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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吕公弼工部侍郎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六六、《临川先生文集》卷四九
敕:褒德序功,制为禄位,先帝所以熙庶政也。
朕虽在疚,所不敢忘。
具官某,保身慎行,旧有荣闻,陟降左右,是为世臣,惠绥西南,风绩尤显。
冬官之贰,其往钦哉!
可。
右正言知制诰越州沈遘起居舍人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六六、《临川先生文集》卷四九
敕:列名侍从,分职方维,厥有庸勋,朕其甄序。
具官某,瑞良足以有守,精敏足以有谋。
为时宝臣,典掌明命;
抚州部,治声流闻。
内外之劳,进迁惟允,序官二等,以懋厥勤。
是谓宠荣,往其祗服!
可。
枢密使张昪封赠三代制 其七 所生母追封庆国太夫人王氏可追封蜀国太夫人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七一、《临川先生文集》卷五四、《皇朝文鉴》卷三八、《三续古文奇赏》卷六
敕:《传》称《春秋》之义,母以子贵。
说者或非焉。
而人子之爱其亲,岂有穷哉?
己则富贵,而亲不与焉,人情之甚可哀者也。
当有追崇之礼,称其思慕之心。
具官某所生母某氏,温柔惠和,得媲君子,克生贤佐,为朕宝臣,允于庶言,秉国枢要。
追荣之典,既启尔邦,其改新封,以鸿后庆。
尚其冥漠,享此恩荣!
可。
翰林侍读学士许州军州事梅公神道碑熙宁元年八月1068年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临川先生文集》卷八八、《皇朝文鉴》卷一四六、《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五三、《文章辨体汇选》卷六八○、《二梅公年谱》附录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翰林侍读学士正奉大夫、行给事中、知许州军州事、兼管内堤堰桥道劝农事上柱国南昌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三百户、食实封六百户、赐紫金鱼袋梅公之墓,在宣州宣城县长安乡西山里。
公有五子:鼎臣德臣宝臣、辅臣、清臣
清臣今独在,为尚书司门郎中,以公行状及乐安欧阳公之铭,来请文以刻墓碑,时熙宁元年八月四日也。
铭曰:
先公梅伯,后氏其国。
弥周涉秦,不见史策。
有鋗有福,著汉名籍。
公福之孙,询字昌言
三世弗仕,陵阳之里。
公第廷中,判官利丰
再岁而擢,以丞将作。
以宰仁和,人誉用多。
主推御史,侍考进士
一见天子,以为知己。
诏曰试哉,遂试中书
馆之集贤,赐服绯鱼。
于时继迁,兵我西鄙。
老弱馈守,丁彊多死。
灵州告危,帝视不怡。
公请择人,使潘罗支。
兵法所谓,以夷攻夷
帝曰:「谁可」?
「无如臣者」。
曰「予汝嘉,闭陷奈何」?
公拜且跪,飏言而起:「茍纾西师,臣不爱死」。
出书授之,「往讫尔谋」。
至疆敕还,会弃灵州
帝察公艺,可书帝制。
相或止之,留佐三司
其后罗支,果窘西贼。
论将料敌,皆如所策。
或从或违,或挤或推。
梧合阻夷,神者公尸。
黜之倅州,用狱一眚。
去杭而苏,列国东屏。
漕输浙河,就付将领
三年告功,仅得故省。
又以谴投,守彼淮州
有僚许公,相得于此。
与之欣然,乐以忘徙。
使于湖北,迁自濠梁,又夺一官,往裨于襄。
坐发驿马,给奔丧者。
于鄂于苏,剖将之符。
握节关中,使总其输。
煌煌金章,厥赐特殊。
谋复灵武,度兵葫芦。
秦有将玮,诺公与俱。
会玮召还,公复沦胥。
有反咸阳,能名氏朱。
始虽弗察,后捕而诛。
自怀徂池,再副戎车。
真宗新陟,罪垢皆涤。
为郎度支,以将广德
外更四州,楚、寿、陕、荆。
乃还待制,中纠狱刑。
有岿龙图,其唐殖殖。
就以学士,专其阁直。
辍之铨衡,乘传临并。
超迁郎秩,进直枢密
趣归封驳,考国中失。
申命选事,得权进绌。
加职侍读,改司群牧
移之审官,审是在服
伐阅积迁,给事于中。
告疾出许,鼓歌从容。
方公少壮,志立人上。
谈辞慨然,帝悦而向。
及后晚出,皆为将相
公则老矣,将归田里。
康定辛巳六月十日,公七十八,以其官卒。
公开南昌,勋爵第一。
夫人曰刘,不及郡封。
封君彭城,其卒先公。
公卒明年季秋挟日于州山西,卜祔而吉。
公有四子,伯为进士,丞于殿中,与仲前死,仲赐科名,叔也皆丞,将作、殿中,或废或兴。
有显惟季,时丞卫尉,今为郎中,论序初终,实来求诗,刻示无穷。
司封员外郎秘阁校理丁君墓志铭熙宁元年二月1067年7月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二、《临川先生文集》卷九一、《文章正宗》续集卷八、《文编》卷六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七○八、《古文奇赏》卷二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五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朝奉郎尚书司封员外郎、充秘阁校理、新差通判永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上轻车都尉赐绯鱼袋晋陵丁君卒。
王某曰:「噫!
吾僚也,方吾少时,辅我以仁义者」。
乃发哭吊其孤,祭焉而许以铭。
越三月,君婿以状至,乃叙铭赴其葬。
叙曰:君讳宝臣字元珍
少与其兄宗臣皆以文行称乡里,号为「二丁」,景祐中,皆以进士起家。
君为峡州军事判官,与庐陵欧阳公游,相好也。
又为淮南节度掌书记
或诬富人以博,州将贵人也,猜而专,吏莫敢议,君独力争正其狱。
又为杭州观察判官,用举者兼州学教授
又用举者迁太子中允,知越州剡县
盖其始至,流大姓一人,而县遂治,卒除弊兴利甚众,人至今言之。
于是再迁为太常博士,移知端州
侬智高反,攻至其治所。
君出战,能有所捕斩,然卒不胜,乃与其州人皆去而避之,坐免一官,徙黄州
会恩除太常丞,监湖州酒。
又以大臣有解举者,迁博士,就差知越州诸暨县。
其治诸暨,越人滋以君为循吏也。
英宗即位,以尚书屯田员外郎,编校秘阁书籍,遂为校理同知太常礼院
君质直自守,接上下以恕。
虽贫困,未尝言利。
于朋友故旧,无所不尽。
故其不幸废退,则人莫不怜;
少进也,则皆为之喜。
居无何,御史论君尝废矣,不当复用,遂出通判永州
世皆以咎言者,谓为不宜。
夫驱未尝教之卒,临不可守之城,以战虎狼百倍之贼,议今之法,则独可守死尔,论古之道,则有不去以死,有去之以生。
吏方操法以责士,则君之流离穷困,几至老死,尚以得罪于言者,亦其理也。
君以治平三年待阙常州,于是再迁尚书司封员外郎,以四年四月四日卒,年五十八。
有文集四十卷。
明年二月二十九日,葬于武进县怀德北乡郭庄之原。
君曾祖讳辉,祖讳谅,皆弗仕。
考讳柬之,赠尚书工部侍郎
夫人饶氏,封晋陵县君,前死。
子男隅,太庙斋郎,除、隮为进士,其季恩儿尚幼。
女嫁秘书省著作佐郎集贤校理同县胡宗愈,其季未嫁,嫁胡氏者亦又死矣。
铭曰:
文于辞为达,行于德为充。
道于古为可,命于今为穷。
呜呼已矣!
卜此新宫。
重修成都西楼(代吕公弼嘉祐七年十月1058年12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 创作地点:重庆市市辖区铜梁区
嘉祐六年夏四月,予自延安就领成都节制。
至则考求风俗之敝,及其所便安,乃知蜀人循柔思义,易以诚感,治得其道,皆能乐生。
于是平心而思,律己而动,事罔钜细,务中适宜,庶几宣布皇泽,使之泳游,则亦无愧。
既而普淖大熟,新陈相仍,物遂平价,昔之饥者有腴其肤,向之寒者或温其躯,野农昼嬉,廛叟夜娱,皞皞然不知其从来,若处于唐虞。
岂非尧仁舜明,覆被幽远,庶黎蒙福之效欤!
夫然,奉诏令,导德惠,因其安生而与之共乐者,亦牧守之事也。
府署西楼,创建远矣。
藩翰之峻势,宅林园之胜地。
登临阔视,可以极山川之秀景;
燕閒高会,可以快风月之清意。
岁之方,物状尤异,红葩鲜妍,台榭交辉,绿树茂密,亭宇争荫。
吾民来游,醉于楼下,实一方之伟观,四时之绝赏也。
惜乎基级倾圮,梁栱腐桡,遽一风雨,虑至剥覆。
此而不葺,殆非修旧起废,悦民便俗之理。
然议者重于兴作,欲改竖厅舍。
予以为斯楼之建,亦西州故事,一日乘毁辄易,民其谓何?
乃办材鸠功,因而新之,不赋于民,不耗于公,未踰月而事具。
观夫巍构山立,重楹翚飞,上虚下广,内显外壮,穹隆奂丽,疑若天设。
既落成之,酌而谓同僚曰:「昔齐宣、梁惠有园囿台沼之胜,不与民共,孟子议之。
会今承平,远方无他忧,斯人熙熙,知乐生之趣。
予幸守土,不咈其欲,则是役也,庶不为孟子所讥耳」。
因笔为记云(《净德集》卷一三。)
原无此注,据文渊阁本补。
张方平谏用兵书熙宁十年1077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七、《记纂渊海》卷六一、《崇古文诀》卷二五、《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八、《齐东野语》卷一、《黄氏日钞》卷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文章类选》卷一五、《文编》卷一二、《文章辨体》卷八○、《名世文宗》卷二○、《经济类编》卷六○、《古文渊鉴》卷四九、《古今图书集成》戎政典卷一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闻好兵犹好色也。
伤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
贼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
此理之必然者也。
夫惟圣人之兵,皆出于不得已,故其胜也,享安全之福。
其不胜也,必无意外之患。
后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已,故其胜也,则变迟而祸大,其不胜也,则变速而祸小。
是以圣人不计胜负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祸。
何者?
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者,七十万家。
内则府库空虚,外则百姓穷匮
饥寒逼迫,其后必有盗贼之忧;
死伤愁怨,其终必致水旱之报。
上则将帅拥众,有跋扈之心;
下则士众久役,有溃叛之志。
变故百出,皆由用兵。
至于兴事首议之人,冥谪尤重。
盖以平民无故缘兵而死,怨气充积,必有任其咎者。
是以圣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已,不敢用也。
自古人主好动干戈,由败而亡者,不可胜数,臣今不敢复言。
请为陛下言其胜者。
秦始皇既平六国,复事胡越,戍役之患,被于四海。
虽拓地千里,远过三代,而坟土未乾,天下怨叛,二世被害,子婴被擒,灭亡之酷,自古所未尝有也。
汉武帝承文、景富溢之馀,首挑匈奴,兵连不解,遂使侵寻及于诸国,岁岁调发,所向成功。
建元之间,兵祸始作,是时蚩尤旗出,长与天等其春戾太子生。
自是师行三十馀年,死者无数。
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父子皆败。
班固以为太子生长于兵,与之终始。
帝虽悔悟自克,而殁身之恨,已无及矣。
隋文帝既下江南,继事夷狄。
炀帝嗣位,此心不衰。
皆能诛灭强国,威震万里。
然而民怨盗起,亡不旋踵。
唐太宗神武无敌,尤喜用兵,既已破灭突厥高昌、吐谷浑等,犹且未厌,亲驾辽东
皆志在立功,非不得已而用。
其后武氏之难,唐室凌迟,不绝如线。
盖用兵之祸,物理难逃。
不然,太宗仁圣宽厚,克己裕人,几至刑措,而一传之后,子孙涂炭,此岂为善之报也哉。
由此观之,汉、唐用兵于宽仁之后,故其胜而仅存。
秦、隋用兵于残暴之馀,故其胜而遂灭。
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掩卷流涕,伤其计之过也。
若使此四君者,方其用兵之初,随即败衄,惕然戒惧,知用兵之难,则祸败之兴,当不至此。
不幸每举辄胜,故使狃于功利,虑患不深。
臣故曰:胜则变迟而祸大,不胜则变速而祸小。
不可不察也。
仁宗皇帝覆育天下,无意于兵。
将士惰偷,兵革朽钝,元昊乘间窃发,西鄙延安、泾、原、麟、府之间,败者三四,所丧动以万计,而海内晏然。
兵休事已,而民无怨言,国无遗患。
何者?
