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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元祐党籍碑 元祐奸党 北宋 · 蔡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四、《金石萃编》卷一四四、《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二、一三一、《道命录》卷二、元祐党籍碑考、《六艺之一录》卷九三、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一九、嘉庆《临桂县志》卷九、民国《融县志》卷八、《桂林石刻》第二四○页
【文臣】曾任宰臣执政官司马光(故)文彦博(故)吕公著(故)吕大防(故)刘挚(故)范纯仁(故)韩忠彦曾布梁焘(故)王岩叟(故)苏辙、王存、(故)郑雍(故)傅尧俞(故)赵瞻(故)韩维(故)孙固(故)范百禄(故)胡宗愈(故)李清臣(故)刘奉世范纯礼安焘陆佃(故)黄履(故)张商英蒋之奇(故)
曾任待制上官苏轼(故)刘安世范祖禹(故)朱光庭(故)姚勔(故)赵君锡(故)马默(故)孔武仲(故)孔文仲(故)吴安持(故)钱协(故)李之纯(故)孙觉(故)鲜于侁(故)赵彦若(故)赵卨(故)王钦臣(故)孙升(故)李周(故)王汾(故)韩川(故)顾临(故)贾易吕希纯曾肇王觌范纯粹吕陶王古丰稷张舜民张问(故)杨畏邹浩陈次升谢文瓘岑象求(故)、周鼎、徐绩路昌衡(故)董敦逸(故)上官均叶涛(故)郭知章杨康国龚原朱绂叶祖洽朱师服
【馀官】秦观(故)黄庭坚晁补之张耒吴安诗欧阳棐刘唐老王巩吕希哲杜纯(故)张保源孔平仲(故)衡钧、衮公适(故)冯百药周谊、孙琮、范柔中邓考甫、王察、赵峋、封觉民(故)胡端修李杰李贲赵令畤郭执中、石芳、金极高公应安信之、张集、黄策吴安逊周永徽高渐、张夙(故)鲜于绰吕谅卿、王贯、朱纮、吴朋、(故)梁安国王古、苏迥、檀固何大受王箴鹿敏求江公望曾纡、高士育、邓忠臣(故)种师极韩治都贶秦希甫钱景祥周綍何大正吕彦祖梁宽、沈千、曹兴宗罗鼎臣刘勃、王拯、黄安期陈师锡、于黄迁万俟正许尧辅、杨胐、胡良、梅君俞寇宗颜张居李修逢纯熙(故)高遵恪、黄才、曹盥、侯顾道遵道林肤(故)、宋寿岳王公彦、王交、张溥、许安修刘吉甫胡潜董祥杨瑰宝倪直儒蒋津、王守、邓允中梁俊民、王阳、陆表民叶世英张裕谢潜、陈唐、刘经国(故)汤戫、(故)司马康(故)、宋保国、(故)黄隐毕仲游常安民、汪衍、余爽郑侠、常立、程颐唐义问(故)余卞李格非陈瓘任伯雨张庭坚马涓孙谔(故)陈郛朱光裔苏嘉龚夬王回(故)吕希绩(故)吴俦(故)欧阳中立(故)尹材(故)叶伸(故)李茂直吴处厚(故)李积中商倚(故)陈祐虞防李祉李深李之仪范正平、曹盖、杨綝苏炳茂宗、刘谓、柴衮、洪羽赵天佐李新、扈充(故)张恕陈并洪刍周锷萧刓、赵越、滕友、江洵、方适许端卿李昭玘向紃陈察钟正甫高茂华杨彦璋廖正一李夷行、彭醇、梁士能。
【武臣】张巽、李备(故)王献可(故)胡田、马谂、王履、赵希夷、任浚、郭子旂、钱盛、赵希德、王长民李永(故)、王庭臣、吉师雄李愚、吴休复、(故)崔昌符、潘滋、高士权、李嘉亮、李珫刘延姚雄李基
内臣】梁惟简(故)陈衍(故)、张士良、梁知(故)、李倬、谭扆、窦钺、赵约、黄卿从、冯说、曾焘、苏舜民、杨称、梁弼、陈恂、张茂则(故)张琳、裴彦臣、李称、(故)阎守勤、王绂、李穆蔡克明、王化基、王道、邓世昌、郑居简张祜、王化臣。
【为臣不忠】曾任宰臣王圭章惇
书简帖 其十七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八、《宝真斋法书赞》卷一九
顿首再拜,彦和通判承议阁下:端礼处拜违,迄今不承音驿。
客至,恭审到官。
冬序向凛,伏惟神明扶持,尊体起居万福。
衰晚如昨,未卜展晤,伏惟珍厚。
谨奉启,不宣。
顿首再拜,彦和通判承议吾友阁下。
十一月十九日状。
乞留龚夬元符三年五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五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先甲三日易,后甲三日难」。
谏而不早,足以取名,而于事无益。
忠臣之义,但求有益而不顾取名。
臣今日先事之言,为欲有益于朝廷也。
臣伏闻殿中侍御史龚夬言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告讦周穜等语言事,乞罢黜,而朝廷谓无过,不以之所言为信。
既不得其言,难以复在言职,虽朝廷未加斥逐,理当求去。
尚未去而臣已言及,此其所以为先事之言也。
盖言事之官,乃朝廷耳目之所寄也,耳目不通,则有蒙蔽之患。
故自祖宗以来,奖励言官,屈意听纳,养其劲气,不使小挫,非重其人,所以重朝廷之耳目也。
自绍圣以来,七年之间,五逐言者。
初逐常安民,次逐孙谔,次逐董敦逸,次逐陈次升,次逐邹浩
此五人者,皆与蔡京所见不同。
虽其间或以他罪被逐,而之所恶则无不去者。
之言,又将罢去,则是两朝言官前后六人无不为而去也。
陛下以圣德嗣位,上法祖宗,内禀慈训,数月之间,德泽广被,内外安静,人情欢悦,此千载之一时也。
今若缘此一事又去言官,臣恐后之言者人人不已。
可惜安静之势忽成纷纷,其于初服岂能无累?
若待临事而谏,孰若先言之有益也?
臣愿陛下察所言忠于为国,特回睿听,曲赐允从。
庶使敢言之士意向朝廷,蒙蔽之风自此衰息。
伏望陛下上禀慈闱,议其可否。
小臣狂妄,冒犯天威,陛下矜赦,幸甚。
〔贴黄〕臣近曾面奏,为蔡卞是臣之举主,而臣言其罪,虽于公议无愧,而私议未安。
臣之自劾求去,固有日矣。
今所言者,非自为也,非为也,为朝廷耳目之官耳。
伏望圣慈特赐矜察。
龚彦和 北宋 · 邹浩
七言绝句 押先韵
衣领从教虱子缘,夜深拜得席儿穿。
道乡活计君知否,饥即须餐困即眠宋阮阅《诗话总龟》前集卷三七引《冷斋夜话》 《诗话总龟》:龚彦和化州,持不杀戒,景夜礼佛,对客蜡虱满衣领,不恤也。邹志完嘲之云云。)
乞委本路监司审察胡洁己毁谤事奏元符元年正月 宋 · 沈铢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四
青州制勘院奏,勘得单立所传文字系胡洁己将江南潘佑《上李煜表》改作龚夬姓名,毁谤指斥。
乞委本路监司审察。
上皇帝万言书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二、《跨鳌集》卷一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五
元符三年五月十一日兴元府南郑县丞李新谨昧死百拜上书皇帝陛下:臣伏睹诏书,以四月一日日蚀,许中外臣寮及民庶实封言事者。
臣学闇识陋,不能深明治乱之原,谨条当今急务,析为十事,以应诏书所求,伏惟陛下裁择。
臣闻天不言,示人以象,天子继天,故应天以实。
行无用之文,以弭昭然之戒,循先儒之腐说,以为古人之礼经,其诬甚矣!
《春秋》书日蚀,书之而已,不言禳禬之事,而左氏乃有用牲、用币、击鼓、驰走之文。
《书》曰「建用皇极」,谓大中之道不立,则咎徵荐臻,其传曰「时则有日月乱行薄蚀」是也。
而古人乃有避殿、彻乐、减膳之事,是皆不求其端而修其末,不推原其失,而狃习之。
臣所谓行无用之文,以弭昭然之戒,循先儒之腐说,以为古人之礼经者此也。
乃者四月丁酉朔,日有食之,在毕八度。
夫日宗众阳,而象至尊。
四月正阳,纯乾之月也。
阳生于复,至于巳则阴爻尽矣,阴爻尽而犹蚀,明阴侵于阳,是犹小人而乘君子之器,不可以不虑也。
臣窃念陛下出膺宝绪,乘龙御天,纯乾之象也。
朔,一月之始也。
即位,人君之始也。
天其或者警陛下于其始耶?
《春秋》谨乎始,所以举其终,君子谋于始,所以慎其事。
方《小毖》求贤以为助,《访落》谋庙而后行,纶语之敷,初自微以及著,涣号之发亦惟行而弗返。
一设不当,则举棋不定,再虑莫,则置器非安。
汩河之源而流卒于不清,乱丝之端而末至于不理,此陛下所以思正其始也。
仰惟陛下仁孝洽闻,睿智有临,而更求己躬之阙失,大新宪度,刓去敝蠹,而复咨政令之臧否。
欲分左右之忠邪,故未即乎正殿而知亲贤之为急;
欲明风俗之微恶,故未加乎元服而知民事之不可缓。
广垂漏泉,而惧上之德泽不下究;
大辟言路,而恐下之疾苦不上闻。
虽舜之绍尧,中宗之继太戊孝文之起代邸,稽古愿治之意不过如此。
而臣窃有议焉。
自臣结发读书,弹冠从仕,释负薪之忧,而索大官之廪者已十年矣。
目之所睹者,信以传信;
耳之所闻者,疑以传疑。
属在遐徼,叩阍未得,流贾生之涕,抱嫠妇之忧,盖亦有日矣。
丁绍圣有为,奸臣擅命,朝多忌讳,杀身亡益,而狂狷之论,进不得吐,退复鲠其喉而不得下。
见庶人之议于道,商贾之谤于市,则又与国包羞而怀愤也。
幸今陛下揭至公之路,来直臣之口,臣虽疏愚,请毕以献。
非陛下赦而容之,孰肯右臣言者。
臣尝谓方今之弊,权纲不在人主,贵任不及宰相,朋党之风炽,台谏之职轻,士不素养而用,师不素虑而出,土木之役兴,财利之臣进。
西南亡备以虞仓卒之变,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
远士下吏,不识国体,缪悠之谈,欲以上移天意,动悟万乘。
午夜甲帐乙其处以终篇,是非野人之芹,则辽东之献豕者也。
何谓权纲不在人主?
自古固有专之者矣。
政在陪臣,则诸田分齐;
政在大夫,则六卿分晋
在房闼则拱手,在外戚则跋扈,在诸侯则僭拟。
今之弊释此而在宰相
曷以知之?
