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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屋漏赋(以「君子慎微,心无所愧」为韵。)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八四、《彭城集》卷二
噫,治身莫若慎独,求仁在乎表微。
故屋漏之不愧,则君子其庶几。
诚而明之,虽户白之甚迩;
礼无违者,岂颜厚以蒙讥!
考垂训于前经,达嘉猷于《戴记》,谓夫仁也非颠沛之可舍,道也非须臾之能离。
故中庸之为善,欲内外之同致。
然而十目所视,惟愚夫知其不欺;
一室之间,独至人可以无愧。
斯盖择善图远,闭邪虑深,非曰鬼神之处,俨如师保之临。
仰瞻西北之隅,曾微物睹;
内省光明之德,罔憾余心。
且夫资之深者处之安,为之难者行之慎。
故不为显晦以殊节,出处而易信。
达黄中之理,常祗若以存诚;
念阳厌之方,岂儳焉而终吝?
众谓之微,以其弗见;
世谓之隐,以其弗闻。
蹈先觉而秉哲,无惭德而集勋。
迩之足以治下,远焉可以事君。
谨尔燕居,自获申申之乐;
仰夫匪隐,罔贻负负之文。
向若识谢邻几,仁亡由己,昧知非乎伯玉,违好学于颜子,则虽志深媚奥,宁足逭于多惭,名或升堂,亦深虞于可耻。
是知观大者莫若小,责有者始于无。
则善恶不能以理夺,贤愚不可以智诬。
美子思之著书,诚为治本;
稽卫后之兴刺,彼实迷途。
异哉,阃奥之间,寻墨之所,犹内深乎戒惕,而外齐其居处,则夫朝廷乡党之中,复何虞乎失步!
王尚书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九九、《彭城集》卷二九
夫审增秩天官,保釐宫钥,伏惟庆慰。
恭以某官智深迪哲,学茂邻几台阁粲乎休光,廊庙著其法语。
治戎董武,外震荡于天声;
利用厚生,内周洽于民誉。
尚书百官之本,而治象之法最严;
邦畿千里之居,惟魏大之风尤盛。
主上所以畴咨全德,并疏宠灵。
敢谓谦冲,过形撝挹,腾示芳翰,载窥绚辞。
佩服之诚,笔舌奚究!
朝散大夫给事中集贤院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刘公行状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彭城集》卷三五、《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曾祖赠大理评事
祖皇任尚书、工部员外郎判三司都磨勘司,累赠户部尚书
考皇任益州路转运使尚书主客郎中,累赠光禄大夫工部尚书
公字某,尚书中子,天性明彻渊粹,自为童子,有老成人量。
初学进士词赋,已为人传诵称道之。
至年十五,乃更习为古文。
读书心悟理解,志气开发,日增月益,河江委注,不可丈尺斗斛校也。
其十七岁所著撰,至今存者尚多。
两汉之后,豪杰之士所为文章,虽皆以理为主,偏局所见,致远则不通。
又其论五经,皆欲明王道,而惑于曲说,驳杂瞀乱,不能自解,圣人之道不明。
及公为之正德性,别仁智,举中庸,明天命,条达理,遂交贯旁畅,愈深愈远,未尝一踬焉。
尝论曰:「荀子不知性,扬子不知命,韩子不知道。
荀子言人性恶,则善无所起。
扬子畏死而投阁。
韩子汲汲求用于时,以不得出王公大人之门为己忧。
是三子其盛者也,而其蔽至是,其下者乎」?
至说《春秋》,其所发明尤多。
宋襄公事,或以为文王之战不过,或以讥不能鼓儳杀敌。
公以为文王之事,亦当内治其国家,外信于诸侯,何尝不治不信,而强争之。
既争而轻弃己民,其犹足谓之仁且智乎?
凡公之言,大约反其本,正己而物正者也。
书公子季友卒,三《传》皆以为贤。
公以谓季友之贤,因其有事而著之。
今卒而书季者,盖自是世季氏也。
公之论《春秋》如此。
自前世钜儒宿学,皆所不至。
概举二者,可以类知焉。
为《三传权衡》,解驳三家美恶,毫发无得以形遁者。
庆历初,有司更正贡士令士不从学官者,州郡勿举。
舅氏王源叔以书招公来太学,公答不可。
曰:「焉有伯夷孟轲段干木之俦,而自致博士弟子乎」?
其后此令亦废阁不用。
公举进士庆历六年三月御试,选为第一。
会内兄翰林学士承旨王公尧臣时为编排官,以嫌自列。
编排者,用考试官所定等第,受成事而甲乙之耳,诚无预于与夺,可无嫌也,王公固辞之。
上不得已,以为第二,拜大理评事通判蔡州事。
吴正肃公育旧闻公之贤,倾迟之。
及罢政事守蔡,得公欢甚,事无大小皆听公,州以清静。
与公日赋饮酒为乐,蔡人传以为盛事。
蔡州十县,五居高仰地,转运使符郡,变民诸谷,悉以粳糯充赋,皆市于旁县以输官,民益困急。
会诏书问可以宽民力者,公上疏其弊,因言方今用不足,尽如古难,宜敕转运使,必不得已折变,毋变其所无与不可得,则民虽病不困,事颇施行。
八年十一月,丁先公忧去官。
皇祐三年二月服除,还为大理评事
召试学士院,擢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是时方议定大乐,天子使中贵人参其事。
公谏以谓:「王事莫重于乐,今材学满朝,辩论有馀,足以增朝廷之光,而顾使若赵谈者居间,臣恐为袁盎笑也」。
明年同判登闻鼓院,改判吏部南曹南曹考功事
于是丞相薨,将葬,故事考功当请谥太常,集百官议之。
上以旧恩,特赐竦谥曰文正,不复关有司。
公上奏,请收还诏书,更属有司,得以公议之。
因陈:「竦备位将相,无正直声,陛下不当侵臣等官,而假人以宠」。
书三上,上嘉公守正,为改谥曰文庄
八月,权判三司开拆司
后徙他部,亦未离南曹也。
侬智高岭南枢密副使狄青宣抚四路,而朝议不为置副,或曰使中官副之。
公闻,遽上奏曰:「狄青起于行伍而列枢近,权兵而出,宜得正固干略之臣参共其事。
今不置副,置副而用中人,皆不可」。
秦州与羌人争古渭州,上以问左右,弃之存之孰利。
公时从三司奏事,闻之,上奏独请弃之。
以谓:「假令新城足以蔽秦州,长无羌人之虞,虽倾国守之可也。
不然,地形便利,贼能乘之以扰边圉,虽倾国争之可也。
今何所重轻,而糜国财、困民力、捐士卒之命,以贪咫尺之地,而有弃明信、规小利之名,使其有以窥中国,非计也」。
时议者不同,竟留之。
秦州坐是应接多事,财用匮竭矣。
五年四月,迁权三司度支判官,始解南曹赐绯衣银鱼。
至和元年正月张贵妃薨,追号温成皇后,有献议求为立忌日,礼官请对不许。
公奏言:「太祖以来,后庙四室,犹不立忌,奈何以温成私昵之爱,而变古越礼,恐祖宗神灵,不乐于此」。
上乃止。
八月同修起居注
居一月,召试超拜右正言知制诰赐紫金鱼袋权同判吏部流内铨
初,陈丞相以公不附己,论议不能右公。
唯天子察公忠直,数得公奏议,开纳无疑,故亟用公知制诰
丞相修注未一月为言,上不听,曰:「此岂计官资日月邪」?