天下臣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有不得已之实故也。
今陛下天锡勇智,意在富强。
即位以来,缮甲治兵,伺候邻国。
群臣百寮,窥见此指,多言用兵。
其始也,弼臣执国命者,无忧深思远之心。
枢臣当国论者,无虑害持难之识。
在台谏之职者,无献替纳忠之议。
从微至著,遂成厉阶
既而薛向横山之谋,韩绛效深入之计,陈升之吕公弼等,阴与之协力,师徒丧败,财用耗屈
较之宝元庆历之败,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边兵背叛京师骚然,陛下为之旰食者累月。
何者?
用兵之端,陛下作之。
是以吏士无怒敌之意而不直陛下也。
尚赖祖宗积累之厚,皇天保祐之深,故使兵出无功,感悟圣意。
然浅见之士,方且以败为耻,力欲求胜,以称上心。
于是王韶搆祸于熙河章惇造衅梅山熊本发难于渝泸。
然此等皆戕贼已降,俘累老弱,困弊腹心,而取空虚无用之地,以为武功。
使陛下受此虚名而忽于实祸,勉强砥砺,奋于功名。
沈起刘彝,复发于安南,使十馀万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道路之人,毙于输送,赀粮器械,不见敌而尽。
以为用兵之意,必且少衰,而李宪之师复出于洮州矣。
今师徒克捷,锐气方盛,陛下喜于一胜,必有轻视四夷凌侮敌国之意。
天意难测,臣实畏之。
且夫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旋奏捷,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耳。
至于远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刃,筋骨绝于馈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薰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
慈父孝子孤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
譬犹屠杀牛羊、刳脔鱼鳖以为膳馐,食者甚美,见食者甚苦。
使陛下见其号呼于挺刃之下,宛转于刀匕之间,虽八珍之美,必将投箸而不忍食,而况用人之命,以为耳目之观乎?
且使陛下将卒精强,府库充实,如秦、汉、隋、唐之君。
既胜之后,祸乱方兴,尚不可救,而况所在将吏罢软凡庸,较之古人,万万不逮
而数年以来,公私窘乏内府累世之积,扫地无馀,州郡征锐之储,上供殆尽,百官廪俸,仅而能继,南郊赏给,久而未办,以此举动,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矣。
且饥役之后,所在盗贼蜂起,京东河北,尤不可言。
若军事一兴,横敛随作,民穷而无告,其势不为大盗,无以自全
边事方深,内患复起,则胜、广之形,将在于此。
此老臣所以终夜不寐,临食而叹,至于恸哭而不能自止也。
且臣闻之:凡举大事,必顺天心。
天之所向,以之举事必成;
天之所背,以之举事必败。
盖天心向背之迹,见于灾祥丰歉之间。
今自近岁日蚀星变,地震山崩,水旱疠疫,连年不解,民死将半。
天心之向背,可以见矣。
而陛下方且断然不顾,兴事不已,譬如人子得过于父母,惟有恭顺静思,引咎自责,庶几可解。
今乃纷然诘责奴婢,恣行箠楚,以此事亲,未有见赦于父母者。
故臣愿陛下远览前世兴亡之迹,深察天心向背之理,绝意兵革之事,保疆睦邻,安静无为,固社稷长久之计。
上以安二宫朝夕之养,下以济四方亿兆之命。
则臣虽老死沟壑,瞑目于地下矣。
汉祖破灭群雄,遂有天下;
光武百战百胜,祀汉配天。
然至白登被围,则讲和亲之议;
西域请吏,则出谢绝之言。
此二帝者,非不知兵也。
盖经变既多,则虑患深远。
今陛下深居九重,而轻议讨伐,老臣庸懦,私窃以为过矣。
然人臣纳说于君,因其既厌而止之,则易为力,迎其方锐而折之,则难为功。
凡有血气之伦,皆有好胜之意。
方其气之盛也,虽布衣贱士,有不可夺,自非智识特达,度量过人,未有能勇于奋发之中,舍己从人,惟义是听者也。
今陛下盛气于用武,势不可回,臣非不知,而献言不已者,诚见陛下圣德宽大,听纳不疑
故不敢以众人好胜之常心望于陛下,且意陛下他日亲见用兵之害,必将哀痛悔恨,而追咎左右大臣未尝一言,臣亦将老且死见先帝于地下,亦有以藉口矣。
惟陛下哀而察之。
王羲之敬和帖 其一 1074年9月17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三、《珊瑚网》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法惠寺
元素将还翰苑,子瞻欲赴高密,与宝臣同来游法会,至言师舍同观。
熙宁七年九月十七日题。
吕公弼招致高丽人1087年2月17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七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七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二年二月十七日,见王伯虎炳之
言:「昔为枢密院礼房检详文字,见高丽公案。
始因张诚一使契丹,于虏帐中,见高丽人私语本国主向慕中国之意。
归而奏之先帝,始有招来之意。
枢密使吕公弼因而迎合,亲书劄子,乞招致。
遂命发运使崔拯遣商人招之」。
天下知罪拯,而不知罪公弼,如诚一,盖不足道也。
惠穆吕公挽词二首公弼(二字原缺,据宋大字本补)) 其一 1076年 北宋 · 苏辙
五言律诗 押东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郑州市
全齐开故国,清庙飨元功。
德业真无忝,勋名但未充。
边防推信惠,社稷倚勤忠。
不作司徒贵,何惭郑武公
惠穆吕公挽词二首公弼(二字原缺,据宋大字本补)) 其二 1076年 北宋 · 苏辙
五言律诗 押支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郑州市
风俗非平昔,贤豪弃此时。
新阡长宿草,行路拜丰碑。
惠术遐方记,嘉猷信史知。
悲凉哭坟客,不为受恩私。
太尉惠穆公三首 其一 北宋 · 刘摰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弈世承圭衮,三朝侍冕旒。
临边晋羊祐,坐幄汉留侯
乐易门多士,几深庙有谋。
那知天不慭,俛仰一山丘。
太尉惠穆公三首 其二 北宋 · 刘摰
五言律诗 押微韵
四塞宣皇武,殊庭远世机。
如何梁木梦,不待衮衣归。
门户传兰玉,忠勋载鼎旂。
空馀殿楹字,鸾凤五云飞。
太尉惠穆公三首 其三 北宋 · 刘摰
五言律诗 押东韵
望履鸿枢府,熙宁始识公。
容无高位气,语有大臣风。
感慨方山仰,惊悲已壑空。
缁衣国人意,转入薤歌中。
丞相仪国韩公行状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
元符三年十月,诏以通议大夫、守门下侍郎南阳开国韩公右正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公,故侍中魏国忠献公子也。
忠献之子六人,而公居长。
为人外和内刚,美须髯,姿貌辞气大抵类忠献,而仁厚平恕,无所矫饰。
自忠献在时,已有人望,识与不识曰:「是魏公之子而如魏公,宜其复为相也」。
及为相制下,都城传布除目,行道之间鼓舞相告。
先是,公在仁宗皇帝朝,尝以太常少卿充大辽正旦国信使,燕于辽帐。
辽主问左右:「孰尝使南朝,识所谓韩侍中否?
言国信少卿貌类其父,果类否」?
对者曰:「实类」。
遂使工人图之。
至神宗皇帝时,公复以给事中使辽,持礼详重,姿貌益奇伟。
凡在北廷之人,皆拭目观之。
及公为相后,辽人贺正使萧喜、张从约来,语行人李某曰:「比持礼回,北主问韩忠彦今安在?
从约对曰:『在大名』。
北主曰:『何为未相而在大名耶』?
居两月,闻为相制下,北主大喜,不觉大声起曰:『此真宰相矣』」!
然则忠献魏公事仁宗英宗神宗宰相九年,定册安宗,隐然为时宗臣。
而公亦历事四朝,出入内外,所至可纪,卒亦至宰相,公之行可得而言矣。
公讳忠彦字师朴
魏公而上七世家于安阳,故公为安阳人
以魏公任子恩守将作监主簿,力学为文章,登进士第,改郊社局令勾当府司检校库
丁母魏国夫人崔氏忧,服除,改秘书省著作郎
神宗皇帝即位,迁秘书丞
魏公辞位去国,以故事召试,除秘阁校理同知太常礼院
宗室楚王后无嫡子嫡孙,同母弟又无庶子,传至庶孙,疑所袭,议者欲舍庶孙而使曾孙袭封,公奏言:「甲令所载以古礼,嫡长孙之外皆为庶孙。
既在庶孙之列,则虽非见袭之子,期服兄弟亦皆庶孙矣。
今庶孙在也而舍之,使曾孙袭封,若有大功庶孙而无曾孙,则将谁使袭乎?
抑遂除其国乎?
今秦楚之后无嫡子嫡孙,同母弟又无庶子,则凡在庶孙之列而长者,当袭之人也」。
诏用公议。
会召故荆公介甫翰林学士,与学士吕公著侍讲迩英,二人奏言:「故事,讲者坐而侍者立。
乾兴以来,讲者立而侍者坐。
请复故事」。
礼官,公议以谓「故事,侍臣与讲者皆坐,或侍者坐而讲者立,或讲与进读者立而侍臣皆坐。
此人主之恩出一时者也,顾皆无所轻重。
即人主不命而自请之,则非礼。
孔子之时,人臣或拜君于上,孔子曰:『拜下,礼也。
虽违众,吾从下』。
今侍臣讲于上前而立五十年矣,以孔子拜下之义观之,姑用乾兴以来故事可也,何必改」?
诏是公议。
除兼本寺丞事,迁太常博士判吏部南曹,权开封府推官,迁判官,以太常少卿为大辽正旦国信使
还,丁秦国太夫人忧,解所居官。
终制,除三司盐铁判官
三司火,出通判永宁军事。
召还,为三司户部判官
丁魏公忧,服除,贴直龙图阁知审官西院三司户部副使,改盐铁副使
超授右正言宝文阁待制高阳关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兼知瀛州
是岁,元丰四年也。
朝廷以夏人囚杀其长秉常,用兵四万,下米脂数十城。
夏人阴使辽求救,辽人为移书至阙下。
朝廷报以兵端,而虏书复来,词意悖慢。
会永乐用兵不利,而当遣人使辽贺生辰,上难其人。
二府安焘为对,上不可。
又以李承之李定为对,上又不可。
上曰:「韩忠彦尝使辽,辽信爱之,而知其父琦有勋劳德望,加重其子。
今日使辽,忠彦其人也」。
乃以给事中召公北朝贺生辰国信使
公至上前,辞曰:「臣尝使辽,而今复往,无乃使辽人妄意中国为乏人也」?
上曰:「卿无言,行矣。
西事未定,无以易卿者」。
公遂行。
辽人使赵资睦迓公境上,行且问西事,公一切以閒暇对之,且曰:「西事,小小役尔,何足问」?
及至其庭中,纵观者如堵,皆咨嗟叹息。
乃使其国参知政事王言敷燕公,问:「夏国何大罪,而中国用兵不解也」?
公曰:「夏人之罪,中国尝移文矣。
观所移之文,则罪可知也」。
言敷曰:「闻已还兵塞上,信乎?
如此而南北大国之好可保也」。
公曰:「问罪西夏乃细故尔,南北大国之好,岂相奸乎」?
言敷更有他语,公连以言挫之。
及还,资睦诎服,返曰:「先正侍中之制西事有攻策,今取城若砦数十,使先正侍中而至今,快可知也」。
公归,神宗皇帝劳之曰:「使乎!
使乎」!
大辽使至,上复使公馆客,西北之衅遂解。
官制之行也,章惇门下侍郎,而给事中为之属,乃奏言:「给事中东省之属。
凡所封驳,宜先禀而后上」。
诏从之。
公曰:「嘻,是执政之意也,给事中失其职矣」。
乃复奏言:「今月丁亥诏门下封驳视中书舍人封还之制
庚寅复奉诏,门下封驳从执政官议,议不同乃上之。
窃以给事中中书舍人任遇均也,一则不禀议而听封还,一则听封驳而先禀议。
且所驳正之事,执政所行也。
事当封驳,则与执政固已异矣。
异而取决于上,乃其职尔。
而更从执政禀议,是为失职。
愿从丁亥诏为正」。
从之。
左仆射王圭为南郊大礼使,事之当下者皆画旨直下,类不由中书
公以官制劾之曰:「南郊大礼,所下之书不从中书,画旨出一时,又不从中书奏审,皆非官制也。
官制之行,将为万世不易之典。
今行未期月,而南郊大礼所行已不用官制,后将若之何」?
