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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吊慰契丹国主书天圣九年七月 北宋 · 章献刘太后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宋大诏令集》卷二二八
不意凶变,昭圣皇帝上仙。
恭惟攀望号踊,哀理难胜,侄孝爱惟深,缵承在始。
明遵礼制,式总政机,信契久敦,悲想增切。
皇太后吊慰契丹国母书天圣九年七月 北宋 · 章献刘太后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宋大诏令集》卷二二八
单使忽来,讣书斯睹。
伏承昭圣皇帝上仙。
恭惟攀号悲慕,夙夕难居。
叔母早著柔嘉,允历尊礼。
冀全情制,克显母仪。
邻好悠深,惨怀益切。
中书郓王 北宋 · 杨亿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武夷新集》卷二○
惟灵分晖霄极,毓德英藩,谦卑不伐,慎重寡言。
爰自分封胙土,授册临轩。
疏邸第于禁闼,奉朝谒于天阍。
碣馆平台,与正人而游处;
燕居退食,唯善道以思存。
睿哲承乾,文思广运。
寄重维城,礼优分器。
自闽粤之名区,易咸阳之内地。
紫微八柄之崇,帝傅三槐之贵。
宠极褒扬,恩隆宴喜。
郊丘助祭,夙夜斋庄。
方岳陪銮,风霜跋履。
擅占对于璧池,畅声诗于《麟趾》。
皇舆展义,京邑居留。
委茂清之管籥,清多垒之戈矛。
念神州之重任,恋重瞳兮涕流。
俄在膏兮生疹,顾勿药兮靡瘳。
白日佳城,于兹永已;
小山桂树,不复重游。
痛结宸襟,兆开真宅。
卜远日于元龟,咽哀笳于远陌。
溯窀穸以言归,怆音徽之永隔。
某等叨荣台席,接武晨趋,想英风于世表,望灵輀于路隅。
永怀明德,寅奠清酤。
期降灵兮肸蚃,恭执绋以踌躇。
庆唐观碑铭(并序大中祥符元年四月 北宋 · 韩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
道母万物,物犹子生。
象成太初,囊括元气,抉散氤氲,先天地有,禀立纯粹,保合大和。
故天得而清,地得而宁,神得而灵,谷得而盈,王侯得而为天下正。
道苟湮郁,则象无所出,必天不垂日星,地不窍山川,神紊阴骘,人窒性情。
故无不通、无不具,吞两仪而不见其实,纳毫末而不睹其隘,不可以眸觇,不可以智运。
其象无体,万物之象,其体也;
其名无称,万物之名,其称也。
不可谓之有,谓之有,形其器也;
不可谓之无,谓之无,灭其变也。
有生于无,无根于有,有无一贯,存于万物,然后见道之妙、物之始。
故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以是而稽,则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而为域中之大者,道冠首焉。
老子仕于姬周,子孙延于汉魏仲尼见而叹其犹龙,子长叙而为隐君子,事迹蔼然,备载经史。
洎泰山其颓,礼乐之言圮,青牛告逝,道德之论隳,自后以波引蔓延,散而不聚。
故杨墨塞路,背仁义之说;
庄列当涂,立寓言之理。
殊不仲尼老子,刊六经之秘旨,阅五千之纯奥,与世作程,范围天地。
何则?
六经之旨正而详,《道德》之奥和而备。
正则父子亲,君臣定,礼乐昭,刑罚中;
和则心以虚,神以清,恶以悛,善以立。
故基国树民,包淳剔伪,建皇极,跻寿域,未有遗儒损道而后臻其理者也。
洎后世益醨,前圣逾远,不能宏启其教,但浩扬厥波,故尚玄虚,企羽化,散帔峨冠,目为道士
得徒既繁,大壮观庙,垩泥致像,研丹写形,与浮屠氏并驱,滔源茂林,盛于中国,其来尚矣。
昔隋获神器,炀不固基,征辽幸淮,以人从欲。
茫茫九土,民不聊生,怨入骨髓,天下兴叛。
唐公拯疲,参墟启号,义声高唱,响振四海。
虽契人心,众盗犹梗,逐鹿之功,未知谁手。
武德三祀,晋人吉善行于羊角山见白衣老父,须鬓皓然,乘白马朱鬣,仪容甚伟,有二青衣童子侍之,谓善行曰:「为吾语唐国天子,吾为老君,即汝祖也。
平贼后,汝当为帝,天下太平,享国长久」。
太宗使者杜昂致祭
须臾,神复见,谓杜昂曰:「归语天子,我不饮食,何烦于祭」?
忽然不见。
上异之,立庙于其地,繇是改浮山羊角之号以为今名。
乾封元年,追尊太上玄元皇帝
尔后以土德下衰,木入南斗,朱梁总权,禅唐寰鼎,篡弑荐兴,其祚不永。
庄皇起并,复唐旧业,故亳宫枯柏再荣,庆唐灵蔓引秀,历代瑞应,邦史具存。
石晋刘汉之后,干戈图王,日不暇用。
此观以地僻山迥,居晋南隅,官不给材,人罔兴力,旧宇前址,相渐而隳。
先是李唐以神尧玄宗,图六帝之容,翼侍三皇正殿,岁月云迈,彩不焕然。
虽聚其徒,曰莫能葺,往迹未倾,前迹不踵。
都监道士梁志真奋浮俗,明大观,捐嗜欲,探希夷。
以为正其末者必端其本,师其人者必崇其教,代既不能体道而行,人则咸瞻像而慕,此观不完,则何以信四方之士,鼓冲妙之风邪?
景德元年春,乃裹足上国,拜章阙庭,序李唐之肇基,疏玄元之符瑞,复古兴灵,必当圣代。
主上执大象,司左契,道询崆峒,神适姑射,却走马以粪田,烹小鲜而治国,以万物利为利,以百姓心为心,方当大顺之朝,式阐无为之化。
乃可其奏,宣中书诏晋郡,俾重葺旧殿,以严其祠。
工既鸠,宇未毕,二年仲春月二十有五晨,雾霭云蒸,嘉气四塞,空山寂然,若有所降。
俄而曙色霁,天象廓,屹乎醮坛,森然古柏,芳枝茂叶,列树十六,琼蕊珠英,露华可掬,其甘如饴。
祥匪三危,瀼瀼湛湛,阳不能晞。
众目咸睹,神而异之,于是启其邑,邑告郡,郡命僚属覆验其实。
迨初及终,八日不散,郡绘其图,抗表以进。
愚尝闻:「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
太易者,未见气也;
太初者,气之始也;
太始者,形之始也;
太素者,质之始也。
老子本是以兴言质斯而穷道,常无欲以观其妙,有欲以观其徼,故能通幽洞微,意赜象外,神而化之,不拘其变。
昔告唐以太平,今降宋以甘露,非其时,非其圣,孰能通其应而若是者邪?
