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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定亲书 其一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五、《河南程氏文集》卷九、《皇朝文鉴》卷一二三、《启隽类函》卷一一一
颐启。伏以古重大婚,盖将传万世之嗣;礼称至敬,所以合二姓之欢。顾族望之非华,愧声猷之弗竞。不量非偶,妄意高门。以颐第几男,虽已胜冠,未谐受室。恭承贤閤第几小娘子,性质(一作资。)甚茂,德容有光。辄缘事契之家,敢有婚姻之愿。岂期谦厚,遽赐允从?穆卜良辰,恭伸言定。有少仪物,具如别笺。
上谷郡君家传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八、《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二、《皇朝文鉴》卷一五、雍正《山西通志》卷二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先妣夫人姓侯氏,太原盂县人,行第二。世为河东大姓。曾祖元,祖皓,当五代之乱,以武勇闻。刘氏偏据日,锡土于乌河川,以控寇盗,亡其爵位。父道济,始以儒学中科第,为润州丹徒县令,赠尚书比部员外郎。母福昌县太君刁氏。夫人幼而聪悟过人,女功之事,无所不能,好读书史,博知古今。丹徒君爱之过于子,每以政事问之,所言雅合其意,常叹曰:「恨汝非男子」。七八岁时,常教以古诗曰:「女人不夜出,夜出秉明烛」。自是日暮则不复出房阁。刁夫人素有风厥之疾,多夜作,不知人者久之,夫人涕泣扶侍,常连夕不寐。年十九,归于我公。事舅姑以孝谨称,与先公相待如宾客,德容之盛,内外亲戚无不敬爱。众人游观之所,往往舍所观而观夫人。先公赖其内助,礼敬尤至;而夫人谦顺自牧,虽小事未尝专,必禀而后行。仁恕宽厚,抚爱诸庶,不异己出。从叔幼孤,夫人存视,常均己子。治家有法,不严而整。不喜笞扑奴婢,视小臧获如儿女,诸子或加呵责,必戒之曰:「贵贱虽殊,人则一也。汝如此大时,能为此事否」?道路遗弃小儿,屡收养之。有小商出未还而其妻死,儿女散逐人去,惟幼者始三岁,人所不取,夫人惧其必死,使抱以归。时聚族甚众,人皆有不欲之色,乃别籴以食之。其父归,谢曰:「幸蒙收养,得全其生,愿以为献」。夫人曰:「我本以待汝归,非欲之也」。好为药饵,以济病者。大寒,有负炭而𢶡者过门,家人欲呼之,夫人劝止之曰:「慎勿为此,胜则贫者困矣」。先公凡有所怒,必为之宽解,唯诸儿有过则不掩也。常曰:「子之所以不肖者,由母蔽其过而父不知也」。夫人男子六人,所存惟二,其爱慈可谓至矣,然于教之之道,不少假也。才数岁,行而或踣,家人走前扶抱,恐其惊啼,夫人未尝不呵责曰:「汝若安徐,宁至踣乎」?饮食常置之坐侧,尝食絮羹,皆叱止之,曰:「幼求称欲,长当如何」?虽使令辈,不得以恶言骂之。故颐兄弟平生于饮食衣服无所择,不能恶言骂人,非性然也,教之使然也。与人争忿,虽直不右,曰:「患其不能屈,不患其不能伸」。及稍长,常使从善师友游;虽居贫,或欲延客,则喜而为之具。其教女,常以曹大家《女戒》。居常教告家人曰:「见人善,则当如己善,必共成之;视他物,当如己物,必加爱之」。先公罢尉庐陵,赴调,寓居历阳。会叔父亦解掾毗陵,聚口甚众,储备不足,夫人经营转易,得不困乏。先公归,问其所为,叹曰:「良转运使才也」。所居之处,邻妇里姥皆愿为之用,虽劳不怨。始寓丹阳,僦葛氏舍以居。守舍王氏翁姥庸狡,前后居者无不苦之,夫人待之有道,遂反柔良。及迁去,王姥涕恋不已。夫人安于贫约,服用俭素,观亲族间纷华相尚,如无所见。少女方数岁,忽失所在,乳姥辈悲泣叫号。夫人骂止之,曰:「在当求得,茍亡失矣,汝如是将何为」?在庐陵时,公宇多怪,家人告曰:「物弄扇」。夫人曰:「热尔」。又曰:「物击鼓」。夫人曰:「有椎乎?可与之」。后家人不敢复言怪,怪亦不复有,遂获安居。夫人有知人之鉴。姜应明者,中神童第,人竞观之。夫人曰:「非远器也」。后果以罪废。颐兄弟幼时,夫人勉之读书,因书线贴上曰「我惜勤读书儿」,又并书二行,曰「殿前及第程延寿」,先兄幼时名也,次曰「处士」。及先兄登第,颐以不才罢应科举,方知夫人知之于童稚中矣。宝藏手泽,使后世子孙知夫人之精鉴。夫人好文,而不为辞章,见世之妇女以文章笔札传于人者,深以为非。平生所为诗,不过三十篇,皆不存。独记在历阳时,先公觐亲河朔,夜闻鸣雁,尝为诗曰:「何处惊飞起?雍雍过草堂。早是愁无寐,忽闻意转伤。良人沙塞外,羁妾守空房。欲寄回文信,谁能付汝将」?读史,见奸邪逆乱之事,常掩卷愤叹;见忠孝节义之士,则钦慕不已。尝称唐太宗得禦戎之道,其识虑高远,有英雄之气。夫人之弟可世称名儒,才智甚高,尝自谓不如夫人。夫人自少多病,好方饵修养之术,甚得其效。从先公官岭外,偶迎凉露寝,遂中瘴疠。及北归,道中病革,召医视脉,曰可治。谓二子曰:「绐尔也」。未终前一日,命颐曰:「今日百五,为我祀父母,明年不复祀矣」。夫人以景德元年甲辰十月十三日,生于太原;皇祐四年壬辰二月二十八日,终于江宁,享年四十九。始封寿安县君,追封上谷郡君。
太孺人王氏志铭 北宋 · 郑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七八、《西塘集》卷四
政和六年冬,太孺人王氏将葬,其子奉议郎吴可权,走人数驿之外,求以铭其室。某固素辱交可权,又往来潮漳之间,备尝闻太孺人之妇吴氏,中外交誉者。顾浅鲜无取,而生平闻人之片善,每每乐为人道之,惟恐其不传久远。矧如太孺人之幽闺深室,而誉闻外达,为可传者哉!乃欣然闻命,援笔而就。王氏本琅琊,自东晋肃侯彬,始迁于闽。其后子孙,世居龙溪。龙溪分置,是为漳浦人。唐末,有检校司空彦昌者,太孺人五世祖也。当寇乱之时,独能捍禦强梁,为邦乡所依。子孙因其资力,皆谨朴自守,不求仕进。太孺人之考益,以仁信著。其娶卓氏,贤淑。太孺生于仁信贤淑之父母,而资性诚厚。自其为女,已有邦乡称。宣德君少失怙恃,其祖母沈氏,重其匹,为之咨访,而内外皆曰:「无若太孺人者」。二氏皆德择,故太孺归宣德之室。太孺之妇于吴,年始十有七岁。吴氏大族,太孺上无舅姑,宣德之叔、仲、季皆少,而沈氏春秋高,诸甥侄及内外族亲来归,奉养省问者日盈门,四子舍迭养与供给宾客。太孺人,冢妇也,竭诚悉力,无少懈倦,三室之奉或不足,必裨助之。沈氏用喜爱,日所游适,多至太孺人。有所教饬,太孺必欢喜拜受,忆而不忘。沈氏弥爱之如己女,常曰:「王新妇孝谨,天性也。其所进食,吾未尝不饱」。此其诚心所感,非以鼎味之为美也。服用敦素,厚人薄己。宣德君尚气义,喜交友,时有费用,太孺人靡不欣应,至于簪珥,无所吝惜。其勤俭笃实,动有礼法,闺门之际,整肃和裕。故忠州防禦李君亨伯,尝至其家,深叹异之,乃约与宣德君为婚姻。可权之初室,乃防禦君女弟也。可权始离髫龀,即遣就学于郡,厚资其师友。已而,又讽宣德携之以游上庠。宣德君捐舍,太孺人谨闺闼,躬祭养,益励二子以学;训诸女以丝枲、内馈,为妇之德容,而遣适皆得乡邦之俊良善之家。凡内外宗姻小大,四五十年之间,无一间言。惠济遗赉,盖非独此。而邦人贫困,时有赒及,终不以为德。至于婢妾,亦莫不怀感。可权初任迎侍之官,太孺从之。已而沈氏没,母卓亦亡,而曾祖姑余三氏之子孙,寖寖零弱。及可权次任,太孺独留乡里,盖念三族之衰零,时当有以辅助其不逮。可权固请,不可夺也。及可权之为怀安,以太孺晚年,不当以家事为劳,而怀安近乡里,乃听迎侍。居官舍,日惟焚诵之为事。稍暇,即亲丝枲缉缀。可权为治亭宇,植花果,庶其为乐,无少改也。可权固请。乃曰:「此吾少小时事,今乃自以为乐。与若治公事之外读书,何以异也」?自可权初官,时即戒之以事君临民之大节,曰:「汝白屋之家,幸明时少第,自此惟勤公洁己,移孝于君。慎无贪躁,以贻吾耻辱」。可权学有所造,至今不忘勤苦,而收书不厌已。所至必保清誉,而于民为福,太孺与有力焉。施散之博,自其天性。熙宁、元丰之交,里中荐饥,富民闭廪以高其籴,太孺独倾廪庾为糜粥,以济流丐,赖以存活者非一二。乃今有语及当时事者,无不感泣流涕。夫人之性,孰有不忍?独其力有不逮则已。及家富储峙,或蔽于贪吝,至亲戚不相顾。大丈夫冠佩炜炜,口谈仁义,窘迫之际,如视路人。使知太孺之如此,能无愧乎?居无恙,一日,季女归宁,累夕与同寝宿。晨朝犹笑语闻外,若謦欬状,暮不应。惊起视之,已化矣。太孺之封,政和三年之制也。享年七十有七。子二:长某,前奉议郎、潮州通判,次某,未仕。女四人,孙男女十有一,外孙男女二十有八。以某年月日,葬于梁山之足,北埼之原。铭曰:
孝事王姑如其姑,惠施亲戚及里闾,他方流丐赖以苏。教女容德为良妇,如其教子为真儒,闺门肃睦仍裕如。行之幽壸誉邦都,儿孙满前七十馀,安宁考终流伟谟。刻石夜台羞鄙夫,彤管有炜宁异乎?