神宗皇帝诏如官制,于是中外之事必由三省而下。
法官郝京为大理司直,有比例而无法,吏部患之,乃禀于都省而具钞,公曰:「官制有令必用法也,今援比例而废法,是无官制也」。
驳之。
神宗皇帝嘉公之守,于是自吏部侍郎郎官都司官吏皆差次受罚,而丞相与同列谢于殿。
上乃以公为礼部尚书,俄迁枢密直学士定州路安抚使、知定州
州贡文绫、文絁有常数,诏增贡文绫百疋,绫百疋,公上言:「唐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诏贡缭绫千疋,德裕奏言:『若将匪颁臣下,则千匹岂足于用?
若止上躬自服,何至多用千疋』?
奏至,遂停之。
臣幸遇圣朝,则德裕前日之言亦臣今日所当言者,惟陛下察许」。
诏从,罢之,凡江东西、二浙属郡增贡之数亦罢。
遂召还为户部尚书
而《元祐会计录》成,其大较一岁所入不足以供天下一岁之用,公深忧之,因上言:「今天下乃祖宗之天下也,祖宗之时,岁入之数多于所出,故国计有馀。
祖宗之天下乃今之天下也,今岁出之数多于所入,故国计不足。
臣窃计之,凡文武百官宗室之费加倍于皇祐,而四倍于景德,三班常选胥吏之数则又过之。
而天下二税、榷酤、征商、山泽之利,较之皇祐景德之前无以大相过也,则国计盈绌正今日所当议者」。
上遂诏议裁省中外冗费,置局于户部
公复上言:「上自宗室贵近,下至官曹胥吏,旁及宫室器械,皆可得而议。
惟宫掖之费有司不得而见,虽见,不可尽也。
按:宝元中尝诏入内内侍省裁节禁中之费报详定所,庆历中又诏入内内侍省章圣时簿帐较近年禁省之费以闻。
愿陛下上法宝元庆历祖宗已试之效,亦诏入内内侍省忖裁禁省之费报于有司,使天下晓然知陛下节用裕民自宫禁始,天下幸甚」。
当时所裁,虽不尽如公意,而岁省县官之费已数十万计。
上倚公以为执政者久矣,会尚书左丞某甫去位,即以公为中大夫尚书左丞
赵瞻薨,复以公为同知枢密院事,进拜太中大夫知枢密院
是时夏人已得所赐地,方事分画,丞相吕大防关右人也,喜用兵,故西师尚未解严。
而公意在偃兵息民,以安边境,尝曰:「兵在平日犹为危事,今主上富于春秋,太皇太后垂帘共政,是岂用兵时也」?
故讫公在西府七年,非甚不得已,兵未尝窥于境外。
宣仁圣烈皇后崩,哲宗亲政,更用大臣数人。
其下观望,争取垂帘时事为言。
公见上奏言:「古者君薨三年,听于冢宰,不言。
古今异宜,故有母后垂帘之制。
乃遭会时变,补天之隙,权宜之大者,岂得已哉!
仁宗皇帝初年庄献明肃太后垂帘共政。
仁宗亲揽政事,言者亦争取垂帘时事言之。
仁宗曰:『是持情近薄,不可听也』。
乃下诏戒饬中外,不得言垂帘时事」。
遂出仁宗之诏为上读之,哲宗皇帝嘉纳久之,谓公曰:「知人实难,然自先正侍中以来,阅人必多矣。
侍从之间率自引去,谁可以为侍从者」?
公荐彭汝砺曾肇井亮采张舜民韩宗师范纯礼韩宗道七人,且曰:「汝砺有词学而以名节自许,亮采端亮不倚,舜民质且有文。
宗师安恬久次,临事不苟。
纯礼宗道立朝守正,无所阿循。
皆今日尚书侍郎给舍之选也」。
哲宗皇帝亦嘉纳用之。
然公自章申公为相,即求去位。
至绍圣三年正月,始以观文殿学士真定府,改定州路安抚使、知定州
章申公幸公去,且惮公复来,乃使言者言公在西府时尝弃湟、鄯之地,降资政殿学士知成都府
不行,复知定州,改知大名府北京留守司事、大名府路安抚使
先是,魏公尝以武康节帅镇及定武熙宁中又以侍中大名府,有德于赵、魏之邦,故定武大名皆为庙以祀公。
而公相去三十年,亦为镇定帅而知大名,仍有惠政见称于二邦,故定人、魏人亦为像于魏公之庙而祀之。
章申公慊公未已,又使言者言公尝同尚书左丞王存联奏请刊除谢景初过名非是,降中大夫
哲宗皇帝晏驾,群臣朝晡临,道路相传曰:「召公矣」。
又曰:「公今来矣」。
及上即位,以吏部尚书召公都下相告语,欣欣然,如召其父兄。
至则除门下侍郎进封南阳郡开国公,见上陈四事以裨新政,一曰广仁恩,二曰开言路,三曰去疑似,四曰息用兵。
广仁恩之说曰:「孟子曰:『汤、武之所以得天下者,得其民也。
得其民者,得其心也』。
唐封德彝太宗用刑罚以治天下,太宗曰:『是欲我失人心也』。
本朝自祖宗以来,推广仁恩德泽以固结人心,故方内大宁,如泰山之安。
近年执政大臣骛于功利,而以苛察相高,政太急,刑太峻,其失人心多矣,社稷之忧也。
愿陛下远鉴汤、武、太宗之治,近摹列圣之用心,罪疑惟轻,宽以御众,益推广仁恩德泽以固结天下之人,则人心安。
人心安,天下不足治也」。
其辟言路之说曰:「窃以中丞御史谏省之官,自昔以为人主之耳目。
耳目之官,人主岂可不自择哉?
近年执政大臣虑台谏之为己蠹也,乃布腹心于言路,外虽不事请谒,而中实相通,以蔽欺人主耳目,人主何利焉?
其间有论及时事与执政意少忤,众人曰:『其必以罪去』。
而果以罪去矣。
愿陛下旁采忠直重厚之士,亲加识擢,布在言路。
如其敢言有补,惟陛下容纳主张,特加旌劝,行其言而用其人,则言路辟。
言路辟,则天下之事始可议矣」。
其去疑似之说曰:「法无旧新,便民则为利;
人无彼此,当材则可用。
自绍圣以来六七臣者,凡曰元祐之事,不问其所从来,一皆以为非是而不行。
凡元祐除用之人,大则投窜,小则退斥,枉损人材,无补于事。
且元祐者,先帝在位,宣仁权同听断之年也,何负于天下而逆施如此?
愿陛下用人之际,无分熙、丰、元祐,惟是之从,惟材之用,则万务毕举,天下安宁,自无事矣」。
其慎用兵之说曰:「臣自先朝蒙恩守土于外,闻朝廷熙、秦、延、庆、泾原河东六路进筑,五七年间建置城若砦垒数十,得地虽广而不可耕,皆由永兴等路州军转饷以馈之,欲实外而外终不可实。
自陕以西,民力大困。
斩获之数则增一为百,失亡之数则减千为一。
愿陛下试令有司考其用兵以来之费出于府库及将吏官军散亡之实几千万数,而所建置城垒、可耕之地收入以为用者其数几何,而边城父子肝脑涂地与官军逃散疮痍物故者其数又几何,则进筑利害较然可见矣。
今日边事惟亟罢进筑之兵,以休息中外,惠养万民,则天下幸甚」。
上皆嘉纳之。
公自召还为吏部尚书,未拜而为门下侍郎,自门下侍郎踰月遂为相。
命既下,公上免表,其词曰:「今蠹萌未消,国是难一。
事无可否,必分年号而后行;
臣无忠邪,槩指朋党而皆废。
西方师老而财匮,斗米至于千钱;
北道河溃而民流,十室几于九去。
大霈更新,而犹多禁锢;
宿逋虽减,而尚困追偿。
方当大有为之时,宜得不世出之主」。
识者见而喜曰:「上医医国
医者识病,则病可治也。
公既识今日之病,天下其有瘳乎」?
上既听用公,遂数下赦令,蠲天下逋责,尽还岭外流人,甄叙士大夫之迁谪者,而内外之臣可任使及尝为御史谏官,忠直可言与天下知名士,率见收用。
公尝与上从容论天下事,上问:「政令之行,犹有当先急者乎」?
公因建言:「哲宗皇帝即位,尝诏天下实封言事,由此能言之士献言于朝者千万数,今中书所编类章疏是也。
章惇为政以来,与上书言事者为雠敌,乃置局编类,摘取语言近似者以为谤讪,故上书者率皆得罪,大伤求言之体。
今臣闻编类之馀,犹有五百馀疏继从编类。
近日陛下又诏中外,许直言朝政阙失。
然编类之令未除,则能言之士必怀疑惧。
疑者疑求言之意非诚,惧者惧如前日之获罪,则今日求言之诏,岂不妨哉?
臣愿陛下亟诏有司,尽将已类未类之章与省中所行编类前后文书纳之禁中,罢其所置局,则中外之士无所疑惧,而所求忠直之言始可来也」。
上即诏罢编类局事,章疏文书尽纳之禁中,仍诏公曰:「已焚之矣」。
当是时,中外欣欣然,以为嘉祐治平之事可复见乎今日也。
是岁郊天,为南郊大礼使,进右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仪国公。
曾布子宣右相子宣数至上前留身,务破坏公所为,以中伤公所引重者。
或劝公亦留身上前,与之辨,公曰:「宰相自有体,如是,又一曾子宣也,其相去几何?
道之不行,我知之矣」。
乃上章乞罢相补外。
上封还所上章,使中贵人趣公至都堂视事,而谏臣吴材王能甫数奏疏,言公以向子宣意所便。
公闻之,复上章请外,章凡三上,乃以公为观文殿大学士知大名府
能甫言不已,乃罢大学士,犹知大名
初,钦圣皇太后垂帘共政,而故相章申公惇犹未去位,公与申公帘对,皇太后曰:「登极之恩博矣,无所不被。
废后孟氏可复也」。
公退谓申公曰:「有故事乎?
事体之间无所伤乎」?
曰:「无伤」。
及以事对,上曰:「复孟氏则可,而皇太后欲复孟氏而废刘氏,奈何?
复一废一,则上累永泰,岂小哉?
公等执政也,其执之」。
公曰:「陛下之言乃谟训也,其敢不执」?
退见皇太后皇太后盛以废复为言,不可易。
公援引古今,具道其所以然,以死争之,皇太后之议遂格。
故复后之诏曰:「元符之号定矣」。
永泰上宾无并后之嫌者,公之意也。
而言者不知,又曰:「是尝动摇中宫」。
乃降右正议大夫提举西京崇福宫
公自罢相守大名,凡三黜,怡然无所辨。
及言者诬公以中宫事,公曰:「是不可不辨也」。
乃具言其始末上之,而言者抵公尤力,遂降太中大夫提举崇福宫,居于怀。
言者未厌,乃曰:「公在位尝弃湟州,非是」。
遂复谪崇信军节度副使,居于济。
及复湟、鄯,又谪磁州团练副使
是岁崇宁三年十一月也。
明年九鼎成,大赦,公得归相。
又一年,复太中大夫提举西京崇福宫如故,俄复通议大夫
请老,遂还公故官,以宣奉大夫致仕。
踰年薨于安阳之里第,实大观三年八月二十日也,享年七十二。
惟公系出博陆,自高祖而上载于《顾命之碑》与龙图阁直学士颍川陈荐所撰次魏公之志,不备言也。
曾祖讳某,太子中允,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燕国公。
祖讳国华,谏议大夫,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魏国公
及公在位,申赠燕、魏二祖皆太师开府仪同三司
忠献魏公以故韩王赵普故事,赠不加。
娶两夫人,皆故太尉惠穆吕公公弼之女,嫡曰韩国夫人,继室曰冀国夫人
四女,五子,十一孙,三曾孙。
子治中奉大夫
澡,朝散郎
浩,奉议郎
澄,宣德郎
女嫁蔡承冯询王傅约、王朋约,有既嫁而卒者。
孙曰肖胄、肯胄、肤胄、完胄、宏胄、安胄、宝胄、应胄、昌胄、庄胄、昭胄。
曾孙曰和、协、彬。
或问公之所行孰为大,曰:「公有大焉,而人未之思也」。
「为其父为宰相,而身又为相乎」?