望以二年春太学登甲科,筮仕之初,出宰兹邑,承郡命,秉诏旨,辖匠笃民,修其三殿:曰玄元,曰三清,曰三皇。
功就而未遑纪其事。
大中祥符元载,罢县秩,将赴调于选部,志真磨碑置观,乞撰其文。
固让不克,直述其由,乃为铭曰:
道实强名,先天地生。
罔然失象,寂尔无声。
不皎不昧,惟微惟精。
谁赜玄旨,周之柱史
象帝之先,谷神不死。
冲而用之,去彼取此。
隋衰唐盛,勃然昭圣
函关,告其受命。
卜世延洪,子孙有庆。
祠严山椒,唐倾祀遥。
道德寂寂,萧萧。
谁其葺之,属当圣朝。
圣朝哲王,体道而昌。
俾完坏宇,玄教重光。
何以昭应,瑞露瀼瀼。
其徒志真,服膺勤勤。
企籍丹台,抗章紫宸
一日必葺,无荒后人。
时大中祥符元年岁次戊申四月辛卯朔二日壬辰建。
按:将仕郎、知神山县韩望撰。《龙角山记》,正统道藏本。
乾元节祝圣寿颂 北宋 · 宋庠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宋元宪集》卷一六
臣闻元圣诞生,万代犹乎旦暮;
大年垂祉,千龄永乎春秋。
荣河一清而跻此盛期,枢电四照而肇此灵契。
必淑若而能济,畴虔巩而不兴。
惟皇上帝,监观于下土,铺照乎俶谲之祥,以佑民而树后;
于铄令王,顾諟于葆命,翕受乎庞鸿之祐,以承旅而制世。
覆视兴式,逖听风声。
自青素更期,质文参变。
帝皇之符纷纶,而膺期绍至;
天人之际精祲,而属象相因。
莫不肇之以积累之源,济之以丕嘉之绩。
用能统一期运,保乂函夏。
福浸群元者其邦昌,德羡列辟者其龄永。
岐周之隆也,肇后稷而创业,迄武王而革命,然而典刑丕式,十八王而崇冠致治者,之功也;
炎汉之兴也,自唐尧之垂裔,及高皇而启图,然而文教寖盛,四百祀之保宁丕业者,文、景之化也。
惟积基之凭厚,能垂统而绵盛。
故累德逾远而致治逾逸,受命甚易而格来甚勤。
洪惟本朝,远诞于真系。
皇矣艺祖,出应于嘉运,一戎而基业大定,再造而寰瀛厎宁,宪度著明,规模洪远
太宗秉箓承枢,拓迹开统。
抚乾维而张化,揽天历以在躬。
东南一乎尉侯,小大怀其威德。
真宗绍庭阐绎,握河纪瑞。
重规沓矩,鼓熙宁之风;
勤崇垂鸿,讲旷绝之礼。
一德胥暨,群方率同。
缉王纲而载张,垂帝典而明备。
精兆毕应,遐源益昌
诞毓英主,嗣有令绪。
恭惟皇帝陛下躬天挺之姿,盛熢涌之德。
重华叶于帝则,下武配乎王京。
据五精之题,开阶有立;
御二气之辨,乘策无繁。
高拱而视乎治平,垂精而宅乎丕显。
丰矩弥茂,庶绩越御。
若夫沕潏流祉,神灵告期。
里社载鸣,渚虹有焕。
钟尧门之异禀,轶巷之前徽。
岐嶷而德受于天,覃吁而声载于路。
铜律御户,导扬于叶气;
银题署宫,付畀于景数:降育之祥也。
生而靖渊,长而敦敏。
瞳鉴物,是谓文明;
汉准膺符,多乎奇异。
俨珠庭而凝粹,怀玉斗以效灵。
足履己而手握褒,声为律而身为度:体貌之殊也。
茅社始建,雍睦必闻。
桂坊亟升,温文允著。
俎绝登鲍,肆开荐雷。
一有元良,正邦之望洽;
能镇大事,形国之功著。
纳麓归运,承宗主鬯:继圣之业也。
虔顾天历,入登帝宸。
间往长信之朝,思斋太任之德。
尊为天子,有怀于孝恭
礼同家人,无懈于省视。
瞻三后之晖烈,怀四时之永思。
凯风寒泉,增孺慕之延感;
履霜濡露,念先灵而载惕。
至德有立,群伦斯厚:高世之行也。
渊然临朝,靖恭守位。
既疏明而暨远,靡矜奋以自贤。
豁然度量而除其侮慢,慎乃号令而尽乎温雅。
忠洁咸怀,豪英毕力。
绝去小察,时罕书马之忧;
容受直辞,人无批鳞之惧:君人之量也。
宠接师傅,讲求盛典。
申命儒臣,递侍清燕。
以天纵圣能之识,励日就缉熙之学。
古今之才一石,总制清衷;
衡石之书百斤,率归宏览。
粉泽六艺,鼓吹群经。
若稽古以聪明,茂对时而化有。
梁之游,间流藻咏;
太液之唱,庸作永歌。
《云汉》之章昭回,河洛之书开奥。
至若取效奎之像,运错宝之跗。
炉烟袅清,商滴贮洁。
默运宸思,奋为奇踪。
金错涣成于秀范,圭棱曲尽于宝势。
盛王之能事,示黎献之茂矩:睿哲之才也。
缉布朝经,敷求民隐。
具明彻寝,昃晷忘膳。
敦遣八使,廉察谣俗之弊;
申敕列牧,沛发劭农之诏。
核名实以无滥,揽权纲而尽在。
懋建中和,既陶甄而独化;
兼总条贯,若金玉之相振。
国容视令而动,朝章设象而备:政理之举也。
小毖兢怀,虑乎辛螫。
《无逸》存诫,执为元龟。
居循舆几之铭,动亡弋猎之喜。
六飞奉驾,靡数跸以烦民;
十产罢台,惜暂劳而役物。
躬行素尚,循致太宁。
却纂组之害工,破雕觚之返朴。
头会之赋无敛,根著之萌悉栽。
训雅俗以归厚,扇廉风而激薄。
黎蒸罕乎淫泆,飞潜遂其翔泳:风化之洽也。
慎执邦宪,昭示明彝。
理或诖误,虽重必待;
情或干犯,虽细不宥。
防吏议之寖蔽,设使匦以延纳。
左嘉之枉必达,北军之章靡乱。
吕侯之制,审简孚于三千条;
用汉皇之心,除惨酷之五十事:刑典之平也,谛酌三策,辑修善经。
武节飙逝,威声霆振。
执柔辔以善御,驱戎驾以远抚。
旌旗千里,弭朔塞之遄征;
干羽两阶,服苗民而狎至。
燕弧委劲而不用,敌火投烽而彻警。
总万域以连带,纳群戎之削衽。
治军保大,示天子之守在四夷;
海来臣,知圣人之生于中国:武功之戢也。
崇儒术,宣国猷。
登闳三代之英,罢黜百家之学。
揭仁谊以浸太和之俗,缛文物以畅无垠之声。
纪律焕巍,容典缉备。
学庠讲道而申悌,乐府登歌而协律
乃复张英彀而在御,掩俊薮而擢茂。
设旌贲以来岩穴之士,物色相望;
复制策以登褒博之流,方闻并进:文教之盛也。
若乃基绪会昌,民俗宝富。
修祠吉土,比岁登乎缛仪;
昭孝閟宫,以时修乎洁祀。
肆类禋宗之礼著,《思文》陟配之诗作。
德泽隆洽,功业震耀。
众变诸福,储祥效祉。
故瑞日流景,矞云驻霭,星晖露润,乾之符浸潭而享其应;
嘉生挺姿,珍群育质,月至日集,坤之珍络绎以效其报。
丕律既显,蕃休滋至。
方将巡岱巘而展采,陟仙闾而封检。
嗣烈考之茂实,昭圣帝之盛节。
粤若岁在作噩,月维仲吕。
绍隆绵瓞之绪,诞育猗兰之所。
若夫乘离正位,所以肇继明之业也;
