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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表称乐进于禁张辽建安十一年 东汉末至曹魏 · 曹操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一
武力既弘,计略周备。
质忠性一,守执节义。
每临战攻,常为督率。
奋强突固,无坚不陷。
自援枹鼓,手不知倦。
又遣别征,统御师旅。
抚众则和,奉令无犯。
当敌制决,靡有遗失。
论功纪用,各宜显宠(《魏志·乐进传》。)
山居赋(有序并自注) 南朝宋 · 谢灵运
 出处:全宋文卷三十一
古巢居穴处曰岩栖,栋宇居山曰山居,在林野曰丘园,在郊郭曰城旁,四者不同,可以理推。言心也,黄屋实不殊于汾阳。即事也,山居良有异乎市廛。抱疾就闲,顺从性情,敢率所乐,而以作赋。杨子云云:「诗人之赋丽以则。」文体宜兼,以成其美。今所赋既非京都宫观游猎声色之盛,而叙山野草木水石谷稼之事,才乏昔人,心放俗外,咏于文则可勉而就之,求丽邈以远矣。览者废张、左之艳辞,寻台、皓之深意,去饰取素,傥值其心耳。意实言表,而书不尽,遗迹索意,托之有赏,其辞曰:
谢子卧疾山顶,览古人遗书,与其意合,悠然而笑曰:夫道可重,故物为轻;
理宜存,故事斯忘。
古今不能革,质文咸其常。
合宫非缙云之馆,衢室岂放勋之堂。
迈深心于鼎湖,送高情于汾阳
文成却粒,愿追以远游。
嘉陶朱之鼓棹,乃语种以免忧。
判身名之有辨,权荣素其无留。
孰如牵犬之路既寡,听鹤之途何由哉(理以相得为适,古人遗书,与其意合,所以为笑。孙权亦谓周瑜公瑾与孤意合。」夫能重道则轻物,存理则忘事,古今质文,可谓不同,而此处不异。缙云放勋,不以天居为所乐,故合宫、衢室,皆非淹留。鼎湖汾阳,乃是所居之。□文成张良,却粒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陶朱、范蠡,临去之际,亦语文种云云。谓二贤既荣素,故身名有判也。牵犬,李斯之叹。听鹤,陆机成都众大败后,云「思闻华亭鹤唳,不可复得」。)
若夫巢穴以风露贻患,则《大壮》以栋宇祛弊;
宫室以瑶璇致美,则白贲以丘园殊世。
惟上(托)于岩壑,幸兼善而罔滞。
虽非市朝,而寒暑均和也。
虽是筑构,而饰朴两逝。(《易》云,上古穴居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蔽风两,盖取诸《大壮》。璇堂自是素,故曰白贲,最是上爻也。此堂世异矣。谓岩壑道深于丘园,而不为巢穴,斯免(缺二字)
得暑寒之适,虽是筑构,无妨非朝市云云)。
昔仲长愿言,流水高山应璩作书,邙阜洛川
势有偏侧,地阙周员。
铜陵之奥,卓氏充釽摫之端,金谷之丽,石子致音徽之观。
徒刑域之荟蔚,惜事异于栖盘。
至若凤、丛二台,云梦、青丘,漳渠、淇园橘林、长洲,虽千乘之珍苑,孰嘉遁之所游。
且山川之未备,亦何议于兼求(仲长子云:「欲使居有良田广宅,在高山流水之畔。沟池自环,竹木周布,场囿在前,果园在后。」应琚与程文信书云:「故求道田,在关之西,南临洛水,北据邙山,托崇岫以为宅,因茂林以为荫。」谓二家山居,不得周员之美。杨雄蜀都赋》云:「铜陵衍。」卓王孙采山铸铜,故《汉书·货殖传》云:「卓氏之临邛,公擅山川。」杨雄《方言》:「、益之间,裁木为器曰釽,裂帛为衣曰摫。」金谷,石季伦之别庐,在河南界,有山川林木,池沼水碓。其镇下邳时,过游赋诗,一代盛集。谓二地虽珍丽,然制作非栖盘之意也。凤台秦穆公时秦女所居,以致萧史丛台,赵之崇馆。张衡谓赵筑丛台于前,楚建章华于后。楚之云梦,大中□居《长饮赋》:楚灵王游云梦之中,息于荆台之上。前方淮之水,左洞庭之波,右顾彭蠡之涛,南望巫山之阿,遂造章华之台。亦见诸史。淮南青丘,齐之海外,皆猎所。司马相如云:「秋田乎青丘,傍徨乎海外。」漳渠,史起魏文侯,溉水之所。淇园卫之竹园,在淇水之澳,《诗》人所载。橘林,蜀之园林,杨子云蜀都赋》亦云橘林左太冲谓户有橘柚之园。长洲,吴之苑园,左亦谓长洲之茂苑,因江海洲渚以为苑囿,缺六字,故表此园之珍静千乘宴嬉之所,非幽人憩止之乡,且山川亦不能兼茂,随地势所遇耳。)
览明达之抚运,乘机缄而理默。
指岁暮而归休,咏宏徽刊勒
三闾之丧江,矜望诸之去国
选自然之神丽,尽高楼之意得(余祖车骑,建大功淮、肥,江左得免横流之祸。后及太傅既薨,远图已辍,于是便求解驾东归,以避君侧之乱。废兴隐显,当是贤达之心,故选神丽之所,以申高栖之志。经始山川,实基于此。)
前哲之遗训,俯性情之所便。
奉微驱以宴息,保自事以乘闲。
愧班生之夙悟,惭尚子之晚研。
年与疾而偕来,志乘拙而俱旋。
谢平生于知游,栖清旷于山川(谓经始此山,遗训于后也。性情各有所便,山居是其宜也。《易》云:「向晦入宴息。」庄周云:「自事其心。」此二是其所处。班嗣本不染世,故曰夙悟;尚平未能去累,故曰晚研。想迟二人,更以年衰疾至。志寡求拙曰乘,并可山居。曰与知游别,故曰谢平生;就山川,故曰栖清旷。)
其居也,左湖右汀。
往渚还江,面山背阜,东阻西倾。
抱含吸吐,款跨纡萦。
绵联邪亘侧直齐平枚乘曰:「江右湖,其乐无有。」此客说楚公子之词。当谓江都之野,彼虽有江湖而乏山岩,此忆江湖左右与之同,而山岳形势,池城所无也。往渚还江,谓四面有水;面山背阜,亦谓东西有山,便是四水之里也。抱含吸吐,谓中央复有川。款跨纡萦,谓边背相连带。迂回处谓之邪亘,平正处谓之侧直。)
近东则上田、下湖西溪南谷,石堟、石滂,闵硎、黄竹
决飞泉于百仞,森高薄于千麓。
写长源于远江,派深毖于近渎(上田在下湖水口,名为田口。下湖,在田之下下处,并有名山川。西溪南谷分流,谷鄣水畎入田口。西溪水始宁县西谷鄣,是近山之最南峰者,西溪便是□之背。入西溪之里,得石堟)
以右为阻,故谓为堟。
石滂在西溪之东,从县南入九里,两面峻峭数十丈,水自上飞下。
比至外溪,封墱十数里,皆飞流迅激,左右岩壁缘
闵硎,在石滂之东溪
逶迤下注良田。
黄竹与其连,南界莆中也。
近南则会以双流,萦以三洲
表里回游,离合山川。
崿崩飞于东峭,槃傍薄于西阡。
拂青林而激波,挥白沙而生涟(双流,谓剡江及小江,此二水同会于山南,便合流注下。三洲在二水之口,排沙积岸,成此洲涨。表里离合,是其貌状也。崿者,谓回江岑,在其山居之南界,有石跳出,将崩江中,行者莫不骇栗。槃者,是县故治之所,在江之□□用槃石竟渚,并带青林而连白沙也。)
近西则杨、宾接峰,唐皇连纵。
室、壁带溪,曾、孤临江。
缘浦以被绿,石照涧而映红。
月隐山而成阴,木鸣柯以起风杨中元宾,并小江之近处,与山相接也。唐皇便从北出。室,石室、在小江口南岸。壁、小江北岸。并在杨中之下。壁高四十丈,色赤,故曰照涧而映红。曾山之西,孤山之南,王子所经始,并临江,皆被以绿竹。山高月隐,便谓为阴,鸟集柯鸣,便谓为风也。)
近北则二巫结湖,两智利曰通沼。
横、石判尽,休周分表。
引修堤之逶迤,吐泉流之浩溔。
山㞦下而回泽,濑石上而开道(大小巫湖,中隔一山,外利曰周回,在圻西北。边浦出江,并是美处。义熙中王穆之居大巫湖,经始处所犹在。两利曰皆长溪,外利曰出山之后四五里许,里利曰亦隔一山,出新堟。横山,野舍之北面。常石,野舍之西北。巫湖旧唐,故曰修堤。长溪甚远,故日泉流。常石㞦□□□□,故曰山㞦下而回泽,里利曰漫石数里,水从上过,故曰濑石上而开道。休山东北,周里山在休之南,并是北边。)
远东则天台、桐柏,方石、太平二韭四明,五奥三菁。
表神异于纬牒,验感应于庆灵
石桥之莓苔,楢溪之纡萦(天台、桐柏,七县馀地,南带海。二韭、四明、五奥,皆相连接,奇地所无,高于五岳,便是海中三山之流。以菜为名,四明方石,面四自然开窗也。五奥者,昙济道人、蔡氏,郗氏、谢氏、陈氏,各有一奥,皆相掎角,并是奇地。三菁,太平之北。太平,天台之始。方石直上万丈,下有长溪,亦是缙云之流云。此诸山并见图纬,神仙所居。往来要径石桥,过楢溪、溪人迹之艰,不复过此也。)
远南则箴、栖鸡,唐嵫、漫石。
崒、嵊对岭,B56孟分隔。
入极浦而邅回,迷不知其所适。
嵚崎而蒙笼,下深沈而浇激(栖鸡,在保口之上,别浦入其中,周回甚深,四山之里。箴在栖鸡之上,缘江。唐嵫入太平水路,上有瀑布数百丈。漫石在唐嵫下,郗景兴经始精舍,亦是名山之流。崒嵊与分界,去山八十里,故曰远南。前岭鸟道,正当五十里高,左右所无,就下地形高,乃当不称。远望B65山甚奇,谓白烁尖者最高,下有良田,王敬弘经始精舍。昙济道人孟山,名日孟埭,薯之疁田。清溪秀竹,回开巨石,有趣之极。此中多诸浦涧,傍依茂林,迷不知所通,嵚崎深沈,处处皆然,不但一处。)