曰:「汉、唐、本朝父子为宰相者,可问亦可记也。
美则美矣,奚其大」?
曰:「为其逮事五朝,出将入相,兄弟联荣,子孙众多,门下之士诵美无穷乎」?
曰:「显则显矣,奚其大」?
「然则公之所以为大者,何也」?
曰:「公质刚气和,居家不妄语笑,内无机心,外不事矫饰,天下之士不待被公之恩,承公之力,皆咏公贤而期公贵,非天爵之高,不至于此。
此则似大矣,然犹未也。
盖尝闻士处穷困,甘藜藿,褐衣蓬户,出入为常。
及其遭时遇合,都廊庙,位卿相,得志之事日日在前,而能不忘宿昔穷困未遇之心者,以为贤矣。
一旦失倚离权,身折势夺,宜其追惟夙昔穷困未遇而等之,有以自处。
然犹憔悴枯槁,或愠怼而自失,故屈平怀石,亚父疽殒,贾谊忌鵩,张昭塞户,汉唐以来,公卿大臣以废放不用而颠沛若无以乐其者,比比是。
而公于魏公之世,长于宰相之家,少有闻望,食饮、服用、居处行乎富贵者四五十年,卒亦自为宰相,岂尝知閒放之事,穷居之乐哉?
崇宁大观之间,遭吴材王能甫之毁,身被五黜,仅夷庶士。
去都邑庙堂之重,而寓异乡下里之居;
辞公卿寮采之奉,而接野夫乡老之陋;
谢旌麾徒御之众,而甘舆台僮使之约。
富贵之事,物物不同,而公中怀漠然,不异平昔。
门下之士间得请谒于前者,辞气颜色了不见其欣戚,惟以上恩保全,先众人还乡里叙感而已,则良为大也。
盖能用而不能舍,能显而不能晦,能处安乐而不能处患难,皆非成德也。
能用能舍,能显能晦,能处安乐且能处患难,然后为成德
成德始可言大矣。
故曰公有大焉者,此也」。
公所著文章集为三十卷,奏议二十卷,《魏公行事》一卷,《家传》十卷,藏于家未出。
谨状(《西台集》卷一五。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五○,《宋元学案补遗》卷三。)
未:原无,据右引补。
吕公弼拜相制治平四年九月辛丑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三八、《宋宰辅编年录》卷七
本朝之制,并分二府之严;
执政之臣,共干庶邦之重。
文武承式,兵民是图。
属在贤明,总司使职,诞敷明制,布告大廷。
具官吕公弼器蕴诚明,机灵精远。
瑰材任重,中广厦之栋梁;
雅音自和,合清庙之琴瑟。
贰枢机之密,洽闻议论之长。
屡陈忧国之言,多发便时之策。
深明王体,有柬朕心。
宜升帝傅之崇,以正本兵之重。
爰田增赋,真食衍封。
名器益隆,典章允穆。
于戏!
信而能用,常思明哲之难;
知无不为,期尽臣邻之益。
祗若休命,以赞大猷。
文彦博手札熙宁三年七月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四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一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六三、《宋会要辑稿补编》第一九七页
太原重地,须谙知边事之人乃可寄委。
早来已指挥中书吕公弼
见是枢臣,故不及与卿议,要卿知耳。
赵卨相度啰兀城等事诏熙宁四年三月癸卯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四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二一
啰兀城宜令赵卨相度,如不可守,令弃毁讫奏。
河东所探报西贼水军恐于石州渡河,令吕公弼遍为之备。
抚宁失陷人,令经略司实具数闻奏。
啰兀城、宾草堡令转运司更不得运粮草前去。
陕西严捕贼盗诏熙宁四年四月二十七日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四七、《宋会要辑稿》兵一二之二(第七册第六九五三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二二
如闻陕西北来强劫贼盗稍多,未见捕获,令五路经略安抚司重立购赏,严责捕盗官吏缉捉,早令静尽,仍具逐路今年强劫盗已获火数,及令知太原府吕公弼体量本路提刑庆州军贼窃发尝勾差诸州军义勇守城事状以闻。
文定张公乐全先生行状 宋 · 王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四一
本贯应天府宋城县孟诸乡。
曾祖文熙皇赠太师,曾祖妣苏氏,武功郡太夫人
祖峤皇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
祖妣刘氏,沛国太夫人
尧卿皇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魏国公
妣嵇氏,谯国太夫人
公讳方平字安道,世家睢阳,三代以公贵封赠各极品位。
景德四年丁未生舟中。
有盗蹑船后,旬浃未得发,是夕泊舟在野,盗乘便将逞。
适太夫人欲就蓐,问乳医居隔水,因移舟从之。
有船后至,正泊其处,盗夜至,不知舟已易也,大噪攻劫。
后舟,乃武人,登岸与斗,盗奔散。
有被执者自言其情,方知误尔,由此母子无恙。
公髫龀英秀,神采莹彻,见者莫不慕悦之,皆谓仙骨道韵,非风尘中人也。
稍长,敏慧夙成,飘飘凌云之气。
太师冲默燕静,不以物累自婴,而太夫人贤明知书,躬自教诲。
年十三,太夫人抚之曰:「扬州俗浮薄,睢阳乡里有庠序,四方学者萃焉,吾弟为之领袖
汝方志学,盍往依焉?
吾惟汝一子,念徙邻之义,不远千里致汝外氏,俾之就业,汝往勉哉」!
夫人有弟颖,时名士,有学行,故割情遣之。
既至,舅氏器爱之,切磋讲习,业大进。
常宿学斋,二鼓就寝,忽有叩门甚急,公起问之,乃一生自远方至(举子许育自亳州城父至。)
因延与语,俄顷室垣颓,箦案尽碎。
公资性明悟,诸书一览辄通,罕复再阅,不能为精,若至其要节不能遗忘。
放旷不屑细故,其度廓如也。
暑月乘醉步于郊外,大雨暴至,不觉行远,向晓方醒,乃偃卧水中,奋而起归,亦无他,不自测其然也。
在乡党交游不杂,诸老先生皆自谓出其下,名闻四方。
宋宣献公绶蔡文忠公齐,继守南都,解榻待焉。
归朝,大为延誉。
明道二年制举六科,因共称荐,举茂材异等科。
金华讽见公文章,曰:「奇士哉」!
因同二公列名以闻。
召试秘阁,选预廷对,释褐以秘书省校书郎、知苏州昆山
剧邑,户三万,多田讼,至三数十年不决。
初,吴越归国,郡邑地旷人杀,占田无限,但指四至泾渎为界,岁久水旱,泾渎移易,更相侵越。
县受词,岁追扰乡邻,覆验往返,农务荒习以为常,乡人不得安业,积苦之。
公索田讼凡十馀案,召佃人问所输租税几何,大约百一二,公悉收其馀以赋贫户,自此田讼遂绝。
范文正公仲淹、蒋公堂守姑苏,邀公谈游,罕在县,县亦无事。
蒋公勉公曰:「即代归朝,何以为献?
空言无补,不若著诸时务之为益于治也」。
公因人事之间,采掇当世之得失,浃日成《刍荛论》五十篇十卷,蒋公披阅不能释手,椟而上之。
荐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策入等,迁秘书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
是岁地大震河东,灾异数见,诏求直言,公上疏阙下,指切时政之失,引义慷慨,援经术推明七事,极当世之弊,以大忤在势者。
制策登科官罢,当召试,公既孤介,未尝造要门,复此奏疏,故不召(疏在文集。)
先是,韩忠宪公参知政事南都,奏辟公通判应天府
既成命矣,及对策,指陈时事无所顾避,执政竟用此更除新定,实左迁(策在文集。)
仁宗张六科网罗天下英俊,其自布衣登茂材异等者,惟公与富丞相,讫三朝无复继者。
其再登科者,惟公一人。
新定次年戎阻命,庙堂虑害不深,玩成大梗,兴发调输,不阅岁而天下被其劳。
公上平戎十策(在文集。)
吕许公复入相,方励精,得公十策,谓知枢密院宋宣献公曰:「六科得人哉」。
盖以公初为宣献察举尔。
十策悉施用。
时敕州郡诸县增置弓手,约束甚略,郡县异见,措置乖宜。
公以谓赋役大事,理宜均当,列上节目八条,朝廷更为详议,事以周密
俄又命朝臣分使诸路,于所置弓手招募,配补诸军。
公陈六患,上命中书下公奏所遣使者,由是募人莫敢迫,民情少安(二奏在文集。)
吕丞相每阅公章奏,谓同列曰:「国器也」。
凡条白必施行焉。
用旧相李文定公辟,徙通判天雄军。
续有旨,召赴阙,既朝对,面赐五品服章。
翼日上谕执政,送学士院试,俄而记之曰:「是其再对制策者」。
执政共白其所上章疏,朝廷采纳已见之行事矣,上曰:「安用试」?
即除直集贤院,以李公旧相,特旨俾赴辟,命李迪或移徙,即令不俟代归馆供职。
公还南都,将迎亲就官。
李公徙青州,即日除太常丞知谏院,举刘夔王质自代,迁知黄州荆湖北路转运使,皆有清名。
是时寇阻命,覆军杀将相继,国家多事,公独在谏垣,外论边事,内正典刑,造膝尽规,悉心将救。
仁宗宽大容纳,当国者虽恶其切直,然亦赖以肃中外。
王师挫衄,关陕动危。
先是,张士逊作相,建言军旅之事,枢密院任其咎,故罢免知院王鬷等,而中书自如也。
公援典故请政事总于中书以通谋议,上以权宜为然,降制宰臣枢密使,自是戎事机密中书始关预(奏在文集。)
夏竦等领陕西四路招讨经略、安抚使,并护诸将,四路禀复,事失机会。
请罢总帅,使四路各自为守,可以责效。
朝议然之,故内徙而命四路帅臣,自此人知自力,备禦益修(奏在文集。)
范仲淹延州,遣人遗元昊书,喻以逆顺祸福,既遣使而录其书本以闻,贼答书辞不逊,仲淹焚之。
参知政事宋庠以为边臣擅交境外,又致慢书辱国,建议请斩仲淹
仁宗以其言险不用,然自此边臣以为戒。
庆历元年冬郊,公乃请因赦书招怀寇,因令边臣通其善意,仁宗喜曰:「此朕心也」。
中书,又详白执政:「嘉奏也,非君孰发此者」?
郊礼成,肆大眚,赦文所载皆如公请。
因是西贼通问遣使,至于纳款解兵息民,公启之也(奏疏在文集。)
贼顺命,范仲淹韩琦庞籍皆以西事平登拜二府
是岁,赦书录用诸功臣之后,加赉戍边守将功臣立私庙,赐戟凡九节,皆公建白(奏在文集。)
又上亲祠郊庙,彻,登坛陛黄道,虚小次不御,纠诸祠官不恪,飨用金石新乐,皆上特从公言(奏在文集。)
惟日孜孜以思,补益大旨,论风俗本于厚,论刑名本于恕,论赏罚本于正,论朝廷本于官人,论边防本于选将,论财计本于啬用。
今所编文集后论事十卷,其著者存之且数十百篇,有所不可传及所遗者多矣,亦足以知公之纳忠匪懈也。
公以章疏数上,思有以启迪主心俾不倦,因上言:「闻之荀卿曰:『圣王有百,吾孰法焉?
有传政而不若周之察也』。
唐室治乱,于今最近,请节略《唐书》纪传中事迹今可施行有益时政者,日录一两条上进。
善者可以为准的,恶者可以为鉴戒,兹亦贾谊晁错借秦以喻汉事之意也」。
上悦从之。
后遇事有当言,即取其类者以进,三五日不入,仁宗辄问其故。
枢密使杜祁公衍闻之,曰:「此所谓陈古以刺今,诗人讽谏之旨矣」。
后除知制诰仁宗命取所录《唐书》奏御者编次为一集,留中焉。
明年春,除修起居注,仍领谏职。
,使契丹,假起居舍人知制诰
入北境,及郊迎,北主与弟私至范阳郭门外,母阏支等亦乘驰车出郊道旁,填壅观者莫不属目焉。
燕日北主亲至坐前,命玉卮揖公曰:「闻君海量,毕之」!