执衡在序,所以示丕平之运也;
德盛于火,所以隆炎赫之期也;
性属于礼,所以昭揖让之治也。
惟圣间出,与时相符。
于是七相五公,鼎席之辅;
群司百执,朝绅之伴。
相与仰逢吉之辰,赞重雍之旦。
酌鸿典而具举,罄亮诚而善颂。
以谓行健不息,美利天下,乾之道也,于以叶宸算之常久;
体仁以长,资生万物,元之义也,于以配鸿名之首出。
参考馨烈,稽合棐彝。
愿以徽称,纪于嘉节。
臣志虔达,帝俞俯遂。
若乃缇帷宿设,藻卫环列
铜乌递风而细转,玉虬注漏以迟度。
银题朱网,敛夕霭以萧寥;
采眊矛,晃晨晖而容与。
金璆在肆,应节而徐,韵伊衔组。
树羽之器,率陈于陛次;
圭帛充庭,移珍而来享。
虽异域殊方之赆,亦备于壤奠。
奉常整仪而辨等,胪句唱警而传导。
朝弁就陈,陛戟严列。
皇帝鸣采茨以荣步,凝邃藻以临幄。
张麟文之席,摇雉习之扇。
帝晖煌煌,烛于周行,若北辰拱众星于中央;
朝容祗祗,伏于宸威,若湛露匪太阳而不晞。
森然拱著之位,穆若陟降之度。
倾心胥向,动色相趋。
于是上公进而言曰:「陛下席曼衍之图,隆骏遹之德。
道参侔于往初,泽羡溢于潜邸。
宰临方夏,兼并神明。
勤于邦而勿休,介尔寿而弥亿
臣等乐景化之寖被,省亲逢之重幸。
门弧之在旦,罄野芹而申祝。
谨奉觞而载拜,上千万寿」。
制曰:「俞,举公之觞」。
风行之令一降,嵩呼之声四达。
下陈齐肃之志,上谐纯嘏之祐。
缛宪交举,华绅夙退。
穆若欢颂,由神皋而及四方;
薰然太和,自编氓而及群类。
宜乎后天难老,与日并明。
抚五辰而凝绩,迄至登平;
据三灵而猎福,保隆久视。
为愿,著厥华封之言;
诞圣流歌,载乎唐室之典。
尽善之美乎虞帝,长发之颂乎商王。
矩矱具存,飙流不泯。
下臣寖陶醲化,被服素芬。
辄陈击壤之歌,仰祝如山之算。
稽首濡翰,谨献颂云:
天有成命,基宋之盛,德垂后兮。
于穆圣皇,临朝有光,道冠初兮。
里社之鸣,喧然有声,显受命兮。
帝生于室,神光四溢,观者悸兮。
帝御于宇,懿和宣布,荡难名兮。
执衡在序,达枢流祏,昭有异兮。
北斗回杓,举觞于朝,达臣诚兮。
南山之寿,极天且久,垂无穷兮。
太宗皇帝配位文 北宋 · 宋庠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三、《宋元宪集》卷三五
昭圣德,载缵武功。
声教诞敷,丕冒土宇。
奉兹常祀,以昭献诚。
小节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唐史论断》卷下、《唐宋名贤确论》卷一○
论曰:宣宗久居藩邸,颇知时事,故在位十三年,尚俭德以恤人隐,谨法令以肃臣下,恩厚宗室,礼重宰相,至于微行以察取士得失,焚香以读大臣奏疏,诚好德之君也。
然知人君之小节,而不知其大体。
懿安太后,嫡母也,不能尽礼事之,反致暴崩,为世所骇。
李德裕有济时才,不能容而逐之。
令狐绹功德无闻,复容子纳贿,有紊时政。
懿宗朝,谏臣疏之罪曰:「大中威福,又欲行于今日」。
则当时事可知也。
其河湟归顺,夷夏粗安,乃承武宗德裕之后,威令已盛而然也;
不然,宣宗用敏中辈,于时何所经画哉!
至宠次子,不定储位,裴休奏请,乃曰「若立太子,便是閒人」,此尤昧人君大体也。
卒至内臣争立嗣君,几至于乱。
宣宗区区为善,止于小节耳。
令狐绹纵贼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唐史论断》卷下、《唐宋名贤确论》卷一○
论曰:令狐绹,大臣也,当同国休戚,天下有患,可救则力救之。
况帅淮南一道,小寇入境,方忧讨除,未敢为暴。
部将察其必败之势,讨之甚易,不讨必致祸乱,乃曰:「长淮以南,他不为暴,听其过去。
馀非吾事也」。
岂大臣忧国之意?
真庸人茍且之见耳!
寻致大乱,屠害十数郡生灵,集天下兵讨之,周岁方平,则之罪不容诛矣。
武宗宠待,位极将相,一日致国患如此。
其后罪露,懿宗止命罢为太子太保,罚典如是,何以戒大臣奸庸不忠之罪?
宜乎天下大势之去也!
韦保衡路岩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唐史论断》卷下、《唐宋名贤确论》卷一○
论曰:唐自天宝而下,巨盗继起,时有忠杰将相,救世定乱。
加以元和会昌,英主贤臣,功业甚盛,故历年滋久,大势不衰。
懿宗居位,固中智以下之才,复将相不贤于前世,天下日以多事矣。
兵乱淮、徐,蛮寇蜀方,连年用兵,民力困弊。
于时人君勤劳政事,倚任忠贤,尚可救时之患。
懿宗乃用韦保衡路岩作相,纳贿树私,大紊时政,刑杀无辜甚众,大臣忠谏,逐之遐裔。
保衡乘势陷人,恣行贬逐。
二凶为患,中外所忧。
懿宗方崇奉佛教,泰然自安,故国政多僻,而时事不理。
贤才既逐,而忠谏无闻,生民困弊,德泽不及于天下,大势自是去矣。
汾阴宝鼎(皇汉之道,神鼎斯出。)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
至德昭彰,炎灵道昌。
汾阴而展礼,见宝鼎以呈祥。
有感则通,表承乾之穆穆;
为时而出,彰负扆之皇皇。
孝武以运继东周,位崇西汉,居尊克务于兢业,临下弥勤于宵旰。
崇诸厚德,俾远迩之悦随;
祀彼方丘,冀人神之幽赞。
礼斯盛矣,神惟享之。
允降穰穰之福,靡愆抑抑之仪。
由是蔤丘之畔,汾水之湄。
仰窥乎天,见黄云之缭绕;
俯察于地,得宝鼎以瑰奇。
莫不焕金景之荣光,蔚龙文之丽藻。
非惟启于至圣,抑亦见乎有道。
宁虞覆輖,萛天地之殊祥;
不假铭功,乃邦家之盛宝。
伟夫!
万方悉庆,百辟咸欣。
非铸鼎以象物,盖至诚之感神。
瑞启明时,岂类宗周之宝;
天祚皇德,萛为巨汉之珍。
何泽及坤灵,祥昭金鼎。
固莫量于轻重,又难偕乎奇挺。
载于瑞典,非迁洛以堪同;
获彼灵祠,岂于汤之足并!
不然,则又安得并芝房而荐庙,配白雉以陈诗?
于以显黄化之广运,于以昭圣政之无私。
岳脩贡而川效珍,徒虚语尔;
鼎取新而革去故,何莫由斯?