宫人燕氏除郕国夫人制 宋 · 翟汝文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九、《忠惠集》卷四
朕备王宫六列之选,慎内官九御之制,若稽故常,明慎选纳。具官某氏德容有焕,象服无哗,劳谦自将,率礼不越。繇女御之近服,升世妇之华列。锡尔上郡,用光石窌之封;易尔荣名,序陟鱼轩之宠。无忘靖恭,以称休渥。
皇第二十三女特封保福公主制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八八、《宋大诏令集》卷四○
门下:立爱惟亲,式本御家之治;以名为表,莫严辨位之仪。眷帝位之方隆,嗣王姬之载育。诹辰协吉,敷策扬廷。皇第二十三女膺莞簟之殊□,蕃壸闱之显福。柔明蚤惠,婉嫕夙成。被秾兰茝之华,洵美瑛瑶之度。实吁异禀,在傅弗勤。聿当初晬之期,爰举始封之制。诞昭徽数,侈亚后之丰章;商锡新称,协有周之旧典。以尚荣怀之庆,以闳敦叙之休。于戏!体重剪羁,相德容之有俶;诗言衣裼,饬内行以无违。进席龙光,永绥寿恺。可。
上婺州周侍郎书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一、《范香溪文集》卷一六
浚闻古之人阖户高枕,与被发救斗者同道,盖君子出处,初无二致,用则出,不用则处。其处也,学以为己;其出也,用所以为己者为人。此岂二致哉?自古人之学不传,士以出处为异道,故凡居蓬衣白,闭关屏迹者,自以为无用于世,莫或知之。夫人不己知,固守道者所不屑,然公卿有位取人失之穷,则吾道之不明,岂不益甚矣乎?浚也至愚,身处贱约,自视浅陋,无以偶世俗,未尝妄意人之己知。不谓阁下过听,赐之珍缄,奖与问遗,礼意甚眷。此人必有以浚欺阁下者。顾浚咏慕贤德虽久,而未有足迹于宾序,乃蒙殊知若此,信阁下取人之道与世之简弃寒素者大异矣。是用进伏于门墙,愿望德容,以慰区区仰止之心。此非以受知门下为己私悦也,以谓阁下取人之道如此,则凡幽潜远隐之士,益自信其所守,且使世之人知居蓬衣白、闭关屏迹者,其所守固自有在,未为君子之弃也,吾道之明,其庶几乎!恭惟阁下以天子从臣,殿此名镇,仁行如春,威行如秋,民安田庐,门不施吏,席惠化洽矣。而又增治学宫,教育士类,且将使浚预讲说之末,此实阁下力振吾道,加意甚厚。浚虽不获承命,然益知吾道之明,繄阁下是赖,则浚之蒙知,岂特为己私悦乎?此浚所为进见之意也。
上致政胡待制书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一、《范香溪文集》卷一六
浚闻之,君子分定于所性,外物莫之能加,亦莫之能损,故未尝标出处为二道,或三仕三已,而了无荣悴之心。盖自有道者言之,视千万世犹俯仰顷,岂复于百寒暑间,校用舍得丧,为区区欣戚哉?阁下以卓踔超世之资,早闻道于过庭,渊源信有自矣。所谓乐天知命,无入而不自得者,阁下固已洞达而深造之。用能于强年请老,屣簪橐其如脱,眇然引身嚣埃之外,非知性纯彻,养熟而分定,不为外物轩轾,能若是乎?浚窃尝谓近世士大夫勋名塞天地,忠义贯日月,学穷千古,文高一代者,往往踵武相继,或比肩并出。至于力行所知,以圣贤为度,轻蝉冕,薄万钟,遗荣独往,心亨于寂寞之地者,盖几无而仅有之。此浚所以夙夜愿望阁下之德容为拳拳者也。浚生四十有九年矣,顾发已种种,而常自安于穷巷,不敢妄怀求进之心,夫岂以是为硁硁哉?盖斯道也,广之弥宇宙,穷日月,约之不出乎身。古之人己事未明,则不敢以为人自任。孔子尝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夫子大圣,其知人也审矣,将使开仕,必其人有可仕之实,而开方自省乃尔,岂非钩致于己者,未能穷深极远,则不足以通天下之志故耶?然而曰斯云者,果何谓哉?以开所能言,求其所不能言,则其心必有事焉,而难以形似道也。彼惟用心于内者犹不能无疑,方且汲汲于自力,而何暇乎求仕,是固后学所宜知,而浚将终身勉焉者。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盖闭门造车,推而之四方,辙无不合者。禹稷之辙,周乎天下,而回则造车于陋巷者也,岂异道乎?夫士虽未必能为回,而皆可以为回,至以为己之学,造车于陋巷,则夫人而皆然也。阁下之辙,固尝周天下矣,今浚以造车之说见,其亦有合否乎?伏惟阁下察之。不宣。
伊川先生祠堂记(绍兴五年十二月) 南宋 · 曹彦时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一二、同治《涪州志》卷一四、民国《涪州志》卷二○
昔韩文公谪潮阳,其后潮人祠之,俎豆之事,岁时不绝,盖重其道则尊其人也。伊川先生程公颐,蚤以道鸣,传孔孟之业于百世之下,毅然特立于一时。在熙宁、元丰间,隐于伊洛,杜门不求仕。虽退而处穷,确守所学,不徇时以变。元祐初,温、申二公立朝,思得一代之真儒,如甘盘之教,傅说之诲,以启迪圣学,乃从天下之望,交章荐先生于朝。上累诏趋召,辞不获命,起自布衣,入侍讲筵。先生以尧舜事其君,惓惓敷纳忠言正论,日以警悟天聪。天子礼之,是崇是信。绍圣中指为元祐党,乃谪于涪,因寓北岩之梵宇。先生身虽穷而道益通矣,乃以平日自得于《易》者,著为传。豫章黄公庭坚榜其堂曰「钩深」,迨今凡四十年矣。巴峡地连西蜀,文物风化,岂潮阳荒陋之比?然四十年间,寂无追奉先生而祠之者。峡之俗尚鬼而多淫祀,独于事前贤往哲之礼阙而不讲,官于此者亦未尝过而问焉,乌虖异哉!绍兴五年,果山李公赡来守兹土,尊道贵德,以崇名教、励风俗为先,因访先生遗迹。悯古风之沦替,悼后学之茫昧,乃审厥象,以置祠于钩深堂之上,俭而不侈,质而不华,俾学者瞻仰德容,洋洋乎如在其上。诵其遗书,佩其遗训,知前言往行,所以扶翼先圣万世之教者,实在于先生,不犹愈于以有若似圣人而事之乎?工既毕,乃择季冬日以礼寅奉而安之,庶无愧于潮人之事韩公也。命彦时记其略,以载岁月,其何敢辞。绍兴五年十二月十五日,荥阳曹彦时记。河汾王冠朝书。右承直郎、涪州军事判官、雒阳张振孙立石。右宣教郎、奏差知涪陵县事、主管劝农公事、阆中陈莘篆盖。
题清献赵公画像 宋 · 余安行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一
公冰雪之操,播闻天下,搢绅士夫咸知仰重,清献其称矣。夫予学古人而未至者也,少年日,不及一拜德容,今睹遗像,非特致敬,又有勉焉。大抵清德,天地人物皆然。星月浮空,微云翳之则昏;源泉在谷,尘埃汩之则浊,冰莹玉壶,温旸暴之则释。若乃清德在人,世变不能移,贫贱屈辱不能累,富贵、利害、情欲不能挠,人情所甚欲者,略无毫发可以𢱩拂吾胸中,其为清也,不亦至乎?此君子之清德,所以为可贵也。本朝文明之盛,钜公名卿多矣,惟公独享是名,岂非清德与人同,所以为清者与人异乎?其同也,其同也,吾年将百,老亦甚矣,智不足以明也,后之君子,必有议其将焉。公讳抃,字阅道,三衢人也。宗盟襄。公立朝忠嘉,与四贤同美,载在国史,人自熟其姓氏。
答董叔重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一、《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二
「君子务本」一章,《集注》云:「本犹根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言君子凡事专用力于根本,根本既立,其道自生。如孝弟则是行仁之本,不务乎此,则仁道无自而生也」。铢窃妄谓仁固孝弟之本,有仁而后有孝弟(伊川曰仁是性,孝弟是用。),然仁道生也生莫先于孝弟。盖其油然内发,至精实而无伪,自然不可已者,莫如爱亲从兄之心。故伊川曰,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爱则仁之施,仁则爱之理也。仁者爱之理,而爱莫大于爱亲,故推行仁道,自孝弟始。是乃行仁之根本也。根本既立,则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至于廓然大公,无所不爱,而有以全尽其仁道之大,则皆由此本既立而自生生,有不可遏者耳。此所谓本立而道自生也。生者,生生不穷之意,伊川所谓其道充大是也,非无本而渐生之谓。犹之木焉,根本既立,则枝叶生茂而不可已。苟无其本,枝叶安自而生哉?又程子曰,尽得孝弟便是仁,恐在「尽」字上是圣人人伦之至之意(盖孝弟亦通上下而言,犹忠恕之为道也。)。或人谓由孝弟可以至仁,则孝弟与仁是二本矣。妄意揣度如此,乞赐逐一垂诲。
大概且用此意涵泳,久之自见得失。后皆放此。
程子曰:「循物无违谓信」。窃谓物者,事物之物。有是事则循是事而无所违,无是事则不凿空而为之说,此与「以实之谓信」意相似。或者谓物者,理也。实循是理而无所违,有反身而诚之意,盖孟子「有诸己」之说。不知是否?又程子所谓「尽物之谓信」者,铢所未喻。岂尽己之谓忠者,处于己者无不尽,尽物之谓信者,施于物者必以实欤?则必以实施于物者亦无不尽矣。其所谓表里内外者,盖惟其存于己者必尽,则其施于物也必实。在己自尽之谓忠,推是忠而行之之谓信。虽然,曾子之三省必亦各致其功,未必恃此而责彼也。乞赐逐一垂诲。
或者之说非是。
程子曰:「公而以人体之故为仁」。铢昔尝问此语于先生,先生曰,体犹体物之体,犹《易》所谓干事。其意若谓人之生具此形,即有此性,有此性则有此理,与生俱生,完具无欠。只为蔽于私,所以不行。若能公,则此理便自周流充足,不假于外(此理即所谓仁也,仁者爱之理。)。故程子曰:「仁之道,只消道一公字」。然伊川又恐人将公便唤作仁,故曰「公须以人体之」。体犹主也。铢当时虽省记先生是此意,恐记得差误,乞赐垂诲。
此下数说大概皆近之,更宜涵泳而实履之,不可只如此说过,无益于事也。
「贤贤易色」一章,窃谓上蔡所谓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天下之诚意无以加此。好德如好色,亦可谓好德之至也,此语似甚精。而或者乃谓不若张子韶曰「学所以明人伦也,好德不好色,则夫妇之伦正」。似恐不必推说至此。然上蔡之说与伊川所谓见贤则变易颜色,愈加恭敬,好善而诚也,二说孰精?又子夏之意以谓人能如此,则虽人以为未尝学,子夏必以为已学也。玩其语意,则子夏未尝不欲人学,然其语不无病,不若夫子所谓「行有馀力则可以学文」者为有本末先后。故《集注》特著吴氏之说,所以垂训者精矣。乞赐垂诲。
当从谢氏说。
「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一章,窃谓程子之意固已明白,谢氏曰:「学者观于圣人威仪之间,亦可以进德矣」,此语似甚精。而或者乃谓不若张子韶曰「温良恭俭让固不可以不学,要当学圣人之道,以求其自然发见者。若乃矫伪其行,粉饰其容,此又圣门所诛也」。铢窃谓夫子德容至于如是,固有德盛仁熟而其自然之光辉著见于外。学者之学圣人,固不当矫情饰貌,徒见其外而不养其中也。然容色辞气之间,亦学者所当用功之地而致知力行之原。今不于此等处存养涵蓄,学圣人气象,不知复于何者为学圣人之道乎?窃谓学者内外交相养之功,正当熟玩此等,气象自别。不知是否?又俭,节制也,节制莫是自然有法度绳约之意否?温、良、让有和易气象,恭、俭有俨恪气象,谢氏所谓「泰然如春,俨然如秋」是也。并乞逐一垂诲。
如张氏说,则《乡党》篇可废矣。
「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一章,铢自幼年,则见先生与程先生反复论此一段,当时固莫能晓。近来思之,窃谓程子所谓孝子居丧志存守父在之道,不必主事而言者,颇为的当。请试言其所思而得之者以求教。志者,志趣,其心之所趣者是也。行者,行实,行其志而有成也。父在子不得专于行事,而其志之趣向可知,故观其志。父没则子可以行其志矣,其行实暴白,故观其行。然三年之间,疾痛哀慕,其心方皇皇然,望望然,若父之存而庶几于亲之复见,岂忍以为可以得行己志而遽改以从己志哉?存得此心,则于事有不得不改者,吾迫于公议,不得已而改之,亦无害其为孝矣。若夫其心自幸,以为于是可以行己之志,而于前事不如己意者则遂遽改以从己之志,则不孝亦大矣,岂复论其改之当与不当哉?盖孝子处心,亲虽有存没之间,而其心一如父在,不敢自专。况谓之父道,则亦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三年之间,如白驹过隙,此心尚不能存,而一不如志,率然而改,则孝子之心安在哉?故夫子直指孝子之心,推见至隐,而言不必主事言也。若乃外迫公议,内怀欲改,而方且隐忍迁就,以俟三年而后改焉,则但不失经文而已,大非圣人之意矣。妄论如此,不知稍不畔否?乞赐垂诲。