臣尝见其挟天子而报私仇,搂大臣而生死之,鼻息干云端,刍狗视同列,台谏敛衽,道路侧目。
哲宗皇帝春秋鼎盛,可与有为,可与无为者也。
不于此时辅弼以仁义,启沃以道德。
今日兵革,明日祥瑞,是进之以好胜喜功之心,而萌夫骄汰之志,则声色之奉、台榭之乐,无所不至矣。
是蛊人主而夺之权也。
此与夫言天子不宜登高,登高而国耗;
不宜閒暇,閒暇而观书者同也。
神考宪度,利于民者不一,元祐诸人变更倒易,失之太锐,既窜其身,又锢其家,废置其子弟,蹊田夺牛,不已甚乎?
于是排元祐者,进士取上第,小臣得要官,有可以逞憾借交者,反复探导,而躁竞之士,争致其身,非善攘人主之权者,不能为也。
瑶华之废,哲宗皇帝固尝访之宰相矣,禁掖秘严,事不得闻,而一言丧邦焉。
用彼相乃至设钩摭以防民口,引群小以固本根,恐其权分,则虚右揆而无所荐拔,欲胶其权,则植奥援而不恤公议。
党已蕃矣,而田鼢之除吏尚未尽,门如市矣,而钦若之子婿尚挠法作福作威,涂人耳目。
尚赖祖宗法度,磐固严密,周虑远顾,而承平之人,不敢变名姓以复雠,养刺客以为用,匕首虽铦利,不得发盗贼之啸,不敢激民以首事。
臣恐久假不归,专之不已,而坚冰之渐,养虎之患,虞在后日,则是辨之不早尔。
昔吴、楚七国反,以诛晁错为名;
侯景台城,以诛朱异为名;
禄山起范阳,以诛国忠为名。
今天下嗷嗷,亦必有指宰相以为名者。
臣愿陛下收还权纲,总揽在己。
赏罚之任,名器之重,雷动渊默,出神入神,端持太阿,无授人柄,岂惟天下之幸,而亦宰相之重幸也。
何谓责任不及宰相
古者三辰悖序,水旱失时,灾异生变,疫疠迭作,盗贼窃发,蛮夷不宾,率以咎丞相
丞相亦以不称职上印绶,乞骸骨,避贤者路。
天子勉留之,曰:「君上书归侯印,丐身谢事,是彰朕之不德。
其专精神,迩医药,强起视事,以与朕共治」。
丞相固请,则赐之以养牛,上尊酒,不得已而许之,则杜门省愆,免冠待罪。
甚者,曰朕未忍退君,其审处焉,则丞相自杀。
淮南衡山称戎,而公孙自以为无功居位,使诸侯有畔逆之谋。
平原东郡民多饿死,而魏相亦以奉职不修,致灾害未息。
永徽中,自三月不雨,至九月张行成告老焉。
荧惑守心而罢方进,日蚀而罢王商问牛喘内史以怪丙吉,闭坊门而陷泞者以辱再思。
方今丞相殆不知此,而朝廷亦不以此属之,高堂鲜言,务养崇贵,曷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
稽考程案,顾问盐米,曷与什己者游而若己者趋乎?
八座议事而丞相睥睨,如以雕挟兔,则一切媕婀,气焰十倍;
寒热自殊,则模棱以求,茍容伴食,以希无责其间,和事忍垢者又比比也。
霍光蔡义可制,故引以同职,林甫谓陈希烈可制,故援以知政。
若是,而朝廷何赖耶?
顷者河北水灾,齧地千里,荡室庐,汩牛马,老弱转徙,箱筥锜釜,筚辂蓝缕,号泣道路。
州县畏其聚而无给,则更劝而递遣,占富人之田者未暇耕凿而死者已十八九,所谓赈济之法,第行空文尔
自雍以西,米斗千钱,而京东西物价翔涌。
两蜀巴汉之民,采橡实屑木皮以充其肠,而屋无尺椽,突无燧烟,兽游于市,鬼哭于庭,死者若蚁溃麻仆,殆不可以占而记也。
朝廷曾不以此责宰相也,宰相亦不以此谢而去也。
臣愿陛下用镇抚燮理之任,专责宰相,则天工人绩庶几乎熙而理,百辟卿士庶几其率属。
此国家大体,非愚臣之所能条布也。
何谓朋党之风炽?
当尧之朝,有舜、禹、皋陶
太戊之朝,有伊陟巫咸
文王之朝,有闳夭太颠散宜生
武王之朝,有太公望周公召公奭
宣王之朝,则有山甫申伯方叔召虎之徒。
然不闻其有比周之叹,何也?
臣尝谓朋党之原,始于东汉,盛于唐,甚于本朝,为患最大而最深者也。
方今其标榜,曷止三君、八俊;
其熏焰,曷止八关十六子;
其祸之起,曷止李、杜;
其憾之结,曷止牛、李。
退休偃月而经营挤报者,累累皆是也。
背公、死权、佩剑笑,饴漆不能过其密,神鬼不能窥其奥。
张弧于前,设阱于后,其甘如,其裂如蝮,笑间藏刀,杯酒杀人者,累累皆是也。
自古士植朋党,卒死于朋党。
风俗薄于朋党,由朋党而乱法者,非一日也。
一党去,一党兴,根株蔓延,不可芟蕴。
天子巍然其中,为之證佐而已。
既排其人,则反其言;
其言反,其法变,势不得不然也。
且进君子退小人,太平之本基。
可则因,否则革,天下之良法。
前日之士,无贤不肖,一切目之曰元祐党,诋之惟恐不力;
前日之法,无可与否,一切目之曰元祐法,变之惟恐不尽。
逐之恶地,禠职、削阶者,五十馀人;
夤缘荐举,从而迁罢者,又不知几何人也。
始时,谗媚之人为十九章以激怒哲宗皇帝,和之者缦纬如织,虽岭南若人蒙罪以去,乞今天下不知其由,谓其有奸谋。
则昔汉桓帝之立,止于杀李固
唐宪宗之立,止于殛八司马,不如是之甚也。
然犹明告天下,咸使知之,夫恶不可掩,罪不可赦,嫉之者与天下同嫉之也,嫉之者与天下同嫉之也。
奈何执政者实以攻党而反以罔上,又以罔民者耶?
元祐诉理,欲其改过,不吝俾之自新,舍此亡他意也。
日月之食而更,则人皆仰之,恶人斋沐犹可以祀上帝,而含垢国君之盛事,使过古人之用权者也。
前日设诉理所,执政者取刻薄吏司其职,抉剔案牍,吹求疵病,槩指而摘之,所雪者辄报罢而诖误者益张也,是岂圣人记功忘过之义耶?
夫治道恶太甚,见渊鱼为不祥。
尅核至,则不肖之心生。
疾不仁,则为乱之心速。
况已湔濯之矣,而复治之何也?
是所以辟告讦之门,而长怨雠之府,欲以此召迎和气,弭宁天灾,得乎?
兹朋党之弊也。
且自古及今,人不胜天,人定能胜天,天定亦能胜人。
此忠邪之分,枉直之判,所以有待于陛下也。
陛下临御之始,召元老于外,咨以大政,海隅苍生,咸谓直道更兴。
正人在上,而犹惧张权舆作坦腹之谣,刘崇鲁有掠麻之哭,则人主疑之而不察。
昔小白问害霸于管仲,曰:「任贤而不能信,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者,害霸也」。
唐文宗宋申锡孤直,擢而任之,王守澄诬以不道,几弗免死。
此又在陛下待之以不疑,而察之欲其至也。
何谓台谏之职轻?
古者御史大夫丞相司谏九卿,皆天子得自除授,非以时荐而时用之也,非限乎资格也。
故名其居则曰御史府,或曰肃政台,名其官则曰中执法,或曰大司宪
严其任则为风霜也,端其本则曰纲纪也。
分左右谏诤,辅人主格非心,纠百官不如法,如豸之触邪,如草之指佞
敕容其批也,诏书许其封还也,裾容其牵而止也,槛容其折而勿治也,何者?
司聪欲聪,司明欲明,使天下之情上达,上之过失以时而闻,元首之耳目不壅蔽,而亡饰非遂事之失,假之以疾恶之,而实自以为助者也。
若人君自圣于不谏,而宰相怙升沈之手,以闭拒公议,则台谏之官结舌饮忠,约时情以去就,殊未免过屠门而大嚼。
立仗马者不嘶,尚可希片言之助,以宠进君子,沮排小人也哉?
然用之非其人,则将据要津以自保,而一切观望,假道乌府以为清要之津,委靡备位。
否则,怀怨隐慝,席风闻以报其私而为之地者,又安其说而不疑,是非奇邪雌黄于匹夫之齿牙,此被绣仗斧者所以不厌其心,而至公之柄返困于倒持者也。
亦未闻朝廷以直敢养士气而俯仰宠拔,与之温言,贲之礼物,以吐其骨鲠,开白兽以助劲力,赐黄金以比精厉。
而区区言官,犹车中女、三日妇,卷怀皂囊而伏蒲请剑,寂世不闻其人矣。
乱之初生,台谏为虚名,乱之又生,台谏为备物。
邹浩以言立后事,得罪中外之士,恬于故常,学为辕驹,安于豢蓄,容容日久,一闻其风,则或笑或骇,立朝右者,或目而憎之。
呜呼!
古人之所甚易行,今人之所良难,知此衰世之弊,而见于华旦者甚可伤也。
夫世无采诗之官以拾民言,又禁之使不得言,道无朝端之木以习士书,又禁之使不得陈,贤良科废而人吞直声,匦函名存而士司冷局,天子所赖,独有台谏官尔。
臣窃谓哲宗皇帝强明疏通,不待劘拂而晓者。
大臣专恣,筑塞言路,外峻刑法以拒胁来者,士欲全身远害,呼吸以终天年者,亦不肯自投诸渊。
然而鼎镬白刃若置之通逵,付之士师,考其疏论,万万不中则坐之诬罔。
士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何惮而不为耶?
近者陛下擢丰稷孙谔龚夬陈瓘等列之殿陛,断自圣知,大协群情。
臣愿陛下每于閒暇之时,旁采清议,区别名流,躬自拔识,不以付大臣使行私恩,以叛公正,而台谏士自以为天子门生,则效诚竭节于万钧之下,而羔裘之正直,晨风之飞集,足以跨越古昔。
兹事体大,伏愿陛下不以为臣言愚而力行之,亦社稷之福,致治之本原也。
何谓士不素养而用?
古者开石渠、东观以论经,天禄以雠书,宣室、承明以访问,皆天子自育人材。
平居无事,养之有素,一旦加诸上位,使之陈力就列,左之而宜之,右之而有之。
以为相而庙堂无备位,以为将而阃外无败绩,使之昌言则真御史也,使之居百职事则名卿才大夫也,置之近侍则正人,列之郡国则循吏。
其未用也,则或目之曰此国宝,此南金,此清庙器,此明堂材,此千里驹
人主振其侣若鹓鹭,高其选若瀛洲,时雨之保护,《菁莪》之乐育,而岩穴幽隐,玉彩呈露,下僚英俊,锥囊颖脱号为得人之盛
三馆之士,天子往往微幸其处。
处士布衣,得占诗进见,载之辂车,导之金莲,使参钧天帝所之游,以激奖英气。
故拱把之杞梓有干云之志,而一班之于菟有食牛之量。
或引之便殿,访以外事,宰相所不知,谏官所不言者,借箸假笏,得尽閒燕,而内相帝聪,日闻所未闻矣。
非养之有素,试之亦有素矣。
今郡国庠序之地,以家老圃大学教化之原,以宗游谭,谓他时十科适增长浮竞,而日者宏词又关通权要。
其与选者皆近臣之子弟,四方寒士,才力虽高,奈有司之不公不明者何!