公谢日,上又面谕曰:「外间事不便,有所闻,当一一语朕矣」。
无几何,朝廷从礼院有所询问,礼生擅发印状以报,礼官莫知。
知礼院吴充谪罚礼生,而坐以出官。
公奏以为朝廷久安,吏习因循,百司庶府,茍且已甚。
稍激厉振职,未知如何而使以此得罪,岂不伤事害政也!
请追止前命。
已而修起居注冯京复以言事夺职。
公因奏事,上谓公曰:「吴充乃是振职,冯京意亦无他,中书恶其太直,不与含容耳」。
公奏言:「自古唯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窜谪臣下。
今则不然,上意慈仁好谏,而中书不务将顺圣德之美,排逐言者,乃是蔽君之明,止君之善,必且感动阴阳,有风雾日食地震之异」。
五日,地果震镇戎军,而都下雪,后累日昏霾,太阳色黄浊,略皆如公言
公又密劝上收揽威权,无使聪明蔽塞,法令不行,以消伏灾变。
上深纳之。
时亲睦宅方筑神御殿,天寒休役。
公建言:「礼,诸侯不得祖天子,公庙不可设于私家,所以明一统也。
今神御若干,礼为可,则不宜以人劳辍作;
若不中礼,则遂止之,何权罢也」?
庙事遂寝。
宦官石全彬缘葬温成皇后,赏劳除宫苑使、领利州观察使
全彬不厌,后三日,复换正除利州观察使
公封还词头,上言:「全彬闺闼之臣,如此姑息,有势重于全彬者,何以待之」?
事竟得止。
二年,两制诸公多求补郡者。
公上疏论邪臣正臣进退之分:「正臣常难进而易退,邪臣常易进而难退,愿陛下参伍观之。
吕溱蔡襄欧阳修贾黯韩绛,皆有直质,无流心,论议不阿执政,有益当世者,诚不宜许其外补,使四方有以窥朝廷,启奸幸之心」。
上悟,乃留欧阳修等不行。
八月假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充北朝皇太后生辰国信使
契丹遣其臣马祐来迓。
行自幽州,东北入古北口,更长兴、白隰山路,诘曲缭绕,或折而西南,行千馀里,乃出山,至柳河
公问祐曰:「自松亭直北趋柳河径易,不数日至中京,何不行此」?
敌人本欲以山路迂回,使中国信其阻远,常秘讳之,不使汉使知。
及得公问,惊谢曰:「实然。
然自通好以来,置驿如此,不敢改也」。
祐复问:「顺州山中有异兽如马,食虎豹,人以为山神,此何名也」?
公曰:「以某所闻,駮也。
其状如白马,墨尾锯牙,音如鼓,盘桓迎日而驰」。
为诵《山海经》、《管子》书晓之。
祐释然相视,喜曰:「真是也」。
前此者汉使往,或以轻肆不为敌人所重,又有畏懦,拘守约束,惴惴不敢蹉跌者。
独公坦怀,意气自若,敌人畏服加礼焉。
二年三月王文安公参知政事,公自列亲嫌,求知扬州,诏许之。
初,狄青自南伐归,为枢密使
京城小民闻骤贵,相与推说,诵咏其材武。
每出入,辄聚观之,至壅路不得行。
上自正月不豫,益为都人所指目,公忧之。
会将赴扬州,辞行见上,因言:「陛下爱,不如出之以全始终。
今外说纷纷,虽不足信,要当使无后忧,宁负,无使负国家」。
上颔之,曰:「可语中书」。
公过见三丞相,谓曰:「向者天下有可大忧者,又有可大疑者。
今上体复平,大忧去矣,而大疑者尚存」。
其以事告之,丞相应对唯唯。
公既至官拜表,又遍遗公卿书曰:「汲黯之忠,不难于淮阳,而眷眷于李息」。
朝廷皆知为青发也。
至八月京师大水,避水徙家相国寺,坐殿上,都下喧然。
执政闻之始惧,以熟状出陈州
先是有彗星见,去之夕,而彗没。
自皇祐未有日食之变,公尝献《救日论》三篇,备言所以防奸禦变之术。
见而恶之,谓所亲曰:「刘舍人以此洗涤邪」?