语左右曰:「有臣如此佳也」。
又因公出馆,至公寝室,翻药奁取汤茗怀以去。
所赉必别题送之,礼意殊厚。
使回,进语录中有对答数节,皆逆折其事端,当时禁中大黄签标之,以示中书
自此北使以事宜至者,辄命公馆伴,庆历中馆伴数矣。
二月使还,三月召试中书,除右正言知制诰,赐三品服章,时庆历二年也。
纠察在京刑狱判吏部流内铨登闻检院昭文馆太常寺礼部事,知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驳事勾当三班院知审刑院审官院史馆修撰,专修日历,修宗正寺玉牒,详定编敕,修《唐书·乐书》。
充馆伴使,考试制科武举
每兼职事以数四,辄辞避解之。
于时仁宗公厚,对必留,降必目送,凡朝廷重议官局要处,宰相不敢不以公名上
中书尝拟曾公亮史馆修撰,上不从,贾丞相公亮,得张君一荐可哉。
公为荐,仁宗即许。
西掖辞制,唐元稹独得深厚之致,唐末历五代、国朝,鲜及王言之体。
公文既尔雅,济之雄赡,号令风采,焕然一新,庶几西汉之遗韵矣,至今天下推服。
范文正公参知政事,时政有所釐革,必伺公入直,始出事目降敕词,尝谓朝士张舍人于教化深,非但妙于文辞也。
自是两禁辞命有训诰之美,由公倡之。
仁宗临御岁久,日历因循失纪,章丞相监修国史,奏公续修之。
公始请自乾兴迄庆历,臣僚之薨卒,悉追取其阀阅功状而已,有门绪彫丧,或子孙不能纪其先世,遗落多矣,展转究访,仅可条次。
至于诸司沿革事典,悉责送官,乃仅有存者。
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撰著《实录》,赖公中间采集,稍有预备。
于时操事者颇立交党,更相贵宠,互为游说,奔走胥附。
公正色于朝,独立不惧,众虽不悦,无如之何。
范文正公每以公议持之,上亦自知之深也。
吴正肃育春卿宋景文祁子京,与公最厚善,每相谓曰:「不动如山,其张安道之谓欤」!
审刑御史台,有狱辞连欧阳修
时修任河北都转运使制使就推,不承,覆推如前,具奏,法官报上不以实之坐公,以案上,仁宗盛怒,谓使者有党,故不尽情命,送中书选官复按。
公谓贾丞相曰:「相君异,众所知也。
今覆推无状,而复按虽有旨,天下必议公,公盍图之」?
贾丞相为之解说,得罢按,而复下案审刑取旨。
详议官引江湖上佐之例以白公,公不从,乃上言,审刑特旨尝在法外,而领审刑者一员,专其轻重,凡侍从官到任已重有吏议,请自中书上,取众议之允也。
竟不以上而送政府贾丞相思公言,止夺龙图阁直学士,以知制诰滁州
续有龙图阁待制王素案,公引前请又不断而以送中书,不悦,公亦自引罢。
审刑断例,命官犯赃私罪案后,收坐举主,公上言:「收坐举主而许首免者,责使常察其所举者之不法也,而致仕官既已解籍休退,谢远人事,不当与在职者之责」。
朝议谓然,由是致仕官免收坐,吏不及门矣。
夏文庄公有憾于张耆
閤门使得一守贝州,到任七日,吏卒王则卜吉生变,拘得一,王师攻围六十日,城破,下得一御史台
法官当得一谋叛,文庄欲尽叛法论,时相陈恭公执其事,以为得一庸懦,被拘不能死,已抵重辟,叛无本谋。
仁宗为免缘坐,而犹没其第。
公与张氏风马牛不相及,闻妻僦陋舍,无以处其族,因从容为言:「真皇宠臣也,此第本恩赐,今得一妻、子免缘坐,犹在,诸子众而没其赐第,法不类」。
仁宗谓然,以其第给还之,迄今张氏子孙莫知者。
仁宗因从容问公:「臣寮上言治术在刑法,今法弛故下慢,非峻法无以振颓敝,大臣亦有为言者,何如」?
公曰:「古之圣贤言治道本于德义,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国朝列圣累仁积厚,急深故之罪,宽纵出之罚,百姓怀惠,安于寿域。
法无由弛,人实弛之。
去诸姑息,惩其侥倖,颓敝自振,不在峻也」。
既而资政殿对策,条陈亦如此。
仁宗善公言,群论遂息。
受命修《庆历编敕》,公以为编敕者当依律门类,而备其起请之因、参详之意,本末悉具,乃名编敕。
治宁岁久,事目滋广,天圣之后,文簿猥烦,乃许编修官删润而加损益,或数事并一条,比附有所不尽,天下承用多失法意。
议欲省其繁细,稍复旧体,执政难之。
及书成,公校新敕,凡诸刑名使无加于旧文乃上之。
知开封府,听决明敏,虽不阅时,称为治办
翰林学士,免京尹,领群牧使
公在两禁,朝廷大事时蒙访逮(奏事在文集。),公必披诚条对,一无顾虑,故人主向纳之。
群牧司自真皇时以国马大事,常命枢密使领之,职司甚重,天圣后海内乂安,监牧多废事积弛。
公充使,乃修举课牧之政,令复沙苑、东平监,创立纲目,将以广蕃息,削除诸敝。
经营未效,迁谏议大夫御史中丞
甫受命,即知贡举
太学举人妄变文体,以奇字僻语为高,以游辞长句为赡,四方学者承风而靡。
公主文考试,有如是者揭而斥之,因上言请行诫励,上命录公所上奏,大书榜于贡院前,由是士子知循旧格(奏在文集中。)
宰臣参知政事辨争上前且数日,举朝喧然,公请对,具白道理所处。
宰臣使人说公:「凡是非在公尔,参知政事今日免,公明日补其处」。
公骇曰:「此言何为至于我也」?
所使人公所素善,及是深责而谢绝之。
既而有自效于宰臣者,参知政事免,果得其处,宰臣恨之,欲有以危之。
前当南郊,赏给未集,仁宗深忧之,三司使连坐此罢,故复公翰林学士,除三司使
至则督责郊费,公按京师及诸路支给名物,一一区处,有备籍以上闻。
上大悦,谗言遂诎,至今计司以为常例,遇郊辄前上籍。
公初览事,吏白河朔榷盐法议已定,方施行,公命收格,翼日登对,论此盐策非是。
唐末藩镇专土,横赋积重,五代相承,中原窘狭,盐禁峻密,民苦刑报。
周世宗北伐,父老哀诉,请以盐课均之地税而弛其禁,世宗矜而从之。
今地税盐钱是也。
国初征利之臣,请复榷盐之法,河朔父老诣阙叙陈,太祖皇帝问其本末,法竟不行。
今日令下,百姓必来诉,不从实非便,从而更之,不若以特旨先罢,俾军民知惠。
仁宗深谓然,是日降手诏罢之,河北父老皆至澶州旁河桥,南向建道会谢恩,祝、延诸州以次浃而止。
仁宗以谕公盐事几误朝廷,手诏今刻石在北京
自西师屯戍,事边寖广,财用不赡,民力大屈,公大校国计,上言:「天之生民,以衣食为命,圣人因是而为之均节,立君臣贵贱等威之分,以止其争。
且乱故礼也者,文饰此者也;
刑也者,防禁此者也。
凡所谓赏罚、法令、仁义、廉耻,皆缘此而后立者也。
衣食不足,何礼刑之有哉?
内无以保其社稷,外无以制诸夷狄,国非其国矣。
故货食者人事之确论,非高谭虚辞之可致者也」。
因条例盈虚之由、出纳之数,请究其本原,节以制度。
章数上,可谓精悉矣,中书翻阅经时,数议而不能有所措置也。
郡国赋调必宽为之期会,故免卒暴之费;
库务给受必明为之程式,故无邀阻之患。
省诸刑本,绝诸后害,几案之前,四方蒙福,凡所建立,皆为故事,至今老吏追怀。
南京鸿庆宫奉安三圣御容,当遣柄臣,上特俾公充礼仪使
礼毕锡燕,命公主会,乡党荣之。
明年春,以目疾恳请解邦计,上面谕:「卿领大计,事无阙误,宜且小勉,不多时烦卿也」。
宰臣陈恭公敦止,又欲正三司使名,公坚辞,又特命三部副使分受辞讼,常程细务,但令诸案发遣,大事乃禀白焉。
仁宗于臣下,鲜见厚薄之意,眷眷留公,盖蔽志于进用。
公以目痛,乃曰:「不堪一日留也」。
恭公为之叹咤,曰:「禄位固有定分耶」?
遂解计司,归翰林,仍兼端明殿学士判尚书都省,领银台、封驳、审刑太常
三月上召两府两制官于崇政殿龙图天章阁所贮瑞物,观毕赐坐,陈列笔砚,上出一幅于怀,乃策问也,宣各就坐条对。
宰臣陈执中独固辞,已而二府并进,请归中书枢密院对而封进,许之。
或云枢密使夏竦执中,以其不由科第少文,故建此以困之。
执中毅重质直,心知其然,故力辞不对。
执中本以章疏自达真皇,由此自光禄寺丞右正言,若奋笔于时,二府亦自鲜能企之,及此坚辞,识者以为得体。
时公出还禁林,是夕值锁院草麻制使相章得象司空致仕。)讫,方援纸,一草数千言,五鼓封入。
仁宗披览,以其精赡异之,复广为问,益为条目。
是日复中出御札,俾尽意以对,公所陈皆祖宗典故、时事之所要切便宜利病,周详该洽。
上深简在月馀,复御迎阳门,召两制近臣赐坐,又面赐问目,略云:「国之奸蠹、朝之憸谀、大臣之不才者,直书其状,无有所隐」。
其设席引公自近,密迩御座,且面丁宁,俾尽条析,览讫当毁之,保无漏言。
专注视公挥翰,公意不欲暴人之私而迫人之于险,竟不如诏旨,泛论大体而已。
奏御,上色不怿。
初,上奇公前对,及御迎阳,专为公发问,公不才者,意且即以代之,既不承旨,命遂中格。
公闻之,曰:「吾志在纳忠,因而为攻夺之便,岂我心也哉(前对诏策二道在文集。迎阳门问对,对御无藁。)」?
然上意自此解,左右浸润,因乘间得入。
三司判官杨仪者,以请托被劾,行险者缘是以逞,连引近位及朝士十馀人。
公与颇厚,故亦被问。
狱具,法官罪止于请求,而所累者殿前指挥使许怀德御史中丞杨察知台杂张升修起居注韩综开封府判官种世材等,诖细文,独公无罪可书。
执政有欲中伤者,例从重议,公亦罢翰林,出知滁州
公久处清近,陟降论思,忽尔无名,远补淮甸,士友多相唁者,公曰:「是奚为者?
朝士代还求官,候阙辄三二年,今我何劳,怀郡章,即安逸,相贺可也」。
沛然就郡,殊无不足之色。
上意寻悔,到官三月,就除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
公平日与所知谭民政之体,以谓狱、市、赋、役,民所以惨舒者。
狱斯无苛,市斯无扰,赋斯时,役斯均,民有所措手足矣。
无苛本于恕,无扰本于约,时者期会缓急之谓也,均者簿书详允之谓也。
故公长民布政,允蹈所志,凡此四事必留心焉。
用是所至清净,吏民安之,不留章章之迹,久必见思,盖体道之深耶。
先是,江宁府廨火,及此重修,始成,特旨命公撰记,因著是说于文(敕撰《江宁府重修府署记》在文集中。)
明年冬,就加龙图阁学士,迁给事中,徙知杭州
钱塘气俗轻侈,货利凑聚,号烦剧难治
公才渡江,望风欢迎;
既下车,讼庭肃然。
时清台上言,推星占吴越当灾,非兵即疫,故命资政殿学士杭州范公仲淹浙江东西两路兵马钤辖
及公往代,吴大疫饥,故公修救荒之政而人无失其所者。
及公罢,遂分浙江东西为两路,不复专统焉。
杭州地当冲会,宾客留泊,百姓积苦厨传之扰。
公闻其然,舟车入门,即时致馈,吏卒呼噪,供索无时,公命典庖晨一爨而已,餐醪丰洁,民以各安其业。
公谓僚属曰:「利害于人不系细大,归于简便,此政术也。
大者畏之,小者忽之,何有于民也」?