远西则/(缺四十三字。)远北则长江永归,巨海延纳,昆涨缅旷,岛屿绸沓
山纵横以布护,水回沈而萦浥。
荒极绵眇,究风波之睽合(江从山北流,穷上虞界,谓之三江口,便是大海。老子谓海为百谷王,以其善处下也。海人谓孤由为昆。薄洲有山谓之岛屿,即洲也。涨者,沙始起将欲成屿,纵横无常,于一处回沈相萦扰也。大荒东极,故为荒极。风波不恒,为睽合也。)
徒观其南术□□□□□□□□□□岸测深,相渚知浅。
洪涛满则曾石没,清澜减则沈沙显。
及风兴涛作,水势奔壮。
于岁春秋,在月朔望。
汤汤惊波,滔滔骇浪。
电激雷崩,飞流洒漾。
凌绝壁而起岑,横中流而连薄。
始迅转而腾天,终倒底而见壑。
此楚贰心醉于客,河灵怀惭于海若(南术是其临江旧宅,门前对江、三转曾山,路穷四江、对岸西面常石。此二山之间,西南角岸孤山,此二山皆是狭处,故曰生㞦。勇门以南上便大《门艮》,故曰成衍。岸高测深,渚下知浅也。江中有孤石沈沙,随水增减,春秋塑望,是其盛时。故枚乘云,太子有疾,吴客问之,举秋涛之美,得以瘳病。太子,国之储贰,故曰楚贰。河灵,河伯居河,所谓河灵。惧于海若,事见庄周《秋水篇》。)
尔其旧居,曩宅今园,枌槿尚援,基井具存。
曲术周乎前后,直陌矗其东西。
岂伊临溪而傍沼,乃抱阜而带山。
封域之灵异,实兹境之最然。
葺骈梁于岩麓,栖孤栋于江源。
敞南户以对远岭,辟东窗以瞩近田。
田连冈而盈畴,岭枕水而通阡(葺室在宅里山之东麓,东窗瞩田,兼见江山之美。三间故谓之骈梁。门前一栋,枕㞦上,存江之岭,南对江上远岭。此二馆属望,殆无优劣也。)
阡陌纵横,塍埒交经
导渠引流,脉散沟并,蔚蔚丰秫,苾苾香粳。
送夏蚤秀,迎秋晚成。
兼有陵陆,麻麦粟菽。
候时觇节,递艺递孰。
供粒食与浆饮,谢工商与衡牧
生何待于多资,理取足于满腹许由云:「偃鼠饮河,不过满腹。」谓人生食足,则欢有馀,何待多须邪。工商衡牧,似多须者,若少私寡欲,充命则足。但非田无以立耳。)
自园之田,自田之湖。
泛滥川上,缅邈水区。
浚潭涧而窈窕,除菰洲之纡馀。
毖温泉于春流,驰寒波而秋徂。
风生浪于兰渚,日倒景于途,飞渐榭于中弥金,取水月之欢娱。
旦延阴而物清,夕栖芬而气敷。
情交之永绝,觊云客之暂如(此皆湖中之美,但患言不尽意,万不写一耳。诸涧出源入湖,故曰浚潭涧。涧长是以窈窕。除菰以作洲,言所以纡馀也。)
水草则萍藻蕴,雚蒲芹荪,兼菰苹蘩,蕝荇菱莲。
虽备物之偕美,独扶渠华鲜
播缘叶之郁茂,含红敷之缤翻。
清香之难留,矜盛容之易阑。
必充给而后搴,岂蕙草之空残。
卷《句攴弦》之逸曲,感《江南》之哀叹。
秦筝倡而溯游往,《唐上》秦而旧爱还(搴出《离骚》。《句攴弦》是《采菱歌》、《江南》是《相和曲》,云江南采莲。秦筝倡《蒹笳篇》,《唐上》奏《蒲生》诗,皆感物致赋。鱼藻苹蘩,亦有诗人之咏,不复具叙。)
《本草》所载,山泽不一。
雷桐是别,和缓是悉。
参核六根,五华九实。
二冬并称而殊性,三建异形而同出。
水香送秋而擢茜,林兰近雪而扬猗。
卷柏万代而不殒,伏苓千岁而方知。
映红葩于绿带,茂素蕤于紫枝。
既住年而增灵,亦驱妖而斥疵(《本草》所出药处,于今不复依,随士所生耳。此境出药甚多,雷公、桐君,古之采药,医缓,古之良工,故曰别悉。参核者,双核桃杏仁也。六根者,苟七根,五茄根,葛根,野葛根,□□根也。五华者,堇华、芫华、𢷊华、华、旋覆华也。九实者,连前实,槐实柏实,兔丝实,女贞实,蛇床实,蔓荆实,蓼实□□也。二冬者,天门、麦门冬。三建者,附子、天雄、乌头。水香,兰草林兰,支子。卷柏、伏苓,并皆仙物。凡此众药事,悉见于《神农》。)
二箭殊叶,四苦齐味。
水石别谷,巨细各汇。
既修竦而便娟,亦萧森而蓊蔚。
露夕沾而凄阴,风朝振而清气。
捎玄云以拂杪,临碧潭而挺翠。
蔑上林与淇澳,验东南之所遗。
山阳游践,迟鸾鹥之栖托
忆昆园之悲调(案,《初学记》二十八,「践」作「饯」,「忆」作「噫」。)
伶伦之哀龠。
卫女行而思归咏,楚客放而防露作(二箭,一者苦箭,大叶;一者笄箭,细叶。四苦,青苦,白苦,紫苦,黄苦。水竹,依水生,甚细密,吴中以为宅援。石竹,本科丛大,以充屋榱,巨者竿挺之属,细者无箐之流也。修竦、便娟,萧森、蓊蔚,皆貌也。上林,关中禁苑,淇澳,卫地之行园,方此皆不如。东南会稽之竹箭,唯此地最富焉。山阳、竹林之游,鸾鹥栖食之所。昆山任为笛,黄帝时,伶伦斩其厚均者吹之,为黄钟之官。卫女思归,作《竹竿》之诗,楚人放逐,东方朔江潭而作《七谏》。)
其木则松柏檀栎(缺二字。)
,檿柘谷栋,楸梓柽樗。
刚柔性异,贞脆质殊。
卑高沃塉,各随所如。
干合抱以隐岑,杪千仞而排虚。
凌冈上而乔竦,荫涧下而扶疏。
沿长谷以倾柯,攒积石以插衢。
华映水而增光,气结风而回敷
当严劲而葱倩,承和煦而芬腴。
送坠叶于秋晏,迟含萼春初(皆木之类,选其美者载之。山脊曰冈。阔上涧下,长谷积石,各随其方。《离骚》云:「青春受谢,白曰昭只。」《诗》云:「萼不𩋾𩋾」也。)
植物既载,动类亦繁。
飞泳骋透,胡可根源。
观貌相音,备列山川。
寒燠顺节,随宜匪敦(草、木、,植物。鱼、鸟、兽、动物。兽有数种,有腾者,有走者。走者骋,腾者透。谓种类既繁,不可根源,但观其列状,相其音声,则知山川之好。兴节随宜,自然之数,非可敦戒也。)
鱼则鱿鳢鲋鱮,鳟鲵链鳊,鲂鲔鲨鳜,鲿鲤鲻鳣。
辑采杂色,锦烂云鲜。
唼藻戏浪,泛符流渊。
鼓鳃而湍跃,或掉尾而波旋。
鲈鲚乘时以入浦,鳡𩷰沿濑以出泉(鱿音优,鳢音礼,鲋音附,鱮音叙,鳟音寸兖反。鲵音皖,鲢音连,鳊音毖仙反,鲂音房,鲔音宥,鲨音沙,鳜音居缀反,鲿音上羊反,鲻地比之反,鳣音之反,皆《说文》、《字林》音。《诗》云:「锦衾有灿。」故云锦烂。鲈鲚,一时鱼。鳡音感,𩷰音迅,皆出溪中石上,恒以为玩。)
鸟则鹍鸿鹢鹄,鹙鹭鸨𪂼,鸡鹊绣质,鶷鸐绶章。
晨凫朝集,时鷮山梁。
海鸟违风,朔禽避凉,荑生归北,霜降客南。
接响云汉,侣宿江潭
聆清哇以下听,载王子而上参。
薄回涉以弁翰,映明壑而自耽(鹍音昆,鸿音洪,鹢音溢。《左传》云:「六《鸟儿》退飞。」字如此。鹄音下竺反,鹙音秋,鹭音路,鸨音保,𪂼音相。唐公之马,与此鸟色同,故谓为𪂼,音相。鸡鹊鶷鸐,见张茂先《博物志》。鸐音翟,亦雉之美者,此四鸟并美采质,凫音符,野鸭也,常待晨而飞,鷮音已消反,长尾雉也。《论语》云:「山梁雌雉,时哉时哉。」海鸟爰居,臧文仲不知其鸟,以为神也。事见《左传》。朔禽,雁也,寒月转往衡阳。《礼记》,霜始降,雁来宾,岁莫云,雁北向。政是阳初生时,荑生归北,霜降客南,山鸡映水,自习其羽仪者。)
山上则猿𤟤狸獾,犴獌猰𤟣,山下则熊罴豺虎,羱原鹿麇麖。
掷飞枝于穷崖,踔空绝于深硎。
蹲谷底而长啸,攀木杪而哀鸣(猿音袁,𤟤音魂,狸音力之反。獾音火丸反。犴音五悬反。獌音曼,似獾而长,狼之属,一曰䝙。猰音安黠反,𤟣音弋生反,狸之黄黑者,一曰似𰠿。豺音在皆反,羱原音元,野羊大角,麇音鬼珉反,麖音京,能踔掷。虎长啸,猿哀鸣,鸣声可玩。)
缗纶不投,置罗不披。
磻弋靡用,蹄筌谁施。
鉴虎狼之有仁,伤遂欲之无崖。
顾弱龄而涉道,悟好生之咸宜。
率所由以及物,谅不远之在斯。
抚鸥鲦而悦豫,杜机心于林池(八种皆是鱼猎之具。自少不杀,至乎白首,故在山中,而此欢永废。庄周云,虎狼仁兽,岂不父子相亲。世云虎狼暴虐者,政以其如禽兽,而人物不自悟其毒害,而言虎狼可疾之甚,苟其遂欲,岂复崖限。自弱龄奉法,故得免杀生之事。苟此悟万物生好之理。《易》云;「不远复,无祇悔。」庶乘此得以入道。庄周云,海人有机心,鸥鸟舞而不下。今无害彼之心,各悦豫于林池也。)
敬承圣诰,恭窥前经。
山野昭旷,聚落膻腥。
故大慈之弘誓,拯群物之沦倾。
岂寓地而空言,必有贷以善成。
鹿野之华苑,羡灵鹫之名山。
企坚固之贞林,希庵罗之芳园。
虽綷容之缅邈,谓哀音之恒存。
建招提于幽峰,冀振锡之息肩。
镫王之赠席,想香积之惠餐。
事在微而思通,理匪绝而可温贾谊》云:「恭承嘉惠。」敬承,亦此之流。聚落是墟邑,谓歌哭诤讼,有诸諠华,不及山野为僧居止也。经教欲令在山中,皆有成文。老子云:「善贷且善成。」此道惠物也。鹿苑,说《四真谛》处。灵鹫山,说《般若法华》处。坚固林,说泥洹处。庵罗园,说不思议处。今旁林艺园制苑,仿佛在昔,依然托想虽綷容缅邈,哀音若存也。招提,谓僧不能常住者,可持作坐处也。所谓息肩。镫王、香积,事出《维摩经》。《论语》云:「温故知新。」理既不绝,更宜复温,则可待为己之日用也。)