公之建言,或以为过计,及后乃大服云。
扬州雷塘,即江都之雷陂也。
旧属民,自唐以来,耕种其中。
往数十岁,官取蓄水以备漕运,旧田主二十六家皆夺业失职,官始议以他田偿之,竟无与也。
然塘亦破决不修,漕运未尝赖此。
发运使因以假扬州种稻,而旧田主二百馀口皆饥寒,县官莫省。
及公至,持太和年契书诣府自讼,公即判还之。
发运使犹以漕运事动朝廷靳留之,公用种稻事證明其无用,朝廷乃听公。
杜公丞相衍致仕,居南都,闻之喜曰:「真良太守矣」。
九月,恭谢天地,改元嘉祐,进公朝散大夫封宣县开国男
天长富人陈乙杀人,捕得,赇县吏脱己,而以诬王甲
贫弱不能自明,遂受诬,囚至府。
公察之,心知其冤,而囚畏吏,不敢言。
公以委户曹杜诱,使精意鞫之。
诱不能有所反,而狱益傅致證左,牢不可破。
将论囚,公亲讯之。
囚得公语言,知其能为己直也,乃敢告冤,果陈氏杀人,远近传以为神。
明年四月,迁起居舍人、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
公初治扬,前守政苛,吏民不安。
公以宽简拊之,而民大和。
及至郓,郓比易守,政事不治,市邑攘夺,公行不禁,讼或累月不决。
公拨遣簿书,决平狱讼,不数日则已无事。
乃更约束,明赏罚,下吏奔走承命。
月馀,境内正清,盗贼屏息。
使客行寿张道中,遗钱一囊,人不敢取,以告耆长,长为守视,顷之客还,取得之。
又有暮遗物市中者,旦往取,故在其所。
先是西路久旱,不登,郓州尤多蝗虫。
公入境而雨至州,数日蝗自出境亡去,岁以有年。
居郓五月,召还朝,纠察在京刑狱,充宗正司修玉牒官
四年正月,同权知贡举
是岁始更贡士令,奏名者才二百人。
其罢黜者虽多,莫有不服者,至有为赋以颂得人。
上例赐近臣墨字,公得「稽古」二字,时论荣之。
杨佐判都水监,请凿京北孟阳河,盛冬兴役,死者数百人。
又坏民庐舍,发掘丘墓百五十馀所,而河讫不成。
百姓遮宰相自诉,执政乃收检计工役官匠属吏,囚呼冤不承,狱久不决。
公奏理之曰:「始相度此河,使生者劳敝,死者暴露,百姓怨痛,谤议沸腾,皆为之。
今置佐不问,而专罪馀人,不合人情」。
求以为首。
会有诏疏狱,一概解纵不问。
是时士大夫稍矜虚名,每得官辄让,众亦予其恬退之称。
让不失始利,而得名益高。
让端无穷,或四五让,至七八让,天子尝优容之。
下至布衣福州陈烈等,初除吏亦让,赐之粟帛亦让。
公以为此皆挟伪求名,要上迷众,其渐不可长。
乃建言诸让官,或一让,或再让,或不得让,宜一以故事旧典为准,以防未乱。
是岁天子将亲大祫于太庙,丞相欲加上尊号。
公以礼部兼领名表,丞相请撰表辞。
公止之曰:「陛下自宝元以来不受徽号,至今且二十年,天下之人咸知天子持盈好谦。
今复加数字,既不足尽圣德,而前美并弃,诚亦可惜,愿加深思」。
富丞相不怡,曰:「适已奏闻,乃是上意欲尔,不可止也」。
公曰诺。
退谓子弟曰:「吾备位近臣,当献可替否,宁得罪权门,岂可使主上受虚名而弃实美耶」?
遂上疏曰:「陛下尊号,既已云『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尽善极美矣,复加『大仁』,不足增光,而曰『至治』,有若自矜。
今百姓多困,仓廪不实,风俗未清,贤不肖混淆,狱讼繁多,盗贼群辈,水旱继有,四夷虽粗定,然本以重赂厚利羁縻之,非畏威慕义也,未可谓至治。
然则让而不居,于圣德弥高矣。
臣谓陛下永执至道,以当天心,必有一谦四益之报。
增加数字,未必发扬光辉,而反累二十年昭升之美。
又入今岁以来,颇有灾异,日食地震,雨雷大雪,飞蝗涌水,伤害广远。
以理论之,陛下寅畏天命,正当深自抑损,岂可于此时加上尊号?
伊尹戒商王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
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
诚望陛下求诸道而已」。
章凡四上。
天子得公奏,顾侍臣曰:「我意本谓当如此」。
遂断章表不受。
于是忤时相。
初,郭后既以废薨,天子加恩,追复其号,而不许谥与祔庙,且二十馀年。
至是礼官乃倡议,请依礼祔郭后于庙,朝议将许之。
公疏争曰:「昔《春秋》之义,夫人不薨于寝,不赴于同盟;
不反哭于庙,不言夫人,不称小君。
徒以礼不足,故名号阙然
郭后之废,虽云无大罪,然亦既废矣;
及其追复也,许其号而不许其礼,且二十馀年。
今一旦欲治以嫡后之仪,致之于庙,恐其未安于《春秋》也。
《春秋》之夫人,于彼三者一不备,则不正其称。
郭后于三者无一焉,而欲正其礼,恐其未安于义也。
且《传》曰:『不有废也,君何以兴』?
废兴之间,固必有正不正之礼存焉。
今欲扶所废以为正,必将抑所兴以为不正。
古者不二嫡,万世之后,宗庙之礼,岂臣子所当擅轻重哉?
谨案景祐诏书,本不许郭氏祔庙,议已决矣,无为复纷纷以乱大礼,宜令诸儒极其论难」。
有诏并张洞奏状重议。
论景祐诏书,以谓追复郭后,是人主意,停止庙谥,则执政所为。
公以议不同,不连章。
已而丞相太常趣定议,将以祫前升祔。
公闻之,又上奏曰:「臣观之言,乃是曼辞饰说,茍蔽前失。
以追复郭后则出于天子,以停止庙谥则出于大臣
共一诏书也,而论之异同。
若不幸而此言传于,且归过君父,亏损圣德,此其一也。
且臣前奏最要切者,以为废兴不两立,而人君无二嫡,备万世之后,礼分不明也。
既不以此为辞,若不幸朝廷过听之,是虽自以能讦上起废为功,而犹且阴逼母后,妄渎正礼,此其二也。
愿并下臣章,令两制详议」。
有诏是公,议者乃止。
于是祫祭有日,礼官建白,请以孝章皇后以下四主享于别庙,不升合食。
上重其事,有诏两制集议。
公与胡宿等共上议曰:「案《春秋传》曰:『大祫,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
国朝事宗庙,且百有馀年,至祫之日,别庙后主,皆升合食,遵用以为典制
此皆祖宗制节,垂法以贻子孙者也,未易轻改。
且行之已久,祝嘏宗史,既守以为常,一旦轻议损益,恐神灵不安,亦未必当先帝意也。
《传》曰『祭从先祖』,如其故便」。
公以论列未尽,又特上奏曰:「九经所载祫祭制度,最明备者莫如《春秋公羊传》。
自汉以下,皆引为證。
所谓未毁庙者,岂有帝后之限哉?