美夫祀事聿脩,休祥有秩
非劳九牧之贡,自显三材之质。
所以标瑞谍而纪祥经,弥万代而首出(《文潞公文集》卷一。又见《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二○三。)
挺:四库本作「梃」。
论弓手强壮充军不便事奏庆历元年八月1041年8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乐全集》卷二二、《宋名臣奏议》卷一二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近睹宣命差官往陕西等四路募强壮、弓手之充军者,事甚不便,已于十九日具状奏论,未闻朝廷别有处分,臣不胜忧疑。
敢再论其事,至诸召募之状已具条陈,今但言其必不可之理有二:若召人情愿充军者,而后籍之,臣料必不集事,今此遣使,徒使朝廷失大信于天下,州县惶惑,人心惊扰而已。
必欲集事,则非强致之不可,果强而致之,喧哗相动,祸变不测。
故此召募,宽之则事不集,急之则促乱,臣前言所谓必不可之理有二,此之谓也。
臣虽愚浅,忝居谏列,非不知边陲势急,戍备事大,卫兵禁旅调发不足,今日之举,盖朝廷非所获已。
臣愚深思,募人所以防祸难,若今之为,人未必为国家用,适所以致祸难者,但恐朝廷之忧不在边鄙,而在四郊之外矣。
向者群盗窃发,潜匿山谷,发卒数十倍捕之,犹不能即擒,久乃幸得自溃。
近日州郡奏报,比比有奸盗相聚,又京东西旱涝相仍,民方艰食,正月向尽,首种未入,朝廷尚须留意安辑,振其不足,更下此令,民心谓何?
凡民之籍者,四路不啻三十万人,今各不自保,于去留之间,此其搆扇唱和,可不过为防虑?
万一不逞之辈乘隙啸动,臣恐郡县官吏不弃城而遁,即拱手就拘,虽以墨翟之智,不能以无备守也。
以陛下神圣威德而宗庙之灵,天赞神助,则臣非所敢知者;
若专以人事料之,但见危形,未见安理。
往者,唐氏自高祖懿宗传十九主矣,其间戎狄侵轶,数至畿甸,大盗滔天,舆驾出狩屡矣,而卒全大业者,所恃民心不去,根本未摇,信令尚行也。
懿宗之世,南蛮陷交州,大起天下兵,转货食以事之,徐方戍卒相率回戈,连陷江淮,遂启仙芝、巢、让之寇,生民涂炭,因此危社稷。
今日之举,唐鉴未远也。
夫贤智之谋事,有万全之形,而后有一跌之虞,犹不以侥倖为之。
今天下犹古也,陛下奈何处成败之计如是之易乎?
伏愿陛下更与大臣从容讲求。
至如京东、西州郡见管厢禁诸军亦不少。
比州郡患于乏人,每使命拣选,不无多名留占
若量逐处民兵,随其众寡分番于本州防守,尽代见军赴边,此亦人情所便也。
朝廷机事,非臣详知,揣摩以言,精切未尽,屡展螗螂之臂,上冒雷霆之威,盖惟大义之所存,故于蕞躯而无爱。
不胜宗庙之忧,区区激切之至。
请选湖南安抚职司长吏等事奏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乐全集》卷二二
湖南蛮猺久为寇患,跨连数郡,被其毒害。
比来委任刘沆杨畋等以便宜从事,兵连祸结,屡致沮伤,损国威灵,陷民涂炭,湖湘之外,赋役烦兴,因循五年,贼势益大,抄掠残暴,不可胜计。
夫以唐室之盛,其成败之迹可得而言。
自河以北即为寇境,皆死命剧贼,薮穴深固,仅二百年,然而终不敢窥觊河南尺寸之地。
懿宗朝,缘安南之乱,发方镇之卒戍之,遂有庞勋之事,天下缘此以至瓦解。
庞勋一卒,非有雄材重势,但以患弭于豫防,祸生于所忽尔,则朝廷之忧不专在于西北也。
刘沆之轻疏,杨畋之迂率,近已除代而罢之。
刘夔之详雅清介,以当镇守之地可矣,其临事制变,恐难独任。
路转运使提点刑狱亦恐未尽推选。
宜为择遣材谋精敏之士,俾相协赞,以共图议。
诸缘溪峒州长吏,并乞检校,简才以处,务同绥集,以救数郡生民之命。
论新法奏熙宁八年十月1075年10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乐全集》卷二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六九、《太平治迹统类》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蒙恩在朝备员,经岁无施补益,每为深愧。
今被命守藩,旦夕出国门,适值陛下以垂象之变,降御札,发德音,敕宰司率在廷之臣直言过失,改修政事之未协于民者。
当陛下忧劳之际,老臣不为陛下开一言,则忠义之语无复至于天听,上负知眷,殁有馀责,敢以闻见,少报重恩。
臣闻天尊地卑,而君臣之分定;
君君臣臣,而后国体正,天下安。
故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臣无有作福作威。
臣而有作福作威,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
盖为国之体犹权衡,势不可使有所偏重,偏重之势,必成倾覆,历代成败,何不由此!
伏自近岁以来,灾异之作,率由阴侵于阳。
陛下天纵聪明,前言往事无不洞鉴,不待臣说也。
今圣心所以答天戒,责躬变礼,可谓精诚之至。
谓天盖高,其听孔卑,故不旋日而星变以隐,感通昭答,足以明皇天眷祐我有宋之意至矣。
陛下应之以实,固当践所言。
今夫政事之未协于民者固有之矣,大抵新法行已六年,事之利害非一二可悉。
就中役法一事,为天下害实深,累经更变,竟无长策可以定其法,议论日以纷扰,公私日以劳敝。
夫人为天地之心,天地之变,人心实为之,故和气不应,灾害荐作。
盖下令如流水之原,取其顺流之易也。
经六年而事功莫效,故其事必有未协于民者矣。
法既未协,事资必改,若犹惮改,人将不堪,忧患一成,噬脐安及?
陛下承六世之业,上有二宫,国家大事,愿陛下忧深而思远,宁忍于人情,不可忍于社稷也。
忧患既成,人臣各有去就之分,家国之忧独在,圣人所以终日不离其轻重,谓此也。
此臣所以为陛下痛心疾首,一夕而九兴也。
况今习俗奔竞,偷敝成风,交党相倾,势利相轧。
攻讦起于庙堂,辩讼兴于台阁,非所以昭圣化也;
毁誉移于好恶,赏罪偏于爱憎,非所以正王度也。
士大夫习尚如此,有为国家死节仗义,临艰虞而不易其操者欤?
之为君,选于众,举十六官,而与皋、夔、稷、契共治天下,犹且明四目,达四聪,而后能协和万邦。
大圣贤,未有一人之心力而可以成天下之务也。
陛下临御九年,中外臣庶皆在照临之下,其间必有知忠义、不二心之臣简在圣衷者矣,愿陛下召之左右,从容访逮。
譬之金石,叩之则鸣,人各有心,激之则发。
吉人之辞寡,吉人讷于言,外若不足,其中诚也;
利口捷给,外若有馀,其中伪也,惟圣鉴精察之。
若夫导之以言而不能尽者,使陈之简牍,必有所效者矣。
前代明君莫不以是考于下,故能广视听于扶同之外,究得失于几微之先。
揽其权纲,执其柄鐏,虑所以藏身之固,思所以置器于安,此惟独决于神断而后可,非所以谋于人者也。
夫事有失于前者,不可不悔;
患有在于后者,不可不惧。
如救焚溺,势不可缓,缓则无及于救矣。
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假人。
涓涓可以溃堤,荧荧至于燎原,衅端厉阶,不可忽也。
臣之心惟愿国家之善政美事,陛下之盛德鸿烈,高越百王之上,流光万世之下,天之福祥休嘉之象生,而咎證之象不生,民之愁叹怨嗟之声不作,而颂声作,使兆民乐事劝功,尊君亲上,欣戴安乐。
臣退就田里,以至瞑目泉下,犹知怀此幸愿也。
老臣无状,为陛下虑不敢不精,为陛下言不敢不尽。
亦惟陛下察此至诚,俯垂省纳,实天下幸甚。
候进止。
谢知制诰庆历三年十二月1043年12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九○、《皇朝文鉴》卷六四、《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四上、《文翰类选大成》卷一四二、《古俪府》卷六、《八代四六全书》卷五、《渊鉴类函》卷一九七、《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四二、同治《永丰县志》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某言:伏奉制命,蒙恩特授臣右正言知制诰者。
伏以王者尊居万民之上,而诚意能与下通,奄有四海之大,而惠泽得以遍及者,得非号令告诏发挥而已哉!