爰初经略,杖策孤征。
入涧水涉,登岭山行。
陵顶不息,穷泉不停。
栉风沐雨,犯露乘星。
研其浅思,罄其短规。
非龟非筮,择良选奇。
开径,寻石觅崖。
四山周回,双流逶迤。
南岭,建经台,倚北阜,筑讲堂,旁危峰,立禅室,临浚流,列僧房,对百年之乔木,纳万代之芬芳,抱终古之泉源,美膏液之清长。
谢丽塔于郊廓,殊世间于城旁。
欣见素以抱朴,果甘露于道场(云初经略,躬自履行,备诸苦辛也。罄其浅短,无假于龟筮,贫者既不以丽为美,所以即安茅茨而巳。是以谢郊郭而殊城旁。然清虚寂寞,实是得道之所也。)
苦节之僧,明发怀抱,事绍人徒,心通世表。
是游是憩,倚石构草。
寒暑有移,至业莫矫。
观三世以其梦,抚六度以取道。
乘恬知以寂泊,含和理之窈窕。
指东山以冥期,实西方之潜兆。
虽一日以千载,犹恨相遇之不早(谓昙隆、法流二法师也。二公辞恩爱,弃妻子,轻举入山,外缘都绝,鱼肉不人口,粪埽必在体,物见之绝叹,而法师处之夷然。诗人西发不胜造道者,其亦如此。往石门瀑布中路高楼之游,昔告离之始,期生东山,没存西方。相遇之欣,实以一日为千载,犹概慨不早。)
贱物重己,弃世希灵。
骇彼促年,爱是长生。
浮丘诱接,望安期招迎
甘松桂之苦味,夷皮褐以颓形
羡蝉境之匪日,抚云倪其若惊。
陵名山而屡憩,过岩室披情
虽未阶于至道,且缅绝于世缨。
而兴言,良未齐于(此一章叙仙学者虽未及佛道之高,然出于世表矣。浮丘公王子乔师,安期先生马明生师,二事出《列仙传》。《洞真经》云:「今学仙者,亦明师以自发悟,故不辞苦味颓形也。」庄周云:「和以天倪。」倪者崖也。数经历名山,遇余岩室,披露其情性,且获长生。方之,邈然有间也。)
山作水役,不以一牧。
资待各徒,随节竞逐。
陟岭刊木,除
抽笋自篁,擿箬于谷。
杨胜所拮,秋冬𦽌获。
野有蔓草,猎涉𮐨薁。
亦酝山清,介尔景福。
苦以术成,甘以𭡜熟。
慕椹高林,剥芨岩椒。
掘茜阳崖,擿𢹛阴摽。
昼见搴,宵见索绹。
芟菰剪蒲,以荐以茭。
既坭既埏,品收不一。
其灰其灰,咸各有律。
六月采蜜,八月
备物为繁,略载靡悉。(此一章谓是山作及水役采拾诸事也。然渔猎之事,皆不载,杨杨挑也,山间谓之木子,汳音覆,字出《字林》。《诗》人云:「六月食郁及薁。」猎涉字出《尔雅》。术,术酒,味苦。𭡜,𭡜酒,味甘,并至美,兼以疗病,𭡜治痈核,术治痰冷。椹音甚,味似菰菜而胜,刊木而作之,谓之慕。芨音及,采以为纸,茜音倩,采以为渫,𢹛(音鲜)
采以为饮。
采蜜扑,各随其月也)。
若乃南北两居,水通陆阻。
观风瞻云,方知厥所(两居谓南北两处,各有居止。峰崿阻绝,水道通耳。观风瞻云,然后方知其处所。)
南山则夹渠二田,周岭三苑。
九泉别涧,五谷异巇,群峰参差出其间,连岫复陆成其坂。
众流溉灌以环近,诸堤拥抑以接远。
远堤兼陌,近流开湍。
凌阜泛波,水往步还
还回往匝,枉渚员峦。
呈美表趣,胡可胜单。
抗北顶以葺馆,瞰南峰以启轩。
罗曾崖于户里,列镜澜于窗前。
因丹霞以赪楣,附碧云以翠椽。
视奔星之俯驰,顾之□□未牵。
鹍鸿翻翥而莫及,何但燕雀之翩翾。
氿泉旁出,潺湲于东檐,桀壁对跱,硿砻于西霤。
修竹葳蕤以翳荟,灌木森沈以蒙茂
萝蔓延以攀援,花芬薰而媚秀。
日月投光于柯间,风露披清于嵔岫。
夏凉寒燠,随时取适
阶基回互,橑棂乘隔。
此焉卜寝,玩水弄石。
迩即回眺,终岁罔斁。
伤美物之遂化,怨浮龄之如借。
眇遁逸于人群,和寄心于云霓(南山是开创卜居之处也。从江楼步路,跨越山岭,绵亘田野,或升或降,当三里许。途路所经见也,则乔木茂,缘畛弥阜,横波疏石,侧道飞流,以为寓目之美观。及至所居之处,自西山开道,迄于东山,二里有馀。南悉连岭叠鄣,青翠相接,云烟霄路,殆无倪际。从径入,凡有三口。方壁西南石门世□南□池东南,皆别载其事。缘路初入,行于竹径,半路阔,以竹渠涧。既入东南傍山渠,展转幽奇,异处同美。路北东西路,因山为鄣。正北狭处,践湖为池。南山相对,皆有崖岸。东北枕壑,下则清川如镜,倾柯盘石,被㠗映渚。西岩带林,去潭可二十丈许,葺基构宇,在岩林之中,水卫石阶,开窗对山,仰眺曾峰,俯镜浚壑。去岩半岭,复有一楼,回望周眺,既得远趣,还顾西馆,望对窗户。缘崖下者,密竹蒙径,从北直南,悉是竹园。东西百丈,南北百五十五丈。北倚近峰,南眺远岭,四山周回,溪涧交过,水石林之美,岩岫隈曲之好,备尽之矣。刊剪开筑,此焉居处,细趣密玩,非可具记,故较言大势耳。越山列其表侧傍缅□□为异观也。)
因以小湖,邻于其隈。
众流所凑,万泉所回。
氿滥异形,首毖终肥。
别有山水,路邈缅归(氿滥、肥毖,皆是泉名,事见于《诗》,云此万泉所凑,名有形势。)
求归其路,乃界北山。
栈道倾亏,蹬阁连卷
复有水径,缭绕回圆,㳽㳽平湖,泓泓澄渊。
孤岸竦秀,长洲纤绵,既瞻既眺,旷矣悠然。
及其二川合流,异源同口。
赴隘入险,俱会山首
濑排沙以积丘,峰倚渚以起阜。
石倾澜而捎岩,木映波而结薮。
径南漘以横前,转北崖而掩后。
隐丛灌故悉晨暮,托星宿以知左右(往反经过,自非岩涧,便是水径,洲岛相对,皆有趣也。)
山川涧石,州岸草木。
既标异于前章,亦列同于后牍。
山匪砠而是岵,川有清而无浊。
石傍林而插岩,泉协涧而下谷。
渊转渚而散芳,岸靡沙而映
草迎冬而结葩,树凌霜而振绿。
向阳则在寒而纳煦,面阴则当暑而含雪。
连冈则积岭以隐嶙,举峰则群竦以隐嶙。
浮泉飞流以写空,沈波潜溢于洞穴。
凡此皆异所而咸善,殊节而俱悦(土山戴石曰砠。山有林曰岵。此章谓山川众美,亦不必有,故总叙其最。居山之后事,亦皆有寻求也。)
春秋有待,朝夕须资。
既耕以饭,亦贸衣。
艺菜当肴,采药救颓。
自外何事,顺性靡违。
法音晨听,放生夕归。
研书赏理,敷文奏怀。
凡厥意谓,扬较以挥。
且列于言,诫特此推(谓寒待绵纩,暑待絺纩,朝夕餐饮,设此诸业以待之。药以疗病,又在其外,事之相推,自不得不然。至于听讲放生,研书敷文,皆其所好。韩非有《扬较》,班固亦云「扬较古今」,其义一也。左思曰:「为左右扬较而陈之。」)
北山二园,南山三苑。
百果备列,乍近乍远。
罗行布株,迎早侯晚。
猗蔚溪涧,森疏崖巇。
杏坛、㮈园,橘林、栗圃,桃李多品,梨枣殊所。
枇杷林檎,带谷映渚。
椹梅流芬于回峦,椑柿被实于长浦庄周云:「鱼父见孔子杏坛之上。」《维摩诘经》㮈树园。杨雄蜀都赋》云橘林左太冲亦云「户有橘柚之园。」桃李所植甚多,事出北河、济之间,淮、颍诸处,故云殊所也。)
畦町所艺,含蕊藉芳,蓼蕺葼,葑菲苏姜。
眷节以怀露,白薤感时而负霜。
寒葱标倩以陵阴,春藿吐苕以近阳(葑菲见《诗·柏舟》中。管子曰:「北伐山戎,得寒葱。」庾阐云,寒葱挺园。灌疏自供,不待外求者也。)
弱质难恒,颓龄易丧。
抚鬓生悲,视颜自伤。
承清府之有术,冀在衰之可壮。
寻名山之奇药,越灵波而憩辕。
采石上之地黄,摘竹下之天门
摭曾岭之细辛,拔幽涧之溪荪。
仿钟乳于洞穴,讯丹阳红泉(此皆住年之药,即近山之所出,有采拾,欲以消病也。)
安居二时,冬夏三月
远僧有来,近众无阙。
法鼓朗响,颂偈清发。
散华霏蕤,流香飞越,析旷劫之微言,说像法之遗旨。
乘此心之一豪,济彼生之万理。
启善趣于南倡,归清畅于北机。
非独惬于予情,谅佥感于君子。
山中兮清寂,群纷兮自绝。
周听兮匪多,得理兮俱悦。
寒风兮搔屑,面阳兮常热。
炎光兮隆炽,对阴兮霜雪。
愒曾台兮陟云根,坐涧下兮越风穴
在兹城而谐赏,传古今之不灭(众僧冬夏二时坐,谓之安居,辄九十日。众远近聚萃,法鼓、颂偈、华、香四种,是斋讲之事。析说是斋讲之议。乘此之心,可济彼之生。南倡者都讲,北机者法师,山中静寂,实是讲说之处。兼有林木,可随寒暑,恒得清和,以为适也。)
好生之笃,以我而观。
惧命之尽,吝景之欢。
分一往之仁心,拔万族之险难。
招惊魂于殆化,收危形于将阑。
漾水性于江流,吸云物于天端。
睹腾翰之顽颉,视鼓鳃之往还。
驰聘者倘能狂愈,猜害者或可理攀(云物皆好生,但以我而观,便可知彼之情。吝景惧命,是好生事也。能放生者,但有一往之仁心,便可拔万族之险难。水性云物,各寻其生。老子云,驰骋出猎,令人心发狂。猜害者恒以忍害为心,见放生之理,或可得悟也。)
哲人不存,怀抱谁质。
糟粕犹在,启滕剖帙。
见柱下之经二,睹濠上之篇七。
承未散之全朴,救巳颓于道术。
嗟夫!