此乃国朝所以依缘循守,行之且百年者也。
今群臣不务推原《春秋》之法,而独引后儒疑近之说,不务讲求本朝之故,而专倡异代难通之制,不务将顺主上广孝之心,而轻议宗庙久行之仪,欲摈隔四后,使亿万斯年,永不得合食于先帝,臣窃恨之。
贡禹议罢园庙,匡衡议迁郊兆,群臣和之者非一,自以为周公孔子复生,不可得变。
元帝成帝信之,然而通人未以为当。
既而皆悔之,则无及矣。
夫宗庙之礼,神灵之位,岂可使举措数有后悔哉?
此自陛下所当留圣思也」。
初,上春秋高,朝议或有恐上劳拜起者,而礼官承旨,遂造此议。
上微闻之,又得公章,谓近臣曰:「朕初谓礼当然,茍以拜起为烦,吾犹能之,何惮也」?
遂手诏罢议。
龙昌期者,著书传经,以诡僻炫众,至诋毁周公,杂用佛说。
拥弟子十数人至都,文丞相荐诸朝,以所著书示两制
公与同列并奏昌期非圣不经,请下益州毁弃板本。
事未行而昌期用荐赐五品服,帛百匹,中外疑骇。
公拜疏曰:「臣按昌期之书,违古畔道,所谓言伪而辩,学非而博,是王制之不听而诛者也。
陛下哀其衰老,未使服少正卯之刑,则幸矣,又何赏焉?
孔子作《孝经》,非圣人者无法,而朝廷顾多昌期之毁周公,臣所不晓也。
且陛下使臣等议之,臣等不敢不尽忠。
今置臣等之言而不用,纵昌期之妄而不诛,乃反褒以命服,厚以重币,是非贸乱,沮劝颠倒,使迷国之计行于侧,而非圣人之俗倡于下,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伏乞追还诏书,毋使有识之士窥朝廷浅深」。
词极切直,昌期亦惶惧不敢受赐。
装卸营卒达等数十人酗酒斗呼,指斥乘舆,有司不之觉,皇城使以旨捕送开封府推鞫。
案成,弃达市。
公移府问所以不经审讯之由,府报曰:「近例,凡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狱,皆不虑问」。
公曰:「此岂可行耶」!
遂奏请自今一准定格。
枢密使开封府有例,不复论可否进呈,报公不行。
公争之曰:「先帝仁圣钦恤,以京师刑狱最烦,故建纠察一司,證审真伪。
自迩以来,每有大辟,倍加精慎。
此则先帝不敢兼于庶狱庶慎,惟有司之任。
今乃曲忤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公事,不复审察,未见所以尊朝廷、慎刑罚,而适足启府县弛慢狱卒、侵侮罪人、衔冤不得告诉之弊。
又朝廷旧法,不许用例破条。
今顾于刑狱极慎,人命至重之际,而废条用例,此臣所不喻也」。
天子乃以公章下开封府,著为令。
翰林学士韩绛上言:「国朝官制未立,如中书门下宰相职号令,乃以近臣兼判两省,例已重。
诸如此类,宜加裁定,正其名体,他官典领,一用旧例。
百司常务,多关二府,请择重轻,移付于下。
走吏章服与公卿不殊,宜著为等级。
台阁省寺无所传录,可依仿《周礼》、《唐六典》,著为一书」。
天子以为可行,召公翰林胡宿受诏同详定。
公以谓:「此帝王能事,朝廷大务,必将损益沿革,成一朝之制,不独空言而已。
当得其人,乃能成事。
前日朝廷欲正大乐,先定律吕,自景祐至今近三十年,而功不就。
今之所为,又重于乐,自非周召之才,恐虽三十年亦未可望也」。
凡再辞,不许。
既受命,公乃奏请,未置局,先条可改正裁损申明数事,送中书门下参详可否,然后删定。
诏许焉。
未及上,明年三月,韩再奏趣行之。
公乃与胡公政事堂,略条一二事,咨丞相曰:「国家必欲兴修官制,勒成一经,为后世法,则宜先简别条贯,澄清流品,使事事有法。
不然者,虚列官府,徒作空文,无用也。
今且以数事言之。
枢密院五代以来,始与中书对掌机务。
名体不正,无甚于此。
尚书二十四司,今为虚名,官冗员众,蠹财害政。
即欲改正官制,则当罢枢密院,废三司郎官不治事者,以前资散官处之,可乎?
审刑院审官院群牧司提举司纠察司,骈衍于官,皆当省,还属尚书九卿,此裁损者也,可乎?
唐制,谏官史官宰相入立仗下。
唐制,中书出制敕,门下审之,而后尚书出告身。
唐制,学士下领外职,舍人分判六曹,皆美政也。
必欲申明官制,无先于此者,可乎?