丞辖而下,府寺之要、台阁之妙,至一牧守、一监司,迁除补叙,出自权门,天子颔之而已。
且管、晏之智不可以方伊尹吕望之功不可以拟风后、力牧
骥千里,驽马十驾,洪钟百叩,沙石一击,人之才器之相远也,非今日矣。
骤而谈兵,则括不可以将;
骤而用客,则武阳不可以使。
司晨必鸡,吠盗必狗,织必婢,耕必奴,其所以养之者乃求所以用之也。
臣尝谓粹美王道,粉泽治政,卿云黼黻,以昭回云汉之章,盛时岂谓乏人?
而代王言操帝制者词气卑弱,反衄国体,俗失之俚,轻失之诬,秕糠我制度,断绝我绳墨,所谓大雅温厚之训,简谅易直之文,或近于嘲骂,不几于攘臂而捽之。
此识者所怪而流之遐陬,适资外夷之笑也。
至于治河者以河决夺官,奉使者以辱命削职,廉吏十一,贪吏十九,民社之托,筦库之寄,污秽简嫚,吏议而去者略无虚日。
夫虫莫知于龙,刘累豢而畜之;
兽莫戾于虎,梁鸯养而驯之。
士不可养欤,亦不可用欤?
以楚犹多贤臣,以卫犹多君子。
皇宋造邦,百有馀年,文物之盛,比踪三五,非楚卫区区小国之比。
而一职之阙,缓急择人,则天子假名器于近臣,近臣敛恩意于私家,大起寒滞之叹,甚亡谓也。
臣愿陛下养士以岁月,日与二三元老讲论人物,磨砻渐劝。
取其姓字,书之屏风,覆之金器,举而用之,以为治世先务。
从民之望,以新天下之耳目,岂不伟耶?
若夫朔方节度,得其姓不得其名,歇后郑五,有其名而亡其实。
韦巨源而朝廷解体,用牛仙客而士大夫养恩,房琯有浮虚之名,崔湜无经济之略,是又人主不可以不戒也。
何谓师不素虑而出?
臣远不敢举三代,近不取五季,其间疆臣专封而割据山河,如魏晋之时,则臣不复借喻。
臣尝谓汉、唐之地广于本朝,而法制不及。
法制不及,虽多奚为也?
汉兴,封建子弟,大启九国,燕、代有雁门以东,齐、赵有常山而南,梁、楚奄龟蒙而有之,荆吴擅江湖盐铁之利,淮南总山泽之富,诸侯之国,联三陲而控胡越,天子止有三河江陵、巴蜀、云中、陇西,凡十五郡,而公主汤沐、列侯之邑尚在其中。
唐列藩镇以为辅,而大历贞元以后,益更负横,田宏正盗有魏博,王氏盗有成德,朱氏有幽蓟,李氏有淄青,刘氏有宣武吴少诚有淮蔡。
或一传,或再传,或三四传,或一姓或再姓,或三四姓。
四郊多垒,唐天子号令所通者,不过河湟数郡。
是四海之远,赋之所入者十之一二已。
远惟祖宗深鉴汉唐之失,以立法诒孙谋而不穷,内无封建藩镇之失,外无戎人侵扰之患,坐而守此万世帝王之业也。
以中国之实、甲兵之利,可以坐扑四夷,而祖宗不肯轻举而辄发者,智虑深也。
澶渊之役,岂得已哉?
方今用兵连年不解,青唐顺义,散而复围,是得其地不足守,降其王无所用之,劳民费财,职此之由。
永念神考之志,谓羌夷骄黠,为日已久,侵暴我黎庶,虔刘我边陲,天威震叠,欲待时而动,举无遗策,睿谋神算,臣愚不足以知之。
然臣窃观夫积粟如山,是取于民有制也,宿兵于农,是教于民有法也。
志已先定矣,计已熟复矣,粮已积矣,兵已练矣,一举而用之,岂无成功也哉?
今庙堂之上,仓卒造次,筑一城,俘一级,喜见颜面,赉予四出。
使之拓土至玉门,列张掖酒泉武威等郡,如汉武帝时,若是不知朝廷何以为赏也。
日者固常妄发救援,行军死地,老师费财,关辅空困,是皆虑之不素也。
且今叩关请命,未必不包狼子之野心,而筑城受降,未必能断匈奴之右臂。
而又契丹辅车相依,纵观胜负强弱之势,徐起而乘我,此尤令人寒心。
今欲进兵,亦未可释甲,亦未得臣。
愿陛下遴择良将,坚壁以守,少休士卒,训练加勤,积粟边鄙,待时而动,以追述神考之志,所谓万全之师,岂不韪耶?
何谓木土之役兴?
臣尝论大禹之卑宫室,不如尧之茅茨不剪;
武帝千门万户,不如文帝惜中人十家之产。
以礼考之,天子之制,有三朝,有九门
以考工言之,夏后有世室,商人有重屋,周人有明堂。
其度如此而已。
治人事天以养体者,亦惟如此而已。
洛邑之营,止均诸侯之会,不闻其为游观之美。
灵台之作,止同庶民之乐,不闻其崇私己之奉。
萧何治未央,孙盛之论以为开后世之侈;
杨素营仁寿,裴矩之料以为必妇人之说。
诸侯黝垩,大夫仓则楹不可丹,筑于郎,筑于囿,则讥台不可为。
故阿房就而大盗兴,紫阁成而国用竭,骊山幸而荒,灵光成而亡。
以至鹿游姑苏,香分铜雀,未暇风雨之避,而招兵火之忧。
再行宫室之场,而增禾黍之叹者,古数有之,殆未可法也。
迩者月台之造、龙舰之制,以般之斤、工输之巧,昼夜杂作,丹砂曾青之所图绘,香棼柱楣之所纷奕,磩金玉以次第为步,割龙蛇以飞走为戏,陶甓倍于南山之土,钉头多于太仓之
以鬼为之,尚惮其劳,以人为之,皆知其不可。
而又繁饰服御,增崇佛庐。
司农不能供无訾之求,谏官、御史未尝有一言之及。
阉寺希宠,则乐成奇丽,以荡摇天心,庶几荒淫不度,颠倒裳衣,以滋祸乱之芽,而探矫命令与知朝政,以隳紊祖宗之法者,在旦暮也。
幸陛下继统以清,躬先天下,黜淫靡之观,究支费之蠹。
前此者已罢而勿居,则后来者宜勿启也。
臣伏愿陛下日慎终戒,防微杜几,书《无逸》为元龟,置欹器于座右,仄席儒者,而与之考古今成败之由,疚怀民力,而跻之仁寿之域。
则尧、禹之至德孝文之恭俭,亦陛下所常行而不为异者也。
何谓财利之臣进?
夫先王生财有政,理财有义,而论道者以谓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说礼者以谓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使养天下者揣本齐末,厚于人而薄于己。
知所谓不贵难得之货,则虽借黄金白玉以翼而不能飞,借明珠以胫而不能走,非特使民不为盗而已也。
知所谓不必藏于己之意,则家给人足,犹吾之胠箧而掌握盈虚,来如江河,积如丘山,不时焚烧,无所藏之,非特恶其弃于地而已也。
季道末世,经营天下犹寒家细民,务争锥刀,而有司之吝,贤士大夫不敢轻议其失得,则桑弘羊起而为公卿,皇甫镈进而至宰相,财利之臣得志矣。
许行以滕君有仓廪府库为厉民,而记史者乃谓仓有红腐,都有朽贯为富贵之美谈。
《王制》又谓国无九年之储,则国非其国,而凿古者则曰钜桥之、洛口之谷,为兴王之资。
则财用之积散与夫取予之多寡,果在于时君世主因事趋变,不拾狼戾为有馀,不强陨穫为无节,求适于当而已。
夫以父攉子则必贫,旦旦伐木则必微,而寡妇之利、童子之饷,无非吾国与天下也。
若生之而不伤,厚之而不困,使之稛载囊负,各满其意以归,见于声色,此、文、武、以来,所以父母子民,其恺悌忠厚发于咏歌,传以金石,以至于今而不衰也。
方今利孔百出,臣不敢遍举,独指虐民之大者一事为陛下略陈之。
且摘山以为,民之朝暮不可阙也。
议者以谓户部之计茶利,岁入不訾边防之用,仰此以为喉吻之哺。
故朝廷假其权,大臣怙其势,而司其事者,过桀、蹠之徒,奉其法者水火之政。
臣官汉中,目击其事,利之所在,民赖以衣食,得之则生,弗得则死,未易可遏也。
而比年禁其私贩,五木巨械,钳首贯足,考一逮十,考十连百,囹圄无虚,刑馀半道,而冤痛之声至不忍闻,夫腊茶之直,数十倍于草茶,而其罪惟均,细民轻以触法,自昔然也。
今官贱其直以市园户,不吾市者为私售,酷其威以胁州县,不吾从者为沮法。
陛下试令诸路提刑司具断狱以上闻,则缘茶事坐者十倍其他也。
交通贫富,贸迁有无,商贾之职也。
茶事半天下,则商贾不通,商贾不通,则关市之征废,他司岁计日朘削矣。
而又月计军储官吏之费,岁总侵欺失陷之数,其所得者仅偿所亡。
是所谓朝四暮三,割肤肉以啖口者也。
于县茍旦夕之谴,则抑配良民以津积滞,而他司按劾所不得,与铺兵为盗贼之渊,则转寇良民以资口腹,而有司坐视所不敢诃,故每茶使一过,则聚骂族诽,思脔其肉,噬其脐,呼天而诅,操矛而逐之。
何啻十目所视,十手所指!
奈何朝廷益重而委之。
臣所谓财利之臣进者,斯人之徒与。
陛下之远民忍不听此而矜怛之耶?
闾阎之疾苦,此其大者。
如陛下以为盐池之坏未复,国用尤急于茶利,又神考已施之迹,不忍遂辍,则宜求长厚之吏以补使者,少缓法禁,支计博买外,许之通商,则德泽下流,孰有远迩耶?
何谓西南亡备而虞仓卒之变?