此说得之。然前辈已尝有此意矣,更须子细体认,不可只如此说过。
「君子不重则不威」一章,程子曰:「人安重则学坚固」。范氏、游氏推明其说精矣,然味其经文,窃谓恐不若吕氏曰:「学则知类通达,故不至于蔽固」。盖若作一事说,则曷不曰「君子不重则不威而学不固」乎?不重则不威,有笃敬意;学则不固,有致知意(学固兼知与行而言,而夫子言之于此,则学又自有专说知意。)。「主忠信」,窃谓忠信盖诚实之意。盖自理而言,则谓之诚实;自人所行而言,则谓之忠信,其实一也。故伊川曰忠信者,以人言之,要之则实理也。「无友不如己者」,程先生以谓上蔡云「与不胜己者友,钝滞了人」,此语诚是。然人之求友,固不可无此心,而亦不可必也。必欲求胜己者而后友,则胜己者亦不与我友矣。圣人用心不如是。子夏教其门人以择交之道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此未为过也。而子张犹以为不可,则不胜己者不与之友,圣人气象恐不如是。杨氏所谓「如己者,合志同方而已,不必胜己也」,似以此言为当。铢尝问之曰:「恐如此其弊或至于无责善辅仁之益」。先生曰:「道不同不相为谋」。然铢思之,终恐未安。盖味圣人语意,正谓人好与不己若者处,故为此言以戒之。「无」与「毋」通,禁止之辞。闻之李氏曰:「人皆求胜己者友,则愚与鲁几于无友矣。然世人知与贤己处者常少,而轧己者常多,此学所以不进。有志于学,则不如己者宜非所友」。此意不知近是否?乞赐垂诲。
学则不固,程、范、游说是。毋友不如己者,李说是。
「颜子不改其乐」章,程子尝曰:「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铢岂当躐等妄论及此?但近见一朋友讲论次说及此,觉得说入玄妙,且又拘牵于鲜于侁之问,使「颜子乐道则不为颜子」之说说入空寂去,因试妄意揣度,以谓圣贤所以皇皇汲汲者,正谓欲求得本心而已。苟得其本心以制万事,则天下之乐何以加此?区区贫窭,岂足以累其心?颜子在陋巷,人不堪忧,而颜子独乐者,正乐此而已。此与「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之意近似。孟子曰:「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穷居不损」。所性,谓所得于性者。君子所得于性分之内,虽大行穷居不为加损,乐莫大焉。不知如此揣度,不至大段碍理否?乞赐垂诲。
此等处不可彊说。且只看颜子如何做功夫,若学得它功夫,便见得它乐处,非思虑之所能及也。
《书·金縢》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一段,按马、郑氏皆音「辟」为「避」,其意盖谓管、蔡流言,成王既疑周公,公乃避居东都二年之久,以待成王之察。及成王遭风雷之变,启金縢之书,迎公来返,乃摄政,方始东征。所谓「罪人斯得」者,成王得其流言之罪人也。陈少南、吴才老从之,而诋先儒诛辟之说。铢窃谓周公之诛管、蔡与伊尹之放太甲,皆圣人之变。唯二公至诚无愧,正大明白,故行之不疑,未可以浅俗之心窥之也。此「辟」字与《蔡仲之命》所谓「致辟」之「辟」同,安得以「辟」为「避」?且使周公委政而去二年之久,不幸成王终不悟,而小人得以乘间而入,则周家之祸可胜言哉!周公是时不知何以告我先王也。观公之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其言正大明白,至诚恻怛,则区区嫌疑有所不敢避矣。惟有此心无愧而先王可告也,自洁其身而为匹夫之谅,周公岂为之哉!妄意如此,乞赐垂诲。
「辟」字当从古注说。
《微子》篇曰「诏王子出迪,我旧云刻子」一段,铢于三仁之去就死生,未知其所以当留、当去、当死之切当不可易处。尝读《微子》书,见其所以深忧宗国之将亡,至于成疾为狂,聩耄无所置身,其心切矣。然终不言于纣,以庶几万一感悟,而遽为之去,是必有深意者。东坡则曰,箕子在帝乙时,以微子长且贤,欲立之,而帝乙不可,卒立纣。纣忌此两人,故箕子曰:「子之出,固其道也。我旧所云者害子,子若不出,则我与子皆危矣」。微子之告箕子,若欲与之俱去,然箕子曰「吾三人者各行其志,自用其心之所安者而已,人各自以其意贡于先王」。微子去之,以续先王之国;箕子为之奴,以全先王之祀;比干以谏而死,为不负先王也。而林少颖亦从其说,以为二人处危疑之地,身居嫌隙,不可彊谏,徒死又无益,故微子虽欲谋于箕子以救纣之颠隮,然箕子以谓「我兴受其败(犹言我起而谏,则受其祸。)」,不可以复谏,又不可居位,故微子遁逃以避祸,而箕子隐晦以自存。惟比干不处嫌疑,故彊谏而死。三人所处之势不同,故各行其志,以自达于先王而已。审如是说,则微子、箕子皆未尝谏,无乃屑屑然避嫌远祸以苟存乎?唐孔氏曰:「『我兴受其败』者,我适起而受其祸败,不可逃免。然殷灭之后,我不事异姓,不能与人为臣仆,示必欲以死谏纣。但箕子之谏,适值纣怒未甚,故得不死耳。微子告二人而独箕子答者,比干与箕子意同,经省文也」。窃谓孔氏去古未远(唐孔氏盖推本安国之意。),其言必有所据。盖尝因是妄谓微子以宗国将亡,不胜其忧愁无聊之心,而谋出处于箕子、比干,故箕子为言「我兴受其败」,不可逃免,当与宗国俱为存亡。故虽商祀或至沦亡,我亦誓不臣属他人。盖将谏纣,纣不听,亦不敢苟全逃死。而比干无一言者,孔氏所谓心同,不复重言是也。其后比干果以谏死,而箕子乃不死者,比干初心岂欲徒死以沽名哉,所以谏者,庶几吾言得行而纣改焉耳。纣既不改而言益切,故纣遂杀之,则比干亦不得而逃死耳。箕子初心,亦岂欲隐晦自存,苟全其生哉?亦犹比干之谏,冀吾言得行而纣改焉耳。纣既不改而囚之,偶不死耳。纣囚之而不置之死,则箕子岂固欲自经于沟渎而为匹夫之谅哉!故因遂徉狂而为奴,盖亦未欲即死,庶几弥缝其失,而冀其万有一开悟耳。盖谏行而纣改过者,二子之本心也。谏不行而或死或囚者,二子所遇之不同尔。使纣而囚比干,意比干亦未敢即死也。使纣而杀箕子,箕子敢求全哉?二子易地,则皆然矣。至于箕子为微子之计,则其意岂不以谓吾二人者皆宗国之臣,利害休戚,事体一同,皆当与社稷俱为存亡,不可复顾明哲保身之义?然而微子,国之元子也。往者纣未立,吾尝言于帝乙而立子,帝乙不从而立纣,是以纣卒疑吾两人。故吾旧所云者足以害于子,若起谏纣,则纣益生疑,非惟不从,害必先及子而并我危矣。死,分也,不足惜,而未有毫发益于纣,而遽死可惜也。东莱所谓人先有疑心,则虽尽忠与言,而未必不疑。盖疑心先入而为之主是也。故微子不可留,但当遁逃而出,乃合于道。又况我与比干既留谏以事纣,则存亡未可知。万一不死,罔为人臣仆,此心已坚定,则亦不可使成汤以来庙不血食。况汝为元子,又居危疑之地,义当逃去,万有一全宗祀可也。此三子者其制行不同,各出于至诚恻怛之心,无所为而为之,故孔子并称三仁,或以此欤?妄意如此,乞赐谆切垂诲。
此说得之,《史记》亦说箕子谏而被囚也。
「咸有一德」,窃谓一者,其纯一而不杂。德至于纯一不杂,所谓至德也。所谓纯一不杂者,盖归于至当无二之地,无纤毫私意人欲间杂之,犹《易》之常,《中庸》之诚也。说者多以「咸有一德」为君臣同德,「咸有一德」固有同德意,而一非同也,言君臣皆有此一德而已。苏氏曰:「圣人如天,时杀时生;君子如水,因物赋形。天不违仁,水不失平。惟一故新,惟新故一。一故不流,新故无斁」。此语似是,不知可以作如此看否?乞赐垂诲。
此篇先言常德、庸德,后言一德,则一者,常一之谓。终始惟一,时乃日新。苏氏说未的当,可更退步,就实做工夫处看。
《盘庚》言其先王与其群臣之祖父,若有真物在其上,降灾降罚,与之周旋从事于日用之间者。铢窃谓此亦大概言理之所在,质诸鬼神而无疑尔。而殷俗尚鬼,故以其深信者导之,夫岂亦真有一物耶?乞赐垂诲。
鬼神之理,圣人盖难言之。谓真有一物固不可,谓非真有一物亦不可。若未能晓然见得,且阙之可也。
铢窃谓《书序》之作,出于圣人无疑。学者观《书》,得其序则思过半矣。班固言《书》之所起远矣,至孔子纂时,上断于尧,下讫于周,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而林少颖乃谓《书序》乃历代史官转相授受,以《书》为之总目者,非孔子所作。今玩其语意,非圣人,其孰能与于此哉?《书序》言「成汤既没,太甲元年」,玩其语意,则是成汤没而太甲立。「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诸桐三年」,则是太甲服汤之丧,既不明,伊尹遂使居于汤之墓庐,三年而克终允德也。或者乃曰,《孟子》曰:「汤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汤没六年而太甲立,太甲服仲壬之丧」。夫服仲壬之丧而庐于乃祖之墓,恐非人情。伊川谓太丁未立而死,外丙方二岁,仲壬方四岁,乃立太丁之子太甲。而或者又谓商人以甲乙为兄弟之名,则丙当为兄而壬当为弟。岂有兄二岁,弟乃四岁乎?按《皇极经世图》纪年之次,则太甲实继成汤而立无疑。不知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之说当作如何训释?乞赐垂诲。
《书序》恐只是经师所作,然亦无證可考,但决非夫子之言耳。成汤、太甲年次,尤不可考,不必妄为之说。读书且求义理,以为反身自修之具,此等殊非所急也。
西伯戡黎,旧说多指文王,惟陈少南、吕伯恭、薛季隆以为武王。吴才老亦曰:「乘黎,恐是伐纣时事(武王未称王,亦只称西伯而已。)」。铢按《书序》言「殷始咎周,周人乘黎」,则殷自此以前未尝恶周也。殷始有恶周之心,而周又乘袭戡胜近畿之黎国,迫于王都,且见征伐(黎在汉上党郡壶关。纣都朝歌,上党在朝歌之西。),此祖伊所以恐而奔告于受曰:「天既讫我殷命」。曰「恐」,曰「奔告」,曰「讫我殷命」,则其事势亦且迫矣,恐非文王时事也。文王率殷之叛国以事纣,而孔子亦称其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为至德,所谓「有事君之小心」者,正文王之事,孔子所以谓之至德也。当时征伐虽或有之,未必迫于畿甸。然《史记》又谓文王伐犬戎、密须,败耆国。耆即黎也。《史记》文王得专征伐,故伐之。二说未知孰是?乞赐垂诲。
此等无證据,可且阙之。
服父母之丧而祭祀祖先,当衣何服?与居母丧而见父、居父母丧而见祖父母,其朔旦岁节,上寿为礼,各衣何服?父母在而遭所生丧(谓非出母),不知合衣何服?合与不合设几筵、出声哭?舅姑俱存,而子妇丁其父母忧,虽合奔丧,然卒哭后必当复归,恐三年之服自不可改。遇节序变迁,不审可以发哀出声否?见舅姑及从舅姑以祭,不知所易当何服?乞赐垂诲。
古者居丧,三年不祭(见《曾子问》)。其见祖父母之属,古人亦有节文,不尽记。然上寿之礼自不合与所生母丧,礼律亦有明文,更宜详考。亦当稍避尊者,乃为安耳。如女已适人,为父母服期,礼律亦甚明。若有舅姑,难以发哀,于其侧从祭,但略去华盛之服可也。
孟子曰:「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恐有「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之意;「强恕而行,求仁莫近」,恐有「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之意。盖反求诸身而实有此理,如仁义忠孝、应事接物之理,皆实有之,非出于勉强伪为,到此地位,则是以己及物,不待推矣。未至于此,则须强恕以去己私,求得天理之公,所谓推己及物也。未知是否?