开元时,官有定员,职有常守,故李林甫之为《六典》也易,然犹仅成一书耳,卒之不能行也。
本朝随事建官,取便事而已,有司奉法守职可矣。
茍不能尔,恐虽成书,犹且复废。
宇文之《周官》,唐之《六典》是也」。
丞相久之度不能行,曰:「然。
此诚难事,业已行,姑徐徐为之」。
居月馀,韩以中丞言事,出知蔡州
又数月,公帅长安,然胡公犹在朝,而朝廷亦不复问官制云。
十月,上亲祫祭太庙,礼毕,公以加恩上骑都尉,进封开国子
初,翰林侍读学士吕溱真定府召还,监司积与不平,捕亲吏,按验穷治,得尝借官曲作酒,及以私货往河东交易二罪。
先谪知舒州,而后狱具。
大理寺约法,乃未尝受推,法不当蔽罪。
事起,外议纷纷,言有死罪十。
独天子素知薄过,不致于理,夺侍读分司南京而已。
公行制书,具道上所以待意,许自新。
上恩如此,诏词理当尔,非有所左右也。
而自中丞知杂谏官、御史,争上言罪大责轻,公制词不直。
天子察公无过,以其章示公。
既而言者终不息,上厌甚,不得已为不用赦,再削一官。
舍人命词,与公无异,言者乃止。
御史吴中复尝荐文学郑叔熊于朝。
故事,御史荐士,无特授官者。
前数年,观文殿学士王公举正尝荐叔熊,既不行矣。
已而执政中复故,乃更追用举正前章,除叔熊以官。
叔熊实以医自名,为中复治嬖妾有功,中复故称之。
公刺讥中复中复闻之,恨甚,又憾前诋欺不遂。
而公洁廉无私,无可加诬者。
公前议郭后,有语云:「上之废郭后,虑在宗庙社稷之际,不得不然耳」。
中复即深文排诋,析言搆语,云此欲开导人主废后,是许敬宗之伦。
中复既唱其端,随者翕然。
执政诸公虽知其不直,然亦恶公数正言异己,欲因事挤之。
御史章上,将开陈其端绪,冀人主意动,则挻之矣。
而上辄曰:「此岂可行」?
敕封去之。
每上辄然,至十馀章。
后日有御史复上殿,上逆谓之曰:「是又将言刘某耶」?
御史实自欲言他事,皇惧甚,退更相告言。
谏官、御史本亦承望上旨,虽数妄作,不能不反顾己患,既揣知上意,即噤齰不复言。
当是时,非人主素知公,公几不免。
公为人亮直正固,其处己明甚,循理蹈义,志之所充,乃形于言,不以纤毫异内外也。
又以为德性茍充,则功名可遗,学问茍明,则文章不足事也。
其以待人,亦推己意而同之。
然世俗方以夸严无实为成名,虚誉崇饰为尚贤,内不能自知则高自期待,外以悦人则复以才能许人。
士之浮薄慕名者喜乐之,与公异操,故与世多不合。
其夫人尝谓公曰:「人以君为傲,宜有以接俗弭谤」。
公曰:「吾何傲也哉?
老者吾尊之,少者吾宾之,贵者吾严之,贱者吾安之,自谓宜矣。
世俗之人,又欲其足之随之,谄之狎之,然则是乡原已,吾不为也」。
是时执政为上兴太平,复行王化,取其文致与周汉等隆而已。
士大夫知旨者,趋欢附和,咸得显仕。
公乃介然独立,上下交忤,谤言益多,执政滋不悦。
公在西垣七年,诏诰典重,褒贬有体,不可增损一字。
为上尊号表,时凡五请一谢,不移时即具。
又尝一日有诏,追封皇子公主九人,宰相得旨,即日待进,公将上马,遂不解带,援笔书之,凡数千言,词意皆不同,吏誊白不暇。
往反才食顷,执政皆惊视,以为所未尝见。
吏有窃言曰:「公乃以此见忌耳」。
故事,舍人翰林者,皆以久次。
执政不欲公在内,每有阙,辄置不用。
永兴军阙守,公自请治之。
执政喜公之去,疏奏,即除翰林侍读学士知永兴军府事。
公谢曰:「臣本求永兴,不望侍读,不敢受」。
诏不许。
既行六日学士阙,遂越用范镇,众人为公惘然。
公之辞行,面陈用将之术,且言:「顷来边吏颇以饮食佣役得罪,即今武吏,多不愿临边。
孙沔吕溱,贵重有功名,犹以此见废,设复有孟舒魏尚之徒,臣固知议者之不能容。
此乃冯唐所以疑汉文帝不能用颇、牧也。
臣愿陛下容边臣,阔略细过,无督以微法」。
又言:「马军都指挥使张茂实,本周王乳母子,尝养宫中。
往年市人以狂言动茂实,近者御史中丞韩绛又以倾宰相,重摇人心。
臣谓要令两善,莫若解茂实兵权,处以外郡,于茂实不失富贵,而朝廷得远嫌疑」。
上皆然之,是后边将遂无以酒食坐者,茂实顷之亦出知曹州
公以十二月至雍部。
先是关中比岁不登,百姓流移,长安尤甚。
公开仓廪,赈乏绝,宽赋敛,止逋责,省徭役,缓期会,约束豪右,毋敢固粜。
民苦大钱数变法疑惑,公使官吏俸钱,一皆中给,民因知官不复变法矣。
事必当请者,请而行之,其馀则皆以便宜厝置。
视事三日,大雪盈尺。
雍人喜曰:「此公赐我」。
数月,流民稍自归。
明年大丰熟。
是时,朝廷遣使均田,欲以等贫富,以致颂声。
上因公之西,敕至部徐访利害以闻。
于是孙琳主均河中府耀州,召聚吏民,暴露田间。
百姓相传县官且增赋税,所在斫伐桑柘,关中嚣然。
公遽上言:「方今灾伤流移,恐未可以均田。
愿且召还孙琳,别俟丰岁,以安民心」。
初,以方田法步地,千步为方。
方度之,诚使其覈实无颇,然但为能知田亩高下耳。
至于均税之法,以地肥瘠为差。
其勤力从事,田亩修治者,则赋重自若;
其惰窳不事事,而田亩荒瘠者,因获减赋。
然此当以肥瘠言也。
吏非廉明,用心不一,或不能尽知田事,或挟私与夺,上无由察也。
故均田之害,人皆知之,独言事者乐其名。
公所以求待丰岁者,恶斥言之耳。
之度田,起自万泉龙门
此两邑皆山田,崎岖二三百里间。
人以谓审如琳法,非旬岁不可周遍也。
皆不出一月而奏毕功,论者惊笑其谩。
会公奏至,中书犹信言,以公为不晓,用章报公,敕榜告民毋得残桑柘而已。
顷之,河中民果诉增减田税不平,凡数百户
七年四月,迁礼部郎中
九月,大飨明堂,进封彭城郡开国侯
公与欧阳公永叔相厚,及欧阳参知政事,尝为丞相公言公所为,不如谤者之言也。
久之,韩公谢曰:「虽失之东隅,可以收之桑榆乎」?