夫患生于所忽,而燕安为鸩毒之怀,坏防之水始于蚁穴,𢬵飞之鸟肇于桃虫。
故圣人于萃聚之时,除戎器于既济之时,思患而豫防之。
今朝廷惟知备西北而不知西南之可备也。
且自威、茂、黎、雅以南,正古之南诏,南诏西北接吐蕃,北抵益州,东北际黔巫。
唐时已更臣而数叛,閤罗凤之攻云南剑南节度鲜于仲通乃有白厓城之败。
天宝中异牟寻吐蕃并力入寇,令其下曰,为我取蜀为东府
杜元颖西川,王嵯巅乃悉众掩邛、戎、隽,因陷三州,入成都,止西郛十日,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
今南蛮种类已离而不合,西戎道里自梗而不通,其势不能并一。
然国家晏宁日久,两蜀之民,数世不见风尘之警,白首休居,拊子孙以待尽,卖剑买书,广弦诵以竟日,外户弗阖而无有犬吠,行人千里而不持寸刃。
恬玩已久,臣恐一旦有急,则剑外州郡为蛮夷区落,是入无人之境而莫之撄拂者矣。
人也,知之详矣。
尝见乞第寇泸川,董阿丹茂州,上烦朝廷命帅遣将,而飞挽之馈,一方骚然。
今蜀兵骄懦不可使,饱饫豕,十九如,朔风正严,缓步一舍,已呀然汗矣,万一有变,是决不可使也。
蜀之守边者,因仍徼倖,计岁月,蓄香药犀马以去,不问其他。
万一有变,是决不能守也。
以至有城池而无楼橹,有金鼓而无娴习,矛楯以脆易良,弓矢以柔易坚,甲胄烂溃而不复治,障候弛沓而不复明。
万一有变,是攻与守皆无其具也。
比年峨眉蛮獠以关市不平,即包人民,掠牛马以归。
两林种至挈工徒,凿山开道,直趋卢山,以市珠马为名,其意果安在耶?
使之有饮马岷江之志,而吾兵不能战,边无良守,战与守又无良具,则斩狄山之头,据骑劫之兵,出入自如,蹂躏数千里之地,而民畜为之一空矣。
臣所谓西南亡备而虞仓卒之变者此也。
伏愿陛下勿以臣言为迂,诏修守备,益屯戍,选清白知兵吏以镇之,斯远人之福也。
何谓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
贾山谓秦以不闻其过失而亡,故杜牧之曰:「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春秋》书梁亡,《左氏》言自取之也,《谷梁》谓心昏耳目塞,大臣背叛,梁自亡也。
周之天下,自夷王下堂,平王东迁,而周室遂微。
其亡也,非赧王之罪也。
秦之天下,自二世暗弱,赵高专恣,其亡也,非子婴之罪也。
西汉之亡,非孺子也,兆于元、成之不断。
东汉之亡,非献帝也,由于桓、灵之不君。
唐自代、德姑息,至昭宗而遂亡。
夫人之受病,有在荣卫,有在四肢,有在心腹,然非一日而成也。
在荣卫,四肢,则心腹为之不宁;
在心腹,则四肢为之俱废。
荣卫、四肢之疾,缓而可治;
腹心之疾,急而欲急攻之也。
望色聆音以知病所从起,不待疾至而治,谓之良医。
朝廷天下,人主之一身也。
仰惟太祖太宗之德泽固结愈远,神考之纪纲维持不绝,固无有受病处,盖尝治之于未然而已。
臣试言之。
夫黄河贯地中,犹人之荣卫,边鄙犹四肢,大臣犹心腹。
筑堤以壅,疏渠以泄,然后河乃安流。
或决于东,或决于西,譬荣卫之不通,故结而为痈㿉,缓而绝经络,治河者不深穷其利,而茍简一时之功,是讳疾于荣卫也。
刍粟不继,如筋不胜;
将不知兵,兵不知战,如骨不胜。
今边鄙之臣,或虚张战多,或擅弃所得,茍目前之捷,而不设久虑,是养疾于四肢也。
前日大臣专恃顾命,颇有得色,贪天之功以为己有,臣言之于前矣。
上赖左庙右社之休,山川百灵之助,而权臣摇手不得。
不幸而有他变,则莽之文诈,操之奸雄,崛起而萌乱矣。
是藏疾于心腹也。
一身而有此三疾,臣所谓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者此也。
陛下即位,神器攸属,人意所归。
而又文母厚德仪坤,徽音嗣世。
沈几意表而同天道之运,扶日虞渊以赫下土之照。
共断大务,而施设注措,人神佥同,则不必巫咸和缓之术,涤肠纫腹,肘后万金,反魂起废于急迫寻常之间。
彼荣卫、四肢、心腹之疾,徐诊而治之,箴砭所及,聚毒供事,尚未为晚也,在陛下施之何如耳。
且今天下如磐石泰山,陛下求直言,而臣以自古危亡之君以为陛下之鉴,不已过乎?
李云露布固讦矣,而桓帝止以不谛何语为口实;
韩愈表佛骨固切矣,而宪宗上以天子夭促为乖剌。
是二君者有拒谏之实,而无好谏之名,安足为陛下道哉!
臣释耒西山,立朝无葭莩之亲,负笈贤关,终岁惟雅言之学。
贫无以自资,而载色载笑,独于借书乞火,居下位不能媚上官以钓名沽誉,所养如是,殆一木彊人耳。
如上所陈,皆朝廷已行之迹,众人之所不足言者,无裨圣政之万一,而只自以为劳。
伏惟陛下天纵之圣,自诚而明,既恭默以思昭旷之道,又缉熙而成光明之学。
昔人求礼于野人,求道于瓦砾,问迷于童子,每况愈下,谓愚者千虑,或有一得。
而臣之井窥管见,区区欲罄而终未能已也。
臣尝惟天下之事,莫尚于密;
圣人之功,无易于勤。
阳处父狐射姑不可将,晋君以其言告射姑,射姑刺处父于朝而奔狄。
高宗欲废武后上官仪谏之,及高宗见后则曰是皆上官仪教我,而武后卒杀
且为容之仰,举趾之高,可观也而易测其中;
前在驰逐,后在音声,志在内也而或见于外。
人君可以富贵生死天下之士,未发其机,而人已逆而合之矣,况以不密者乎!
故臣愿陛下尚密则无过事。
明皇之初,锐意励精,誓复贞观之治,而开元之间,号称太平。
晚节怠荒声色,游幸失道,败度于天宝之末,可为叹惜!
夫禹之勤于邦,文王之日昃不食,非谓其勤于始而已,始始而终终也。
十日暴而一日寒,百年为而一日废,适远中画与不适同,深耕不穫与不耕同。
故臣愿陛下贵勤,则无弃功。
若夫血气之戒。
精神之用,隙不在大,失不在小,永惟陛下深思而长念之,则天下幸甚。
臣诚狂妄,干犯威颜,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
臣新昧死百拜。
乞褒赠江公望等奏靖康元年七月 宋 · 吕好问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一二、《宋名臣奏议》卷九五
臣闻之孔子曰:「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
《书》曰:「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旨」。
夫惟不匿厥旨,则莫若明示好恶,使民知禁而自从也。
所谓好恶者,赏善而罚恶,勿任己之私意而已矣。
臣窃见朝廷近日用人,贤不肖杂进,所以好恶不分,是非不别。
臣谓陛下宜先推明以示四方,潜德隐恶,各有所处,以定民志,有不可缓者。
元符之末,多士盈朝,故司谏陈瓘江公望正言张廷坚任伯雨殿中侍御史龚夬等,皆以忠直自奋,知无不言,捐躯徇国,不顾妻子。
其后蔡京赵挺之等得志,首加挤陷,意欲使之必死,不遗馀力,巧发奇中,众为寒心。
赖太上皇仁恕,力为保全,得免诛戮。
死亡之后,妻子穷困,至今未复。
略正典刑,而此数人尚在责籍,子孙冻馁,人皆怜悯。
陈瓘已赠谏议大夫、任伯雨一子得官外,江公望张廷坚龚夬等并未昭叙,非所以示好恶而不匿厥旨也。
伏望陛下特降睿旨,将公望等并行褒赠,仍各官其子孙,周恤其家,使天下后世为善报国者,知所劝勉,而奸雄钜恶常有畏惩,此诚所宜先也。
宰相曾布崇宁元年二月 宋 · 朱肱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九○、《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四、《续资治通鉴》卷八七
监察御史刘焘相公门人也。
相公高阳,辟为幕客,其后相公又秉机政,辟删定官
持亲丧,相公奏祥除,有旨令服阕,改宣议郎
未及禫除,又辟为编修官
前日相公山陵使,辟为掌笺表,又荐入馆。
相公于焘厚矣。
者,置之词掖,不忝也,以御史,则不可也。
相公有过举,肯言乎?
言之则忘恩,不言则欺君,盖非所以处也。
右正言范致虚兄、上舍生致君,相公之侄婿也,致虚乃致君之亲弟。
致虚者,置之馆阁不忝也,以致虚谏官不可也。
相公有过举,致虚争之则忤亲,不争则失职,亦非所以处致虚也。
相公旁招俊乂,陶冶天下,之所论,祗及致虚者,特以台谏,人主耳目之官,非他职可以略而不论也。
相公置门人亲戚为谏官、御史,此日月所以薄蚀、天地所以震动也。
章惇之过恶,不可殚数,其最大者四五事。
相公枢府,坐视默然,亦不得为无过也。
若以西府不与议,则游谈侍从之臣皆与论思之职,况执政乎?