郡城沟渎自吴越纳土未尝疏浚,潴渟濊浊,人户涤灌皆用之。
公视江闸,方潮退时高下甚远,因暑雨集舟百馀艘荡诸秽水,发闸泻出之,流恶至富阳,乘潮纳新水,沟渎一清,城中相庆。
凡诸施为举从便利,钱塘人著之风谣,至今颂咏。
未几,丁太夫人忧,郡人哭送郊外,恋恋不忍还。
亲旧闻公护丧且归南都,为于嵩麓阳翟择葬地以待。
公至南都,谓乡人曰:「三代以还,诸侯各世其国,未闻宋公葬于郑、曹伯葬于许也。
若以许、郑水土深厚为善,宋、曹浅薄为恶,则许先曹灭,宋后郑亡。
两汉之间,州乡著籍,魏晋以还,封壤分裂,衣冠始有侨寓矣。
吾亲知有睢阳尔,内外姻族相望也。
吾未知阳翟所在,柰何委亲于山麓,而与妻子自安乡土哉?
此地虽浅薄,吾将累甓为坎窆而下实之以土,免崩颓漂浮、风水之患,蛇鼠狐狸无自入,不亦善乎」?
遂以此竟襄事,今宋人举用此法,遂以成俗。
诸近郡县稍稍仿此,咸得安厝之宜。
服除,还旧官。
是岁上郊阳丘,陈丞相问公得无民间利病可市上之恩德者欤?
公为王畿税赋之重及请减定刺配刑名,故赦书及之。
畿县两税特于元额例减三分,永为定式,及据《续降敕》刺配条详议减除皇祐五年赦敕事在文集。)
俄兼翰林侍读学士,除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秦州蕃部有叛者断古渭路,都总管张昪举兵讨伐,副总管刘涣不禀令,互有论奏,故并内徙而以公代
公请对曰:「边有兵事,即合用典法,刘涣自有阶级,今乃更相论奏,又两罢之。
既自失帅主之体,有不禀节制之罪,较量轻重,律令具之。
臣往代,何以御偏裨」?
论列再三,竟不受命,故但徙得免。
朝议以陈、许、滑、郑、曹为辅郡,增兵防,上命于学士久次中选守臣,故公迁尚书礼部侍郎,知滑州
三月赴上,七月户部,徙益州兼益利路兵马钤辖
戒路至陕,逢本路走马承受张勉入奏广南蛮贼侬智高诱扇云南寇蜀,兵已涉邛部,坤维大扰。
比至岐下,朝廷具事宜促行,相继录下蜀中部司州郡奏报甚急,宣发秦渭兵马,转送器甲,络绎阁路。
两当驿即入川界,州郡役民夫夜筑城,诸县弓手辄增三倍团结,晨夕训阅。
比及绵、汉,城皆启闭不以时,民结坛社,相约保险,嫁娶不复待年,窖藏诸物,讹言相惊,动危纷然。
公径至府,已视事,即日下教所部,诸所增弓手、筑城役夫即散遣之,告诸州县察诸言语相恐,禁止诸嫁娶不如礼者,解诸坛社人谓之清坛,盖私与盟约。)
值上元观灯,日夕设盛会,因大启城诸门,三夜不阖,民心乃定。
徐究传言所来,乃邛部译人欲军马集境上,规商贩之利。
追其造谋者戮之,馀投之湖湘之间,乃具奏归秦渭戍兵,还器甲于岐雍,蜀土乂安如初。
蜀父老相传太皇李顺王小波甲午年作乱,故蜀人识之,以甲午年为恶,仁宗每以为忧。
癸巳岁夏程戡密直学士端明殿学士益州,面谕此意,且曰:「无事归朝,寘卿二府」。
明年七月参知政事召还,而公代之。
及公定蜀,正甲午年也。
初张勉入奏,中外皆耸。
公初授朝命,委之经略,即上言:「云南去蜀险远,久不与中国通,诸蛮云南为大,智高穷贼,岂应举国从之?
此殆虚言,然因民之扰,亦有以致动乱,惟宜静以待之」。
既入境,比下车处置已妥宁,俄而平安。
奏至,两府白镇抚得体,仁宗为之色动称叹。
龙图阁学士王贽瀛州,过阙,仁宗素厚,公在中司御史,上记之,问张某卿举将也,因及益部之事,咨嗟久之,曰:「昨深解朕忧,人之才当以所为观之尔」。
人图公像于净众寺眉州苏洵西蜀名儒,为公《祠堂记》,秘阁校理、知邛州李大临方雅士也,为公《画像赞》,所述皆足传信矣。
于时侬蛮逋诛,实逸在云南,故谍者乘而扇动,后此蛮竟为云南所戮。
先是,智高母、妻、子皆执在京师犹存,欲以招智高,公奏至始伏法。
坤维方面,险远藩镇,最为雄大,故朝廷假之权重,民有奸暴,得法外弹治,事有艰急,得便宜裁处。
或谓公前守牧必以威严操下,公曰:「等王民也,何事为虐」?
治如内地,未尝远徙一民,故蜀人至今怀感。
在蜀几二年,以三司使召还。
公既对,未尝言蜀故,意在复请一麾,不乐主计
仁宗违豫初平,重烦上听,遂就职。
向自西鄙用兵,两蜀多所调发,人用告困,公为奏免横赋四十万贯疋,又减铸兴、嘉、邛州铁钱十馀万缗,人赖其惠。
庆历中总邦计,仓庾军储足支三年,马粟备七年。
及此嘉祐初,中间十年,军储减半,马粟才备一岁,因上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冲八达之地,非如函秦天府百二之固,洛宅九州之中,表里山河,形胜足恃。
唐朱温受封于梁,因而建都。
至于石晋,割幽蓟之地以入契舟,遂与强敌共中原之地,故五代争夺,华夏靡宁,其患由乎畿甸无藩篱之固,根本无所庇也。
祖宗受命,规模毕讲,不还周汉之宇而梁氏是因,非乐是而处之,势有所不获已者。
大体利漕运而赡师旅,依重师而为国也,则是今日之势,国依兵而立,兵以食为命,食以漕运为本。
今仰给于官廪者不惟三军,至于京城士庶以亿万计,大半仰食于军稍之馀,故国家于漕事最重最急」。
因列画漕运条件十四事奏上。
富丞相为上宣读,且开陈其说,是日留十刻,侍卫至跛倚,且曰:「此国计大本,非常事也」。
公至中书文丞相曰:「庆历中公在三司,所陈邦计二奏,中书每议财策,必按以为议本」。
于时公在杭州,已得旨召公主计,值公服忧而止。
公凡论议,固有本末,未尝徙废,十四事一如条画施行(奏京师军储事在文集。)
后五年,公过都,问三司旧吏,自行此法,仓储足支五岁馀矣。
公在三司,文移之下诸路者辄减半,廷无妄诉,狱无留系,天下无暴赋,其爱利所及溥矣。
就省,迁吏部侍郎,以目劳屡请解,辄降玺书不允。
再阅岁,始得请,迁尚书左丞,还端明龙图二职,出领南京留府,奉亲舆归里舍。
未期,迁工部尚书,领秦州,申前命也。
以亲老迎侍不便,辞章三上,三诏不听(表及诏在文集。)
太师谓公曰:「君命当尔,取必耶,顾吾任骑乘,汝盍行矣」?
公始受命到阙,属盛暑仁宗特旨令俟秋凉以便亲也。
秦壤接戎,统押洮凉邈川大首领,朝廷制诰但名唂厮啰久矣,中外莫知其所谓。
公始详究得其种族、名号、住坐、迁徙、城邑、部落,备录以闻。
二府中多历秦帅者,亦未尝闻,乃曰付之史官,西羌一传备矣(奏在文集。)
政令严简,卒乘辑和。
时夏酋谅祚骄僭,遣使至朝廷乃称宣徽使,而其界以侍御史知杂事大点集戎骑,立寨近筚篥城,城秦鄙也。
旁边番户多投匿山林,公料阅军马,声言出境以安内属之心,实未尝兴发也。
当言职者有憾于公,谓公轻举,当国者乘便欲危之,一相云:「边臣谨守备职尔,何论焉?
有备无患,军政所先,寇至而不戒,何以固吾圉?
师不出营,何轻举之有」?
上亦素察公所为,故言者不得逞。
初命公,奏有旨除宣徽使,间言旁发,故除冬官,且有后命再任除之。
及是,故不悦者将挠废前命,公闻之曰:「宰相者,时来即为,于我乎何有」?
即恳辞,请解官奉亲归里侍养,故复领南都留府。
英宗即位,加礼部尚书
自此数以归养为请,又徙陈州
过都,值仁宗神主祔庙,故止陪位,因留判尚书都省
未几,请知郓州
州北大泽自青、齐间有河入焉,公私舟楫往来相属,至寿张县河分二派。
其一近南,安流径易;
其一近北,回曲岸多石湍激,分十里许复合。
有土豪甲氏居回曲处,积奸敝渐湮塞南道,舟必由湍激腾剥,重载僦人牛以挽之,而甲民专其利。
公因岁饥,出仓粟募人疏浚,日役千工,出谷三千斛,浃旬而南道通,逮今公私获便刑部郎中李师中撰记,刻石在寿张。)
未几,加翰林侍读学士,徙知定州本路安抚使
公以亲老,复请归养,改徐州
以舟行侍亲为便,故受命。
明年春,召还翰林,充学士承旨,迁刑部尚书
顷赴东平,登对,英宗愕然曰:「吾籍卿名久矣,不知卿乃在朝,今何自为郡」?
公曰:「臣向领陈州,过都,属先帝升祔陪位,因少留,无职事故不敢见。
今奉辞,亦思效涓尘」。
出奏牍,言时政要务(在文集中。)
顾问再三,业已外除,意若有悔。
及徙徐州,屡语执政,俾召还。
凡三沮止,最后语云:「吾在藩邸时,览其所著《刍荛论》及所对贤良策,于时务该洽矣,以此典诰命,足扬朝廷光采」。
沮者察上意坚,始奉诏。
及入见,上具道此意,慰抚甚厚,且曰:「闻卿亲老,当内直时,或文字稀少,出宿可也」。
上自在藩邸,好学喜文辞,即位后两制代言多不称旨,故喜公还。
每览诏命,谓知制诰蔡抗曰:「老笔自别」。
一日登对,上问公:「吾昔观卿著述,知于治道留心,所谓治道,其有体要欤」?
公曰:「治道固有体要」。
「何谓体要」?
曰:「体要在乎易简」。
「其说云何」?
曰:「易简者天地之理,而贤人德业之所由出也」。
因为上开陈《系辞》一篇之意,上曰:「何所施行而得至于易简」?
曰:「本于诚明尔,诚则易,明则简。
诚明者君子之性也。
诚则易知而有亲,明则易从而有功,故其德业可久可大,其治天下何啻乎视诸掌矣」?