欧阳曰:「公能如是,大善」。
将还公为翰林学士,会上不豫,事且寝。
八年四月英宗皇帝即位,进吏部郎中
公治长安,豪猾敛手,良民得职。
大姓范伟积产数巨万,冒武功县令范祚为其祖。
伟所取信者,持祚为令时黄敕耳。
伟家不徭役者五十年,更西事调发,下户困蔽,而伟自若。
盗相祚墓,以己祖母合葬之,谩云祚继室也。
雷简夫处士登用,能为文辞,伟赂简夫,使为墓碑,以信其伪。
伟因此出入公卿间,持府县短长。
数犯法,至徒流,辄以赎去。
安人皆知伟罔冒,畏伟不敢言。
吏受赇者,辄为伟蔽匿。
公因事发之,穷治,伟伏罪,长安中欢呼称神明。
会大赦,未断而公去雍,伟因谋反变前状,自后连五狱,證逮四五百人,展转二年。
朝廷以委御史,乃不得变,而伟亦以更大赦,杖之而已,长安人恨之。
公在雍三年,治声四出,巴蜀人皆愿得公为守,引领冀望,或相与至界上,问使客刘公何时来。
是年,公以疾自请。
八月,召赴阙,勾当三班院,徙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上初即位,有疾,皇太后尝临朝。
上疾愈,乃归政。
适有小人言二宫不欢,谏者或讦而过直。
公以谓当以义理从容感讽,不可以口舌争也。
是时方进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
公因陈前说,曰:「舜至侧微也,尧越四岳,禅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
何谓孝友?
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友」。
辞气明畅,上竦体改容,知其以讽谏也。
左右属听者,无不嗟喜动色,即日传其语于外。
既退,王翰林谓公曰:「公直言至此乎」?
慈寿闻之,亦大喜。
治平元年四月,公得惊眩疾,数月不朝告,且满百日,公求便郡养疾。
执政曰:「刘某器识才学,朝廷未见其比者,虽病,固当留」。
乃复赐告。
尝一日讲毕,上学士诸公曰:「曾见刘某否,病今何如?
可往省之」。
于是,王、范两学士来见公,道上语。
会内苑橙实初熟,上使中贵人以五十枚赐公,面问公起居,所以慰抚甚厚。
公拜表谢,而病亦少间,因自陈家贫,复求补外,上怆然许之。
九月,除知卫州,换汝州
郡久废不治,公召曹吏曰:「吾以病来此,汝无以吾病故,习前态。
谩欺分毫,黥罚汝」。
吏人素闻威名,战栗不敢犯。
已而更以吏事委属僚,时时更改判画,举大纲而已。
其所以赈饥穷,省徭役,诛锄黠恶,方略如旧。
吏皆窃言:「公病犹尔,况不病耶」!
二年十一月上郊,进封开国公
三年四月,迁右谏议大夫
公谢曰:「臣久病茍禄,已无愧耻,诚不敢复望迁秩,重招讥议」。
诏不许。
公前后拜官,未尝辄让,唯初拜侍读及除谏议辞之。
其诚心以谓所不宜处,则不欲茍受之,非以邀名也。
居无何,召还阙。
公自陈病笃,不能朝,愿罢学士,治南台
许焉。
十一月,改集贤院学士、权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四年正月,今上嗣位,改给事中
明年四月八日,薨于位,享年五十。
所著《春秋传》十五卷、《春秋权衡》十七卷、《春秋说例》二卷、《春秋文权》二卷、《春秋意林》五卷、《弟子记》五卷、《七经小传》五卷,皆成书。
《易外传》二十卷、《元滋》九篇、《通古》五卷、《古风》五卷,皆未就。
文集若干卷。
公学问广博,无书不通,自浮屠老子,以及山经、地志、阴阳、卜筮、医药、天文,略皆究知大略,求其意义合于圣人者。
而世人所谓善者,亦不废也。
尝与吕溱济叔同在礼部,夜视填星,指曰:「此于法当得土,不然乃得女」。
居数日,使者来,因言宫中两夫人皆当就馆,吕相视笑。
数月,果生两公主
又尝斋太乙宫,与内弟王钦臣夜语曰:「岁星往来虚危间,危甚明盛,以吾观之,当有兴于齐者」。
岁馀,英宗齐州防禦使入继大统,遂登大位云。
长安时,得三代时钟鼎器皿数十,皆有篆刻铭识,文字奇古。
公按读之,因以考知前代制度,用匜敦簠簋,与前世学者所说不同。
其所言齐黄同冕,亦书传所不载也。
公珍惜之,尝曰:「我死,子孙以此烝尝我」。
及病累年,尝使子弟诵书其侧,时阅古器以自适。
尝叹曰:「我所著书,皆圣人微旨,而不及尽有成,岂非天哉」!
公与人交,不求其备,得一善则称道之。
其推进者甚众,而与江休复邻几最善。
尝曰:「邻几和而不流,柔而不犯,当求之古人,阮籍陶潜之伦也」。
荐之于朝。
邻几所以骤用修起居注,公有力焉。
又尝称贾直孺,人或讥贾者,公曰:「贾何必全美,居今之世,而劲直有守,不阿贵位,此其足以过人远矣」。
凡公论交如此。
邻几死,哭之恸曰:「唯君知我」。
欧阳永叔为志墓石,公为书之,以致意焉。
梅尧臣圣俞与公亲且旧,既卒,其家不能自存,公哀之,未有以助也。
圣俞尝欲书程丞相神道碑,病不果,公为成之。
程氏喜饷白金五百两,公不发封,尽以赙氏。
公平生未尝轻为人书铭,特此二事,以经营二友云。
公两娶武威伦氏,皆侍御史赠某官程之女。
前夫人先公十七年卒。
继以女妹,累封河南郡君
子男四人。
定国,郊社掌座,早死。
奉世进士及第大理寺丞
当时大理评事
少子安上,太常寺太祝
女子三人,长嫁大理评事韩宗直,二尚幼。
公于宗族,赒给甚厚,家事未尝问有无。
岁时朝廷行礼,得以推恩,辄以旁逮疏族。
先人有田在苏州,公未尝取一粒,皆以畀内外亲属。
及其终,家无馀财。
公既殁,朝廷推恩,以两子孙望、旦皆为将作监主簿,又除族子安世试将作监主簿
世父敦,坐法堕官,公常怜之,雅意欲官其子。
故诸孤以世名闻,所以成公意也。
某年少公四岁,及某能读书,则公学问成立矣。
故某所学所闻,资取于公,而公志之所存,某窃预焉。
公于某友爱天至,尝曰:「唯得兄弟,可以忘我病」。
公不幸至于大故,哀痛感慕,无心以处,岂复能详记其徽美耶!