此说非是。
答罗参议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五、《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二、道光《震泽镇志》卷一一、《张宣公年谱》卷一
时得钦夫书,闻其进德之勇,益使人叹息。郴寇掩击官军,反为官军所蹙,势已小衄,但未知终当如何耳。闽中人情却甚安帖,时和岁丰,天所赐也。第州县以催发上供馈虏之故,颇行刻急裒歛之政,此为可虑耳。建阳乡人李秉义旧尝从宝学刘丈入蜀,今老且病,往投旧识诸将,因来求书,得以附此。渠不敢有所求,但得一顾之宠,亦足以为重也。元履来山间相访,适值此便,亦有一书附之。
九月廿日至豫章,及魏公之舟而哭之。云亡之叹,岂特吾人共之,海内有识之所同也。自豫章送之丰城,舟中与钦夫得三日之款。其名质甚敏,学问甚正,若充养不置,何可量也!但云顷在富阳,与尊兄辨论甚苦。是时左右似未以外学为不然,却与前此相聚时所闻小异,何耶?汪丈日相聚,所讲论者何事?当有可见语者。某顷以书论数事,似皆未以为然者,未敢苟已,复以此书扣之。《论语》序一篇欲写呈之,书中已言之,而便速,写札不谨,只纳左右,幸因语呈似,幸甚幸甚!先生埋铭顷欲只求汪丈写,不知见许不。想尝恳之,不待言也。前书所欲更易数处,钦夫又欲删去一句(乃行状中本语),不知汪丈以为如何(乘间试为扣之。)?所寄彦丰处书未到,今此便过馀干,却令往取矣。
窃承幕府无事,得以优游,坐进此道,而所以与谋赞画者,莫非便民声劳之事,甚休甚休!
示及汪丈书,知已为缘况虚志铭,幸甚幸甚!容附书端父兄弟,借来一观也。端父兄弟已祥祭,先生德容日远,益使人痛心耳。《记善录》荷传示,甚慰所望。亟作书遣人,未及细观。然其大致可见,于此始得闻和靖言行之详。盖其见道极明白,故其言之极平易,似浅近而实深远,卓乎义不可及也。祁居之相见,其议论云何?有可以见示者否?龟山《论语序》本为世学胶固,学者类多以分文析字、执辞泥迹为务,故有视其所视,遗其所不视之说。但所引用之事从庄列中说作太过,遂致微失本意,却似精粗本末真有二致,所以中间窃以为疑。非疑其意,特疑其语耳。后见张钦夫、吴晦叔,乃知文定亦尝疑之,不审尊意以为如何?幸有以见教。胡仁仲所著《知言》一册内呈,其语道极精切,有实用处。暇日试熟看,有会心处,却望垂喻。某于汪丈书中已说及,恐欲见,即为呈似也。钦夫尝收安问,警益甚多。大抵衡山之学只就日用处操存辨察,本末一致,尤易见功。某近乃觉知如此,非面未易究也。明仲兄不及别拜状,想旦夕从容,有讲道之乐。中间说看《易传》,不知后来所得如何?某亦欲读此书,如有可以见教者,因来及之,幸甚幸甚!元履、灾叔近皆相见,亦甚瞻仰也。前书恳求书籍碑刻等,不知曾辱留意否?
先生诸书,想熟观之矣。平日讲论甚是,如此奇论,所未及者。别后始□书请之,故其说止此,然其大概可知矣。老兄既知外学之非,而欲留意于此,恐于《论》、《孟》、《中庸》、《大学》之书不可不熟读而详味。章句之间,虽若浅近,不足用心,然圣贤之言无不造极,学之不博,则约不可守。今于六经未能遍考,而止以《论》、《孟》、《中庸》、《大学》为务,则已未为博矣。况又从而忽略之,无乃太约乎?
某块坐穷山,绝无师友之助,惟时得钦夫书问往来,讲究此道,近方觉有脱然处。潜味之久,益觉日前所闻于西林而未之契者,皆不我欺矣。幸幸甚甚!恨未得质之高明也。元来此事与禅学十分相似,所争毫末耳。然此毫末却甚占地位,今学者既不知禅,而禅者又不知学,互相排击,都不劄著痛处,亦可笑耳。何叔京秋间相过少款,相与怀想高致者,俱不自胜也。
《知言》后来必已熟看,其说如何?汪丈曾说及否?可否之间,必有定论,因来及之,幸幸!《记善录》细看,却似冯公所见未透,记得无精彩。长者所见莫亦是如此否?
□□极感留意,以耳目之玩烦长者,愧愧。向附还三书已领矣,书中忘记禀知也。汪丈寄横渠三书来,此为校补甚多,势须刊作一本乃佳,盖补缀不好看也。大抵集中脱误尽在第二至第五卷中,只换却此四卷亦得也。第七卷中有一论边事状,却只于卷末添版便得。恐汪丈事多,告请出为点对,付之工人,幸甚幸甚!此道既寂寥,而诸先贤之子孙亦复流落不振。自幕府之西,访其书、恤其人不遗馀力,此亦一时节因缘耶。校书极难,共父刻程集于长沙,钦夫为校,比送得来,乃无板不错字。方尽写寄之,不知今改正未也。张家事已于共父书中言之,不知其人已来未也。人家僮仆乃有如此者,可尚可尚!今士大夫食君之禄不为不厚,而临事面谩,辞难就利,无所不至,亦有愧此仆也哉!此书转托钦夫寻便,亦方索然,无一物可伴书者,可笑可笑。
与刘复之书 其一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六、《浪语集》卷二四
自王习之送吏还,祗领答教,于今行复更岁,懒于问便,嗣音阙然,企慕德容,如饥如渴。兹阅报状,伏审归对合旨,荣增京秩,窃为善类私喜。旋闻方绾铜墨,置社南邦。如公器业文章,无愧前哲,自宜侍中献纳,尽忠补过,牧民于外,甚非师望所及。将无睿眷优渥,重于历试,抑由犯颜逆耳,不遇故去邪?永昌之民,于何其幸!时方急治,宁缓急后先之序哉!于公因可少见所学,贤于淈泥扬波远矣。交旧之情,亦足为左右贺。即日伏惟乡䣊优游,自天之祐,台候动止万福。传闻贵治县尹正阙,洗刓当在朝暮,讲学有素,迎刃定无槃错;然而前弊山积,财力方匮,发令先后,计执事已有定处。某托游从之末,愿以管窥为献。为政之急,要在戢吏仁民,即吾寮寀情通,吏人隐欺自少,士夫日接,利病可以毕闻;但当务省文书,张设纲纪,临之以无我,断之以严明;处人乡巷骨肉之间,察之教化所在。率斯道也,于从政何有哉!尝闻抚字催科,本无异道,近时文俗之吏,不知政有本末,动以裒敛为急,及民事则缓之,不知威信服人。赋可不劳而集,财计陷失,不在民而在吏;出纳之谨,动有防制,纵工于窃,必不能侵吾岁计矣。民事莫难差役,于今多致纷纭,第令乡案以身任之,稽其程式,欺罔必罚,将不敢欺。其次婚田,一当坚守成法,它讼剖决,惟须勤以莅之,宁失不平,勿成吏手。上官曲直,无足多校,知所轻重,则事济矣。县固繁剧,能出此数事邪?日乡人宋质夫御史(敦朴),建县令旌别之法,谓治状见于实迹者不出数端:听讼详审,则妄诉自息;断狱平允,则冤滥自明;催科必信,可革追呼之扰;给纳必以时,可除邀阻之弊。此格言也,可为县宰韦弦。以执事声望居之,为力已省,所望究见所蕴,为世楷模。《大学》论正己齐家,推之可及天下。常怪汉世循吏,其为相则声减治郡时,惟以烦碎苛察失之,夫何有于远者大者?近世贤者之失,多或过于中庸。《书》称干誉、从欲、同辞,曾何远于不肖?此在左右度内,某复敢言之。教玉人彫,代大匠斲,不自知其不足,可笑其不自量,诚思何以告之,或可以无愧矣。不识采听遐远,能无弃此一得之虑乎?瞽躁而言,不寒而抃。某待金华狱掾阙尚年馀。去岁风涛之啬,虽幸以天而免,孤单之族,绝者五房,亲戚故人,半入鬼录。而又家乏粒食,漂泛无复遗馀,妻啼儿号,日日相似。虽无佳况,然视死者将十万辈,其亦厚矣。乡令灏灏之会,执事尚未美解,则其死者有葬,生者有养,必无僇尸无告之事,此在诸人赋分有数,乡邦所深恨者。中肠郁郁,言之心动,想关闻听,亦须为恻然也。永嘉半夏不雷,积雨寒甚,六月尚颇挟纩,气候殊恶,不知卒岁可以无它变否。公之旧部,故尔及之。
戴伯度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攻愧集》卷一○六
绍兴三十二年,钥叨荐于乡,时二戴皆在前列,曰机,为词赋之冠;曰樟,以《周礼》选。长字伯度,次字伯皋。戴氏世为鄞人,居桃源乡。曾大父侃,以财雄。大父冕,以通经属文上礼部,不及仕而卒。父汝明,能传家学。见二子蚤岁竞爽,尤笃意训教,母夫人朱氏亦课督之。一日俱擅场屋声。父以二子故,寻封至宣义郎,赐五品服,母封孺人,而戴氏愈著。伯皋擢乾道五年进士科,终诸暨丞。伯度至绍熙之元始以特恩补官,乡党固已叹其晚暮,才历金华簿,待次铁冶,而一疾已矣,寔嘉泰元年二月甲午也。君之子燧以行状踵门泣且拜曰:「既已忍死治坟于乡之万隩,将以十二日丁酉襄事,敢求铭于先友」。余亦为之泣曰:「盖尝铭子之祖矣,忍铭吾伯度耶」?读其状,则袁和叔之文也。和叔不轻许可,又为伯度内弟,知之尤深,无一语溢美。又念顷与昆仲定交,晚与伯度益厚,君之归,余偶苦足疾,竟不及一见,遂备录所状,益以见闻而系之以铭。惟昆仲皆游郡庠,朋侪敛衽畏之。伯度尤长于赋,俊逸而不肆,妥帖而不局,体物匠意,有前辈风。君初调迪功郎、绍兴府萧山县尉,未上,丁宣义忧。服除,始为主簿。官虽卑,惟既厥心。夜漏未尽而起,旦即坐曹,簿书钩校,不遗纤微。皂吏莫不苦其勤,惮其严,而心敬服焉。事不诡随,亦不苟异,每以出位近名为戒。历事五太守,或宽或严,同列或未免少变,君趣操自若,曰:「吾知尽吾职尔」。田赋之入,异时莅其事者有刻下奉上,以溢数为能输者,苦之累月而未毕,漕以属君,更前之为,仅两月告具。贫弱下户有积年未尽输者,守俾督之。君询究得实,言于郡曰:「民畏法,敢有不尽?吏擅私隐欺尔。郡计幸无乏,奈何重困吾民」?守悚听,亟命蠲减,合七万馀缗。先是,县吏轻侮士类,被以恶名,有赴愬者多沮挫,不能自直,而真为奸者庇之。君处心公平,于吏无所听,沮者伸而庇焉者屏迹,邑人称诵之。守与宪交荐,其词甚美。既终更,今丞相谢公一见,深念之,以为提点江淮湖北铁冶铸钱司检踏官。踰年,会属疾,以承务郎致仕,终于家,享年六十有七。娶汪氏。二子:长即燧也,次炳。女适严仲游、伍玠、方复、严辅之,皆里士。孙男:埙、埴。一女。君风规峻整,志尚卓荦,耻与碌碌者伍。平居介然,未尝谄辞令色,蕲悦于人。非道义之契,不与深语。区别善恶,若已甚者。而德性温温,胸怀四达,不设防畛。色养亲闱,恪谨朝夕,不敢少忤其意。友爱诸弟,于仲氏尤笃。拊存孤嫠,族党称述。初,师事乡先生高公开,而深为先生之兄侍郎公所器重。自是为学愈力,有胜己者必从之研穷讲切,日进而不止。根本诸经,博采百氏。喜《史》、《汉书》叙事,奋笔效之,沛若泉涌。英词丽藻,出必惊俗,愈出而愈新。尤工偶俪之文,如睹宝藏。金珠象犀,烂然溢目。喜作七字诗,多关风教。有《蛰斋集》十卷,盖庶几乎词人之秀。一第易尔,而困踬若是,人为慨叹,君处之怡然,无陨穫憔悴之色。晚得一官,稍见施设,方为当路所知,则又不幸而病。病愈复作,竟致大故。呜呼!如彼其才,发摅素蕴,足以显于用,顾若是而止乎!然君之持身传后,自有不可泯没者。官金华也,俸入至微,而尉廪差厚。守曰:「主簿尉官等尔,而勤怠有间。勤者薄而怠者厚,可乎」?使均之,固辞不许。曰:「吾以惩劝官吏,非为主簿也」。然卒不受,其义利昭晰如此。官事稍暇,时从名胜相与讲贯,有日新之益。教诏二子,朝夕谆谆,无非切己,曰:「吾平生所守,不欺二字而已」。其子亦刻志自立,亲炙师友,将大其门,君之培养根源,顾不厚哉!铭曰:
昔吾乡兮兵燬,求故家兮无几。访戴氏兮故庐,自熙宁兮经始。叹古风兮犹在,信不陋兮不侈。川流兮无穷,乔木兮高风。忽不见兮伯度,俨丹青兮德容。嗟二隽兮齐名,抱器业兮长终。百不试兮一二,泣遗稿兮焉从?幸素业兮有传,庶不悼兮土中。表斯铭兮宿草,尚过者兮必恭。
显谟阁学士致仕赠龙图阁学士开府袁公行状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八
本贯庆元府鄞县。
曾祖灼,左朝议大夫、尚书仓部郎中。妣石氏,封恭人。祖悃,赠朝奉郎。妣林氏,赠安人。父文,赠通议大夫。妣戴氏,赠淑人。
公讳燮,字和叔,姓袁氏。其先出有虞妫姓,春秋时,陈大夫涛涂始见于经。两汉之世,最称贤者曰博士固、司徒安。晋、宋迄唐,人物相望。至我朝而四明袁氏浸显,其谱录可考者,府君谧,生本州助教志,志生赠大中大夫斐,斐生左朝奉大夫、知处州、赠光禄大夫毂,博极群书,登嘉祐第,尝通判杭州,苏文忠公为守,谭论赓酬,相得欢甚,公之高大父也。袁氏世学,源流于此。仓部登元祐第,尝守婺。时蔡氏颛国,其党曹宗者横于一州,仓部以法诛之。入对徽皇,以清心省事、安不忘危为献。至朝奉、通议,皆以笃厚醇实称于乡。戴淑人亦博览图史,如古烈女,生四子,公其仲也。公端粹专静,得之于天。生数月,乳媪寘槃水其前,玩视终晷,夜卧常醒然达旦。五六岁读书,数过辄成诵。少长,读东汉《党锢传》,拊编太息,以名节自期。乾道初,入太学,陆先生九龄为学录,公望其德容睟盎,肃然起敬,亟亲炙之。而同里之贤如沈公焕、杨公简、舒公璘,亦皆聚于学,朝夕以道义相切磨,器业日益充大。平居庄敬自持,为同舍所严惮。暨升前廊,范物以躬,处事有法,士益推服。淳熙辛丑,第进士。孝宗在御久,责治切,有劝公对策宜谓「大体已正,当坚忍以俟其成」,公不谓然,直以意对,具言大体未正与所当更张者,以是仅得丙科,而言坚忍者竟为举首。公以合选当得教官,丞相史忠定公勉以姑为一尉,遂注江阴。是岁,忠定荐士十有五人,公在选中,有旨审察。公曰始仕而召可乎,迟次累年,授生徒以供菽水。江阴故两尉,弓兵合二百人,后独置一尉,弓兵亦多虚额。公至尽补之,葺亭教射,躬自按阅,其勇锐善缉盗者,遇之加优,盗辄立获。初,弓兵散处闾巷,至是始为营,纪律肃整如军伍。尉舍旁有黄田港,民居素稠密,公以保伍法部分之,因寓兵政。浙西大饥,提举常平罗公点妙选僚吏分任振恤事,而就以江阴属公。公谓经理田野之政自一保始,每保画一图,凡田畴、山水、道路、桥梁、寺观之属,靡不登载,而以民居分布其间,某治某业,丁口老幼凡几,悉附见之。合诸保为一都之图,合诸都为一乡之图,又合诸乡为一县之图,可以正疆界,可以稽户口,可以起徒役,可以备奸偷,凡按征发争讼追胥之事,披图一见可决。在田野为保社,在军旅为伍法,韩信多多益办,用是故也。公首以此为荒政之要,由是民被实惠,而欺伪者无所容。讫事,罗公荐于朝,有旨升擢,既又循两资。终更入都,周丞相谓「当处公班列,少须三月,其可」?公曰:「迟迟以待内除,非吾志也,且亲老得便养足矣」。即就沿海制属以归。绍熙初,众正在廷,而公连遭内外艰,未及用。宁宗嗣位,始以太学正召,然侍讲朱公及诸名儒已次第去国矣。未几,赵丞相罢,公知必不为时所容,然犹晨入学延见生徒,商确理道。或谓诸生多上书议斥时事,不当诱进,公不为变,迄以此论罢,自是伪学之禁兴而正人无容足地矣。公贫甚,退处泰然,久之得浙东帅属,再为福建常平属官。尝言职分无大小,皆当自竭,非求人知。滞讼如山,穷日夜翻阅,凡所予夺,无再愬者。改秩通判赣州,未上,会开禧边事作,两淮大震扰。公谓海道通山东,宜谨备,而内地盗贼尤不可不务防。赵尚书善坚帅沿海,请公摄参议官,后帅傅公伯成因之。公为言备禦大略及团结乡兵事宜,傅公壹以相属。公周视属邑,所至按阅,井井有伦。嘉定初元,天子既诛权臣,尽起当世鸿硕,召公为宗正簿、枢密院编修官,权考功郎,迁丞奉常。时诸贤虽收召而鲠直者罕见亲,二年春,因对言曰:「陛下履位之初,委任贤相,正士鳞集于朝,人情翕然,以为太平可致,而欲窃威权者从旁睨之。彭龟年逆知其必乱天下,因对显言其奸,陛下竦然开纳。然龟年继以罪去,而权臣根据自若,群邪和之,排斥善类,积而至于无故兴师,几危社稷。向若陛下笃信龟年,折于萌蘖之初,岂至是哉?正人端士,今不为乏,惟陛下所用耳。《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往者龟年所进,合于道之言也,今日复有指陈阙失尽心无隐者,即龟年之言也。陛下追思龟年,盖尝临朝太息,曰『斯人犹在,必大用之』,固已深知龟年之忠矣。陛下此时之心,即二帝三王敬贤纳谏之心也。常存此心,急闻剀切之言,崇奖朴直之士,若龟年之效忠者,接踵而至矣。一龟年虽没,众龟年继进,何忧天下之不治哉」?是岁都民艰食,公又言:「古者制国用,量入为出,今当饥馑艰危之时,惟有裁节冗费,自乘舆服御至百司庶府,无所不节,以为施惠之具,或可以济」。又论军兵虚籍,宜用孝宗奖邵宏渊故事,凡军帅有能以奸蠹来上者褒宠之,不然者摈绌之,军费省则民食宽矣。因言用度当节,或恐有伤国体,然民者邦之本,以邦本之故少亏国体,未害也。上皆嘉纳之,而公请外甚力。知江州,属岁不登,公请于朝,贷桩管钱九万缗为籴本,告籴旁郡,计口以粜,循环相因,市直顿平。郡仰征税以给,公谓薄征所以来商旅,益损税额,择僚吏以董之,舳舻相衔,无苛取,无濡留,至者大悦。又谓《周官》币馀居九赋之末,亦足用一端也,于是窒渗漏,稽馀羡,用赖无乏。郡治有亭,扁以节爱。凡非奉禀之正者皆不取,简燕游,削交馈,至事关风教惠养则汲汲为之,大学官,创福田院。居再岁,略计经用之馀缗钱犹二十七万,郡当大江之冲而城堞不治,因请悉举为版筑费,报可。朝廷患楮多钱少,令淞江八郡通用铁钱。敕榜下九江,公曰:此令一出,铜钱将益闭藏,姑缓揭榜,将力言之。俄闻金陵以铁钱二当铜钱一,咸谓不便,而朝廷亦弗果行,人服公之先见。公每谓牧守兼兵民之寄,训习师旅,所不可后。种世衡教射法可行,始至大阅,以银为的,中者给之,竟日无一焉。乃合卒伍,时按试,第其能以赏,自是中者如栉,破的常数十。峒寇鸱张,上命副都统刘元鼎提兵讨捕。公问何以平贼,元鼎锐欲殄灭,而实无必胜策。公告之曰:诸峒崖谷峻险,若轻入其阻,未易得志,不如以重兵压之,勿与争锋而待其弊。元鼎从公言,按兵南安,不与贼角,来则禦之,而贼果降。提举江西常平,权隆兴府事,会朝廷新易楮币,分遣中都官出使诸道,察不如诏者。帅守奉承过当,稍损厥直者即寘于辟。公知上意本以救弊而非欲毒民,因王君棐衔命至,为请言之。后两月至临川,则闻官吏竞为发擿,黥流之罪日报,公叹曰:「吾可不为明主一言乎」!即上章,具论「官吏以刻核之心,行苛暴之政,刑罚不中,民无所措手足,邦本朘削,深为国家忧,愿诏监司郡守,奉行宽大」。俄以都官郎召,时更化六年,而颓纲未举,宿弊犹在,上方恭己仰成,公言:「古者大有为之君,所以根源治道者,一言以蔽之,曰此心之精神而已。心之精神,洞彻无间,九州四海,靡所不烛。故《书》曰『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又曰『帝光天之下』,二帝之精神也;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德日新』,『宣重光』,三王之精神也。二帝三王,终日乾乾,自强不息,故能全此精神,照临天下,至于今仰之。陛下虽有仁心仁闻,而大有为之效未著,愿毋以宽裕温柔自必,以发强刚毅相济。朝夕警策,不敢荒宁,以磨励其精神;监观古昔,延访英髦,以发挥其精神。日进而不止,常明而不昏,则流行发见,莫非精神矣。昔我艺祖当寓县分裂之际,整顿乾坤,如再开辟。《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新者,精神之谓也。愿陛下以艺祖为法,则我宋之惟新,亦当常如创业之初」。又言帝王不可不勤于访问,上首肯再三,且言「问则明」。迁司封郎官,因对言曰:「臣昨劝陛下勤于好问,而圣训有曰『问则明』。退与朝士言,莫不称叹。而侧听十旬,陛下之端拱渊默犹昔也,臣窃惑焉。夫既知如是而明,则当知反是而闇,明则辉光旁烛,无所不通,闇则是非得失,懵然不辨。或以为人主一言之失,史官书之,天下议之,问而不当,不如勿问。