六艺以宣圣教,九流以判贤徒。
国史以载前纪,家传以申世模
篇章以陈美刺,论难以核有无。
兵技医日。
龟策筮梦之法,风角冢宅,算数律历之书。
或平生之所流览,并于今而弃诸。
验前识之丧道,抱一德而不渝庄周云:「轮扁齐桓公,公之所读书,圣人之糟粕。縢者,《金縢》之流也。柱下,老子。濠上,庄子。二、七是篇数也。云此二书最有理,过此以往,皆是圣人之教,独往者所弃。)
伊昔龆龀,实爱斯文。
援纸握管会性通神。
诗以言志,赋以敷陈。
箴铭诔颂,咸各有伦。
爰暨山栖,弥历年纪。
幸多暇日,自求诸己。
研精静虑,贞观厥美。
怀秋成章,含笑奏理(谓少好文章,及山栖以来,别缘既阑,寻虑文咏,以尽暇日之适。便可得通神会性,以永终朝。)
若乃乘摄持之告,评养达之篇。
畏绝迹之不远,惧行地之多艰。
均上皇之自昔,忌下衰之在旃。
投吾心于高人,落宾名于圣贤。
广灭景于崆峒,许遁音于箕山
愚假驹以表谷,涓隐岩搴芳(缺十七字。)
莱庇蒙以织畚。
皓栖商而颐志(卿寝茂而敷词。缺五字。),郑别谷而永逝。
梁去霸而之会。
高居唐而胥宇,台依崖而穴墀。
咸自得以穷年,眇贞思于所遗老子云:「善摄生者。」庄子云:「谓之不善持生。」又云:「养生有无崖,达生者不务生之所无奈何。」绝迹,上皇,下衰,宾名,义亦皆出庄周广成子崆峒之上,黄帝之师也。许由隐于箕山,尧以天下让而不取。愚公居于驹阜,齐桓公逐鹿入山,见之,涓子隐于宕山,好饵术,告伯阳《琴心》三篇,庚桑楚老子之道,居嵔礨之山。楚狂接舆王闻其贤,使使者聘之,于是遂游诸名山,在蜀峨眉山上。徐无鬼岩栖,魏侯劳之,问「先生苦山林矣,乃肯见寡人。」无鬼问:「君绌嗜欲,屏好恶,则耳目察矣。」常采老莱子耕于蒙山之阳,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事,织畚为业。四皓避秦乱,入商洛深山,汉祖召不能出。司马长卿高才,而处世不乐预公卿大事,病免,家居茂陵郑子真耕隐谷口,大将军王凤礼骋不屈,遂与弟子别于山阿,终身不反。梁伯鸾霸陵山中,耕织以自娱,后复入会稽山台孝威武安山下,依崖为土室,采药自给。高文通居西唐山,从容自娱也。)
暨其窈窕幽深,寂漠虚远。
事与情乖,理与形反。
既耳目之靡端,岂足迹之所践。
蕴终古于三季,俟通明五眼
权近虑以停笔,抑浅知而绝简(谓此既非人迹所求,更待三明五通,然后可践履耳。故停笔绝简,不复多云,冀夫赏音悟夫此旨也。《宋书·谢灵运传》《艺文类聚》六十四。)
再从叔故试大理评事徐州蕲县府君墓志铭 中唐 · 权德舆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三
府君讳有方字某天水略阳人也。曾祖崇本。皇朝散大夫滑州匡城县。祖若讷。皇右补阙起居郎歙梓三州刺史。考仿。皇杭州紫溪县。代以儒门四科为家法。故发于文则菁华。施于政则惠和。公承是休德。饰躬践行。得诗之无邪。易之通理。凡五授命。皆以推择。曰左清道率府兵曹参军太子通事舍人陈州司法参军亳州司士参军。以大理评事徐州蕲县。满岁南游。遘疾于途。以贞元十六年夏五月。殁于楚州之旅馆。春秋若干。夫人河閒刘氏。乐城公仁轨之元孙也。明智才淑。有子曰长儒。弱冠举进士甲科。文行清修。苴枲其容。水浆不入。以某年某月日。得吉卜于某地。其引也。盖殡也。以舆师繁兴。未遑归窆于东周之大。姑刻圆石。书其略云。公夷通直信。睦姻任恤。位卑而志宏。居约而家肥。有为有守。不疚不跲。其初命再命。宫卫赞谒。虽未居真秩。而四方之嘉招狎至。其后掾二邦。奉六条。受禄不诬。实闻其政。或摄领通邑。或分乘轺车。皆有裕人之仁。急病之义。及理于蕲也。能遂物之宜。不夺人之时。嘉惠善利。洽于千室。犹即墨桐乡之理。无不及也。又尝馈师于回中。从事夷门。皆有功利。称于其府。其去蕲也。西方节将议委以谋猷介僎之重。且谓弓旌之未称也。将以柱后惠文之冠招公。章既上而公大病。斯可叹己。犹子族子。自期及缌。侍疾承讣。奔波涂潦。又以见公夙训慈仁之所逮也。噫嘻。自匡城至公四代。而三为县大夫。皆用循政闻。且以两汉邴曼容陈仲弓为准。故不至丰禄。加以梓州之懿文盛德。排抑于时。道未光大。终于郡节。或者蕃祉必复。其在后裔乎。此宗门所以有望于公之孤之昌大也。既而缄公理命。命以论撰。小子愀然涕洟。而为之铭曰。
恭惟叔父,信厚清厉。
有车翘翘,将事匪懈。
掾吏二部,文而无害。
施化一同,蕲人以乂。
易象视履,谓耆而艾。
奄然不淑,力命相盭。
楚挽虞殡,风烟晦昧。
属词贞珉,宁此厚载。
答张泂书 北宋 · 孙复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孙明复小集》卷二、《皇朝文鉴》卷二四、《圣宋文选》卷九、《经济类编》卷五四、《荆川稗编》卷七五、《宋元学案》卷二、《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二五
复白明远足下:十月正月中,两辱手书,辞意勤至,道离群外。
以仆居今之世,乐古圣贤之道与仁义之文也,远以尊道扶圣、立言垂范之事问于我,我幸而志于斯也有年矣。
重念世之号进士者,率以砥砺辞赋、睎觇科第为事,若明远颖然独出,不汲汲于彼而孜孜于此者,几何人哉!
然惧明远年少气勇,而欲速成,无至于斯文也,故道其一二,明远熟察之而已。
夫文者,道之用也;
道者,教之本也。
故文之作也,必得之于心而成之于言。
得之于心者,明诸内者也;
成之于言者,见诸外者也。
明诸内者,故可以适其用;
见诸外者,故可以张其教。
是故《诗》、《书》、《礼》《、乐》、《大易》、《春秋》皆文也,总而谓之经者也,以其终于孔子之手,尊而异之尔,斯圣人之文也。
后人力薄,不克以嗣,但当佐佑名教,夹辅圣人而已。
或则列圣人之微旨,或则名诸子之异端,或则发千古之未寤,或则正一时之所失,或则陈仁政之大经,或则斥功利之末术,或则扬贤人之声烈,或则写下民之愤叹,或则陈天人之去就,或则述国家之安危,必皆临事摭实,有感而作。
为论、为议、为书、疏、歌、诗、赞、颂、箴、解、铭、说之类,虽其目甚多,同归于道,皆谓之文也。
若肆意构虚,无状而作,非文也,乃无用之瞽言尔,徒污简册,何所贵哉?
明远无志于文则已,若有志也,必在潜其心而索其道。
潜其心而索其道,则有所得也必深。
其所得也既深,则其所言者必远。
既深且远,则庶乎可望于斯文也。
不然则浅且近矣,曷可望于斯文哉?
噫,斯文之难至也久矣!
西汉至李唐,其间鸿生硕儒,摩肩而起,以文章垂世者众矣,然多杨墨佛老虚无报应之事、徐庾妖艳邪侈之言杂乎其中,至有盈编满集,发而视之,无一言及于教化者。
此非无用瞽言,徒污简策者乎?
至于终始仁义,不叛不杂者,惟董仲舒扬雄、王通、韩愈而已。
由是言之,则可容易而至之哉?
若欲容易而至,则非吾所闻也。
明远熟察之,无以吾言为忽。
不宣。
新秋普明院竹林小饮诗序 北宋 · 梅尧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宛陵先生集》卷二
余将北归河阳,友人欧阳永叔与二三君具觞豆,选胜绝,欲极一日之欢以为别,于是得普明精庐。
酾酒竹林间,少长环席,去献酬之礼,而上不失容,下不及乱。
和然啸歌,趣逸天外。
酒既酣,永叔曰:「今日之乐,无愧于古昔。
乘美景,远尘俗,开口道心胸间。
达则达矣,于文则未也」。
命取纸写普贤佳句置坐上,各探一句,字字为韵,以志兹会之美。
咸曰:「永叔言是,不尔,后人将以我辈为酒肉狂人乎」!
顷刻,众诗皆就,乃索大白,尽醉而去。
明日,第其篇,请余为叙云。
上八事书治平中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四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五
臣闻天下之政皆愿致治,而不能无敝;
天下之言皆好成文,而未必可以适用;
天下之情皆有爱,而莫切于爱君;
天下之心皆有忧,而莫大于忧国。
此明王睿主所以广览博听而求其阙失,忠臣志士所以危辞直论而竭其恳诚也。
茍以不足适用之言,陈不能无敝之政,则辞旨浮略而意不迫切,于爱君忧国之心有所未尽,安能补于世哉?
譬如施干戚之舞以解重围,讲乡饮之礼以治军旅,多见其无益也。
贡禹汉元力言治道,以为尽如太古则难,宜少放古以自节;
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已。
上嘉其质直之意,多所听纳,深自约损,匪彝过制,大半罢之。
至于崔寔著论,根极时要,则亦以为济时拯世之术,期于补绽决坏,枝柱倾邪,随形裁割,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
四牡横奔,皇路险倾,宜以钳勒鞬󲨁为救,岂暇及于和鸾节奏哉?
夫二子之言,皆不泥一隅,该通事变,质之前世而不缪,验之来今而可以为鉴,臣窃慕焉。
恭惟国家承百王之敝,当天下文治之极,法度废而不立,威令委而不行,上下偷沮,风俗雕薄,四海之势,如乘敝舟以涉长河而无所维御,泛泛焉日就其深而不为坏败之计,甚可痛也。
陛下天资神圣,享有宝命,一日纂承大业,而四海之人欢然向顺,无有毫发之警者,岂独天命然哉?
仁宗皇帝之德泽至深至厚,结于人心之坚也。
为人之子,治人之天下,而坐视若此,于持盈守成之道何如哉?
臣资识狂愚,闇于长虑,第闻忠谠可以死节,昔尝考六经之微言,览百氏之异论,推迹近事,得其大端。
至于安危治乱之几,是非邪正之渐,得失兴亡之际,未尝不为陛下反覆而究之。
中夜三思,继之以日,欲一发愤懑,指陈要极,以感悟天听,扶救国体,茍人主从而警惧回心,于社稷之计,睿明之德,无所亏损。
天下之大忧日渐销散,则臣退就鼎镬,其甘如饴。
而藏伏幽贱,厥路无繇。
幸今明诏申谕,虽岩穴草茅之人皆得以直言上达,乃臣之志愿,庶几适于今日矣。
敢沿科举,以毕其愚。
臣窃以为王道之端,万化之本,莫大于身正以率天下,故有《贵始》。
天下之大务,惮而不为,则德堕功丧,无以光绍祖宗之休烈;
徇名而昧其实,则习尚虚旷,风化颓坠而不可振起,故有《究治》。
君臣之交,必亲之以至诚,然后可以毕天下之能事;
大臣之分,莫若尽道以致主,故有《明任》。
设官授职者,所以与天子共理;
法制大坏,贤不肖失其别,则生民安所蒙赖?