再贬元祐臣僚,范纯仁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
元祐皇后龚夬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
策元符皇后邹浩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
谏官死地,黄履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
此四五事,之过恶最大,而相公无半词之助。
洎钦圣皇后以天命人心之所归,付神器于陛下,英声伟望,简在潜邸,注意委重,群臣莫望,天下之士,翘首倾心以观考绩之效,而天变见于上,地理逆于下,窃疑之。
伏惟相公位高而任重,位高则忧深,任重则责厚。
遇灾而惧,然后可以弭天变;
闻善而迁,然后可以来直言。
之区区所望于相公者,如此而已。
宝文阁直学士中大夫致仕太原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四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赠正议大夫王公墓志铭宣和七年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二、《北山小集》卷三○
宣和六年夏宝文阁直学士中奉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太原侯以病告老,诏迁中大夫,以旧职致仕。
七月四日,公疾不起。
镇江府以闻,诏赠正议大夫,下二浙转运司助襄事。
十一月十日,葬公于丹徒县长乐乡马鞍山之原,合诸硕人滕氏之窆,礼也。
明年,其孤枞以状请铭于俱。
俱以公名德之重,侍从之老,当得道艺爵齿相先后者铭,辞不称。
枞沮,且言:「惟公先公所器重,知先公之志业又详,否则无以慰九原」。
俱于是不敢辞。
公讳涣之字彦舟姓王氏衢州常山人
曾大父敏,曾祖母璩氏。
大父言,高邮军判官,赠光禄大夫
祖母徐氏,赠长安郡太君
父介,以直气谠言闻天下,官至尚书祠部郎中、秘阁校理,赠少师
母蒋氏,赠越国太夫人
公以元丰二年一举登进士甲科,有司疑年未及铨格,公即日出都。
已而有旨,特除武胜军节度推官
是时太学生上书论太学教养无术,三舍取士不实,兴大狱。
于是新法度,更置师儒,亲自上选,首除敦厚通经术者数人充内外学官,以公为杭州州学教授
元丰八年,迁宣义郎、知颍州颍上县事。
越州教授,再移杭州教授
元祐三年,以太学博士召,迁宣德郎
七年,校对秘书省黄本书籍,迁奉议郎武骑尉
九年,丁越国夫人忧。
服除,朝廷且用之,公力请外,通判卫州
绍圣五年,续编《两朝鲁卫信录》,置局枢密院,延英豪以待用,公首被其选。
元符三年,迁承议郎云骑尉
圣上登极,大臣交荐,召对。
时方以日食正阳之月,下诏求直言,公因言:「求言非难,听之难。
听言非难,察而用之难。
求而不能听,听而不能用,非所谓应天以实者也。
设敢谏之鼓,三王立诽谤之木,自公卿大夫至百工商贾咸得因事献言。
是无时不求,无言不听,无听而不用也。
由汉而下,正风寖微,言路堙塞。
然每有天变,辄下直言之诏,其畏天爱人如此。
而下之报上乃或不然,以指陈阙失为讪上,以阿谀谄佞为尊君,以论议趣时为国是,以可否相济为邪说。
其于大臣权要,则观望附会,相戒以默。
志士仁人知言之无益也,不复有言;
而小人怀奸侥倖,肆为诡谲可骇之论,以为偷合苟容之计。
此尤不可不察者也。
愿陛下虚心公听,言无逆逊,唯是之从;
事无今昔,唯当为贵;
人无同异,唯正是用。
如此,则人心说、治道正、天心得矣」。
上延纳。
久之,且命以谏官、御史
公固辞曰:「臣以执政大臣荐而任谏官、御史,恐无以示公」。
乃命除尚书吏部员外郎,充国史院编修官
以霈恩,迁朝奉郎,赐五品服。
寻兼《哲宗实录》检讨官,修《元符敕令》参详官,迁尚书左司员外郎
建中靖国元年,迁起居舍人
一日赐对,上面谕以「词臣之选难其称,今大礼甫近,正须得人,卿可当其任者」。
公顿首辞。
即日召试,除中书舍人,充实录修撰,赐三品服。
晨趋省,省吏送词头,自尚书中执法与外召还者凡三十三制,当直者已书历,辄以病告。
公不辞,盖属辞如流,无难色。
崇宁元年,迁给事中,加飞骑尉封丹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寻迁尚书吏部侍郎
明年,以宝文阁待制广州,道削职知舒州
时淮右饥,流徙猥至。
公命附城茇舍以次振廪之,所活几万人。
三年初,立党籍,罢提举南京鸿庆宫
是年秋,上以公与同时数公姓名付三省,寻以公知福州,道移广州广南东路经略安抚
崇宁四年,迁朝散郎,加骁骑尉,就复集贤殿修撰
五年,复显谟阁待制
广为岭南都会,番夷杂处,吏事繁猥。
公政理详明,恬若无事。
有番豪杀其奴,舶司援旧例送番长杖笞,公不可,送有司论如法,自是诸番知畏。
戢海舶,以祖宗旧数为之制,给官印以验实,乃得行,棹楫不应法,皆没入。
分配巡捕官,奸盗无所容。
在政三年,一路之广,周环万里,岁丰人和,盗贼衰熄。
大观元年,召赴阙,且以为吏部侍郎
论者言公与陈瓘龚夬张庭坚厚善,元符末有害初政者,黜知洪州
论者不已,移知滁州
至滁未踰时,起知潭州,充荆湖南路安抚使
朝请郎,仍加骑都尉
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二百户
前此,徭贼间出,病居人。
公命谨斥侯、严纪律,谕以利害,各毋侵扰,边境以宁。
大观二年,迁朝奉大夫,移知杭州,兼两浙西路马步军总管
时新建帅府修城壁、完守具,事集而人不知。
居一年,差提举洞霄宫
公罢,部使者行府事,亟榜宾次曰:「造作局官虽故皂史,然官有品,承前不接坐非是。
自今接见如宾礼」。
凡公所施置,多见废格,公无愠言。
久之,起知河南府西京留守司公事,充京西北路安抚使
道移知扬州,充淮南东路马步军总管
四年,召赴阙,以给事中兼实录修撰,同修国史编修神宗宝训》。
吏部侍郎,加上骑都尉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二百户
朝散大夫
政和元年,以显谟阁待制出知寿州
言者以故相商英党,不宜守郡,削职,提举舒州万寿宫
五年,复宝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迁朝请大夫
六年,起知滁州
七年,迁朝议大夫进封太原郡开国侯,加食邑四百户
重和元年,移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居数月,移中山府路安抚使兼知定武军。
过阙,上赐对劳问。
时公末疾虽平,进趋犹小异,留赐御府药,且面授汤剂之宜,迁宝文阁直学士以宠行。
公至中山,一以镇静为务。
明年,朝廷方议北伐,差提举亳州明道宫
三年,迁中奉大夫,加食邑三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公之卒,享年六十有五。
子二人,曰枞,朝奉郎、新差河北路转运司管句文字。
曰楹,承务郎
孙一人,曰光远,登仕郎
女四人,早卒。
公天性端厚,自为儿时,不妄戏笑,见者不敢慢,期以远器。
年十五,居少师丧,哀毁骨立。
未冠,一旦以诸生奉大对,袖然文采动一时,多士无出其右者。
然公方泊然无仕进意。
教授州学六年,书博士考五,时人莫测也。
尝从容语人曰:「乘车常以颠坠处之,乘舟常以覆溺处之,仕宦常以不遇处之,无事矣」。
绍圣间,公免丧还朝,见宰执政事堂,即请外。
既得通判卫州曾丞相布知枢密院,闻公贤而未识也,亟使人召公
公辞以事,即日行。
未几,曾公辟置修书局,一面,益加重。
公论事正平,不为峻厉不可夺之言,而其从容讽议,卒归于正,人亦莫能夺也。
及进从班,公望益孚,其风度器业,人以宰辅期之,而上实器遇。
公后虽流落藩郡,见貌类公者,上曰「是似王某」,盖念之不衰。
及召自湖南,顾睐甚渥。
使公不病,必且留,留必用,公之志或有见焉。
公更六镇二郡,皆以清净不察察为治。
后省,其命词书读,不视时为出纳重轻也。
在铨部,举大纲而已。
惟公简而和,静而敏,端亮而有容,观其雍容酝藉,进趋语默,知其为德人也。
平居寡言,出言成文,必诣理而中会。
及论古今治道,亹亹而不烦。
见公者,势利俚俗之言不能出口。
俱常以谓公有叔度之宏雅,而无东汉之沽激;
献之之风流,而又无晋人之狂放,识者以谓知言。
周公作《立政》,亟称「克用常人」;
箕子陈《洪范》,以无作好恶偏党反侧为王道。
公初以小官见上,其言明白深纯,有合乎大中正直之道者
盖自燕间所称,更世之故以至艾耆,而志未尝不一于斯也。
若公可谓有常德者,非耶?
使公进不当杌陧变更之时,留侍帝前,日以所学备顾问,朝夕献纳,契上心、适几务,福被天下岂少哉!
不然,天下治安,使公端委庙堂,经体论道,俾百僚各得其职,循理守成,以阜康元元,且必为名宰相
公有文集三十卷,而公初赐对所以告上之言,俱独尽载而又论之详焉,亦以见公之志尔。
铭曰:
惟皇建极,福兹黎元。
无反无侧,无陂无偏。
无作好恶,其为如天。
公初召见,扬于帝前。
美哉洋洋,大臣之言。
政无故新,惟是之从。
人无异同,惟正之庸。
由初入朝,献纳讽议,壮老行藏,一志于是。
公在朝廷,将美赞猷。
不亢不随,惟德之休。
出临一邦,爰制阃外。
绥之拊之,不约而治。
有匪君子,性与道侔,何以求公,盍视其流。
如彼麟凤,来下来游。
不鸷不驰,莫与之俦。
公言不亡,公志莫施。
尚考公德,视此铭诗。
张商英罪状奏政和元年四月 宋 · 张克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三、《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八
商英尝毁訾先烈。
中宫建立,阴怀异意。
又引党人陈瓘龚夬邹浩之徒,使上书,且以己意令其客唐庚讽台谏击善良,纵中书吏漏泄命令。
纳结近臣,务使更革,以鼓动天下。
曾公卷文集序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五、《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五六
南丰曾氏,太平兴国中谏议大夫密国公致尧者,以文章有大名,著《仙凫书》、《西陲要纪》、《中台志》等书百八十馀卷藏于家。
欧阳文忠公铭其碑。
有子曰太常博士鲁国公讳易占,能传父学,著时议数十万言,皆当世要务。
献之朝,行次南京,遇疾卒,不果上。
荆国王文公志其墓。
生六子,多知名,而三人尤称于天下:曰中书舍人巩,以文儒道德为学者宗,号南丰先生
右丞相布,以正言直道历事三朝,有勋有劳,在受遗之籍,谥文肃
翰林学士肇,高文硕学,出处大节与先生齐名,谥文昭
皆有文集行于世。
今宝文公,丞相第四子也,讳纡字公卷
年甫八岁,南丰先生授以韩吏部诗,一览而诵。
先生喜曰:「曾氏代不乏人矣」。
既冠,学成。
文昭读其文,大惊曰:「文才出于天分,省学问之半」。
于是吏部尚书彭公汝砺翰林学士邓公温伯举试制策。
未几科废,不果召。
公时少年,以大臣子积习名教,无一点贵游骄吝之气。
属文辞,落笔千言,指事析理,命物托论,證据古今,出入经史,俊壮豪健如走阪丸,如建瓴水,疏畅条达无间断,无艰难辛苦之态。
一时老师宿学、名人巨公,交口誉叹,谓公他日必以大手笔继文肃、文昭之后。
徽宗践祚,改元建中靖国,文肃拜右丞相,悉召陈瓘邹浩龚夬等为台谏官,而蔡京尝朋附邢恕,诬诋宣仁太后,为大奸慝,不去,必乱天下,首斥去之。
居亡几,入相,兴大狱,修故怨,公父子皆抵罪,徙置湖海。
之世二十五年,而曾氏子孙无一人仕于朝。
死,朝廷稍进公守方州,刺一路。
且出为世用矣,而李光诬奏公为真州通判时聘籍中一妓为妾,知楚州时交中贵人冒锡带之宠,又免所居官去。
久之,公移书宰相,有云:「内府兼金,何曾入梦?
淮南别乘,恐是前身」。
以斥光之妄,庙堂传笑,以为口实。
公文章固自守家法,而学诗以母夫人鲁国魏氏为师。
句法清丽,绝去刀尺,有古诗之风。
黄庭坚鲁直宜州,道出零陵,得公《江樾书事》二小诗,爱之,书团扇上,诸诗人莫能辨也。
呜呼!
公之文足以书典册,公之诗足以记雅颂,而卒不遇以死。
彼处从官大臣之列,而功德不足以堪之,姑为说以自者。
公虽不遇于世,亦何恨哉?