臣谓不然,自古帝王之言岂能无失,惟得贤臣,开陈正救,归于至善而已,岂可畏人之讥议而终于不问哉」!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官。明年春,迁秘书少监,兼司业。及秋,进祭酒。冬,除秘书监,仍兼祭酒。公谓迩年士气不振,皆由本心无所兴起,而尸教养者有摧沮无开导,以故日就颓靡,每延见诸生,必迪以反躬切己之学。常病世之学者徒知袭先儒绪言,通遗经训释,而未能自得于心,不足以为学。吾心即道,不假外求,忠信笃实,是为道本。闻者竦然有得,士气日以激昂,上焉者可与语斯道之本源,次亦不失为谨敕士。至国有大议,叩阍投匦,争献所闻,始无负于天子之教育矣。禁中银器失,上不忍坐主者,命以锡易之,公言:「陛下圣德如此而治效未著,以臣管见,或者君人之大节犹有可议者欤!《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语》曰『大哉尧之为君』,是故君子大之为贵。《孟子》曰:『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惟陛下恢洪志气,毋自菲薄,以成大功」。时鞑虏甚强,金势日蹙,我朝屡遣使不得通,公言:「战守无二道,威声雄略,可以决战而后可以固守。谢安相晋,未尝轻用兵也,秦师垂至,桓冲以根本为忧,遣兵入卫,安却之曰:『朝廷处分已定,甲兵无阙』。味『已定无阙』之语,则知讲之有素,备之非一日矣。愿陛下亟图之」。九年春正月,兼崇政殿说书,因对条陈四事,其一曰:「在《易》之《乾》,『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宜健而弱,非天德也,故君德弱则不进,纪纲弱则不张,法度弱则不修,号令弱则不行,治内而弱则中国不尊,治外而弱则夷狄不慑。女真将亡,无愚智皆知之,陛下爱惜生灵,遵养时晦,似未失也,而揣摩迎合之徒,遂欲茍于无事,有言不可者,则诋之曰:『是欲用兵耳』!加以是名,时所甚讳,则不敢复言。而不知我能自奋则不战而屈人兵,我不自强而示人以弱,则适以召兵,安能息兵?鞑靼、夏人,自昔雄盛,新兴诸豪,兵力亦强,皆知中国之弱,日夜垂涎,伺隙而作,窃恐兵端浸起而祸患未易平也。陛下可不法天行健,磨励精神,破庸人之论,以强中国之势」?其二谓:「赏刑二柄,不原乎天,则朝纲弛而国势陵,愿大明公道,以救其弊」。其三谓:「旱蝗相仍,民大饥困,而长民之吏虑蠲放太多,罕以实告,故饥民不可胜计,而惠施不能遍及。晋之李雄、李特,初起不过流民,寖盛乃能据蜀。监观往事,可为寒心。我朝内帑之储本为凶荒备,所宜止绝它费,专以赈饥为急」。其四谓:「广谋从众则合天心。今侍从之臣,所以资献纳之益也,日近清光而不闻有所咨访。通进一司,所以达庶僚之言也,虚名仅存而不闻有所规箴。则是朝廷之举事,实未尝与天下共之也。自今事关利病,皆当广咨博访,是为至公,是为天心。行此四者,易于转圜,而臣犹虑未能尽行者,謟谀之风未息而蒙蔽之患方深。孔子曰『远佞人,佞人殆』,而孟轲亦曰『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得乎』?崇、观、政、宣之际,此徒寔繁,所以靖康之祸,至大至酷,今日所当深戒」。又言:「向者女真甚强,中国不逮,所以受祸。今之鞑靼犹女真初兴时」。上曰:「亦闻鞑靼强盛」。公遂言:「今日未皇他务,且须咨访臣下,但能行此一事,其效立见。陛下即位之初,群臣多闻玉音,自为韩侂胄所误,惟恐有错,所以咨访甚少」。上曰:「错不妨乎」?对曰:「古人称献可替否,若皆无错,则惟有献可,无否之可替矣」。上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专赖臣下正救」。十一月,权礼部侍郎,升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进侍讲,犹兼祭酒。公谓人臣以经谊辅导人主,非徒诵说而已,因讲《诗》二《南》,于先王正始之本、后妃辅佐之道,所以自身而家、自家而天下者,既敷演厥旨,深寓规儆之意,至列国变风有关乎君德治道者,亦委曲开陈,托其义以讽。十年夏四月,霖雨不已,公言「善为天下者,当使阳制阴,不当使阴干阳。今淫雨为灾,兼旬未止,此阴盛阳微之證也。一二年来,正论渐微,正涂渐梗,贤者洁身而去,谄谀缄默以顺为正者尚多有之,岂天意哉!蠢尔残虏,敢犯王略,皆由君子道消,所以召侮如此。陛下必欲国势恢张,亦惟择夫刚毅正直、不肯诡随、公论之所属而沈伏于下僚、栖迟于远外者,拔举而尊礼之,则精神立变,谁敢侮之」!虏失燕,徙居于汴,来索岁币,未予辄举兵寇边。或欲以攒年岁币输之,公谓果出此,不可以为国矣,请对,具言所以不可与状。又谓:「用兵一事,虽治世不能免,以言兵为讳,以安居为乐,变生不虞,无以禦之,为计疏矣。自北方扰攘,流民欲归附者甚众,皆拒绝之,有至于杀戮多者,流民之怨,深入骨髓,安知虏不能激怒之使雠我乎!自古善用兵者,攻其所必救。彼扰吾边疆,而吾举兵北向,欲捣其虚,必解而去,从而蹑之,腹背受敌,此制胜之奇策也。不知出此,而战于境内,兵气不扬矣,又安能决胜乎」?上曰:「开禧我先用兵,彼直而我曲,今日虏人叛盟,我直而彼曲」。公对曰:「今日之事,要在陛下刚明果断,振作士气」。上然之。公复言岁币不可与,上曰:「却可以此赏有功」。七月,请对,论今之刑政未明者四事:「国不自重,以人而重。忠良布列,重于九鼎;奸谀并进,轻于鸿毛。今自更化以来,非才不用,而国势浸弱,戎心遂启者,则以所用之才非真才耳。似奋发而实怯懦也,似多能而实寡陋也,不皇皇于仁义而汲汲于荣禄也。己不自重,又岂能为国重乎?国人不服,又岂能服夷狄乎?今之儒帅固有德望巍然、举世推重者,分阃泸南,未为不用,而地非切要,不足以观其施设。今之忠贤亦有慷慨论事、名闻夷狄者,宜还天朝,增重国势,而远守支郡,未究所长,舍莫邪而用铅刀,弃周鼎而宝康瓠,是非颠倒,何以立国!今日民困甚矣,重以贪吏,政以贿成,监司牧守,更相馈遗,习以成风,于是昔之优裕者今凋弊矣,昔之欢乐者今愁叹矣。行都之建垂九十年,生齿虽蕃,衣食未裕。盖自楮币更新,而蓄财之多者顿耗;盐筴屡变,而藏钞之久者遽贫。频年水旱,民无馀赀,物货积滞,商旅不行,故大家困竭而小民焦熬,市井萧条而官府匮乏,势所必至。京辇之下,人心不宁,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朝廷举措,人所观瞻,罪当重而辄轻之,禁当严而辄弛之,皆非至公无私之道。开禧用兵,一时将帅捍患守城者不为无劳,事平之后,乃以廉谨责之,岂汉家宥李广利、赦陈汤之意!夫政刑茍明,强大之邻不足畏;刑政不明,微弱之虏不可忽」。又谓当今之计,当以渐图之。因举伍员图以敝楚者与李泌困贼之谋、王抃开边之策为上言,谓三人者皆欲先困之而后取其功,虽若少缓,而十全无失,乃所以为速。十一月,又请对,言:「小大之臣,咸怀忠良,则朝廷之势尊;邪正杂揉,忠谗并进,则人主之势孤。今在廷之臣,惟靡曼是娱,惟珍奇是好,淫侈相高,燕乐无节,同堂合席,不闻箴规,赤心谋国者果如是乎?贤才之于国,犹禦寒之衣裘,养生之谷粟,汲引善类,无间亲疏,所以报国也。今推贤扬善,固不为乏,而挟私害正者,乃或有之。合于己则掩覆其大过,异于己则指擿其小疵,毁誉发于私情,而真才不得展布,赤心谋国者岂其然乎?星象屡变,其占为兵,甚可畏也,而不以为忧;帝城之近,剽掠公行,非小故也,而不以为怪;旱蝗之后,征科如故,残民之大者,而不以为非。导谀贡佞,媮合茍容,以梯宠禄,又岂赤心谋国者乎?植私者众,赤心者寡,人主少所凭仗,其何以重朝廷乎」!又言王辛光州之胜可谓奇功,而行赏差薄。上曰:「赏岂可薄,薄则无以激励后人」。公又言:「自昔备禦夷狄不过防秋,今则无时不至,如四月犯光州是也」。上曰:「春夏亦不可不防」。公言:「陛下但能选用赤心谋国之臣布满朝列,日闻忠言,朝无阙政,夷狄自然率服」。上曰:「卿言甚当」。又言:「陛下垂意宰属,精选才士以充之,然政事不胜其多,而宰属至于数人,耳目不能遍察,思虑不能周知,急则卤莽,缓则壅滞,甚非所以弥缝宰辅也。愿诏大臣增置掾属,广求贤俊秉心公正者为之,则所补多矣」。十一年正月,天大雷电,继以飞雪,公言:「雷乃发声,蛰虫启户,著于《月令》之仲春,今先期而发,已非其时矣。雷阳也,中国亦阳也;雪阴也,夷狄亦阴也。当春而雪,未为害也,而作于雷震之馀,阳已发舒而阴忽用事,有夷狄侵侮中国之象,岂小故哉?盖自残虏窜伏汴都,陛下不忍遽绝,仍与通好,遗黎归附者拒而不纳,故此曹惟我是怨,而残虏亦以我为怯,纠合群怨,致死于我。陛下履至尊之位,而见轻于垂亡之虏,辱莫大焉,其可以不奋发乎?《书》曰『元首起哉』,起也者,奋发之谓也,元首奋发则国人莫不奋发矣。深惩既往之失,图维日新之功,恢张纲纪,振起颓惰,以伸中国之威,破夷狄之胆,此所谓奋发也。雷雪之变,人皆以为阴盛阳衰所致,此皇天启佑上圣,欲以刚济柔,而成以阳济阴之功也,陛下可不仰体天意乎」?二月,真除礼侍,兼侍读。金虏侵轶西陲,公进对,言蜀利害甚悉,大略欲开示大信,以结并边忠义之人,俾为吾用,则敌不能支。又谓:「曩时戎虏去中国远,粮运难继,故和可以久。今假息之地,密迩于我,利茍在焉,岂其顾盟?汴地四平,难以立国,欲夺我险要为驻足之地。昔侵浮光襄汉,骎骎至蜀,观其志非专为岁赐也。且所以欲和者,图省费尔。往年四月聘使之还,甫入吾境,而犯顺之虏亦以是日入,难信如此,和可恃乎?戍可撤乎?忠义之人既与虏为仇,彼方仇之,我则和之,大拂其情,倒戈反噬,谁与禦之?