日月有期,将以来岁某月,从祔于先公。
诚冀自托于大贤君子,垂名无疆,而惧他人闻见之不详,且世俗之多诸恶,不敢尽也。
故自抑推割,而纂述其大概,唯执事悯怜而赐纂述焉。
谨状。
五言过江邻几官舍 其一 北宋 · 沈遘
五言律诗 押鱼韵
君舍城之背,萧然十亩馀。
四垣通野墅,一舸泛官渠。
夏木阴成后,凉天雨歇初。
公门日无事,觞咏莫容疏。
五言过江邻几官舍 其二 北宋 · 沈遘
五言律诗 押支韵
埼岸浅可弄,平流清且漪。
葭蒲(原作浦,据四库本改)乱垂影,鱼鸟悉浮嬉。
浩荡江湖思,差池林壑期。
谁能共兹语,终约不吾欺(原作期,据四库本改)
五言过江邻几官舍 其三 北宋 · 沈遘
五言律诗 押庚韵
愿见岂辞远,况从吾友行。
清谈开愤懑,高咏听铿鍧。
赤日烦暑却,晚风凉气生。
归鞍任倾倒,莫惜釂馀觥。
五言和邻几李公达遗嘉庆 北宋 · 沈遘
 押虞韵
朱实出东土,名独与众殊。
友人重家果,分赠比明珠。
堆盘薄霞色,熨齿清露腴。
恨君赏意浅,有酒空盈壶。
五言次韵和邻几司马君实钱君倚章伯镇入省之作(二字原缺,据四库本补) 北宋 · 沈遘
 押真韵
我本鲁连徒,放迹江湖滨。
强兹就朝列,俯仰羞众人。
初从东观游,尚得文字亲。
晚为大农属,始与俗吏伦。
簿书异我学,勾校违我贞。
有如锻戈剑,而乃驱匠轮。
颠倒失所措,左右迷厥津。
恍不知适从,但欲逃深
独幸良友朋,志尚略一均。
继今三君来,益欣得有邻。
谁云典司殊,舍次密若鳞。
谁云晤语希,牖户日屡巡。
论文必高妙,谈道皆渊淳
挥弄麈白玉,倾倒巾紫纶。
谓应餍饥渴,宁复辞昏晨。
愿言勿有倦,行即徂秋春。
宦游固难常,出处各有循。
公等其谓何,我意益欲踆。
一朝成契阔,相望楚与秦。
高会不得再,空将寄(原作奇,据四库本改)音尘。
江邻几文丞相还游普安 北宋 · 沈遘
扰扰市朝士,一身众役该。
官曹畏职业,人事烦往来。
朝出被风雨,莫还冲尘埃。
竟岁长若(四库本作如)此,何时能休哉。
适闻丞相行,巾车城西隈。
冠盖盛出送,车马相喧豗。
吾有四君子,约言共追陪。
乌躔转背午,归来倦支骸。
道旁有精舍,聊兹释鞍彍。
殿阁郁四合,高明绝纤灰(原作尘,据四库本改)
曲池含清波,鱼鸟中沿(原作沼,据四库本改)洄。
禁园直南望,参差隐楼台。
秋风肃众物,野气日夕佳。
幽趣坌来会,俗纷顿可推。
高情缅山水,剧语杂讥诙(原作谈,据四库本改)
清赏何以娱,一枰聊为开。
岂徒事争决,要且资欢咍
谓言坐上客,兹乐那易谐。
城中苦多事,况复日月催。
功名未有立,壮志先欲摧。
幸时得閒(原作闻,据四库本改)暇,一出纾吾怀。
此言固可结,此愿惟恐乖。
须臾夕照下,欲起姑徘徊。
(原作槛,据四库本改)辔更留顾,馀兴无穷涯。
次韵和不疑借书邻几遇其寝 北宋 · 沈遘
嗟我江湖人,野性实疏简。
况从衰病侵,事事益以懒。
岂不思自强,所资乃有限。
但爱江夫子,平生事高散。
维于读书动,昼夜不去眼。
每劳从事贤,独使簿书绾。
挥署曾不劳,兼人信无赧。
有时倦欲休,就席初不煖。
邻友更借书,丁丁叩门版。
尤厌吏舍喧,牛羊閧棚栈。
不如归吾庐,静对日晼晚(原作晼,据四库本改)
诗成还示我,足以惊幽孱。
正议大夫致仕龚公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忠肃集》卷一三
公讳鼎臣字辅之姓龚氏
世为淄州高苑人,至公改葬其先于郓,今为郓州须城人
曾祖伦,祖凝,皆潜晦不出。
考诱衷,鼎州武陵县,累赠特进
妣罗氏、穆氏,赠淄川、千乘两郡太君
公实穆夫人出,幼孤自立,擢景祐元年进士第,为郓州平阴县主簿
始至,决田讼之久不决者,疏泄潴水,得良田数百千顷。
孟州司法参军,以举为泰宁军节度掌书记
故相梁庄肃公杜正献公为州事,皆大爱重,荐之,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莱芜县兼冶事。
前时赋民车运铁,人大劳费,公至罢之。
正献尝语江休复曰:「龚莱芜气和而直,宜深交之」。
彭州濛阳县,转秘书丞
丁母忧,服除,知密州安丘县
太常博士,赐五品服,知渠州,拜尚书屯田员外郎
州故僻陋无学者,公请于朝,建庙学,躬率邑子为生,以时释奠,退而讲说,立课肄之法,人大劝化,始有登科者。
郡人绘像事公。
召还,编校史馆书籍,转都官
始在莱芜,大臣荐试馆职,以善石介不召。
安丘秩满,上策二十篇,以贤良方正召试秘阁,又以不合报闻,议者大为公恨。
然朝廷寖知公,遂擢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公亦感遇自奋,以言任责,搢绅翕然推重,论奏中人邓保信罪状;
言苏安静年未五十,不可为押班
董淑妃赐谥非是
三司开封请法外断狱,率直可之,愿先付执政参审禀画;
凡大礼赦,请准太平兴国诏书,前期下禁约,后有犯不原,以杜指赦为奸者,宜著为令。
兖国公主与驸马都尉李玮忿争,坐谪外,仁宗临朝不适,公引《睽》上九义,劝上少镇安之,待其疑亡则志矣,已而果复和如故。
上喜曰:「如卿所言」。