故有《议官》。
人君能结天下之心,则邦本坚固而莫能动;
农夫重困,国费浮冗,力役不蠲,疾病无养,皆世之大蠹,故有《重民》。
民力之耗,莫甚于养兵。
军政不立,则骄惰日长;
将材不任,则举无成功。
推类以胜,则渐不可长;
教民以战,则法不可失,故有《制兵》。
二虏之患,日甚一日,而制御之道,未可以经远,故有《虑边》。
总其大归,以尽夫终始,故有《策原》。
求之于文则不足,推之以用则有馀,臣之区区不敢默于此也。
策问一 其六 三代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六
问:孔子断《书》,自唐虞而谓之典,言常道也。
荀子独曰五帝之间无传政,「道不过三代,法不贰后王」。
孔子之所取,而荀子之所去。
然则荀子以《书》为不足于政乎?
天时、地化、人事之纪,盖三代异正,而孔子于时则行夏。
或忠,或质,或文,盖三代殊尚,而孔子于文则从周。
二者前乎此,何其未尝用?
后乎此,时王何其莫之革也?
然则荀子于此,言「道不过三代,法不贰后王」,其意亦奚不可哉?
孟子取龙子之言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
道诚不可以过三代之治,有法善,有法不善,则后王所循,虽欲为不贰,可得乎?
孔子孟子荀子,学者之所从焉以正疑,殆今必居一于是,愿折衷之。
经筵诗讲义 其一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七、《华阳集》卷二四
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
臣闻声诗之作,本乎民情之自然,其所历非一时,所述非一事,所出非一人,故众体并列,咸有攸当。
方其作之也,志各有为,故赋、比、兴之旨分焉。
及其序之也,事各有本,故风、雅、颂之名别焉。
诗人之言,顾岂一端而已,或美或刺,或规或讽。
苟可以直言而无害,则铺陈其事而赋之。
若其避谀佞之嫌,畏指斥之过,必将引类以寓意,则取象于物而比之。
至于耳闻目见,有以动荡其心志而不能自已,则又感发于所寓之时,而谓之兴。
此赋、比、兴之辨也。
若夫采于国史,播在乐章,其述诸侯之事而止于一国,则列而为「风」;
言天子之政而及于天下,则列而为「雅」;
形容盛德之美,成功以告于神明,则列而为「颂」。
此风、雅、颂之辨也。
然而论《诗》之旨,莫先于风。
风之所言,赋也,比也,兴也,互见而兼备焉。
故一曰风,而继之以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
积风而为雅,积雅而为颂,故五曰雅,六曰颂。
《周官·大师》教六诗,考其先后,亦同乎六义之序。
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
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
臣闻诗之为风,政教之本也。
上以是而化其下,无非躬行之德;
下以是而讽其上,无非爱君之诚。
是二者皆有巽入之道,而不见于形迹,故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
夫《礼》有五谏,而莫善于讽。
圣人乐于文过,必使瞽为诗,工诵箴。
然则诗之为谏,讽谏之谓也。
于文则叙其情,而不至于讦;
名以谲则陈其事,而不斥以正。
夫如是,则无拂心逆指之辞,言之者安所加其罪?
得将顺救正之道,闻之者岂不知所戒?
故曰: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
夫天之有风,披拂于万物之上,而其功密庸;
诗之湿柔笃厚,而所以感动于人者似之。
故序《诗》者言诗之功用必继之,以故曰「风」。
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则文、武、之泽微矣,天下之人不复见先王之治,乃发其忧思感伤之心,而「变风」、「变雅」于是乎作。
辞虽已变,而所以述作之意,依违讽谏,于治道犹有补焉,此叙《诗》者所以取之而不弃也。
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
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
臣窃谓此言「变诗」之所由作也。
孔子曰:「文胜质则史」。
先儒以谓苟能制作文章,亦可谓之史。
然则国史,国人之文胜者是也。
惟其文胜,故多识前言往行,而明乎得失之迹。
故感于平世而政用和,故感于衰世而讽刺之意不能自已。
今夫人伦废,则五品不逊。
自一家而推之,国者失其序矣,刑政苛则百姓不亲。
自一国而推之,天下者失其理矣。
人伦失其序,刑政失其理,此诗人所以动其哀伤之情也。
然百姓之不亲,未若五品之不逊,故伤之为义,有甚于哀。
诗人遭时如此,而概以古今得失之迹,则吟咏性情,以风其上,不亦宜乎。
所以风其上者,则以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故也。
且唐之风旧矣,其后变而为晋;
邶、鄘之国旧矣,其后变而为卫。
诗人当晋、卫之世,发于吟咏,虽述一时之事,而忧思感伤犹不忘其本,故晋诗十二篇,而特谓之唐;
卫诗三十九篇,而兼存邶、鄘之国,以此见诗人怀旧之心,发于辞气,必有以感动于人,所以能使序诗者迹其本意,而不敢没其实也。
然达事变,怀旧俗,举是二国之诗考于其他,可以类见矣。
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
发乎情,民之情也;
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
臣窃谓此言「变诗」之旨也。
夫诗之为变,则以事有不得平者咈乎吾心,故作为箴规怨刺之言,以发其愤憾不泄之气。
夫如是,则宜有怒而溢恶、矫而过正者。
然以诗辞考之,虽触物寓意,所指不同,而要其终极,一归于礼义而已。
盖人生而静,乃天之性;
感物而动,斯谓情。
情虽出于性,其动于中也,物实有以感之。
既感于物矣,非先王之泽薰陶渐渍,不忘于心,则吟咏以风,其能止于礼义乎?
今自邶、鄘而下百有馀篇,刺奢,刺俭,刺贫,刺虐,如此之类,皆「变风」也。
然虽其间或出于妇人女子小夫贱隶之所为,是乃一时有激而云然,其比兴述作优游而不迫,返覆颠倒而不乱,孜孜焉若将救其时弊而反之于正者,得非礼义之教使之然欤!
由是观之,「变风」之诗,虽不纯乎文、武之序,亦足见先王之泽垂数百年犹未泯也。
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
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
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
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
是谓四始,诗之至也。
臣以谓此申言风、雅、颂之休也。
风,犹天之风也,动于上,而其下化之,如《关雎》之化行而公子信厚,《鹊巢》之功致而在位正直,齐君好田而成驰逐之风,魏君俭啬而变机巧之俗,若此之类,无非本于国君之躬行,故曰:「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
雅者,正也,犹言王之政也。
王畿虽止于千里,而其政之所及,则侯甸男卫,自东南西北,皆其所经略,非如诸侯止于一国而已。
是以雅之所言,皆天下之大,而四方之风于是乎观焉。
故曰:「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
其言王政之所由废兴,则以雅有正、变故也。
文、武兴而民好善,王政之所由兴,正雅是也;
幽、厉兴而民好暴,王政之所由废,变雅是也。
若夫小大之辨,则随其所主之意而已。
如《小雅》言饮食、宾客、赏劳群臣之类,皆事之小者;
而《大雅》言受命尊祖,致太平、成福禄之类,皆事之大者。
然则政有小大,分为二雅宜矣。
风也,雅也,国治之始也。
及其告成功,则有颂焉。
《周颂》、《商颂》,殆四十篇,皆所以言祭祀,犹今之乐章尔。
事实而义明,言简而意足,以是而告于神明,可谓无愧辞矣。
若乃《鲁颂》,非为祭祝设,特以颂僖公之美而已,德薄辞侈,视商、周之作不能无少贬。
虽然,前乎商、周,独虞舜之载赓,五子之述戒,他诗未有闻也。
孔子自卫反鲁,然后删诗,断自周,始《国风》,《雅》、《颂》方序而传焉,谓之四始,有以见后世之作诗者皆权舆于此,而莫之或先也。
非独莫之或先,而其述作之美,亦无以复加矣。
故曰:「是谓四始,诗之至也」。
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
南,言化自北而南也。
《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
臣窃谓二《南》之诗,文王一人躬行之化,而特系之二臣,何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则所居者诸侯之位也。
受命作周,而维新旧邦,则所行者王者之道也。
当是时,天下之人诵咏而歌舞之,述其事则有小大,感其化则有浅深。
序诗者合《关雎》、《鹊巢》之风,皆以为王者之事而名之欤,无以见文王事商之心;
皆以为诸侯之事而名之欤,则无以显文王作周之德。
故取其事之大而所感之深者,系之周公,谓之王者之风;
事之小而所感之浅者,系之召公,谓之诸侯之风。
夫如是,然后可以备尽文王之道。
周公召公分陕而治,举周、召则文王所治之地皆在是矣。
周公,圣人也;
召公,贤人也。
以王者之风系之圣人,以诸侯之风系之贤人,理固然也。
且《周南》之后妃,即《召南》之夫人也,而其见于诗者不能无异。
盖无嫉妒之心者,《周南》也,《召南》则无嫉妒之行而已。
男女正行、婚姻以时者,《周南》也,《召南》则男女得以及时而已。
勉以正者,《周南》也,《召南》则劝以义而已。
类而推焉,自《关雎》至于《麟趾》,人之感化为甚深,自《鹊巢》至于《驺虞》,人之感化为尚浅。
序诗者不得不兼陈而备载之也。
文王北居岐周,而其化南被江汉,故曰「自北而南」。
其曰「先王之所以教」者,指太王王季而言也。
文王始基,实因于此,是乃诸侯之事,故特于《召南》言之。
《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臣窃谓王者之治,莫大于人伦,而夫妇者人伦之所造端也。
文王受命作周,其治始于闺门,而达之天下,于是人伦正而风化行,此二《南》之诗所以为《国风》之首。
在《易》之《家人》曰:「风自火出,家人」。
风者,化也;
火者,取象于《离》,神所丽也。
化出于人,故能妙万物而不见其迹。
文王之时,天下得于观感人伦以正若出于性之所自为者,岂有他哉。
神而化之,自内而外,一本于自然而已。
故《家人》之彖曰:「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然则序诗者以《周南》、《召南》为正始之道,王化之基,其知治之本欤。
是以《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
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也,是《关雎》之义焉。
臣闻《诗》三百五篇,而《关雎》为之首,其所言乃后妃求淑女以配君子之事,而说者止称其无妒忌之行,臣以谓此未足以尽《关雎》之义。
盖天子听天下之外治,故有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
后妃听天下之内治,故有三大夫、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治外者莫急于人材,治内者求淑女以为助,固其理也。
文王之所以兴周,《诗》称棫朴之官人,《书》美五臣之迪教,济济多士,并列于疏附先后奔奏御侮之职,固未始不以人材为先务,是以其化刑于寡妻,而后妃于是乎有《关雎》之德。
观其求淑女也,寤寐反侧而不能自已,盖以谓不如是不足以配文王,而成内外之治。
夫惟文王得多士而立政于外,后妃得淑女而辅佐于内,则自闺门而达之朝廷,宜无一事之不理,所以协济大业,而卜世卜年之永者,其本实基于此。
序诗者既论诗之大概,而卒举后妃之德以明《关雎》之义,言后妃之于淑女,非特求之尽其劳,而以得之为可乐,故曰:「乐得淑女以配君子」。
凡女子矜其容色者,必有忌心;
能以进贤为忧,则以不淫其色故也,故曰:「忧在进贤,不淫其色」。
且女子也而或称其淑,或称其贤,或称其才,盖以其性之善则曰淑,以其行之美则曰贤,以其女功之事则曰才。
性之美,行之美,能于女功之事,是三者宜为人之所忌也。
而后妃乃能去其忌心,方且忧其求之未得,而不得进御于其君;
犹以为未也,而又哀其或在窈窕之中,思念而不忘。
自非至诚接下而无伤善之心,何以及此?