然其为言也,质而不文,则不足以行远而昭圣谟;
丽而不典,则不足以示后而为世法。
居是职者,古难其人。
乃以愚臣,而当此选。
臣某中谢
伏惟尊号皇帝陛下,茂仁圣之姿,祖宗之业,日慎一日,曾未少懈。
而自羌夷负固,边鄙用师,勤俭率先于圣躬,焦劳常见于玉色。
虽有忧民之志而亿姓未苏,虽有欲治之心而群臣未副。
故每进一善,则未尝不欲劝天下之能;
每官一贤,则未始不欲尽人材之用。
虽以爵禄而砥砺,尚须训诫之丁宁,尤假能言,以论至意。
可称是者,不又艰欤?
伏念臣虽以儒术进身,本无辞艺可取,徒值向者时文之弊,偶能独守好古之勤,志欲去于雕华,文反成于朴鄙。
本惧不适当世之用,敢期自结圣主之知?
陛下奖之特深,用之太过。
此臣所以恳让三四,至于辞穷。
而天意不回,宠命难止,尚虑顽然之未谕,更加使者以临门。
恩出非常,理难屡渎。
及俯而受命,伏读训辞,则有必能复古之言,然后益知所责之重,夙夜惶惑,未知所措。
伏况文字之职,厕于侍从之班,在于周行,是为超擢。
不徒挥翰以为效,自当死节以报恩。
惟所使之,期于尽瘁。
顺祖惠元明皇帝忌辰斋文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七○
伏以积仁累德,王业始于艰难;
追远奉先,孝治刑于遐迩。
式临讳日,祗率旧章。
顺祖惠元明皇帝肇启庆基,克光前烈,昭圣谟而贻厥,隆庙德而可观。
皇帝嗣继大明,克昌盛业,属讳辰而增感,因佛事以荐严。
顺祖皇帝伏愿如在之威,亘百年而可畏;
无疆之祚,佑亿世以垂休。
皇帝伏愿圣寿延鸿,丕图永固。
然后愿钧衡旧德,宗室群英,下洎臣民,咸均福祐。
仁宗皇帝万言书嘉祐六年十二月六日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镡津文集》卷九
年月日,杭州灵隐永安兰若沙门契嵩谨昧死上书皇帝陛下:某闻穷不忘道,学者之贤也;
亡不忘义,志士之德也。
于此有人,虽非贤德,而未始忘其道义也。
今欲究其圣人之法之微,此所谓不忘道也;
今忧亏损陛下之政治,是所谓不忘义也。
某,其人也。
某尝以古今文兴,儒者以文排佛,而佛道浸衰,天下其为善者甚惑。
然此以关陛下政化,不力救,则其道与教化失,故山中尝窃著书以谕世。
虽然,亦冀传奏陛下之丹墀。
而微诚不能上感,尝恐老死岩壑,与其志背。
今不避死亡之诛,复抱其书,趋之毂下,诚欲幸陛下察其谋道不谋身,为法不为名,发其书而稍视,虽伏斧锧,无所悔也。
若今文者皆曰必拒佛,故世不用,而尊一王之道,慕三代之政,是安知佛之道与王道合也?
王道者,皇极也;
皇极者,中道之谓也。
而佛之道亦曰中道,是岂不然哉?
然而适中与正,不偏不邪,虽大略与儒同,及其推物理而穷神极妙,则与世相万矣。
故其法曰随欲,曰随宜,曰随对治,曰随第一义,此其教人行乎中道之谓也。
若随欲者姑勿论,其所谓随宜者,盖言凡事必随其宜而宜之也。
其所谓随其对治,盖言其善者则善治之,恶者则恶治之。
是二者,与夫王法以庆赏进善,以刑罚惩恶,岂远乎哉?
但佛心大公,天下之道善而已矣,不必己出者好之,非己出者恶之。
然圣人者必神而为之,而二帝三皇庸知其非佛者之变乎?
佛者非二帝三皇之本耶?
《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是盖言神之所谓不可测也,茍有以其所宜而宜之。
陛下乃帝王之真主也,宜善帝王之道也。
今陛下专志圣断,益举皇极,以临天下。
任贤与才,政事大小必得其所,号令不失其信,制度文物不失其宜,可赏者赏之,可罚者罚之。
使陛下之道德益明益奋,则佛氏之道果在陛下之治体矣。
经曰:「治世语言,资生业等,皆顺正法」。
此之谓也。
此推圣人之远体,不止论其近迹耳。
然远体者,人多不见;
近迹者,僧多束执。
惟陛下圣人,远近皆察。
幸陛下发其远体,使儒者知之;
谕其近迹,使僧者通之。
夫迹者属教,而体者属道,非道则其教无本,非教则其道不显,故教与道相须也。
唐德宗欲慕其道,而不奉其教,非知道也。
懿宗泥其教而不体其道,非知教也。
武宗蔑佛,盖不知其教道者也。
某窃窥陛下赞诵佛乘之文,陛下可谓大明夫佛氏教道者也。
而学者乃有不谕陛下圣德如此,何其未之思也!
《洪范》曰:「会其有极,归其有极」。
此总谓之「皇建其有极」之意。
明王道唯以大中为准,必无党无偏,无反无侧。
合会其有中道者,同归其中道耳。
《春秋》之法,尊中国而卑夷狄。
其时诸侯虽中国,或失其义,亦夷狄之;
虽夷狄者,茍得其义,亦中国之。
是亦孔子用其大中之道也。
故传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义者,理也,圣人唯以适理为当,岂不然乎?
而学者胡不审《洪范》、《春秋》之旨,酌仲尼之语以为议论,何其取舍与圣人之法相盭,徒欲茍三代而无佛耶?
夫三代之时,其民初宜一教治之,故独用其一教也。
三代之后,其民一教将不暇治,或曰,天以佛教相与而共治之乎。
夫天下之不可欺,莫甚乎天人之际也。
今欲明此,不若以天人而验之。
佛教传之诸夏,垂千载矣,举其法,必天地鬼神顺之,人民从之,深感而盛化者,益以多矣。
其事古今之所闻见者,皆可以条对而筹数也。
凡所谓教者,皆古圣人顺天时、适民所宜而为之,以救世治者也。
然圣人之心,宜与天心相同,但在于逐人不陷恶而已矣,岂局其教之一二乎?
《书》岂不曰「为善不同,同归乎治」也?