是日顾问甚久,上曰:「吾昔在藩邸,列于朝位,望两制近臣以为皆天下之选。
自即阼,方见其奏事或常常尔,不惟两制执政中亦鲜有发明者。
今闻卿所谭,方知有人矣」。
上起宗子,及纂御,深自谦抑,自宰臣以下未尝名但呼官,馆阁诸生有得对者亦止呼学士
公从容白:「君尊臣卑、国之大体;
君前臣名,朝之常仪
肃权纲,正宪都,治道之本,待下之礼太过,非所以隆堂陛、明等威」。
上自此见群臣稍正名分(有奏劄子在文集。)
公前在禁林,修玉牒属籍,及此再还内制,复司宗籍。
见近岁宗室蕃衍,其赐名者率鄙恶,盖四声诸字取用已尽,宗室在亡已千馀名,以音同相避名一字,即馀字悉废
公请以服属疏近赐名,其音同字异者不以相犯回避。
由此宗子还得雅名,英宗屡称其善,云:「张某可谓知救时敝者矣(有奏劄子在文集。)」。
上深患官冗,令两制集议,以清其尤滥。
向者两省官议事多异同,不能折中诣理。
及是公为两禁之长,事必举正于中,朝廷赖其裁定。
谏官李受请对,论冗官之敝,上曰:「此议属之张某,卿若别有意见,可以语张某,择所长而处之也」。
李端愿对,亦及此,仍令端愿学士院宣上此意。
枢密副使胡宿请外补,出知杭州,翼日中书请除人,上曰:「张某」。
宰臣复欲沮之,而难拒上意,乃曰:「向者常议枢密院本有武臣一员,久阙不补,今请用前议以复旧典」。
即历数武臣三数人,至郭逵而称其可用,除签书枢密院公事。
他日公因对,上曰:「罢胡宿本以用卿,中书每不为卿地,至如议用武臣。
中间除吕公弼枢密副使,时不举前议,则其意可知也」。
公曰:「自仁宗庆历后,擢用二府必与宰臣参之,臣知事君尔,然所守有年岁矣」。
十一月英宗违豫,十二月渐剧,二十一日召公福宁殿,上凭几授旨,册今上为皇太子
翼日宣麻,盛传制辞下四方,公至中书执政皆言皇储建立,国之庆典,得公制辞,足以增华储邸,流芳史牒矣。
皇太子上辞表,公批答至储宫太子读之称善,宫僚皆诵之,莫不叹美。
敕充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方讨论大典,英宗升遐,皇太子即位。
翼日,公首见,召对于侧门,议加恩宰臣宗室,公因言:「仁宗晏驾,以在位四十二年,凶礼亡阙,仓卒绵蕝,事多过制,郡县更成劳扰。
今请详酌裁定仪典,稍从简便」。
上曰:「朕思之,但奉先之礼裁损非宜」。
公曰:「请申明遗制,遗制固云『应山陵事并从俭约』,能奉先志,可谓天子之孝矣」。
上拊髀曰:「卿言甚有以发朕心」。
即传宣中书,差官就三司置司,省诸冗费不急之物,公私称便焉。
以即位推恩,迁户部尚书
时国家荐有大故,内外赏给发及积藏。
英宗登极,颁赉尤广,公率近侍之官请从裁汰,故自宰臣以下宗室戚里,例损十之七八,省费不赀(劄子在文集。)
公在内禁,诸诏命令天下莫不传布,英宗号、谥号、祧迁之议,诸大手笔皆公撰定,凡所损益,莫不折中(谥议庙制在文集。)
故今上眷礼尤重,常问方今政务所先,公陈治道大体、(在文集。)国集大本(论国计事在文集。),是谓守位曰仁,聚人曰财。
上曰:「此可谓政务所先也」。
公所陈国计极详,因曰:「陛下何以图之」?
上曰:「责之二府尔」。
公曰:「得之矣」。
既付二府,每旬浃辄一诘其施行条理,故二府亦莫敢懈,稍稍措置,所补亦不浅矣。
四月参知政事吴奎免。
是日公适对,上语之故,且曰:「朕志先定,登卿政府」。
公再三逊避,上曰:「卿历三朝,可谓独立杰出,知卿不结交党,左右莫为之先。
今朕首举卿以自辅,尚何辞之有」?
既而,语及韩琦久在告,其意保持免必不复起。
公因言:「虽挟爱憎,然有勋王室,进退之礼宜尽恩意」。
上深然之,为亲札手诏,敦谕于位,以慰安之。
上好文章,从容问及古今制诰优劣,公曰:「王言以简重为体,西汉制诰典雅深厚,辞约而意尽,故前史以为汉之文章与三代同风,以其与训诰近也。
臣才学空疏,愧无以发明圣意,亦庶几取其尔雅而已」。
翼日降赐宸翰,称其书诏,褒嘉殊重。
时蒙访逮,或见特召。
一日,谓公曰:「卿所上封奏,其精切者朕置之卧内,时省阅之」。
九月英宗神主入庙,忽夜召公入,以宰臣韩琦罢,议除拜恩典,因命公参知政事
时公以亲疾在告固辞,上曰:「受命以慰亲之意,亦庶于有瘳也」。
彻御前双烛送公归院。
是夕别召知制诰郑獬夜就起居院草公制,面谕赞辞之意,所草除书皆上所授。
故事,自知枢密院除授,皆中书得旨,以辞头授当制舍人具草,未尝夜召也,惟亲王将相大除拜,乃面召,授命节旄,亦多用熟状。
翼日制出,公在告宣入,即时中使召赴延和殿告谢。
公立殿门外,以亲疾自陈,促入,宣上殿慰谕久之。
公请候亲疾良愈受命,不许,近珰即送赴中书
先一日,韩绛邵亢枢密副使,次日公与赵抃并命。
又次日,内殿起居,閤门仪制两府以先后入为班次,班退,宣閤门使,上亲定班著,以公为首,次之,又次之,又次之。
政府之次日,宰臣议以王安石御史中丞,公曰:「御史中丞秉国宪度,安石以经术为名,自处高,难居绳检之地」。
赵公亦以为然,竟止。
未几,太师捐馆,上闻震叹,遣内司宾临奠,近珰数抚问,赙赐尤厚。
后每语及,即嗟惜命,虚此位不除人以待公。
安石预政,与公志趣不同,又闻中司之议沮,乘公执丧之间,众口交烁。
服竟,乃除观文殿学士,知西京留府,遣使赍敕诰带马,即家以赐。
旬馀,中批令赴阙朝见。
公既入对,恳请南京留司御史台,上慰问移晷,且谕公可以宣徽使留供职,公坚辞,惟南台是请。
翼日,乃除判尚书都省,领集禧观
公复请对,免不受敕,上曰:「朕留卿,卿坚辞,卿所请,朕所难从,且若之何?
藩镇惟卿所择」。
历问公太原、雍、河阳、许、青、郓孰便,公曰:「不得已,愿为颍州」。
上曰:「颍支郡」。
公曰:「颍实佳郡,自旧相皆领之」。
曰:「孰与陈」?
公曰:「向经新行」。
,国重戚也。
上曰:「之移徙易尔」。
遂领淮阳,公因面言:「臣被恩特深,当微有以展报也」。
上曰:「甚善」。
因探怀出单奏,具言:「近闻朝廷置条例司,开端创意,且大为改作。
若一司一务有所釐革,纵有过差,后皆可复,而国之大事在兵与民,不可易议也。
师旅兴发,患必在后,民心危动,安之实难。
夫兵为凶器,战为危事,不可玩。
夫民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胜、不可忽。
故兵犹火也,可以焚物,亦以自焚;
民犹水也,可以载舟,亦以覆舟。
愿陛下谨守祖宗之法,以保泰山之安」。
时熙宁三年正月,条例之议始行,故公因对及之。
退而谓亲友曰:「吾此得见,亦不为虚至矣」。
奏辞,上问:「且少留否」?
公曰:「今出都门行矣」。
既下殿,不复至私第,乘马即戒路,闻后有赐亦不及也。
在陈一年馀,庆州有叛卒构乱,声势动关中,本路转运使沈起传檄在所兵官县尉各集兵境上防守,介胄持兵,村落皆扰,民大惶骇,州县展转腾报,急如星火。
公发檄止之,故自陈以东皆安静,且具以闻。
上以付枢密院,颁下诸路,兵方散,顾谓二府曰:「守臣不当尔耶,临事乃见人器虑矣」。
近臣登对者必语及之,特旨举堪谏官者二员,公以李大临苏轼应诏,或止公,公曰:「吾知举谏官者,不知其他也」。
监司官有苛深者,事小嫌辄别推,一州至设三数禁,官吏多被檄推事,州县患阙官。
陈州置推四,所速者犹淹半岁,追逮證验数千里外,道路舆曳,或在禁疾病寒暑,瘐死间有之。
公条例上闻,司官被问,郊霈得释,朝廷因立约束,颁行天下,诸路推狱由此不敢妄作,刑禁以清。
公在西轩,闻筑者讴声甚諠,问焉,曰:「民为张太尉立庙」。
公遣视之,男女奔走以输财力,材甓货食充积。
他日国忌,僧寺行香,堂后门阖下见画像,公问左右,曰:「唐赵太尉也」。
公曰:「巢寇乱陈,今郡城北舂磨寨遗迹在焉,其毒可知也。
赵犨守孤城,以罢兵无日不战,竟全此州,能捍大患而不庙食,张侯何者(今有庙在京师封灵应侯。)」?
命彻张侯,夷之,籍其资用送官,立赵太尉祠堂于寺中,至今官吏以时荐常事,陈人皆奉飨(石记在寺祠堂前。)
诸路司官所兴功利,长吏皆不预闻,公曰:「吾衰矣,且素不能事人,盍归欤,以全所志」!
故复请南台,不许。
又累请,遂解州绂,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先治装,受命即行,扫舍掩关,罕所通接,坐忘遗照,游方之外矣。
所居构虚堂,题曰「乐全」,盖取庄生云:「乐全之谓得志。
所谓得志者,非轩冕之谓也,谓其无以益其乐而已矣」。
自号乐全居士,谓知友曰:「一丘一壑尽在是矣」。
中外属意,朝议谓公必寻起。
或谓公朝议如此,公将何如?
公曰:「吾进不求合,退不为高,今以病故尔,何敢慢命也」!
枢密副使蔡公挺里人也,上时问公动静。
时宰知旨,欲就除南都,公揣且别有除,谓蔡宁就陈,遂授陈州
未几夫人卒,因请易南都便葬,又徙南都
上谕宰相韩公、参政马公:「张某可令过阙」。
二公因所亲通旨,遂入觐。
閤门新制,应见而当对者并待次,次日早宣令对。
已退朝,不果对。
又次日方对,慰问留数刻,语旧甚悦,曰:「先帝常说卿不立党友,所居栅门常掩,或终日无一马出入」。
因曰:「且以宣徽使奉朝供职」。
恳辞不敢当,宣坐赐茶,前殿罕尝赐臣寮坐。
既退,上语左右:「张某气貌可四十许人尔」。
俄有旨下閤门,前两府见辞日即对,不得以班次隔,遂著令。
是夕,御笔批出,令赴南郊陪祠。
执政者以为大臣得请有陪位,今令陪祠特旨也,即当摄事,乃降敕摄侍中,又摄太尉,皆见执政所承摄之职也。
前一日宣德门肄仪,公端笏挺然,进止详整,楼前万众无不属目。
冬假未开,先投牒奉辞,上恩眷既渥,前尝面谕,令时对来,公不敢数。
上意候假开且有除拜,忽睹奏辞,见班而公名在焉,讶之,夜半降一幅,批「张某」三字,付外在韩相所。
中书早参,令改宣徽使,判应天府
及入辞,上曰:「已有命」。
恳辞不可。
居数日,閤门促受敕告谢,公请先对后谢,有旨令先谢后对,盖绝其避免也。
因陈:「宣徽使必由寄任而除,向臣以私便请南都,今授重官归乡里,是启侥倖之路」。
上曰:「此意朕未之思也。
卿自持诚得体,青州重镇也,大臣临抚为宜」。
面谕辅臣,咨嘉称有风节,改判青州京东路安抚使
延和殿告谢,宣坐进,上问:「卿知边事,祖宗时所以禦戎者策孰长」?
公对:「军旅之事,虽未之学,历代史册所著得失成败,亦可言之矣。
本朝太祖专务择人,以安边保民,不勤远略。
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用其酋豪,使之承袭以固疆圉。
而选骁将,如董遵诲环州一路,郭进西山李汉超保关南,并久于委寄,至十馀年不徙,优其给赐,宽其文法,使佚乐自恣,以收其力用。
故尽太祖之时,无鄙上之事。
太宗既平并州,因兵势遂欲收幽、蓟,不克,乃与契丹交怨,边难无岁不有。
曹彬刘廷谦傅潜等皆大失亡,至各十馀万人。
又遣李彝兴冯晖之族内徙以取其地,因是致继迁之乱,三边大扰,朝廷旰食。
后有蜀乱,以至忧劳厌兵,然悔无及矣。
由是观之,其禦戎之策得失明矣。
真宗初,赵德明纳款,西边安静,及澶渊之行,北国讲和,军士解甲,及今七十年,生民安于富庶,可谓盛德大业者矣。
近岁以来,颇闻边臣献开拓之议,此实进取之人侥倖立功,以干赏蹈利,恐非国家之远虑。
惟陛下思太祖之善制,鉴太宗之失策,谨三朝之好,以乂宁四方,抚育黎庶」。
上曰:「庆历以来事,卿知之乎?