当是时,凡为淑女者,后妃皆得以用之,虽幽远之地无遗才矣。
周有乱臣十人,而后妃与其一。
观夫阃内之政如此,则其助周家之治,信有力焉,宜乎《关雎》之诗列为二《南》之首也。
谢及第启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二、《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三七
猥以琐材,滥登黄甲,自惟何者,曷克居兹?
窃以道德之科固有次第,文艺之事至为浅微。
虽在古则圣人之所弗先,于今则儒者于此可见。
国家稽仿前制,课试诸生,苟无能称,类皆罢黜,凡其尤异,颇不弃捐。
惟去留尽出于至公,而上下莫容于私意,故失之者不敢有怨,而得之者无所归恩。
此本朝立法之良,于进士得人为盛。
如某者素不事学,何所取材,经固弗明,道未有见。
至于自苦志力,而莫致稽古之效;
粗修章句,而一无应敌之能。
所以十年之间,屡鼓不胜。
幸其气之尚盛,不至三竭而再衰;
于文则已卑,仅出二中而四下。
况复年龄已壮,时命未遭,闵岁月如流,恐功名之不立。
抱其穷拙,将老丘园;
乃有夤缘,获见天日。
方主上内惧有阙,退托不能,亲屈帝尊,下询治道,众所条对,皆可施行。
而某以朴野固陋之人,奉盛大高明之问,怵惕危厉,不知所言。
蔽罔迁延,几至失次,本已无心于上第,何惭尚列于丙科。
视彼在前,邈焉勿及。
使他人处此,或悔其大谬不然;
而以某居之,则固亦甚喜其过望。
此盖伏遇某官主持王化,乐育人材。
行以至诚,非但崇于空语;
稽诸故事,固不止于具文。
方将猎天下之英,揽国中之秀,皆归录用,唯所指呼。
致此凡庸,亦蒙甄取。
唯兼收并蓄,愿推君子之广心;
而报德酬言,敢负小人之素志。
题称老开堂疏靖康元年四月 宋 · 邓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栟榈集》卷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永安市
称老挂锡延平广教,禅悦之馀,闭户读书,时出好语。
使君太博庄公闻而喜之,令居天王,为制疏文,有「神珠法雨」之语,可谓知称者。
称今领众肃然,日传此道,清誉四播,如走风雷,亦可谓不负使君所知矣。
德公之赐,欲刊其疏,且求某跋之。
余以谓欲报其德者,不必刊其文,然非托于文则无以志吾之知遇也,于是乎书。
靖康改元四月己未栟榈某书。
眉山王公玉台集序绍熙三年十月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五七
五星宣精垂□,□人瞻仰。
然唯太白最大,东启明,西饯日,无论冬夏,常粲然丽天。
其居方在西,灵光所孚,芒润焕光,溢为文章之瑞,岷蜀实当之。
司马长卿倡其华腴,名薄穹壤,王子渊扬子云继之,黼黻河汉之辞,英焰弥万丈不止也。
浸浔晋、唐,来者如骛。
极而至乎东坡公,前无古人,于是众作讫熄。
一时高第,张、秦、黄、晁四君子之徒,升堂亲灸,各随浅深,窥见一斑,植立门户。
天下士不志于文则已,心乎斯道,舍而之它,譬之醢鸡,守瓮为天,迨其发蒙,盖将无所置愧。
则生乎厥后,闻而知之,遥遥相承,烨如并世,若玉台王公者可端拜矣。
公讳字望之,实占籍于眉,而从兄弟通义君、同安君为坡夫人,渊原渐濡,故有端绪。
壮年游誉,已卓卓辈流间,擢登俊造鼎甲,留落过中身。
晚跻禁涂,董翰苑,平生涵负涣焉彰施,遂为眉山嫡派。
而落笔成章,得于容易,且不肯自閟重稿无留藏。
少子称著意访索,辛勤四十年,仅逮什五。
凡为诗四百有六,序十,记十二,表劄五十,书若启七十六,内制三百四十三,讲义、故事二十,杂著五十一,词祝疏诔八十二,志铭、行状四十一,并之亡虑千八十九篇。
武都遣信,百舍重茧,持以相示,蕲叙其首,将锓之木,以敷诒后人。
迈自省事来,梦想老坡仙,愿为之役,得见近似者斯可矣。
揽之驩然,并日敬读。
惟公之文,大要以中正为主,每及名义风节事,辄熟复申言之,不为世俗讳忌辍
若其所论,如尧不去四凶、禹行其所无事,谓召公不说周公为圣人微权,陈平魏相有大功,萧望之昧于天,民达可行与夫正己而物正之谊,折中陈寿之评诸葛,品杜子美为姚、宋间人,笑韩子相国翰林之说,楩楠不可与并,平凉彻备则虏不疑,皆昔贤旨意所未到,谓之坡门正宗可不可也?
玉台者,青神乡名,公葬于是,故以标其集。
称传家善文,富史学,尝上《九朝东都事略》,得直秘阁,今守阶州云。
绍熙三年十月五日焕章阁学士宣奉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魏郡鄱阳洪迈序。
谭提刑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二、《双溪集》卷一一
摄丞支郡,偶前一岁之期;
受察外台,仰戴二天之庇。
甫诹辰而恭职,即斋宿以修辞。
愿霁威严,仰陈悃愊。
某官为时先觉,得道正传,充所养则器大而声宏,见于文则芒寒而色正。
顺诗书以造士,讨论何止于解颐;
发仓庾以振民,爱利悉形于将指。
陋矣青蝇之点璧,翻然黄鹄之摩云。
有以自娱,坚杜门而避俗;
不容退处,竟衣绣以观风。
其教条简易而不苛,其谳议清明而能恕。
环今日乘轺之地,无曩时珥笔之氓。
载考昔人,崛兴南纪,远则开元之辅相,近而庆历之谏官
惟山川之炳灵,独钟间气;
如麟凤之罕见,为瑞清时。
是宜五管之提封,今复一贤之颛美。
暂勤揽辔,即拜赐环。
高掩前修,尽摅素蕴。
炎起家冰冷,随牒陆沉。
制锦之伤,偶尔终更于为县;
覆车之戒,难乎承乏以佐州。
自知无尺寸之长,未免恋斗升之禄。
预期拭目,前瞻双节之光华;
当务检身,仰俟六条之廉访
变文格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五、《陈亮集》卷一二、《群书考索》续集卷一七
古人重变法,而变文犹非变法所当先也。
天下之士,岂不欲自为文哉,举天下之文而皆指其不然,则人各有心,未必以吾言为然也。
然不然之言交发并至,而论者始纷纷矣。
纷纷之论既兴,则一人之力决不能以胜众多之口,此古人所以重变法,而尤重于变文也。
然则文之弊终不可变乎?
均是变也,审所先后而已矣。
夫文弊之极,自古岂有踰于五代之际哉:卑陋萎弱,其可厌甚矣。
艺祖一兴,而恢廓磊落,不事文墨,以振起天下之士气;
而科举之文,一切听其所自为,有司以一时尺度律而取之,未尝变其格也。
其后柳仲涂以当世大儒,从事古学,卒不能麾天下以从己;
杨大年刘子仪因其格而加以瑰奇精巧,则天下靡然从之,谓之昆体。
穆脩张景专以古文相高,而不为骈俪之语,则亦不过与苏子美兄弟唱和于寂寞之滨而已。
天圣间,朝廷盖知厌之,而天下之士亦终未能从也。
其后欧阳公与尹师鲁之徒,古学既盛,祖宗之涵养天下,至是盖七八十年矣。
庆历间,天子慨然下诏书,风厉学者以近古,天下之士亦翕然丕变以称上意。
于是胡翼之孙复石介以经术来居太学,而李泰伯梅尧臣辈又以文墨议论游泳于其中,而士始得师矣。
当是时,学校未有课试之法也,士之来者,至接屋以居而不倦,太学之盛盖极于此矣。
乘士气方奋之际,虽取三代两汉之文,立为科举取士之格,奚患其不从,此则变文之时也。
艺祖固已逆知其如此矣。
然当时诸公,变其体而不变其格,出入乎文史而不本之以经术。
学校课士之法又往往失之太略,此王文公所以得乘间而行其说于熙宁也。
经术造士之意非不美,而新学、《字说》何为者哉!
学校课试之法非不善,而月书季考何为者哉!
当是时,士之通于经术者,神宗作成之功,而非尽出于法也。
司马温公起相元祐,尽复祖宗之故,而不能参以熙宁经术造士之意、取其学校课试之大略,徒取快于一时而已。
则夫士之工于词章者,皆祖宗涵养之馀,而非必尽出于法也。
绍圣元符以后,号为绍述熙、丰,亦非复其旧矣,士皆肤浅于经而烂熟于文,其间可胜道哉!
中兴以来,参以诗赋经术,以涵养天下之士气,又立太学以耸动四方之观听,故士之有文章者、德行者、深于经理者、明于古今者,莫不各得以自奋,盖亦可谓盛矣。
然心志既舒则易以纵弛,议论无择则易以浮浅,凡其弊有如明问所云者,固其势之所必至也。
议者思所以变之,其意非不美矣;
而其事则艺祖之所难,而嘉祐之所未及也。
三年课试之文,四方场屋之所系,此岂可以一朝而变乎。
然学校之士,于经则敢为异说而不疑,于文则肆为浮论而不顾其源,渐不可长。
此则长贰之责,而主文衡者当示以好恶,而不在法也。
昔庆历有胡翼之学法,熙宁有王文公学法,元祐有程正叔学法。
今当请诸朝廷,参取而用之,不专于月书季考,以作成太学之士,以为四方之表仪,则祖宗之旧可以渐复,岂必遽变其文格以惊动之哉!
古人重变法,而尤重于变文,则必有深意矣。
不识执事以为如何?
庆元张知县墓文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七、《西山文集》卷五五、《永乐大典》卷一四○四九
惟公英迈之姿,嶷乎其山立;
洁白之操,凛乎其渊澄。
发之于文则粹然义理之正,施诸有政则蔼然岂弟之称。
何进不获践清华之膴仕,退不获享耆艾之修龄。
岂福善祸淫之训,有时而不可必;
抑天之与人,或殊其好恶之情?