公中子忻,奉议郎兴化军通判,集公诗文为十卷,诒书先友孙某为之序。
宣和初,公倅京口,摄府事,郡有西楼,公撤而新之,为文记其成。
雄词桀句,殆与楼称。
余与坐客韩驹子苍张忞文舍人三读称叹。
其辨言章一启,乃与范丞相者,今皆不见于集中,则知公诗文遗落者尚多也。
公州里世次、历官行事,已有龙图阁直学士汪藻彦章识其葬,故不著。
置司催督各路所放人户钱物诏元符三年五月二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五、《宋会要辑稿》食货七○之一七七(第七册第六四五九页)
礼部侍郎赵挺之殿中侍御史龚夬户部长贰,就户部置司,及令转运、提点刑狱提举常平诸司,限一季内各具本路所放人户钱物数目申在京放欠所,本所催督,限一年了当。
苏辙等不得与在京差遣崇宁元年五月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一
元祐元符末今来责降人,除韩忠彦曾任宰臣安焘系前任执政官王觌丰稷见任侍从官外,苏辙、范粹礼、刘奉世范纯粹刘安世贾易吕希纯张舜民陈次升韩川吕仲甫张耒欧阳棐吕希哲刘唐老吴安诗黄庭坚黄隐毕仲游常安民刘当时孔平仲徐常王巩张保源晁补之商倚张庭坚谢良佐、韩跋、马琮、陈彦默李祉陈祐任伯雨陈郛朱光裔苏嘉郑侠刘昱鲁君贶陈瓘龚夬、汪衍、余爽、汤戫、程颐朱光庭张巽张士良、曾赵约、谭扆、杨称、陈恂、张琳、裴彦臣凡五十馀人,并令三省籍记,不得与在京差遣
责罚任伯雨等诏崇宁二年正月乙酉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二、《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一
任伯雨除名勒停,编管昌化军
陈瓘除名勒停,编管廉州龚夬除名勒停,编管象州
马涓除名勒停,编管澧州
陈祐除名勒停,编管归州
李深除名勒停,编管复州
张庭坚除名勒停,编管鼎州
江公望责授衡州司马永州安置;
邹浩除名勒停,昭州居住。
已上并永不得收叙。
王觌除名勒停,临江军居住;
责授道州别驾台州安置丰稷除名勒停,建州居住;
奉议郎监中岳庙陈次升除名勒停,建昌军居住;
降授承议郎、管句玉隆观谢文瓘除名勒停,邵武军居住;
责授楚州团练副使张舜民除名勒停,房州居住。
收复湟州再黜龚夬韩忠彦等诏崇宁二年八月丁未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四
湟州近已收复,其元行废弃及迎合议论、沮坏先烈之人,理当更加降黜。
许将已放罪、曾布已责廉州司户参军衡州安置外,龚夬移送化州张庭坚象州,并编管。
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韩忠彦责授磁州团练副使,依旧济州安置。
责授建宁节度副使汉阳军安置安焘责授祁州团练副使,依旧阳安置。
右正议大夫、知杭州蒋之奇降授中大夫,依旧知杭州
降授朝请大夫少府少监分司南京徐州居住范纯礼责授静江军节度副使徐州安置。
除名勒停人陈次升移送循州居住。
降授承议郎权发遣坊州都贶降授宣议郎、添差监抚州盐矾酒税务,任满更不差人。
景祥秦希甫并勒停,李清臣身死,其男祉当时用事,移送英州编管,降授复州防禦使姚雄特勒停,光州居住。
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一。又见同书卷一三九。
荐察官劄子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一、《北海集》卷二八
臣等今月二十二日奉御笔付臣某,令与沈与求同荐数人有素行不阿附者,具名进入,以备察官之选。
臣等恭禀圣训,同共商量,以平日所得于公论者五人应选,具列于后:
左朝奉郎尚书祠部员外郎郑作肃,性禀纯洁,有学术,通于世务,刚介寡合,议论有馀。
左朝奉大夫、行太常博士赵霈,性行纯靖,有操守,更历中外差遣,皆有可称。
左奉议郎、权知柳州常同,元祐言官安民之子。
安民首击蔡京者,与陈瓘邹浩龚夬等齐名,而其子孙如同,学识操履,最有家法。
左宣义郎通判漳州李长民,有文采学问,尝中词科,议论疏通,清介有守。
左从政郎、前太学博士程克俊,有器识,议论精审,所守坚正,而不为徼讦。
前件官皆有时名,素行无缺,察其平日,必不肯为阿附。
以臣等愚见,可以仰备采择。
伏望圣慈更赐详酌。
取进止。
看详元祐党人状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一、《华阳集》卷一八
尚书省劄子:「臣寮上言。
具前劄子。
七月十二日三省同奉圣旨:令给舍看详元祐党籍内曾任宰执侍从、台谏等官,显有名德,合依累降指挥推恩之人,并馀人各项开具,限五日具状闻奏」。
今具下项须至奏闻者:
曾任宰臣
文彦博吕公著司马光吕大防刘挚范纯仁韩忠彦
曾任执政
梁焘王岩叟、王存、郑雍傅尧俞赵瞻韩维孙固范百禄胡宗愈李清臣苏辙刘奉世范纯礼陆佃安焘
曾任待制以上:
苏轼范祖禹王钦臣姚勔顾临赵君锡马默孔武仲王汾孔文仲朱光庭吴安持钱协李之纯孙觉鲜于侁赵彦若赵卨孙升李周刘安世韩川贾易吕希纯曾肇王觌范纯粹杨畏吕陶王古陈次升丰稷谢文瓘邹浩张舜民
馀官:
秦观、汤戫、杜纯司马康、宋保国、吴安诗张耒欧阳棐吕希哲刘唐老晁补之黄庭坚黄隐毕仲游常安民孔平仲王巩张保源、汪衍、余爽郑侠、常立、程颐唐义问、佘卞、李格非商倚张庭坚李祉陈祐任伯雨陈郛朱光裔苏嘉陈瓘龚夬吕希绩欧阳中立吴俦(已上共九十七人。)
右,臣等今看详党籍人姓名见于碑刻者,共有二本,一本计九十八人,一本计三百九人。
虽皆出于蔡京私意,内九十八人者系是崇宁初年所定,多得其真。
其后蔡京再将上书人及将己所不喜者作附丽人添入党籍,冗杂泛滥,增至三百九人。
看详九十八人内,除王圭一名不合在籍,自馀九十七人,多是名德之臣。
台谏官卒难省记外,其间曾任宰执侍从及馀人,并开项在前。
所有三百九人,豁除九十七人系前石刻所载,其馀数内更有侍从上官均岑象求及馀官江公望范柔中邓考甫孙谔六人,其名德亦显然可见外,有二百馀人虽石刻具存,然其姓名有不显者。
当时议论是非,为年岁深远,别无文字考究,难以雷同开具。
契勘前项九十七人并六人,共计一百三人,依得累降推恩指挥
所有今来臣寮上言许子孙陈乞恩例次数,伏乞付三省措置施行。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龚夬传后1190年11月13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八、《省斋文稿》卷一八、《益公题跋》卷一一、《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三四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徽宗实录》进于绍兴末,重修成书在淳熙之四年
龚公一传,微有增损,要是后录为详,如论郝随、邓洵武,前皆略之。
比岁所进《四朝国史》,列传盖取诸此。
乾道中,公曾孙颐正尝请中书舍人张君孝祥书旧传刻之石,今复俾某题其后,乃录新传以遗之。
惟公学术,岂晚生所敢轻议,至于守道不阿,尚可推考。
王荆公不喜《春秋》,公则详为之传,知非苟从王氏者。
元祐初司马文正力辟王说,公乃反覆申辨,不为少屈。
文正虽有习气之语,不害其为笃实也。
厥后,哲宗疑元祐大臣,出公于外,而公奏陈之意犹前日所以对文正也。
二三十年间,士大夫徇时向背者多,公独始卒如此,是宜人主信之,学者尊之。
劲正如邹忠公名浩,有《道乡集》。),序公《易传》,至谓其可与《易》偕行不朽,而以门人自名,则公学术可知矣。
公父讳大同,号括苍名士,子若孙立身莅官皆不苟。
颐正博通史学,娴于辞章,诸公交荐诸朝,天子特命以官。
今居姑苏,闭户著书,近世言儒门者推龚氏云。
绍熙庚戌十一月十三日
东莱公家传乾道间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四、《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四
吕氏系出神农,受氏虞、夏之间,更商、周、秦、汉、魏、晋,下逮隋、唐,或封或绝。
五代之际,始号其族为三院
河南者,本后唐户部侍郎梦奇;
幽州者,本兵部侍郎琦;
汲郡者,本周户部侍郎咸休。
其昭穆疏戚,世远轶其谱,而河南者祖为最盛。
河南之吕,入国朝有为起居郎泗州者曰龟图,生蒙正,相太宗、真宗谥文穆
起居之弟曰龟祥,尝为殿中丞、知寿州
寿州蒙亨,终大理寺丞
寺丞生夷简,三相仁宗,与文穆仍以公开号于许,册拜太尉就第,薨,谥文靖,配享仁宗廷。
文靖公有子五,而二至相辅。
公弼,事英宗神宗,为枢密使谥惠穆
公著,事神宗、哲宗,历枢密副使门下侍郎尚书左仆射司空、平章军国事申国公谥正献
盖其自献公而上,勋德行治皆在太史氏。
正献公三子,伯曰希哲,以经入侍哲宗崇政殿,封荥阳子,是实生公,用公贵,赠太子太保
公讳好问,字舜徒荥阳公之冢子也。
生数年,以门功守将作监主簿
委己于学,髫嬉童习,不屏而绝。
范蜀公镇与正献公兄弟交,公幼拜蜀公于堂,唯诺进趋无违礼,蜀公慰纳甚备,待之如成人。
吴侍讲安诗至伉简,少许可,每见公辄自失,叹曰:「吕氏有子矣」。
稍长,学益成,行益修,诸公长者皆折辈行从公游。
初监在京杂卖场正献公当国,在事者以公亲宰相孙,阔其条约,不以簿领累公。
公愈益自厉,日夜治文书,若有程督之者。
哲宗皇帝宣仁圣烈皇后听政,以朴素先天下,四方贡献一归之有司斥卖,以佐经费。
吏或下其估以自私,公独漠然如不见,终秩未尝售一物。
正献公薨,天子加恩诸孙,将擢公寺监丞,公固辞,推以与从父兄。
徙监金耀门文书库,职閒无事,公所也,始得大肆力于经术,忘晦明寒暑之变。
当是时,正献公宾客半朝廷,争欲致公。
稍自降屈,出一语则跻台躐省唯自择。
公深自晦匿,日与硕师鸿生讲道穷巷中,未尝挂谒刺于权门之籍,时论归其靖退。
真州春料船场。
党事起,荥阳公和州,公自免归。
徽宗皇帝即位,号召耆艾皆集阙下,荥阳公入为秘书少监,公以便亲监在京绫锦院
崇宁初,权臣修元祐之怨,治党锢甚急,群谴辈黜,廷中为空。
于是荥阳公废居宿州,公亦以元祐子弟例不得至京师,两监东岳庙,客于宿者七年。
正献公,悉廪赐以振宗族,无留赀,其后再更党祸,家愈窭,或日旰灶薪不属。
公上奉二亲,下任数百指之责,从容养志,奏甘毳,虞颜色,米盐之问,不至寝门,而家人亦化公德,怡怡然忘其贫。
复调真州春料船场,司扬州仪曹事。
扬据南北冲,贤士大夫,舟车上下,必过公而拜荥阳公于堂。
杨侍郎时中立、陈右司莹中,每过扬与公语,连日夜不厌,所言皆经世大略。
扬帅蔡卞自知不为公论所右,欲扳善类自解,待公特异,拜疏荐公于朝。
公以礼自持,终不得而亲。
久之,自扬得政,同府掾属拔擢略尽,独公滞于故官。
遣其党榜公以利,曰:「子少答我公,即坐阶显列矣」。
公笑不应。
遭内外艰,终制,无复仕进意,客颍昌阳翟者又十二年。
卷道环堵,閟光韬华,嗒焉与世忘,然誉望日尊,贤临一时。
宣和之季,故老踵相蹑下世,独公与杨公中立无恙。
诸儒为之语曰:「南有杨中立,北有吕舜徒」。
盖天下倚以任此道者唯二公云。
未几,女真犯边,徽祖传位皇太子,是为钦宗皇帝
靖康元年正月,虏骑薄都城,乞盟而归。
天子锐欲更置天下事,寤寐畯良,近臣交口荐公。
钦宗雅闻公名,趣召公,驿书道相及,未至,除左司谏谏议大夫,赐进士出身
间两月,擢御史中丞
徽宗前内禅之二日,下哀痛诏,解散党禁,削除新法,尽复祖宗之故。
郡国宣布诏书,听者至感泣。
蔡京持权馀二十年,党戚根据内外,皆害其事莫肯行。
钦宗虽屡敕有司亟如诏,阳应而阴不随,毛举一二事以塞责,名更张而大抵犹蔡氏之旧。
公首为上言:「太上皇之诏,之利害,政之阙失,无不备载,纵使直言之士伸纸执笔,得尽其言,亦无以过于此矣。
今陛下虽有奉诏之名,而未有行诏之实,愿陛下书太上皇之诏置于几间,一一行之,所以安宗、定中国、却夷狄之策,在此而已」。
又言:「陛下宵衣旰食,有求治之意,发号施令,有求治之言,逮今半年,所谓意者终未能行,所谓言者终未能副,盖左右前后之人不能推广盛德,而陛下失于容养,不能成之以刚也。
臣将见陛下淳厚之德,变为颓靡之风矣」。
又言:「陛下自即位以来,欲复祖宗之法,然左右前后率多阴谋沮格,必欲不行。
名为罢蔡京之法度,而今所行者实蔡京之法度也。
名为去童贯之军政,而今所用者实童贯之军政也。
何以言之?