今论者不探其所以为教之深远者,第见其徒不事事在家,逃脱外形骸,不躬衣食,以为诡异,与俗相远,而切深讥之。
徒恶黑黧为患,而不见脉患之深也。
黑黧不过变其皮肤矣,脉患至深,则绝人性命也。
今圣人导之剸情爱,委身世表,欲其全性命之至本,以治生死之大病,所谓治其出世者也。
犹老氏曰「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及吾无身,吾有何患」矣。
今人不稍谢其能与天下疗其大病,乃辄比世教而讥,是亦其所见之未达也。
抑又闻,凡事造形者则易见,在理者则难睹,盖形之者灼然,而理之者幽微也。
若今之佛教,弘益天下之事甚多,但其为理幽奥,而学者寡能见之。
某虽不足与知,今试推其大概者欤,端以进之陛下,冀陛下垂之以谕天下学者,则其死生之大幸也。
某闻佛法者,大要在人正其心。
其心果正,则其为道也至,为德也盛,盖其所说情性辨而真妄审也。
若今陛下以太和养诚,以仁恩礼义怀天下,虽其盛美已效,茍以佛法正心,则其为道德益充益茂矣。
经曰:「妙净明心,性一切心」。
此之谓也。
唐明皇初引释、老之徒,以无为见性,遂自清净,从事于熏修。
开元之间,天下大治三十年,蔚有贞观之风,而天子之寿七十八岁,享国四十五载。
是庸知非因佛法助其道德如此也欤?
梁武帝斋戒修洁过于高僧,亦享垂五十年,而江表小康,其寿特出于长寿,此亦佛法助治之验也。
使唐不溢情,梁不过卑,知人任人,其为德皆慎始终也,岂不尽善尽美乎?
然此陛下素所留意,其密资陛下之睿圣者,乃陛下自知而自得也,岂藉刍荛之言耳?
然此必陈之云云者,盖欲幸陛下诏以示学者,使其知佛之法有益于帝王之道德者如此也。
某又闻,佛之法以兴善止恶为其大端,此又最益陛下之教化者也。
请试校之,若今天下国家州置庠序,邑置学校,以兴起教化者也。
诗书礼义之说习民,欲其为善日益,而冀其奸恶不萌于心;
官师者又资以宣政化,而文儒之昌盛,虽三代两汉无以过也。
然而里巷乡墅之家,其人犹有耳未始闻诗书之音,口不道礼义之词,如此者何限?
盖又习闻佛说为善致福,为恶致罪,罪则通于鬼神,福则通于生死。
其人下自男女夫妇之愚,上抵贤哲之伦,鲜不以此而相化,克己斋戒,纵生而止杀。
或日月年,或修其身者,称颂佛经,天下四海之内,几遍乎闾里营戍也。
然其间悛心改行,为仁为慈,为孝为廉,为恭为顺,为真为诚,其意亦不少也,乃今古耳目之所常接耳。
脱若家至户到,而接之如此者,恐不啻半天下也。
虽其趋习之端与儒不同,至于入善成治,则与夫诗书礼义所致者何异乎?
所谓最益陛下之教化者,此其是也。
《唐书》曰:「虽其异方之教,无损理原」。
盖此之谓也。
抑又闻佛氏之法以五戒、十善为教导世俗者,谓五戒修也所以成人,十善也所以生天。
二端皆不治之,而纵心乎十恶者,不唯不至乎天人,而后陷其神于负处也。
今天下之人以五戒、十善而自修者固以多矣。
大凡循善则无恶,无恶则不烦刑罚。
今以戒善而不烦陛下之刑法者,天下岂谓无有益也?
盖不按而自觉矣。
而天下郡邑,其刑有时而省,其狱有时而空,庸知其非因阴助而然也?
宋之何尚之谓其君曰:「能行一善,则去一恶;
去一恶,则息一刑。
一刑息于家,万刑息于国,则陛下之言坐致太平是也」。
然佛法能与陛下省其刑狱又如此也。
抑又闻,佛者其人神灵睿智,古云大不测人也。
死生变化自若,而死生不能变化,盖其所得之道大妙,妙乎天地鬼神,而天地鬼神嘉之。
其为圣人也,亦与世之所谓圣人异也。
范晔西域论》曰:「灵圣之所降集,贤懿之所挺生」。
裴休亦曰:「知佛为大圣人,其教有不可思议之事」。
是二者始知佛之所以为圣人也。
故其为法为言,乃能感天地而怀鬼神。
幽冥要其法,钦其言,而古人尝发于巫觋卜祝,接于梦寐者固亦多矣。
河海方波涛汹涌,其舟欲没,人之欲溺,及投佛之经,则波清水平,民得无害。
民欲旸若,以其法而祷之天地,而天地旸;
民欲雨若,以其法而祷之,鲜不之效。
然其遗风馀法,与天下为福为祥而如此,此又人耳目之所常接者也。
与陛下禋天地,祀社稷,祷乎百神,而与民为福者,何以异乎?
《祭法》曰:「法施于民则祀之,能禦大菑、能捍大患则祀之」。
若今佛法也,上则密资天子之道德,次则与天下助教化,其次则省刑狱,又其次则与天下致福却祸。
以先王之法裁之,可斥乎?
可事乎?
然儒者以佛道为异端,恶其杂儒术,以妨圣人之道行,乃比杨、墨俗法而排之,是亦君子误也。
而佛、老与孔、周,自古帝王并用其教,以治其世俗,几乎百代,是佛之教巍巍然关乎天地人神,岂以杨、墨为比?
盖论者未思其所以相妨之谓也。
大凡其事异而意异者,鲜能济事;
意同而事不同者,鲜不济事。
夫于事不济,乃谓相妨,而济事岂谓相妨乎?
今佛者其教固同导人而为善,虽其所作者而有前后,盖以前后而相资也,孰谓有妨圣人之道乎?
若夫儒经有与佛经意似者数端,含而蕴之,若待佛教而发明之。
然意密且远,而后儒注解牵于教,不能远见圣人之奥旨,岂非传所谓「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
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今试较之,亦幸陛下垂之学者。
若《中庸》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
是岂不与经所谓实性一相者似乎?
《中庸》但道其诚,未始尽其所以诚也。
及乎佛氏,演其所以诚者,则所谓弥法界、遍万有、形天地、幽鬼神而常示,而天地鬼神不见所以者,此言其大略耳。
若其重玄叠妙之谓,则群经存焉。
此疑若与圣人广其诚说而验之乎。
孔子曰:「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
其意岂非如此也?
又曰:「惟天下至诚能尽其性;
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
尽人之性,则尽物之性」。
以至「与天地参」耳。
是盖明乎天地人物其性通也,岂不与佛教所谓万物同一真性者似乎?
《中庸》虽谓其大同,而未发其所以同也。
及佛氏推其所以同,则谓万物其本皆一清净,及其染之,遂成人也,物也,乃与圣人者差异。
此所谓同而异、异而同者也。
明其同,所以使其求本以迹,趋乎圣人之道也;
明其同,所以使其迹而复本,不敢滥乎圣人之道德也。
其又曰:「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
以至「悠久所以成物。
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
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矣」。
岂不与佛所谓法界常住、不增不减者似乎?
《中庸》其意尚谦,未踰其天地者也。
及佛氏所论法界者,谓其广大灵明,而包裹乎十方者也。
其谓博厚高明,岂止与天地相配而已矣?
经曰:「不知色身外,洎山河大地虚空,咸是妙明真心中物」。
岂不然乎?
孔子未发之者,盖尊天地而欲行其教也。
其所谓「悠久所以成物」,是亦可求其包含之意耳。
其又曰:「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
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以至「夫地,一撮土之多」云云者,是岂不与佛教所谓「世界之始,乃有光明风轮,先色界天;
其后有安住风轮,成乎天地」者似乎?