呜呼哀哉!
某之与君,情深义厚,而追奠之行不得执其绋,临穴之际不得以抚其柩,此所以慊焉于中而不胜自咎也。
雨露既濡,怆然怀旧,何以荐诚,唯此卮酒。
虽欲见君,掀然捧腹,一笑举白,而不可复得,徒想像其平生,有哀涕其如溜。
呜呼哀哉!
迪功郎致仕史君孟传志铭绍定五年十二月1232年12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二、嘉庆《四川通志》卷一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今之学者例曰自隋唐以科目取士,士习于浮夸,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姑以哗众攫荣亦可矣。
乃若穷深务广则有司所未喻,博古通今则有司不及知,故遂以大惭则大好为不可易之论。
呜呼,胡不以吾友史君孟传之事观之!
嘉泰元年,予以剑南幕府较士于眉士之通《春秋》者,询以霸业所由始,迨策士于汉中,举唐入閤本末为问,其间乃有博赡宏丽者,予异而拔之,则丹棱史孟传守道也。
其年其叔父君承名坤柔,与其乡人称之无异辞,予始内交焉。
又九年大比,有司以左右史沿革策士,有谓二史不当隶两省,又谓国朝之史自时政记、起居注、国史、日历、实录、玉牒、圣政、宝训等书,凡皆经历宰辅始得上闻,故载笔者不得直书,反覆辩析,如素官于朝者,发其名又孟传也。
又九年,就外省疏《春秋》经传柢梧,辩晰不遗,有司愕曰:「是敢与公羊子辩,必老于经者」。
乃得奏名。
呜呼!
孟传以正学直道,未尝为大惭之语也,而有司取之,公论许之,是则患有司之不公不明,而惟浮靡之是习,苟以哗众攫荣者,不惟浅之待人,亦薄乎处己矣,得之不得固不在是也。
孟传治装入对,忽以疾卒,实嘉定十三年正月甲子,得年四十有八。
诏附刘渭榜,赐同进士出身,授迪功郎致仕。
绍定五年十二月癸卯,葬于蟆颐山寿乡丑冈之原。
予得罪南迁,会恩生还,厥子廉璧过予泣曰:「父殁十有三年矣,龟始食哀。
惟吾父生而惟先生之依,殁而非先生之文将亡以窆,愿有以宠绥之」。
呜呼孟传,非予铭谁宜!
史氏自临邛府君灏始入,占名数丹棱。
八传至克恭,自荣州军事判官摄本县令,御贼于蟠鳌峡以死,嘉泰间锡庙褒忠封忠佑侯
曾王父宪。
王父仪,迪功郎
父元谈。
妣王氏、孙氏,孙故太学博士逢之孙,知永睦县份之女。
孟传孙出也,眉目秀杰,矩范夙成。
年十四,以能文名于郡国。
举文固非其好也,自经子百氏及历代国朝诸史一览不忘,故发于文则援据详博,词辩雄放,顷刻数千言,见者骇服。
退而即其人,似不能言者。
异时学者托周、程诸儒先语以自标榜,孟传为诗曰:「但使躬行皆,何忧吾道不周程」。
此岂茍于言者!
其后学日肆,名日大,愿交者日广,每诵前辈语,云士不可多受恩,亦不可多受知,故独于予为平生交。
予召为学官孟传不能从,则以属予外舅故荆湖北路刑狱使者杨公熹。
予后守汉守眉,持节潼、遂,又与之俱,始识后溪刘公光祖雁湖李公壁,皆恨相得之晚。
李公尝语及本朝明堂用吉辛故事,孟传随问辩对,不失一字。
屡试辄奇,有欲为之地者,孟传不可曰:「为我谢夫君,吾宁黜不是之为也」。
取同郡李氏,生一子,即廉璧,尝与宾荐。
一女,嫁同郡刘铸弟守文,爱之笃,推田庐予之。
予为买屋于眉之南门,有大家以小屋易之,孟传不之较,亦未尝形之言也。
平生论著有《传斋集》十卷、《传斋有用之学》二十卷、《春秋统会》十二卷、《周礼略》十卷、《书略》十卷、《诗略》十卷、《广编》二百卷、《杂钞》五十卷、《国朝名贤年谱》十卷,《广编》稿未竟也。
孟传为人不茍得,不轻訾笑,不戚贫贱,于我乎馆者二十年犹一日也。
所谓博闻强识而逊、笃善行而不怠,孟传非与!
虽然,孟传之遇也,有司取之,公论予之,此人心之公也,而未及有行,天遽夺之,天固与人异向与!
铭曰:
茸显瘝在,式登于耆。
侯德侯艺,匪折伊奇。
谓天简贤,我不敢知。
胡瑰尔蕴,靡一日施。
如马斯磬,旋控其驰。
地泐有已,兹铭永贻。
代吴守上水心先生求先铭书 南宋 · 陈耆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一二、《筼窗集》卷五
四月日,具位吴某斋沐裁书、再拜献于观使待制侍郎阁下:某窃惟天地之大,以其能荣枯万物,而生生无尽也。
然枯其荣者易,荣其枯者难。
繁霜之晨,积雪之夕,凡物莫不陨柯秃叶、摧香夺艳,凛凛然不能自必其命。
及夫春阳一煦,鼓之舞之,则焕然日新,划然霞涌,凡枯者未有不荣者也。
故能荣物于既枯者,天地之神机也。
人者,物之灵也,物枯能荣,而人死则终于死也。
人固不及物邪?
虽然,人固有可以不死之道也。
今夫爵命之穹窿,足以尊其生,而不足以尊其死;
车服之烜丽,足以华其生,而不足以华其死。
凡百可喜可玩之具,足以乐其生,而皆不足以乐其死也。
惟有功伐德美,得附丽于良史之笔,则不爵命而尊,不车服而华,不可喜可玩而足乐,死犹生也。
夫物之枯而复荣者,特可荣之于一时;
而人之死而犹生者,可生之于百世。
物固不及人矣。
虽然,史法至近世略矣,非大官大职,及天子之所旌别而显异者,不得预。
虽有功伐德美,往往蝉蜕于摧檐败壁之下,蚁腐于荒林幽墟之侧,其遗落可胜道哉!
故天下之人,进而不得附于圣世之史,则退而求托于宗工钜伯之文。
盖附于史则为传,而托于文则为铭,使人虽死而犹生,是或一道也。
仰惟阁下以五百年间生之材,而抱千古不传之学,发为文章,真如春阳之气,斡乾转坤,而包宇越宙,无往不在,而无物不该。
故今天下人子之欲显其亲者,不以得三公九卿为荣,而以不得阁下之一言为耻。
中州近壤,遐陬僻峤,咸曰:「水心先生铭我,则死犹生也」。
虽使叠足于世,其述作能如阁下之盛哉!
夫人而求之,不能人人而予之也。
予之者,近或二三年,远或十年,其难如此。
而求之者日益众,或寝苫方新,或登门未久,而衔哀请命者,踵相蹑也。
某之先君子,实殁于绍兴之甲寅二十七年矣。
某之侍阁下,实权舆于淳熙之戊戌,四十四年矣。
视前所谓方新而未久者,可谓过之,而犹踌躇以至今日,非忘之而不求,盖欲求之而不敢也。
其意曰:彼求者之多也,予之不暇遍也。
以某之不肖,而又譊譊于其间,其进之退之,恐未可必也。
岁在壬戌,侍坐隅于京口,酒畔跪陈,盖尝微发其端,而未能毕吐其傃,负此耿耿,又二十年。
今投迹山城,距郑乡一苇,此天与之便,而先君子得发扬之也。
故每一东望,未尝不慨然以思,而惨然以悲。
欲躬走数仞之墙,且泣且请,縻系尺组,心驰而足不赴。
用敢沥其区区之款,以徐公子才所述行事,瓣香而投诚焉。
重念某先君子少而孤羁,晚而坎𡒄,其志非不慕古人,其才非不若今人,而天啬其逢,如水渟泽,故不得以丰功伟绩,铿戛震耀,而其粗可表见者,仅如疏星挂晓,微茫一二而已。
死而得传,则视世之丰功伟绩,固无以异也。
不传,则零落翳坠,抑可痛已。
日月双驰,霜露几感,头白如许,衷丹未抽,其何以立士民之上,而教世之为人子者哉!
难逢者人,易失者时。
阁下许之,则某亲之死犹生矣;
拒之,则某亲之死真死矣。
虽然,以某二十七年之摧割,与四十四年之邂逅,抱夙心而遐慕,挥老泪而近愬,阁下其能忘情乎?
出春阳之肤寸,顷刻嘘舞之,此天地荣其枯之术也。
某俟命。
不宜。
御书赐常武诗谢表1247年4月 南宋 · 方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秋崖集》卷一七
于赫王师,整我修戎之政;
倬彼云汉,有嘉立武之章。
昭圣训之丁宁,寓神毫而申敕中谢。)
臣曩欲驱驰于斯世,盖尝复熟于是诗。
窃以为天生五材,虽治不能忘战;
武有七德,于文则为止戈。
其曰因以戒然,亦殆有所谓矣。
味匪绍匪游之旨,绎不留不处之辞。
知王者不兵,维陈行而省徐土;
惟荩臣能弭患,遄肤奏而铺淮濆。
故六师曾不淹时,而三事为之就绪。
必有程伯休父之辈,克成周室中兴之功。
臣实何人,敢当此赐?
兹盖恭遇皇帝以昭回之光饰万物,以温柔之教行三军。
修政事以诘戎,伊欲皇威之振;
遣戍役以守国,用勤奎画之垂。
仰止鸾翔,第从驽劣。
臣敢不宝为大训,誓报殊恩!
岂不怀归,畏此简书,敢惮东征之役;
王事多难,维其棘矣,觊宽北顾之忧。
思不负于宣王,第无忘于召穆。
永言忠激,临发涕零。
存斋弋阳墓志铭宝庆三年 宋 · 戴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浣川集》卷一○
存斋者,蒋君德瞻讳叔舆所自号也。
君曾祖扶。
祖厚,赠中大夫
行简,以朝议大夫处州,最有名,赠中奉大夫
水心先生铭其墓所,云梁普通初永嘉守,其隐于西华者,蒋氏之始也。
道降俗漓,士多旅于分域之外,其以功名自诡,尤莽荡,宁复知自存哉!
昔孟氏谓人之异于物者,至无几也。
存之者君子,故推而天地同伦;
去之者庶民,故极而鳞羽无别。
斯其为教肃矣。
公之学本末毕具,天文地理律历音乐仓扁之书,靡不该究。
而其大者,汉唐本朝兵刑财赋之源,栉理而组贯之。
其言八阵,牝牡奇正,画地成图,不翅指掌。
余尝见其手抄,箱积栋充,尽天下异书也。
其学之博如此。
至觇其所存而验之朋友亲切之际,则毫发咸就绳准,奖善箴过,无曲谀抵讦之色,药病恤难,无强知谩应之论,不以缔昵为声利,不以逖疏为怨嫌,其步武实地又何其约而有要哉!