堂堂中国,卑词厚币,谨奉垂亡之虏,自示削弱,谁不侮之?自古立国,固有终不与虏和者,石勒来聘,晋焚其币,何独今日必欲通好乎?财用未足,兵力未强,以通和为戒,若非体国者。究其实而言,求和自我,不保其往,将有无穷之悔。绝不通和,事虽难办,是乃久安之策」。上曰:「卿可谓忠直矣」。十二年冬,时雪虽应,俄顷即止,公谓:「此《洪范》庶徵所谓『豫常燠若』者也。陛下蚤朝宴罢,不殉货色,不盘游田,无逸豫之失而有逸豫之灾,其故何欤?以臣观之,有所逸豫者,非必货色游畋之谓,边烽未息,戎事方殷,而优游恬愉,若四方无虞之日,真才未用,宿弊未革,浸浸焉入于颓弊之域,即所谓逸豫也」。因言「时雪未降,惟陛下竭诚感假,庶几亟回天意」。上曰:「朕日在禁中致祷」。公言:「古人应天以实,须要修明政事,登进忠良,屏去邪佞,此乃应天之实」。又请以内帑付外庭,俾任钩考之责。未几,复对论蜀关外事宜,曰:「今春虏犯兴元,历金洋,以至大安,我师剿之,威声震矣。然犬羊巧于窥觇,万一乘我少懈,夺我江源,顺流而下,不可不虑也。夫藩篱严密,彼安得以窥我?根本坚壮,彼安得以摇我」?因言蜀之急务六,欲复阶、成、和、凤之保障,搜扬巴蜀之人才,优大安战功之赏,与夫教民兵,防蛮患,纾民力,条数甚悉。且谓:「艺祖得蜀甚难,今可不思所以保蜀之策?人谓国事之可忧者莫如蜀,外障之难防者亦莫如蜀,何者?其地至远也。有才而无识者不可以为蜀帅,有勇而无谋者亦不可以为蜀帅,何者?其任至重也」。奏毕,反复再三。上曰:「可见卿忠诚爱君」。公进读《高宗宝训》,推演甚详,而上亦玉音屡发。其尤大者,则因论进退人才之公,上曰:「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惟其至公,所以为大」。论赏罚适中,上曰:「柔而不中,则为姑息;刚而不中,则为霸道。刚柔皆得其中,则为王道」。论赵鼎言吕颐浩过失,而上则曰:「此所谓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又云:「上下之情交通则为泰,不交通则为否,若台谏不言,何由得知」?论择宰相,而上则曰:「人主择宰相,宰相择百官,为治之要道也。主好要则百事详,主好详则百事荒」。其后读《续帝学》,至司马康讲《洪范》三德,哲宗问「只此三德,为更有德」?起居舍人王岩叟请书于册,以示万世。公言:「哲宗发问,不过两言,而当时贤臣其喜如此,以此知帝王之学要在发问」。上曰:「问则明,不问徒然无益于事」。又读至上官均言好学好问,公言:「人主岂可不好问?不好问则群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必不能尽知」。说书柴中行亦奏:「须观所问之人邪正」。公言:「但观其所言为己乎,为国乎,则邪正辨矣」。上曰:「若为一身计,便是小人」。又读至讲读官旧皆有讲义,中间侍读独废,程瑀随事著明其说,公言:「臣所以每遇进读必从而敷陈之,此乃法程瑀所以事高宗者」。上曰:「若只读一遍何益」?公之意以为儒臣进读,当兼之以陈说,人主务学,当参之以好问,故恳恳言之,而上亦应答如响,启沃之助,于是为多。公德量恢洪,充以涵养,尝言伊川程公称明道先生,视其色接物如春阳之温,听其言入人如时雨之润,为善形容有德者气象。平居待物,粹和之气可挹。至立朝论事,则义形于色,凛不可回,一时正论,赖以宗主,而同列始有侧目者矣。雠虏垂亡,聘使屡返,非我绝好,彼自内讧,公谓岁币不必与,议者以为当与;困兽跳梁,屡蹂边鄙,彼自为寇,非我兴戎,公谓战守不可弛,而议者以为当和。孜孜献纳,有言必尽,近臣之职,所当尔也,而目曰多事;侃侃守正,不阿时好,平生之节,不可屈也,而指为好名。公丐归至八九上,迄不之许,会三学诸生伏阙上疏,斥主和者之非,既而全台论列,乃并公以罢,十二年六月也。太学诸生三百馀人祖饯都门外,且赋诗以别。公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雷雨作解,草木甲拆,此吾志也,以直得名,岂其心哉」!明年,除宝谟阁待制、提举鸿庆宫,起知温州,辞,升直学士,皆奉祠如初。明年春,疾大作,而神观精明,著述弗倦。或劝公宜少休者,公曰:「吾以此为笙镛筦磬,不知其劳也」。八月庚寅,犹窜足近作。疾革矣,医来必正衣冠以见。癸巳,薨于正寝。公受知宁皇,终始简记,既薨之三日,宁皇亦弃天下,呜呼痛哉!公官自改秩十二迁为太中大夫,爵自鄞县男再进为伯,食邑自三百户至九百户。今上御极,升显谟阁学士,加秩二等致仕。遗奏闻,赠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官其后如格,赙银绢皆再百。自诸老沦谢,天下之士视公出处以为轻重,及是闻者莫不伤衋,太学诸生相率为位于西湖之昭庆寺以哭,四方之来奠者其辞皆哀。学者称公不以爵氏,而曰絜斋先生云。宝庆三年,上有事南郊,以二子登朝,赠金紫光禄大夫。绍定三年明堂恩,赠开府仪同三司。自象山先生阐明大道,揭以示人,曰「学问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真未尝不善,有不善者,非其初然也」。公始遇之都城,一见即指本心洞彻通贯,警策之言,字字切己,公神悟心服,遂师事焉。研精覃思,有所未合,不敢自信。居一日,豁然大明,因笔于书曰:「以心求道,万别千差;通体吾道,道不在他」。此公自得之实也。慈湖杨公与公同师,造道亦同,而每称公之觉为不可及。其见诸言论,则曰:「人生天地间,所以超然独贵于物者,以是心尔。心者人之大本也,此心存则虽贱而可贵,不存则虽贵而可贱」。又曰:「大哉心乎!与天地一本,精思以得之,兢业以守之,则与天地相似」。又曰:「直者天德,人所以生也,本心之良,未尝不直,回曲缭绕,不胜其多端者,非本然也」。其告君以此,其教学者亦以此。某之漕江左也,公赠以言,谓:「《中庸》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大雅》曰『上帝临汝,无贰尔心』。惟此大本,不必他求,卓然不贰,万善咸具,古人所以兢兢业业不敢少懈者,惧其贰也」。至为作《忠宣堂记》,则曰:「心本不偏,制行而原于心,斯不偏矣」。凡此皆所以推明本心之善也。又尝言:「道不远人,本心即道。知其道之如是,循而行之,可谓不差矣。然未能为一,则犹有间也。执柯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谓其未能无间,则虽近犹远尔。惟夫全体浑融,了无间隔,则善之至也」。又曰:「吾道一以贯之,非吾以一贯之也。舜由仁义行,非行仁义,若致力以行之,则犹与仁义为二也」。其言益精切矣。虽然,公非茍知而已也,少而任道,晚益自力。其致远也,万里之途,跬步未至,不敢以遂休也。其任重也,万钧之负,铢两弗逮,不肯以遽已也。闳其量必欲如沧海之涵浸,粹其行必欲如璠玙之光洁。尝言「人心至神,翳之以欲则不神矣」,故其修身以寡欲为主,勇猛奋励,痛自惩窒。又谓:「人之欲无穷,必求所以满其欲,非道而取,何所不至,养小丧大,沦胥不仁不义之域,岂不哀哉」!晚于所居为楼,名以「是亦」,曰:「直不高大尔,是亦楼也」。以至山石、花木、衣服、饮食、货财、隶役,亦莫不然。至于宦情亦薄,曰:「直不高显尔,是亦仕也。凡身外之物,皆可以寡求而易足,惟此身与天地并,广大高明,我固有之,朝夕磨励,必欲追古人而与俱。若徒侪于凡庸,而曰是亦人尔,则吾所不敢也」。以此自警,且以诲子孙云。公自少有志经济之业,每谓为学当以圣贤自期,仕宦当以将相自任,故其所讲明者,由体而用,莫不兼综,谓学不足以开物成务,则于儒者之职分为有阙。自六艺百家与史氏所记,莫不反复䌷绎,而又求师取友以切磋讲究之。东莱吕成公接中原文献之正传,公从之游,所得益富。永嘉陈公傅良明旧章,达世变,公与从容考订,细大靡遗。其志以扶持世道为己责,然自始学,于义利取舍之辨甚严。尝读《论语》,至「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嘅然叹曰:「士之知所轻重当如是矣」!辞受进退,惟义所在,金石弗渝。方孽臣颛柄,天地闭塞,徊翔卑冗,不以为辱。公道开明,群臣拔茹,致位禁近,不以为荣。惓惓一心,惟王室生民是念。事有不可,陈义固争,盖将尊君重朝而措天下于大宁也。道不果行,赍志以殁,然其所立固已伟然为万夫之特矣。曾子所谓「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孟子「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者,于公见之。公之事亲如天,事君亦如天,由其本心昭明,随事著见,有一无二。亲虽没,敬奉遗体,举足不忘,无适而非亲也。身虽退,心在阙庭,一饭不置,无适而非君也。于昆弟友爱尤笃,弟槱亦事公如严师。从兄涛嗜学固穷,其亡也,为敛葬,嫁其孤女之未嫁者。于宗族赒贫拯厄,备极其至。于朋友忠而尽。自为幕府,事其长敬以诚。及在朝廷,每言君相同体,爱吾相者所以爱吾君也,故勤勤纳忠,宁有违怫而不忍蔽欺。尝告之曰:「导谀虽可喜,未必非卖我者;鲠言虽难听,异日乃真能不负者也」。公赏鉴绝人,李正节诚之始见于鄞,倾盖如旧友。嘉定初,李与丹阳刘君宰偕命召,公谓某曰:「此二人者,皆所谓有所不为者也」。其后二公果皆如所许云。少而嗜书,白首弗厌,凡圣贤大训切于己者,味之终身,夜则默诵,病亦吟讽。讲道于家,以诸经《论》、《孟》大义警策学者,于《书》、《礼记》论说尤详,其所成就后学甚众。