祖宗之法既未复,而所改所罢者何事?
斯民何以至今不被陛下之德泽也?
陛下若不革等所为,销等所引,恐无由可致太平」。
钦宗甚乡纳。
公新从下土来,以孤身遍犯众怨,深探用事者包藏蒙蔽顾望之情,披抉囊橐,为上索言之。
小人自知情得,皆异目视公。
公勇不自恤,奋笔益力。
累疏蔡京之恶,投之海外;
且请摘朋附之尤者,黜以厉其馀;
建白收王安石王爵,以定名分;
神宗配享,以判忠邪;
褒表江公望张庭坚任伯雨龚夬,以开谏争;
刊青苗敛散之令,以纾民力;
湔元符上书之谴,以起士气。
章前后数十上,钦宗数对辅臣称公论事有体。
尝奏事,直尚食进膳,时公请退,钦宗固留公毕其说,漏下数刻乃罢。
其命公为中执法,谕曰:「朕夜阅班簿,廷臣无出卿右者,且以卿元祐子孙,使天下知朕好恶」。
眷瞩日隆,恩意礼秩,群臣莫敢望,媢忌者寖多。
女真释都城之围也,大臣意其不能再举,武备益弛,军书边遽,犹袭承平故态,旬稽月留,不得决语。
公拜言职之六日,即言:「昨虏在阙,要盟劫质,志满气盈而归,益有轻中国心。
秋冬之间,草枯马肥,能保其不倾国再来乎?
然则禦敌之备,在今三数月之间而已。
日月如此之迫,寇敌如此之大,当速讲求,以备不虞」。
又言:「边事经画,晷刻可办者,率皆旬月不见设施,臣僚奏请皆不行下。
今胡虏复有深入之意,而区处未有大异于前日,此臣之所深惧也」。
,虏骑骎骎南下,大臣不知所出,遣使讲解,冠盖属路不绝。
虏外相应答,而攻城略地自如,告急者日三四至。
诸将以和议,皆闭壁不敢前。
公进言:「所谓讲和不进兵者,彼当顿兵境上,不敢相侵,然后朝廷亦勿进兵可也。
彼既欲和而攻我不已,今日破一城,明日破一县,朝廷犹执议和之说,不谋进兵遣将,臣恐比至得和,河北诸城遍被其害矣。
今日之计,和与不和,皆当为备,有备无患」。
守禦之策甚悉。
如论防河,非选将练卒,仓猝必不可倚;
厚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
列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城
皆见抑厌不省。
居无何,虏陷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大臣狐疑,相杖以议和为解,不为出师。
公率台属请对争之,劾大臣巽懦误国,词指痛切。
大臣怒,请出公知袁州
上内嘉公忠而不得已于大臣,下迁公吏部侍郎
既而虏骑临河,并河诸屯,闻鼓声鸟兽散,无北向发一矢者。
虏径渡,遂垒都城下。
钦宗悔不用公言,进公兵部尚书
闰十一月丙辰都城失守,钦宗召公入禁中,公昼夜不去上侧。
军民数万欢噪,斧左掖门求见上,公从上御楼谕遣,乃散。
卫士长蒋宣帅其徒数百,露刃升祥曦殿,邀乘舆犯围西出,左右奔窜,独公与孙公傅梅公执礼侍上。
蒋宣大声曰:「前日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致国家如此」!
孙公诃止之,宣以语侵孙公。
公徐晓之曰:「汝数百人忘家族,冒重围,卫上以出,可谓忠义。
然乘舆将驾,当相与物道途,载糗粻,具屝屦,无阙而后动」。
宣诎服曰:「尚书真知军情」。
麾其徒退。
卫士桀骜怙乱,至坎宫垣,盗禁帑珠玉无所忌。
公议以禁卫单寡为名,召陕西将渠造以西兵五百补其阙。
造以兵入,卫士皆迎自戢,潜弃珠玉沟渎,或瘗墙阴,殿中复肃。
辛酉钦宗幸虏营,公实从。
十二月癸亥钦宗至自虏营。
靖康二年正月庚子钦宗再幸虏营,公复从。
既驻跸,命公还都城拊。
既旬日,闻北狩之议,公悲愤废寝食,移有司请老。
孙公及签书枢密院张公叔夜交止公曰:「此尚书求退时耶?
傅辈与闻大政,国家至此,义当前死,公阖门不出,兴复之责将谁属」?
语未卒,公泣数行下曰:「某家世辅相,非爱死而后国家,恐能薄,祗取辱耳。
二公命我以义,我敢不听?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二月丁卯徽宗皇帝幸虏营。
壬申,张公、孙公将之虏营,与公诀别南薰门,恸哭握手,相勉以忠义,哀动行路,观者莫能仰视。
是时二圣既幸虏营,太子诸王皆扈从无留者,独太上皇帝大元帅康王总戎朔方,内外隔绝,莫知元帅府所向,人心危惧。
公遣客蔡安中、省吏思聪潜求康邸姻戚,得韦渊、蒋帅愈,又得给使孙卞、郭贵于民间,潜询行府次舍以俟虏间。
元祐皇后崇宁中复降居瑶华宫,公在谏省,具道本根所以诬罔状,请还位号。
钦宗竦然曰:「当即出制耶」!
公曰:「钦圣后临朝,既命位号,以姑复妇,名正体顺。
崇宁诏书非道君雅意,徒迫于蔡京辈耳。
陛下视元祐皇后,伯母也。
今欲尊崇,不当下制,举钦圣已行之命足矣」。
钦宗然之。
初,还自虏营,意虏且退,急召近臣豫定赦文,公请首以复元祐皇后载于赦文。
属藁未布而虏情中变,钦宗再幸虏营矣。
后虽不克复,然久处外宫,名号不闻于虏,以是获安。
公深惟宗社之寄,独太上皇元祐皇后在日,图推奉之策。
虏既得志,其众皆思归,太宰张邦昌前使虏,为所质,挟与俱来,大酋粘罕辈欲捐河以南委之邦昌而去。
公素不与邦昌接,闻之忧甚,造邦昌所善吕勤,访其为人。
曰:「公毋庸忧,邦昌龊龊畏谨,懦人耳」。
公阴自喜曰:「吾事其济乎」!
三月辛卯朔邦昌入居都省,公说之曰:「相公之入,为真欲立乎,抑姑塞虏意而徐改图乎」?
邦昌惊曰:「是何言也?
在朝士大夫,皆道君与上所擢,若邦昌果有此意,谁复见容」?
公曰:「相公及此言,非唯宗庙社稷之福,亦相公家族之福也」。
因从容道虏中事。
邦昌曰:「邦昌粘罕军,谁何严急,环床皆甲卒,夜卧辗转,辄升床检校」。
公以言动之曰:「此虏情也,相公知中国人情所向乎?
今日人情,畏女真兵威耳,女真既去,复保人情如今日乎」?
邦昌变色曰:「然」。
公曰:「女真言语不通,本不敢有意中国,特以契丹遗民雠夹攻之役,而燕人之被遣者,怨我纳之死地,合二憾以求逞于我,故纵臾女真以至于此。
大元帅在外,人心有系,元祐皇后在内,虏复不知,殆天力也。
相公虽勉塞虏意以纾难,盍亟定还政复宗庙社稷之计,则可转祸为福」。
邦昌曰:「此邦昌之心也」。
公曰:「某所以不顾家族,首建此议者,以三世辅相,当以复赵氏为己任,愿相公毋与好利者谋,以乱视听」。
邦昌曰:「谨受教」。
公退而倾橐中装募勇士李进,持帛书走大元帅府
缒城径重围,为候者所遮,以善解说得免。
它日公复见邦昌曰:「相公权以济事,虽迫于彊虏,当微示人以意」。
邦昌曰:「奈何」?
公曰:「省中非人臣所宜处,盍寓直殿卢。
晨出,毋令卫士侠陛。
虏所遗袍带,非戎人在傍,弛勿服。
车驾既未还,所下文书不当尚称圣旨」。
邦昌皆如公言。
邦昌又谓公曰:「舜徒贤德,众所推与,今日欲安宗社稷,非得公共事何以济」?
因请公摄门下省
公始不肯当,邦昌曰:「政府虚位,虏中遣腹心来据之,将奈何」?
公念肘腋间参以虏人,且败大事,遂不复辞。
亲党或谂公宜阖门勿出,公曰:「某身为世臣,敢洁其身而忘国家大计乎」?
公虽摄门下省,止书兵部尚书衔,日治兵部事自如。
同列诮之,公曰:「受命于上,不可改也」。
却奉禄不内,以兵部印封其券,至饘粥不继。
邻僧哀公之穷,丐米遗公,赖以少济。
徐秉哲亟请邦昌改年,曰不则虏酋必大见猜,公固争得已,然台省文移,畏虏不敢以靖康冠岁月,公不能禁。
兵部符檄,仍称靖康二年,诸公闻之,颇有效者。
吴幵莫俦邦昌见虏使于紫宸垂拱殿,公曰:「二殿乃正衙,其可耶」?