余是以信君之所存而非其自耀也。
君以中奉任调扬州司户临安府仁和买纳盐场华阳军节度推官吉州永新丞。
嘉定九年,浙漕荐其文于礼部,遇余行都。
余摘水心语谓曰:「子以胜流,恬于仕进,子无干泽可矣,奚必以科目为累哉」!
君笑颔之,自是不复举进士
所在廉平自将,条令通久。
如般陈聚新,振举仓职,而不以纠发前逋为能;
住灶起火,密防私贩,而常以厚支盐本为急。
其听狱讼,虽发谪莫欺,而湖北李訚之狱,必辨其非杀人祀鬼者。
其治征赋,虽豪户不少假,而永新预借督促之扰,则宁辞摄邑而后已。
盖心无适莫,惟是之从。
前后荐主率名守贤使者,犹曰改官常举尔。
京湖制置大使赵方威名隆盛,择属辟掾皆一时选,雅敬慕公,檄佐其幕。
有旨禁摄局,赵留之不可,力荐于朝,知信州弋阳县。
会所知为外台,先以书抵之曰:「月桩为银若干,此邑之所以困也;
榷酤报牛,状牒鬻纸,此民之所以重困也」。
公其有意苏民瘼乎!
既至,度不可革,则曰吾先经理其政可也。
县为乡九,都踰六十,令民首实,以整诡挟之弊。
其疆亩肥瘠、品等高下,各为图以记之。
保正副物力升降,皆缄之几侧。
夜漏未尽五刻辄视政,吏分案捧文书立庭下,无敢丛拥者。
廋奸匿黠,连年累讼,一阅牍底,立剖不留。
其委折曲直参互者呼至前,儿女谕之,或释怨不争而退。
夏秋二赋,与民立期,一胥不至乡落。
宿欠几三万缗,收遗拾碎,痛自节约,迄无少负。
建社稷壝以崇本,兴常平仓以济艰,又以馀力创薰风楼,造了岩李村驿,而月解裕足,常先于诸县郡将每指以为他令法,民家置画像以祠。
公既得疾,文书应报如平常。
嘉定十六年正月二十六日卒官,年六十有二。
积阶承议郎
士民为之出涕,具诗颂酒殽旗鼓送其柩,至数十里外。
世率谓获乎上者必厉民,而得百姓誉者或速谴上官,亦岂尽然哉!
初,公从中奉出峡,与兼山郭雍上下其议论,而公亲领密受,又从袁道洁夔州,亦以所学质焉。
公迈爽自整,幅巾抵掌,谈辩如云,听之者莫不心醉。
其所植立,麾斥尘滓于八荒之外,人莫能涯也。
余闻古人学聚之外莫大于尚友,故友一乡之善士为未足,又友一国之善士,一国之善士为未足,又友天下之善士,极而至于千古之人,莫不与之神交意会,然后谓之好学。
公于诗则四灵,虽调度不合而不废也;
于文则水心之门友,虽意趣间有偏者而不靳也。
道德性命,既已参周、程之旨于袁、郭,而于薛公士隆讲划制度尤详。
又以自期,而寻绎其事于齐语蜀书,慨然有拔起之志。
则公之尚友者,岂今人所可到哉!
夫其合乡国天下之善,又推之千载,而仅施之一邑,可哀也已。
其配刘氏,封孺人,阃行敕备,后公数月亦卒。
子熙、荧、焱、煚、燧。
女一人。
宝庆元年正月十二日,合葬于瞿屿亥山。
越二年,熙、煚以状来乞铭。
铭曰:
伊古哲人,以识为质。
淬学磨友,朝熙夕缉。
既成鉴燧,坎离自集。
后之陋者,质薄而亏。
学硗弗入,友窳者随。
譬彼荒甓,曷治曷锄。
伟欤德瞻,可以大受。
书高屋危,芳液在髓。
交匝海区,标律在手。
施于男邦,如郑之侨。
裁割政幅,柔美教条。
上敬下顺,匪偷匪嚣。
平昔蕴积,粗一二试。
岂其,同播异地。
抑或有逢,度越不啻。
巽峰之宅,亥阜之坟。
兰气彻户,松色荫原。
生殁不朽,是谓存存。
跋童氏子诗集名之懋字竹咏。) 南宋 · 陈著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一一、《本堂集》卷四五
仆不能文,而见人论文则喜。
今老矣,世事且大变,老师宿儒固已影灭迹熄,肩随朋友与草俱宿,亦既八九,后生辈又绝口问学,彼寻声之徒,憧憧于腥风怪雨中,而琴瑟书册左右,谁复一下交哉?
童氏子之懋,固穷食贫,栖栖若不堪终日。
独于书不释手,至于文则旁通捷出,所以怀抱必见。
嗟乎,此为何如时,多学而嗜文,犹有如此其卓卓。
且不鄙衰拙,廑廑焉以可否请。
仆非其人也,有喜而已,何敢他赘一辞?
然穷而益坚,老而益励,固知未可涯也。
安得亲戚故旧皆若人哉?
抚卷为之三叹。
甲申季春既望丹山陈某书。
西涧书院释菜讲义(知瑞州日)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一八、《文山全集》卷一一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韩子犯之,而世怪且骂,柳子厚所谓「惴惴然而不敢」也。
某承乏此邦,其于教化,号为有一日之责
盖尝告朔而履乎学宫,得闻诸君之所以授受者,而亲陟皋比,与逢掖讲师弟子礼,则僭之为尤。
书堂有事乎先贤,诸君不鄙,而固以请,则虽寡陋,夫焉得辞?
某初被命来守,尝启政路曰:古之为诸侯,先政化而后簿书期会,世之不淑,乃倒置,此则相与病夫风俗之弊,而士行不立,且伤夫教道之久废,而未有一救之也。
固尝有及于君子德业之义,而重反覆焉。
辄诵所闻,并绎其旨。
与诸君茂明之。
《易》曰:「君子进德脩业。
忠信,所以进德也;
脩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
中心之谓忠,以实之谓信,无妄之谓诚,三者一道也。
夫所谓德者,忠信而已矣。
辞者德之表,则立此忠信者,脩辞而已矣。
德是就心上说,业是就事上说。
德者统言,一善固德也,自其一善以至于无一之不善,亦德也。
德有等级,故曰进。
忠信者,实心之谓。
一念之实固忠信也,自一念之实以至于无一念之不实,亦忠信也。
忠信之心,愈持养则愈充实,故曰忠信所以进德。
辞者,谨饬其辞也。
辞之不可以妄发,则谨饬之故。
脩辞所以立其诚,诚即上面忠信字。
居有守之之意。
盖一辞之诚固是忠信,以一辞之妄间之,则吾之业顿隳,而德亦随之矣。
故自其一辞之脩,以至于无一辞之不脩,则守之如一,而无所作辍,乃居业之义。
德、业如形影,德是存诸中者,业是德之著于外者。
上言进,下言脩,业之义,所以为德之表也。
上言脩业,下言脩辞,辞之脩即业之脩也。
以进德对脩业,则脩是用力,进是自然之进。
以进德对居业,则进是未见其止,居是守之不变。
惟其守之不变,所以未见其止也。
辞之义有二,发于言则为言辞,发于文则为文辞。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虽若岐为四者,然文、行安有离乎忠、信?
有忠信之行,自然有忠信之文;
能为忠信之文,方是不失忠信之行。
子曰:「言忠信,行笃敬」。
则忠信,进德之谓也;
言忠信,则脩辞立诚之谓也。
未有行笃敬而言不忠信者,亦未有言不忠信而可以语行之笃敬者也。
天地间只一个诚字,更颠扑不碎。
观德者只观人之辞,一句诚实便是一德,句句诚实便是德进而不可御。
人之于其辞也,其可不谨其口之所自出,而苟为之哉?
嗟乎!
圣学浸远,人伪交作,而言之无稽甚矣。
诞谩而无当,谓之大言;
悠扬而不根,谓之浮言;
浸润而肤受,谓之游言;
遁天而倍情,谓之放言。
此数种人,其言不本于其心,而害于忠信,不足论也。
最是号为能言者,卒与之语,出入乎性命道德之奥,宜若忠信人也;
夷考其私,则固有行如狗彘而不掩焉者。
而其于文也亦然,滔滔然写出来,无非贯串引接伊洛,辞严义正,使人读之,肃容歛衽之不暇;
然而外头如此,中心不如此,其实则是脱空诳谩。
先儒谓这样无缘做得好人,为其无为善之地也。
外面一幅当虽好,里面却踏空,永不足以为善。
盖由彼以圣贤法语止可借为议论之助,而使之实体之于其身,则曰「此迂阔也,而何以便吾私」,是以心口相反,所言与所行如出二人。
呜呼!
圣贤千言万语,教人存心养性,所以存养此真实也,岂以资人之口体而已哉!
俗学至此,遂使质实之道衰,浮伪之意胜,而风俗之不竞从之。
其陷于恶而不知反者,既以妄终其身,而方来之秀习于其父兄之教,良心善性亦渐渍汩没,而堕于不忠不信之归。
昔人有言:「今天下溺矣」。
吾党之士犹幸而不尽溺于波颓澜倒之冲,缨冠束带,相与于此求夫救溺之策,则如之何?
噫,宜亦知所勉矣!
或曰:至诚无息,不息则久。
积之自然如此,岂卒然旦暮所及哉!
今有人焉,平生无以议为,而一日警省,欲于诚学旋生用工夫,则前妄犹可赎乎?
曰:无伤也。
温公五六岁时,一婢子以汤脱胡桃皮,公绐其女兄曰:「自脱也」。
公父呵之曰:「小子何得谩语」!
公自是不敢谩语。
然则温公脚踏实地,做成九分人,盖自五六岁时一觉基之。
温公犹未免一语之疵也。
元城事温公凡五年,得一语曰「诚」。
请问其目,曰:「自不妄语入」。
元城自谓:「予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檃括日之所行,与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
力行七年而后成」。
然则元城造成一个言行一致,表里相应,盖自五年从游之久,七年持养之熟。
前乎此,元城犹未免乎掣肘矛盾之愧也。
人患不知方耳,有能一日涣然而悟,尽改心志,求为不谩不妄,日积月累,守之而不懈,则凡所为人伪者,出而无所施于外,入而无所藏于中,自将销磨泯没,不得以为吾之病,而纵横妙用,莫非此诚,《乾》之君子在是矣。
或曰:诚者道之极致,而子直以忠信训之,反以为入道之始,其语诚若未安。
曰:诚之为言,各有所指,先儒论之详矣。
如周子所谓「诚者圣人之本」,即《中庸》所谓「诚者天之道」,盖指实理而言也。
如所谓「圣,诚而已矣」,即《中庸》所谓「天下至诚」,指人之实有此理而言也。
温公、元城之所谓「诚」,其意主于不欺诈,无矫伪,正学者立心之初所当从事,非指诚之至者言之也。
然学者其自温公、元城之所谓「诚」,则由《乾》之君子以至于《中庸》之圣人,若大路然,夫何远之有?
不敏何足以语诚,抑不自省察,则不觉而陷于人伪之恶,是安得不与同志极论其所终,以求自拔于流俗哉?
愚也请事斯语,诸君其服之无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