博观群籍,取其切用者会粹成编。谓法度之言自秦以前乃可矜式,故有《先秦古书》若干卷;谓学士大夫不知兵,则武夫悍将得矜所长,而缓急无以应变,故有《兵略》若干卷;谓祖宗成宪为人臣者所当讲究,故有《皇朝要录》若干卷。其辞章根本至理,一言一句皆胸襟流出。谓《语》、《孟》中无难通之辞、难晓之字,故凡所著不为奇𡽗刻峭语,而温纯条鬯,自不可及。晚而好诗,尝赋进德堂诸篇,趣味幽远。而于一卉木之芬馨、一羽毛之皓洁,辄寄兴焉,曰:吾之自修,当如是也。此岂茍为赋咏者邪!奏议蔼然忠诚,读者感动。铭志叙事有史法。诸子裒其集若干卷,藏于家。公之在宗正也,修《宁宗玉牒》,在枢庭修《经武要略》。先时修书官类不经意,将进则取具临时。公莅职即悉力编摩,后数岁乃进呈,大要多出公笔。史院修《高宗宝训》,纪录过详,公删繁剪浮,见谓得体。后修《孝宗宝训》,遂专以属公,退自仪曹,坐史馆辄终日,书垂成而公去。议者又欲用司马温国公编《通鉴》故事,俾以书局自随,或言国史出外有禁,乃止。公娶边氏,进士友益之女,先公二十有一年卒,屡赠申国夫人,至性淑行,公所为墓志。墓在鄞县某里某山之原,公薨遂合葬焉,某年某月某日也。子男四:乔,某官,后若干年卒;肃,某官;甫,某官;商,某官。女四(云云。),孙男五(云云。),始公尝言:「所贵乎世家者,非必七叶珥貂如汉金、张,八叶宰相如唐萧氏,名位虽崇而不能皆贤,何世之有?若东都之袁、杨二氏,气脉联属,名德俱隆,则可谓世家矣。吾之先世虽出处之不侔,然皆忠信正直,蔚有贤誉,其不谓之世家乎!后嗣子孙,努力奋发,不自菲薄,必欲追前人而及之,亦足以为世家矣」。平居训励诸子,率本此意。肃首蹑世科,甫冠多士,公不以自喜,至其德业有进与当有可纪,则为加饭。故士大夫言家法者,必袁氏为称首云。某之与肃,同年进士也,视公寔丈人行,而于其德学则愿师焉。嘉定中,再同朝,不鄙其愚,以为可教,故于嘉言善行多所亲觌。岁在甲戌,持节去朝,辱公访别于南山佛舍,语及国事,几于流涕。公之盛心,昭揭天日,至今犹赫赫也。公之葬,慈湖杨公寔为之铭,于公大节摩写尽矣,顾其孅微委折有未备者。维公粹学伟行,为时儒宗,忠言至计,有补宗社,而爵命品秩又已应易铭之典,肃等将有请焉,谓某:盍为之状!慨念畴昔,谊不得辞,虽笔研芜废,猥琐是惭,然不溢美,不失实,尚庶几公平昔之志。谨状(《西山文集》卷四七。又见《经义考》卷八三,《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乾:原脱,据右引补。
奉安范忠宣公祠堂祝文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八、《西山文集》卷五二
故丞相忠宣高平范公。乃者仲春,即筹思堂东楹以妥公像,虽有以见区区尊贤尚德之心,然其规模简陋,气象卑狭,每欿然为之不满也。夏田告登,振廪讫事,既新贡宇,遂建斯堂。撰日之良,载严登奉。冠剑山立,德容穆然,熙宁立朝之英风,元祐当轴之盛烈,凛乎其在目也。九泉可作,吾谁与归?秋菊寒泉,荐此芳洁,兹诚炯炯,公其鉴之。
又见范漕启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五、《鹤林集》卷二六
彻仪鸾之帐,曾薰书传之香;望冠雀之堂,喜近节旄之采。既曰滥竽于乡校,敢辞执贽于铨台?辄献謏闻,试垂静听。学之为事,不专在于缀文;师之所存,要相与以明道。舞雩一段,皆发挥天理之机;窃屦片辞,有锻鍊中材之实。一自青衿之废,谁知黄耇之尊?瓠叶为俎豆,则礼多阙然;骊驹作歌吹,则耻亦大矣。甚至挟书而遁,倚剑不谭。虽曰经生亡服义之公心,亦繇师氏欠达材之硕望。暨我宋启奎文之运,肆河南标月指之明。坐光庭于春风,浑是一团之和粹;立龟山于夜雪,曾无只语之疑难。非诚身明善之方,则精义入神之用。盖知味者以辞章为抑末,而计功者视学问为太苛。不有此文,几坠于地。恭惟某官德容瑟僩,气禀醇明。握天孙制锦于一机,传鼻祖说经之三昧。《春秋》以俟后圣,炳大义之日星;《礼》、《乐》以遣使臣,肃皇华之风采。蜀学起诸儒之痼,韩文扶八代之衰。不惟士风如洙泗之间,再使民俗在唐虞之上。某猥蒙末第,分领下庠,新如焦谷之方芽,旧学乌头之无力。文翁庭高朕室,犹蒙尾于生员;司业酒广文毡,实惭居于子座。不倚使乎之重寄,孰逃率尔之狂名!跻彼公堂,未暇传亲于郡友;载是常服,合先揖拜于上官。涵泳之私,敷棻莫谕!
杨先生祠碑 南宋 · 毛伯温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粤西文载》卷三七、嘉庆《广西通志》卷一四三
嘉定四年八月垂杪,广西计使、宝谟先生杨公年七十八矣,以行部南州,舟次于象之鸣珂下,感疾终焉。甲戌之秋,伯温被台檄承乏摄州事。州之人士语及公故,则赍咨叹息不能止,且来谂于予,将欲建祠堂祀于鸣珂。予因访鸣珂,则去州七十里,茅苇㳽漫,虎狼交午,非置祠地。因与诸生谋,所以祀先生者宜莫如学宫。乃命学正徐君置龛求像,奉祀先生于学宫之东室焉。既成,涓日率诸生行释菜礼,以揭虔妥神,且推原先生之出处行实以谂诸生曰:先生讳方,字子直,世家玉融。其先因仕宦,从居临汀。先生实生临汀,后尝寓赣台,今则为庐陵人矣。先生弱冠为名进士,仕宦五十年,为贤大夫。中间或起愤,大率閒居之日长,而从宦不过仅历寒暑耳。当行部日,天时方暑,僚属具为公言,耆不当暑行。公曰:「臣子义无避难,吾是行,虽死无憾也」。竟以是卒。卒之日,惟永嘉周勉明叔在旁,以古礼素布殓,且以文祭,有曰「先生其生长贫,其死寡殓」,读者悲之。先生之卒,海内知与不知皆为惨怆太息,甚者流涕。自俗学日胜,士以文失己,以说陋经,以传溺志,先生病之。于是作《学戒》一卷,揭无言之教,以示学者。虽词微有所激,而切中俗学之病,有补多矣。窃谓《礼经》:「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又曰:「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则祀于瞽宗」。今先生经为世师,行为世表,又勤事野死,皆应祭法,象之人士又皆赍咨叹慕,则置祠像于学,使邦人有瞻有范,讵谓不宜?伯温生后居卑,晚方登先生门,盖尝窃闻绪论,于是谨述先生行事与建祠颠末,图辞载石而系之诗。诗曰:万波沄沄,金石独止。雪压天柱,蟠松不死。允迪杨公,禀性直刚。有揭其时,万夫之防。经以为航,义以为楫。由洙泗源,上溯往哲。列圣煌煌,四牡騑騑。所欲不存,如布衣时。天生巨贤,弗卿弗相。祗与后人,瞻拜图像。彼哉好图,以道靳清。爱者尚众,岂无正情。千驷西山,亦各有志。匪踬于时,曷令厥世。郎非无位,耆非无年。惟伊人斯,孰使之然?有问何处,曰古遗直。顾瞻德容,自各已释。今公已矣,爱莫起之。高山仰止,谁能已之!维故经师,没必祭学。爰举彝章,式昭后觉。
创东塾告絜斋先生祠堂祝文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三、《蒙斋集》卷一七、《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五
洙泗阐教,万世同尊。汉唐榛芜,陋儒实繁。我朝诸老,发挥微言。肆我先公,体道之元。推以淑人,训语温温。光明本有,意动而昏。昏去明复,照耀乾坤。四海归慕,絜斋之门。矧伊一家,昆弟子孙。爰及甥辈,罔间藩垣。祠宇告成,德容如存。肇开东塾,昼夜讲论。某未知学,肤浅无根。愿与同志,唱和篪埙。如彼凤凰,千仞高骞。如彼沧溟,百川并奔。学要如是,洞彻心源。佩服终身。罔极之恩。
与王柏书 宋末元初 · 叶由庚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五、《文宪集》卷一○《叶由庚传》、《金华徵献略》卷四
记录之书,非经体也,移易固未为不可。第《论语》乃孔子之微言,与他记录者实殊,非可以绪分类合也。南轩张子以程子之意类聚孔孟言仁,朱子犹恐长学者欲速好径之心,滋入耳出口之弊,又况孔子之言,诚有不可破坏者。以今第一卷首条「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类为夫子出处,若入门人记孔子德容之盛,未为不可。第二卷首条「尧曰:至公则说」,乃弟子于终篇特记圣学之传,以著明二十篇之大旨,与孟子篇终历叙道统同一意,亦恐不但思古伤今而已也。今欲尊四书为鲁经,唯以孔子格言大训与问答之语为经,门人所自言及子思、孟子之书为传,则庶几耳。夫欲尊之曰经者,以其大公至正,为万世常行之道,不可下同诸子并称,不必类合而经始尊也。
武陵帖跋(绍兴十一年正月) 北宋至金 · 张斛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一
绍兴十一年正月八日,以秘阁法帖合参校有无,补其遗佚,釐为二十卷,刻置州治,以广其传。绍兴十一年十月望日。右承议郎、权发遣军州鼎州、提举澧辰沅靖州兵马盗贼公事张斛勒镌,右朝请大夫、通判鼎州、提举军州事镌字胡寅。右承事郎、通判鼎州军州事赵子畴,右迪功郎、权签书常德军判官厅公事赵麟,右迪功郎、江陵县主簿、权常德军节推王若水,右文林郎、鼎州龙阳县丞、权察推陆有勇,右承事郎、鼎州观察推官戡校任羲,右承事郎、知鼎州武陵县丞、编次官赵径,右迪功郎、鼎州武陵县主簿、编次官胡直夫。
按:光绪《湖南通志》卷二八三,光绪十一年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