《中庸》虽尊其所以生,而未见其所以生也。
及佛氏谓乎天地山河之所以生者,其本由夫群生心识之所以变,乃生此诸有为之相耳。
故经曰:「想澄成国土,知觉乃众生」。
孔子所谓「其为物不二,其生物不测」者,似此而不疑,亦以分明者也。
若《洪范》五福六极之说者,此儒者极言其报应者也。
尝窃考之,其意微旨,若关乎佛氏所云其三界者也。
注疏者亦牵于教,不复能远推之,岂为然也?
其一曰凶短折寿,其五曰恶恶丑也。
若其殇子者,才生则死,岂亦恶政所加而致凶短折耶?
盖人生其相状妍丑者,乃父母所生,其形素定,岂必谓当世恶政而致之乎?
然圣人含其意而未发者,岂不以人情便近而昧远,未即以他生语之,疑其亦有所待者也。
及乎佛教,谓人生之美恶,以其往世与不修致如此也。
此世与不修,则其美恶之报复在其后世耳。
用此以求孔子之意,可尽也。
若《系辞》曰:「原始要终,故有死生之说。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
是岂不与佛氏所谓生死者皆以神识出没诸趣者似乎?
孔子略言,盖其发端耳。
及佛氏所明夫生死变化者,非谓天地造化自然耳。
盖生死者各以其业感为人,为鬼神,为异类。
而其生死变化之所以然者,于此不亦益明乎?
《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书》曰:「兹殷多先哲王在天」。
是不唯圣人但欲致敬于鬼神耳,亦意谓人之精明不灭,不可不治之也。
此与佛教人人为德为善,资神以清升者何以异乎?
孔子但不显说耳,及佛氏则推而尽之矣。
《晋书》王坦之与竺法师相约报验之事,其亦明矣。
佛教其言不虚,多此类也。
而如此数说者,皆造其端于儒,而广推效于佛,岂圣人自以冥数潜通,不使人而辄识乎?
不尔,何其道理之相贯如此也?
《汉书》曰:「盖遵俗无方,适物异会,取诸同归,指诸疑说,则大道通耳」。
岂不然乎。
而《列子》亦谓孔子尝曰:「西方之人有圣者焉,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然《列子》之说虽不载于五经六籍,盖尊中国圣人以立教,或虽有其言而不宜书之,诸子得以志之耶?
此儒佛不可相非,又益明矣。
抑又闻,佛谓于其道未有了者谓之权教,于其道了然者谓之实教。
实者受人以顿,权者受人以渐。
所谓人天乘者,盖言其渐之渐者也。
今以儒五常之教较之,正与其五教十善人天乘者同也。
岂儒之圣人不亦以佛之权者,而教人以渐乎?
佛经所谓孔子乃是昔儒童圣人焉,或其然也。
故传曰:「可与适道,未可与权」。
权者不亦甚而不易知乎?
然佛法播此故亦已久矣,见重于人君臣之圣贤者胡可胜数?
而陛下之圣祖宗奉其法而张之,其又过于古之天子也。
先皇帝至圣,最知其然,虽作《崇释论》广之。
今陛下明圣,又悉究其道妙,天下方向风慕德,欲因陛下而以佛为善也,世之学者何其未知信也?
然虽大公之世可以显大道,大明之人可以断大疑。
今陛下圣人,诚大明也;
陛下盛世,诚大公也。
正夫儒佛二圣人之道,断天下之疑,岂不属陛下今日耳?
某幸陛下出其书,与公卿详之。
茍其说不甚谬妄,愿垂天下,使儒者儒之,佛者佛之,各以其法赞陛下之化治,如前所论,遗为万世定鉴,而后制绝其相訾之说,俾佛法而更始,自陛下圣朝。
是不唯佛之徒之幸,抑亦天下生灵之幸;
岂唯生灵之幸,亦天下鬼神之大庆也。
抑又闻,陛下存佛教于天下者,必欲其与生为福之效。
天下之人以为其徒者,必欲行其教法也;
欲其教行,则必欲以其法而导人为善也。
如此,则天下为善为福,诚系于其法;
法行与否,诚系于其徒也。
是以天下务其徒而为急。
茍存其法,而其徒不得其人,其法亦何以为效也?
《易》曰:「茍非其人,道不虚行」。
岂不然哉?
然则得人在制其徒及其时而学习之,使成其器。
及其时,则其学习易成;
人过其时,则其教谕难入也。
昔佛制使人年盈二十,乃使得受具足戒,出家则听以其沙弥从事
沙弥者,盖容以其童子而出家也。
其意以后世其人根器益钝,而顿解者鲜,必资其早教少习,及其心未滥而渐之于道也。
二十乃得受具足戒者,盖以习性已成,志虑已定,可使守戒而行道也。
其自既尔,必能推之以善于人也。
故谓三宝之间,相承而续佛慧命者,唯藉于僧宝耳。
其出家之制在律部,最为定法,不可辄踰也。
昔进言于陛下者曰:其人未年二十者,不得听之出家。
何其与佛制大相戾耶?
二十而出家者,姑使其预僧胜缘可也,茍欲其大成器,行道而与陛下导人为善,恐其未然也。
此可自验。
夫二十而始出家者,使其稍聪且明,诵一经矻矻不暇他习,三四年仅就;
及其试之,一举而得者百不一二。
其次五六年乃诵一经,其次暗钝者或十年而仅能诵之。
茍其如此,幸得纳戒而为僧,其人年不三十,已四十矣。
就使其人三十五六,而使预大戒,犹恐其捍格而不胜其学习也。
况以三四十者,而欲其通明练习其所谓禅者、讲者、律者,戒、定、慧者,他教圣人之道、异方殊俗之言语者,此又恐其不能也。
必尔,使其二十而始出家者,不亦误乎?
进言又以其少预僧伦,加于耆宿之上为嫌,乃谓制之。
然此以僧坐列之法而律成之可也。
夫僧坐列之法,亦有以声德而相推上下者也,不止其年腊高者须上,有名德而年少者必下也。
今以其坐列高下而遂定其出家制,岂谓得其事宜耶?
夫佛制出家之律,盖其徒所生之本源耶。
茍汩其源,而欲其流之清,是亦惑矣。
大凡人知道而有所守者,其为非则鲜矣;
其不知道而无所守者,其作过必多矣。
若近世僧辈,以过而触陛下刑禁者,盖其习学不正,罔有所守而致然耶?
某窃恐其徒而今而后益无所守,频触刑禁,并其教道而辱之。
又忧其法益不得其人,而圣人之法微而遂灭矣。
用此常寝不安,食不甘,实欲陛下复其旧制,遵行先帝之法,务与佛制而相近也。
出家则不限年之少壮,其业稍精,则宜广之;
其心益诚,则宜正之。
如此,庶几万一得其人也。
又幸陛下精其师率者,宜劝之正,其正者而广之。
如此,亦庶几其徒万一轨道而鲜过也。
所谓其师率者,今天下主禅之众者,主其讲之众者。
所谓置正者,今郡国之僧正者也。
果不以其侥倖,为诚能张其教法者,幸少加以礼服。
脱以其公而失之,亦将宥之,察吏诬而无屈陷之刑。
如此,可以使其徒而慕之尚之也,是亦劝诱之一道也。
其徒茍欲求师访道千里之远,有司不以凭由而阻之,使人无迫戚之心,往来裕如也。
凭由之制,本用防恶,及其小吏侮之,而返更防善。
此又在百执事而宜深察之。
若某委于山谷,不数数于世,亦已久矣。
其著书,欲出山中,而耆旧者抱袂而相留,曰:「尔以道自胜于山林,可谓得矣。
乃一旦而辄动,何不自重其去就?