元昊初效顺,如何待之」?
公对:「元昊效顺,时臣为翰林学士,其誓诰封册皆臣所撰」。
因具言其本末,上曰:「尔时卿已为学士耶?
可谓旧臣矣」。
又问:「庆历初契丹泛使来,常见富弼言,于时兵在境上,志必南侵,竟以金帛饵之而退,其谋果何在」?
公对:「当时萧英、刘六符来使,乘我西师之屡挫,知朝廷用兵之困,北国贪倖,故来渝盟。
臣当时充谏官,亦曾上言,窃料敌情,饵以金帛必解,何以言之?
自和好以来,北兵自亦骄惰,其贵近安于侈逸,其下无由自振故生事,以邀功而图富贵,此人之常情也。
今北国犹有旧臣如马保忠之比,北国尊重,其为之谋必忠。
今若受金帛而解,耶律氏之利也;
必弃好交兵,群下之利也。
于时仁宗宰臣吕夷简枢密使晏殊于殿庐中置酒与议事,萧英自言『两朝和好乃是好事,岂愿更见兵革耶』,又自言北国事,颇漏其情,六符变色目之。
及归,英竟以此获罪。
由此观之,乘利而动,得所欲而解其谋,止于是矣」。
因言:「今闻泛使复至,愿陛下为社稷生民计,所议更且深加含忍。
河朔荐饥,民多流散,财用不给,粮馈空虚,以至将帅之臣克堪整众者实少。
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时泛使萧禧颇黠猾,恐对上礼有慢者,或不能容,故公深以为言。
上曰:「兵凶器,战危事。
朕念庆历中敌再和之后,中国遂以自安,不以凌侮为辱,亦不复忍戒备以善于后,故朕今者除戎器、训军旅,非有意于兴举,至于不得已以为应兵尔」。
公对:「此魏相所谓『兵应者王,兵贪者亡』。
然应兵者,谓兵祸之已成也。
及其未成,消平其患,乃善之善者也」。
公向在内禁,英宗大渐,召公福宁殿,凭几曰:「来日降制,册顼为皇太子」。
语少力,公请纸笔,书仅成。
公亦不敢藏之私家,至是袖之面纳,上曰:「何者」?
公曰:「先帝御札」。
欲阅之,公曰:「请内中披展」。
上泫然以付侍珰,他日谕曰:「卿所纳先帝亲札,乃凭几末命,此真可谓之顾命矣」。
公不敢当,专乞赴青州
对下,上遣近珰就班次宣,谓卿可候过正旦朝辞。
次日,中批俾就都亭驿押赐辽使御筵。
都亭押宴常以两府官,未尝有外官主之,上曰:「卿旧望,馆宴可与戎使开怀谭话,不与新进者同矣」。
元日馆宴,戎使甚恭,曰:「敢问押宴宣徽贵寿」。
公言年六十八,四人皆赞言公颜全不动。
庆历初尝使北,是四人中必有曾见公者。
既而切切耳语久之,盖以公使北时北主有异礼,北国纪之,迨今三十馀年,不意今犹在朝也。
晚暮上马,北人皆拥堂阶聚观,望公出门方散。
甫过元日,请辞赴任,面奉旨令过上元,上亲谕閤门使:「张某且赴常朝」。
上元又请,上曰:「青州无事,且知州滕甫见在任,卿可留过同天节」。
公对:「同天节犹远,臣久留京阙,乞且赴任」。
上曰:「卿老于朝廷典故,朕且欲时相见」。
眷谕再三,是夕中批,令归本院供职。
公以为宣徽使京师,惟国之重戚,文臣未之有,具此沥恳,竟不许,面谕曰:「宣徽院无事,留卿有以访问,非但供职而已」。
属春宴,北使萧禧在路,公请待禧到同此宴。
上语及禧来为河东疆事,谕示甚悉,公奏:「仁宗嘉祐二年,北使萧扈已曾来辩。
朝廷讨寻本末,令馆伴王洙等具言,扈辞屈,遂录节目付扈」。
公犹收奏章,遂以上之。
禧当辞偃蹇,吏晨夕促之,不入。
公于殿屏与枢密副使吴充并立,谓北使留馆,礼遣之不行,俾主者日致馈而勿间,命边吏以故移告北可矣。
以此入启,上然之。
居数日,禧果自请辞,上曰:「朕谓卿自详事体」。
兼一职,乃除中太一宫使,面谕:「宫新成,国家所严奉,故创置使名」。
公对:「臣此入觐,已顾遇之深,南都之命,且引年矣。
念他日莫复望清光,本志一谢恩眷即行,非为官职来也。
愿不以进退累圣怀,臣自安分」。
因辞宫使,降诏不允,上数言:「卿可谓顾命之旧臣矣,常求补外,得无在朝有所好恶者欤」?
公曰:「君前何敢隐?
臣实未尝与人交恶也」。
閤门仪制宣徽使奏事,辰牌上即赴后殿
公每对,遇报辰时,上必有旨,次日前殿对,未尝隔过后殿也,盖其礼遇不以常制待之。
亲知或勉公曰:「公得君,中外莫不知,盍体上意,数辞非宜」。
公曰:「所谓得君者,谓行其志也。
余于国既无补,又怀恩而求容,以伤君之明,是重得罪也。
引身而退,有以远耻辱,是亦一介之守也」。
生日,中使赐饩醪,见任二府有此赐,宣徽使不及此异数也。
奉朝夙退,门无杂宾,久之,复丐徐、兖一郡,遂不入。
上遣近侍就宣见,问卿志常自疏外,何也?
公对曰:「大夫七十而致仕,礼也。
臣年已迫,幸得请,冀便于告老」。
上曰:「卿殊未衰,何谓年之迫也」?
公曰:「譬之土木偶,外若可观,中实乾朽」。
上曰:「礼有不得谢,进退不在朕」。
公曰:「不得谢,君所以加优老成者,然亦不属以烦重之事矣」。
上曰:「年至而任烦重者,固有之矣」。
公曰:「天禀特异,不谓无之。
大率古者四十而仕,七十而老,中间三十年是为一世,天之纪也。
物壮则老,人之精力年至自应衰,黾勉从事顾禄位者为之。
臣虽知恋于圣朝,岂敢忽于名教」?
次日中书才奏事,上曰:「张某朕再三留,而请不已,须从之」。
因议恩典,或有异言,乃易宣徽南院使,加检校太傅
有谓公上殊慊然,有不足之色,遂判应天府,受命登对,上曰:「卿请已确,此命朕深不得已」。
玉色不怡久之。
辞日特赐方团带,宰臣解政除使相有此赐,馀无前比,优恩及于私室。
辞后数日,有长星见于轸,犯左右辖,掩其中星(名长沙星。),上避正寝降礼,下诏求直言,公上疏论时事得失,疏留中。
南都,适高丽使人过府,先有制夷使,所过长吏迓迎,公上言:「宣徽使班秩同两府,夷使陪臣也,礼太过」。
特旨罢迓送,止令通判承事使人来谒见,即与复礼
使相公诸人之在扬州,令扬州依此。
夷使入谒,退而谓中使宗道通判韩晋卿李钧曰:「某在本国闻公名久矣,不意今日于此得参接也」。
广西守官侵扰诸蛮,交趾乘衅构乱,破邕州廉州,大杀掠,南裔骚动。
朝廷命师出军,称十万,二广、湖南至江西调夫输送,发陕塞劲骑往讨。
公上疏论其事,凡十条,大意以为古之征蛮未尝举大众,以其岩壑深阻,水土风气恶。
今为大举锐士,难以久于瘴乡,突骑不能驰于鸟径,蛮走险,兵不得用。
谓宜选吏绥集亡散保境,徐以谋取之为善。
疏上,师已出,竟以疠疫,兵夫不可留而还。
司农总制财利之条令,典其职者间或非其材,举天下之祠庙,令比诸坊场、河渡,岁入赀而专其祈祝之事。
公时守南都,上言:「阏伯封于商,主大辰之祀。
微子始封于宋,宋者国家王业所兴,而又以火德王奉祀尤严。
至于张巡许远南霁云,前代忠烈之臣,庙食于此。
俾无赖之民得干黩之,殆非朝廷之议」。
上览奏,御笔批曰:「慢神辱国,无甚于斯」。
使执政推究其施行之因,实未尝经朝廷之议。
有旨前主判司农尝遇此事而不发举者,以轻重加罚,申命天下,一切罢之。
公身在外,睹诸利害辄言,请禁钱无出边关,复铜禁。
高丽使人到阙,初无防遏,恣所适,公请绝其私游,凡有便宜必以闻。
再阅岁,年七十请老,章累上,每赐诏不允。
王丞相以上意谕公所亲,以为虽百请必不从,公致意相君,姑就散地可哉。
相君为言,乃除东太一宫使
府罢就第,遂屏人事,惟赵公叔平老在乡闾往来,未尝他适也。
仅二年,复请致仕。
又三请,诏止之。
最后上以章付执政,令召知制诰李清臣中书,宣谕以公恳谢之意,且令诰辞著公先预升储事,故命书具及之。
宣徽南院使检校太保太傅太子少师致仕,遣使臣赍诰敕至第赐之。
苏轼下吏,思有以宽朝宪,上言:「昔晋囚叔向,于时祁奚老矣,乘驲以见晋君,闻说而释之,不见叔向而归,示公言也。
以刺讥为罪,加谴而免囚,有以慰士大夫之望」。
公坐,亦罚金。
自是屏居一斋,方且齐生死,不但遗荣辱也,回首风尘,庄子所谓「若蚊虻之过乎前」矣。
襟量坦夷,无城府、不逆诈、不匿怨,性不喜为声名,故未尝有所矜治标饰,其于毁誉蔑如也。
性不好交党,故未尝攀援结纳,其于人事泊如也。
性不乐权利,故未尝希时取容,虽事君常礼不懈而已,其于进退恬如也。
所读书专于六经,读史但观《太史公记》、班固《汉书》,以为犹足以传信也。
暇时颇乐老彭导养之术,阅佛典《楞伽》、《净名》,而得其理,每曰:「儒之诚明,道之正一,释之定慧,其致一也。
君子之道求诸己以正性命而已矣」。
公既兼内外之学,由是天下以通人推之,故颇僻诡邪不接于心术,爱恶哀惧无自入矣。
历官释褐秘书省校书郎著作佐郎太常丞右正言谏议大夫给事中、礼吏户部侍郎尚书左丞、工礼刑户部尚书宣徽北院南院使检校太保太傅,以太子少师致仕。
历职直集贤院知制诰史馆修撰翰林学士龙图阁翰林侍读端明观文殿学士,在朝知谏院登闻检院纠察在京刑狱太常寺兼礼仪事、吏部流内铨审刑审官三班院、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尚书都省昭文馆秘阁秘书省宗正寺修玉牒官提举集禧观群牧使知开封府御史中丞权三司使、正三司使参知政事宣徽使中太一宫使
间授命修日历、《唐书·乐书》、契丹国信使馆伴押宴、知贡举南京奉安三圣礼仪使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外任知苏州昆山县,通判睦州,知滁州江宁府杭州滑州益州应天府秦州郓州徐州陈州,秦再除而一赴,陈五除而再就,应天四除而三至,西京、镇定、太原永兴、青、徐皆受命而不行。
大约所历藩镇,至则清净,去必见思,抑可知其中外扬历之风迹矣。
文四十卷,号曰《乐全》;
内外辞制杂著二十卷,号曰《玉堂集》。
元祐六年岁在辛未十二月二日,精神不动,寂然顺化,享年八十五。
讣闻,辍视朝二日,特赠司空,官其属五人。
其配永嘉郡夫人马氏,太常少卿绛之女。
有学识,妇道顺而正,母德慈以均。
晚年明性理,其殁也有异,别志载之。
四子:邦彦大理评事
邦直邦杰,并太常寺太祝
皆有文学行义,并先公以殁。
曰恕,克自修立,保家之子也。
三女:长适殿中丞蔡天申枢密副使挺之子;
次适右朝奉郎王巩端明殿学士工部尚书素之子;
嫁而复归。
元祐七年八月九日庚申葬于宋城县孟诸乡之南原,从先茔也。
右谨具阀阅功状,上太常考功,请议谥及上史馆以备编录。
年月日王巩状。
按:《乐全集》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