曰:「既权宜摄政,权宜御此殿,亦何伤」?
公曰:「相公左右皆宫省久吏,骤见御正衙,必愤骇以为即真,变且不测」。
邦昌矍然而止。
王时雍议肆赦,公争之数日不能得。
公曰:「赦书日行五百里,今号令不出一城,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将谁赦」?
邦昌笑曰:「俚语谓钱氏肆赦五百里外,恐入李王世界」。
公曰:「钱氏犹有数州地,五代之际,非素有君臣之分,岂今比耶」?
邦昌悟,遽追其赦。
公乘间语邦昌曰:「天命人心皆归大元帅相公若先群议之未启,遣人推戴,则功无在相公右者。
若抚机不发,则他人将有其功,声大义而来讨,悔可追耶」?
邦昌曰:「非敢缓也,兵戈蔽道,将何涂之从」?
公曰:「第预遣人,俾军民闻之,虽未克行,异时按遣人日月,犹可自明。
不然,岂惟相公不可自保,某辈家族亦岂可保耶」?
于是遣谢克家奉传国宝往大元帅行府
须虏退发,女真还师有期,邦昌将出别虏酋。
公曰:「虏酋或留兵防卫,何以处之」?
邦昌曰:「恐不至此」。
公曰:「不可不为之备,若留兵则动息为所胁制,释位还政之谋,皆不得展,社稷危矣,相公当以死争,逆顺之分,政在今日,相公其勉之」。
邦昌之虏营,粘罕果欲为邦昌置卫,邦昌力辞。
翌日,虏又遣高庆裔、王汭来道留兵事,公谓庆裔曰:「南北异宜,恐北兵不习风土,或不遵南方要束,必不相安」。
庆裔曰:「留一勃堇统之可也」。
公曰:「时向热,勃堇贵人,假如万分一致疾,则南方负罪益深」。
庆裔曰:「诺。
吾军近在河北,有变驰一骑见报,则下铁骑相援矣」。
遂不复留兵。
四月庚辰朔,女真中军行;
辛酉,女真后军行;
壬戌,女真扫地军行。
公谓邦昌曰:「大事其可缓乎」?
或曰:「虏去未久,请俟踰年」。
公怒曰:「踰一日已惧其迟,倘城外推尊册立,则城中奈何」?
邦昌曰:「彭宠之事,安保其无?
舜徒所谓爱人以德者也」。
或曰:「虏若兵,公能禦之乎」?
公曰:「女真纠合诸番,啖以中国之利,故为虏用。
今子女玉帛既厌其欲,各思反其巢穴,岂能劫而复南?
政使回戈,则死于宗社,处死有名。
茍犹豫不亟决,军民有变,吾属必为所鱼肉,遗臭万世矣」。
邦昌从公策,遣使诣大元帅府劝进,请元祐太后垂帘听政。
议已定,邦昌下书,乃尊后为宋太后
公曰:「此事发端于予,若云宋太后,则人心疑惧矣,吾不可预其祸」。
亟在告卧家。
邦昌密使后侄孟忠厚持所上太后奏视公曰:「前日未敢正名,出于畏偪,非敢中变也」。
公起见邦昌,竟如初议。
甲子,元祐太后居延福宫。
乙丑,群臣见太后于延福宫。
太后泣,群臣亦泣。
太后曰:「岂意国家遂至于此,祖宗积德甚厚,康王仁孝刚勇,又何虑耶」?
戊辰,公趣邦昌归政太后邦昌欲俟明日
公曰:「时不可失」。
遂以日晡集百官将校,谕以太后垂帘,迎大元帅入纂大统
己巳邦昌易服归太宰班,出次资善堂。
庚午,元祐太后自延福宫入拱宸门,御小殿垂帘听政。
公始议迎后,或以为无益。
后之将就舆,都人初闻跸声,喜极,皆呜咽流涕。
涂经太庙,父老童稚,引首望庙垣,驩呼鼓舞,涛翻雷动,阗衢溢陌,异议者大诎服。
建炎元年五月庚寅朔大元帅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大赦改元,太后降手书,以是日撤帘,命公奉手书诣行在所庆登宝位。
癸巳南都乙未赐对,上劳公曰:「宗庙获全,皆卿之力也」。
尚书右丞,兼散秩中大夫封掖县男
公感慨知遇,为上深陈致乱之原,讲求故典,期以岁月,尽还祖宗之旧,录节义,拔滞淹,饬边备,大略粗举。
李丞相纲夙敬公,同在庙堂,相得甚驩。
士大夫之在围城者,李丞相概欲以叛逆罪之,公曰:「王业艰难,政含垢纳污之时,遽绳以峻法,惧者众矣。
围中士大夫责以不能死则可,若直谓之叛逆,彼岂无辞乎」?
李丞相意不厌,数遣其客胡珵要说公,区围城人为三等,以差行戮。
且曰:「必如是方可表公忠谊之节」。
公谓曰:「与君俱处城中,众以为可罪者才十许人耳,馀人本末,吾辈所共悉,宁可以叛逆加之耶」?
由是李丞相始不快公矣。
时台谏多李丞相所厚,因论围城事,并以中公。
太上皇出手札付尚书曰:「吕某昨邦昌僭号之初,即募人赍帛书,具道京城内外之事。
金人南退,又遣人劝进。
考其心迹,与馀人不同,言官所不知,仰尚书省行下」。
公上章谢,且力求去,曰:「臣世受国恩,异于众人,亲受贤者之责,所以不避虏人灭族之祸,遣人冒围赍书于陛下,画谋奉迎。
向若虏人网罗得臣所遣之书,而臣之谋画万一泄露,臣之一身当如何,臣之家族当如何?
然则臣果爱死耶?
果不敢爱死耶?
臣之心迹,显然明白,臣今求退,乃其时也,乃初心也。
臣犹自以为当去,况它人乎?
况言者乎」?
章连上至七八,太上皇虽重惜公去,而知公归志确不可夺,除资政殿学士宣州时七月己酉也。
八月辛未,公入辞,赐茶便殿,敦谕温渥。
公下车之十日,剧贼张遇聚徒数万陷繁昌,势张甚,动摇江东
治城壁,联保甲,远斥候,扼险隘,贼望风震詟,犬牙不入宣境。
明年,三拜疏请祠,诏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建炎三年冬祀,进封东莱郡侯
虏骑比岁大入,江湖间群盗蜂起,公避地转徙于筠、于连、于郴、于全、于,靡有定止。
绍兴元年七月丁酉,以疾薨于桂州,享年六十有八。
讣闻,诏赠五官,恤礼视常典有加。
八月壬申,藁葬于桂州城南之龙泉
子男五人:长本中,尝任中书舍人直学士院,终于左朝奉郎提举江州太平观
次揆中,终于郊社斋郎
次弸中,尝任驾部员外郎,终于右朝请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次用中,尝任兵部员外郎,终于右朝奉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
次忱中,尝任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终于右朝奉郎、知饶州
女一人,适右朝奉郎蔡兴宗
孙九人,曰大器、大伦、大猷、大凤、大阳、大同、大麟、大虬、大兴。
曾孙十六人,曰祖谦祖仁、祖俭、祖恕、祖重、祖宽、祖悫、祖平、祖新、祖节、祖宪、祖永、祖志、祖慈、祖义、祖忞。
而大凤、大阳、大同、大兴,皆蚤夭。
公体气高亮,音吐洪畅,衣冠甚严,顾盼煇如也。
平生经籍之外,无它嗜。
阳翟,年六十馀矣,犹自课诵五经,日终一帙。
晨起,环庭除讽咏,声琅然,虽少年有所不逮。
荥阳公道学为世宗,公蚤得其传,乐天知命,阨困湮郁,排抑诋挫,无入而不自得。
晚归朝廷,遇大变,两陷虏营,出入白刃间,左右喘汗无人色,公裕然如平时。
诸酋争前,问公康王驻军何地,公曰:「名王贵人,在国门外犹且不知,况围城中耶」?
一酋怒目公曰:「尚书祗为赵氏乎」?
公曰:「家世辅相,实为赵氏」。
声泪俱堕。
梅尚书执礼陈侍郎知质程侍郎振安给事扶,以括责金帛不惬虏意,骈首就僇,中书高舍人伯振微服匿里舍,为虏所族。
公正色抗对不少下,旁立者代公缩颈。
故事,诞节前期一月,即浮屠、老子祈祥。
会乾龙节,有司胁于虏,废不讲,公独往景德寺之宝胜、永庆院行礼。
是日虏使在馆,公不顾。
其在桂林,疾既革,资政刘公珏访公卧内,公与剧谈,慷慨忧国,言不及私。
迨至属纩,神闲气定,谈笑而终。
公于死生祸福之际盖如此。
靖康之难,公含垢忍耻,以就大计,晚进后出,不知前辈本末,或以病公,给事中胡公安国每为公辩,且录其语曰:「河间刘长历,丞相莘老之孙也,来见曰:『诸人事邦昌者,固不足论,独吕舜徒可惜』。
余曰:『舜徒固自不同,在围城中遣人以蜡弹致元帅,盖累朝辅相,身为世臣,同国休戚,必欲复赵氏社稷。
故偷生忍死伪楚之朝,斡正大事,诱导邦昌,使之归宰相班,劝进元帅,皆其力也。
微斯人,则邦昌外倚金贼为重,内有范琼之兵,王时雍冯澥李回等已为之用,京师人不知世间有三纲,但云得邦昌救其死命,莫不德之。
占据都城,呼吸群小,亦大索处置。
使舜徒死节,第洁一身耳。
以此易彼,故宁受污辱以救大事』」。
四方士大夫闻公之薨,以文致奠纪公忠节者甚众。
御史中丞常公同则曰:「京师之祸,庙社倾隳。
公以一身,扶颠持危。
安刘之业,难之」。
丞相吕公颐浩丞相秦公则曰:「二圣未归,公不敢死。
竭力戴上,以为天子」。
胡公世大儒,常公以风节闻,其言皆世所取信。
吕、秦二相亦身在兵间,熟当时事者也。
绍兴八年,公长子舍人以台劾罢,语犹及公。
第四子兵部疏其诬辨于朝,诏录送史馆,于是公之大节始明于世。
公之薨也,寇难未平,葬故有阙。
后二十四年,乃克改葬公于婺州武义县之明招山,实绍兴二十四年闰十二月己酉也。
惟公薨距今踰三纪,言论风旨浸不传于世,谨叙次终始藏于家,使子孙有考焉。
跋林叔全所藏东坡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一、《絜斋集》卷八
古之君子无一念不在国家,未尝为身计也。
大义所在,九死不顾,遑恤他哉?
观公此帖,足以知其平生之志,不在于区区口体之养。
高名全节,迄今炳焕,信非偶然。
吾乡清敏丰公,致身常伯,累镇大藩,而资产才七十亩,与公俱为元祐名臣,厥志同尔。
龚彦和远谪穷荒,囊无一钱,手执纸扇,沿途乞丐,以达贬所。
陈后山守道固穷,不胜饥冻,以至于死。
若此二公者,虽一亩之田,亦无有矣。
窃悲末俗之陋,追想前辈高躅,遂敬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