且留」。
某谓其人曰:「吾佛法,实圣贤之道源,天下之善本。
今其人不知,乃相与讥佛而沮法。
吾忧其损天下之善本,欲往赖吾帝而劝诱之,亦欲资其治世也。
神明在上,实闻斯语,非如他术衒鬻,侥倖欲有求也。
然平生为法不为己,不亦重乎?
而某一介守死,岂足自为轻重也」?
其人又曰:「吾帝以寺庙与尔徒布诸四海,岂不盛矣,亦云何哉」?
某又谓之曰:「尔属知其一,不知其二。
夫圣人之道,在正不在盛也」。
而某区区蝼蚁之志,其实如此,傥陛下垂天地之察,则其幸尔。
契嵩之书,其前后臣之,其中名之者,亦有所云也。
夫君臣之谓,盖圣人以定在公者尊卑也,自古唯衣冠缙绅者欤。
今为僧,祝发隳形,仪范与人间虽异,而辄与衣冠所称相滥,不乃失其事宜耶?
孔子曰:「必也正名乎」。
僧人预其人臣之谓其名,岂为正哉?
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诸侯。
昔王霸、严光不臣不名于汉,岂其然也?
僧本蹈道世外,又敢冒其人臣之称也?
然僧而臣之者,善出近世不稽之例也。
以其书前后称臣者,表始终不敢违例;
其中名之者,表不敢果以非其所宜者以见陛下也。
干冒天威,不任皇恐之至。
不宣。
沙门契嵩昧死上书。
富舍人1041年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二、《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二六、道光《南城县志》卷三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舍人执事:士之不见礼于世久矣。
古之君子以天下为务,故思与天下之明共视,与天下之聪共听,与天下之智共谋,孳孳焉,唯恐失一士,以病吾元元也。
如是,安得不急于见贤哉!
后之君子以一身为务,故思以一身之贵穷天下之爵,以一身之富尽天下之禄,以一身之能擅天下之功,名望望焉,唯恐人之先己也。
如是,谁暇于求贤哉?
嗟乎!
天下,至公也,一身,至私也,循公而灭私,是五尺竖子咸知之也。
然而鲜能者,道不胜乎欲也。
今夫卜相下艺,先民之所不齿者也,而所居之室重冠累盖,名卿大人引领而愿见,若饥之食焉,以其能言己之祸福故也。
士之能言天下国家之祸福,而未尝有人欲见焉。
门未入而阍人拒之者有矣,谒既上而辞以事者有矣。
或貌若恭而情不在焉,或言虽交而意不通焉。
遇之以常人,问之以常事,一面而去,有如道路。
吁,可怪也!
彼卜相之言祸福受之天,而不可变者也;
虽其知之,无益于事。
士之言祸福在乎人,而足以有为者也;
幸而闻之,则祸可转而为福,危可复安,乱可复治,兹有益之大也。
贵无益而贱有益,为一身而忘天下,果其人之忠且贤邪!
有志之士,果宜琐琐于其间邪!
觏,远方之人,弛担都下再期月矣,惟其山林之状而鱼鸟之心,惧取辱于形势之涂,非旧相识,曾未敢踵其门。
将求夫有古君子之道者而为之依归,尚未能也。
今者,友人董士廉自陈之秦,相遇于道,既称执事之德高出于世,且言误听,尝得区区之姓名,有与进之意。
伏而思之,以执事之负雄材、得美仕,是于其心靡有所不足矣,而以草茅之微,寘在齿牙,岂非有古君子之道,以天下为务而急于见贤者乎?
觏虽非贤,焉敢自匿?
故兹浣濯衣冠,请问左右。
窃念觏资朴不美,其生三十馀年,所务唯学,所好唯经,于当时之文,诚未有以过人者。
至若周公之作,孔子之述,先儒之所未达,历代之所不行者,尝用功焉。
其志将以昭圣人之法,拯王道之纲,制为图书,以备施用。
明王有作,举而措之,四海之内,庶乎斯民之复有知也。
不幸寒饿之锋,劫而去之,有怀未果,中夜长叹。
今兹箱箧草具,略有存者,旅穷无资,弗及缮录。
执事若于暇日赐之从容,当挈其一二,陈诸座隅,必有可观者矣。
吁!
古之所谓知己者,信其道也,非徒利其身也。
不然,何山之深而不可庐?
何水之广而不可渔?
著书传道,求闻于后世,不犹愈于碌碌食众人之食乎?
不宣。
觏惭汗再拜。
吊慰契丹国主书天圣九年七月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四、《宋大诏令集》卷二二八
近枉使车,特形讣问。
伏承昭圣皇帝上仙,恭惟攀慕号哽,何可胜任?
弟肇缵崇基,乍萦庶务,勉抑因心之感,用遵顺变之经。
方固讲修,但深惨系。
吊慰契丹国母书天圣九年七月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四、《宋大诏令集》卷二二八
不意凶变,昭圣皇帝上仙。
恭惟号慕英灵,悲哽难处,缅兹顺德,方厚睦邻。
冀抑节于深哀,庶克循于变礼。
伤怛之外,企祝尤增。
契丹誓书庆历二年八月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四、《三朝北盟会编》卷六
谨按景德元年十二月七日章圣皇帝昭圣皇帝誓曰:「共遵诚信,虔守欢盟。
以风土之仪物,备军旅之费用,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
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搬送至雄州交割。
沿边州、军,各守疆界;
两地人户,不得交侵。
或有盗贼逃逋,彼此勿令停匿,至于陇亩稼穑,南北勿纵搔扰。
所有两朝城池,并各依旧存守,修壕葺塞,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决河道。
誓书之外,一无所求。
各务协心,庶同悠久。
自此保安黎庶,谨守封疆。
质于天地神祇,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
有渝此盟,不克享祀,昭昭天鉴,共当殛之」。
昭圣皇帝复答云:「孤虽不才,敢遵此约,谨当告于天地,誓之子孙,神明具知」。
呜呼,此盟可改,后嗣何述!
切以两朝修睦,三纪于此,边鄙用宁,干戈载偃,追怀先约,炳若日月。
今绵祀已深,敦好如故。
关南县邑,本朝传守,惧难依从;
别纳金币之仪,用代赋税之物。
每年增绢一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搬至雄州白沟交割。
两界溏淀,已前开畎者,并依旧例,自今已后,不得添展。
其见堤堰水口,逐时决泄壅塞,量差兵夫,取便修叠疏导。
非时霖潦,别至大段涨溢,并不在关报之限。
南朝河北沿边州军,北朝古北口以南沿边军民,除见管数目,依常教阅,无故不得大段添屯兵马。
如有事故添屯,即令逐州军移牒关报。
两界所属之处,其自来乘例更替,及本路移易,并不在关报之限。
两界逃走作过诸色人,并依先朝誓书外,更不得似目前停留容纵。
恭惟二圣威灵在天,顾兹纂承,各当遵奉,共循大体,无介小嫌。
且夫守约为信,善邻为义,二者缺一,罔以守国。
皇天厚地,实闻此盟。
文藏宗庙,副在有司。
馀并依景德统和两朝誓书。
按:《契丹国志》卷二。又见同书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