尝请遣亲信近侍,以君臣父子大义,趣谕皇子入侍。
寻兼管国子监判登闻检院,详定宽恤民力奏议。
淮南灾,以公体量安抚,蠲逋振贷,全活甚众。
除北朝正旦使,公奏:「昔契丹犯淄、青,祖父母、兄、姊皆见略,义不忍往」。
许之,诏后子孙并免焉。
俄拜户部员外郎侍御史知杂事,赐三品服,转吏部礼部郎中
论宗室宜岁试补外官,请汰滥官,销冗兵,蕃财用,禁奢靡。
连劾薛向奸暴,鬻盐市马皆罔上。
昭陵宜俭葬,景灵神御殿不宜增侈,以称先帝意。
屡请英宗延访臣下,亲决政事,上疏劝皇太后捲帘还政。
事皆人所难言者。
盖公前后在言路,阔略细故,至大事无顾忌,必言之。
其言优游,不亟不缓,平心据理,务使人主易听而已。
耻为表表,买直近名,退亦未尝以语人,故其事多施行,而世颇不知自公发也。
集贤殿修撰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
江宁府,转户部
召还,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判吏部流内铨
选人得官,待班谢辞率留滞。
公奏易为门谢辞,至今便之。
其后议明堂配享及王丞相荆公坐讲事,益不合,求补外,以知兖州
是时遣使方田,其法物色土宜为十等,以均地税,而使者所辟置意倖功赏,田既不得其实,而概取税之虚名诡额及常所蠲者,加入旧籍,劫制州县,上下骚然。
公曰:「税有重轻,均固可尔。
今增之,非朝廷本指也」。
独不肯增,人危公,公卒以州籍常数均定,兖人至今德公
或论公八年不迁官,特改吏部
又求閒地,提举西京崇福宫
魏国公忠献韩公曰:「端良之人皆喜静处,龚君心不营禄,禄亦不及」。
秩满,再判太常寺,再留守南京,转太常少卿
陛辞,神宗顾语移时,喜甚曰:「人言卿惫,而精明如此,行用卿矣」!
公顿首谢。
时河决曹村,流民无所属,殍死道路,公劳来赈拊,归者不可计。
使者奏状,拜谏议大夫京东东路安抚使、知青州
又遭北方岁饥,活流饿视南京滋多。
官制行,改大中大夫
请老,提举亳州太清宫
今上即位,转通议大夫,遂以正议大夫致仕。
公道学文义,内外绝美,事上应物,一以不欺。
及退居里舍,著书讲诵,澹然自乐。
门生弟子,造请质问,从容相对,日以为常。
乡人有善,孜孜称述,惟恐不闻;
其有不善,则召而告之,矜戚见于颜色。
其人至感泣自新,以是乡里无贵贱少长归心焉。
公好学出于天性,既以经行显名朝廷,虽有任用,涖剧烦,亦未尝辄废书。
至老学益深,行益粹,可谓一德有始卒者。
元祐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以寿终,享年七十七。
两夫人:李氏,都官郎中之女,追封赞皇郡君
某氏,光禄卿希仲女,长乐郡
子十一人:男祥,权潍州昌邑县,先亡;
群,开封府考城县主簿
羲,林州录事参军
女嫁宣义郎张仲适、殿直张景山
馀早卒。
孙男女十五人。
公有《东原集》五十卷,《谏草》三卷,《周易补注》六卷,《中说注》十卷,《编年》、《官制图》各一卷。
某少以诸生从公学,又以应天府官在公幕下,公之见知甚厚。
而诸孤出公遗命来请铭,将以二年三月二十一日葬公须城之登贤乡特进公之兆次,义其可以辞乎!
为之铭曰:
侃侃龚公,令德之世。
光禄耆老,水衡循吏。
公言正直,皇则好之。
纠绳左右,是是非非。
以天行止,畴尼吾志。
归善一乡,士知法义。
先生,徂徕泰山
门人达者,公得其传。
惟深斯水,惟厚斯冈。
凡我乡人,敬公之藏。
北宋 · 李寿朋
 押歌韵
十日醉如何宋韩维南阳集》卷五《和李大邻几圣俞及予见过小饮》诗注引)
跋江记注墨迹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山谷全书·正集》卷二六
往时见欧阳永叔梅圣俞石曼卿苏子美诗,善称道江邻几,常想见其人。
后二十馀年,乃得与起居君之孙端礼季共游。
季共甚艺而强于学,盖前人之风声气习犹在也。
今又得起居遗墨观之,忠厚之气蔼然,江氏当宝传之。
以苍陵谷引水记呈毅父惠诗次韵1102年 北宋 · 晁补之
 押词韵第十五部 创作地点:山西省运城市永济市
与君暮从栖岩东,有泉锵然发深谷。
人言祥符行幸城无水,跨野疏泉此山足。
后来修废吴与,谁其记者江休复
我欲重铭章圣功,借君巨笔錾寒玉。
书记1086年 北宋 · 陈师道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九、《后山居士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仁宗皇帝御书,两纸四字,其文曰「善法行政」,其玺文曰「帝录」。
皇祐嘉祐之间,以赐其臣江休复
于是休复集贤校理、御试详定官
休复以文义诵说,明习世务,奉使有绩,列于名臣,遂蒙显扬,宠以翰墨,归藏于家而世守之,其为平生之观,学者之荣至矣。
休复后为刑部郎中修起居注以卒,其孙端礼以示臣师道,使记载皇帝所以照临江氏,假宠子孙,明示来今,臣盖不得辞也。
臣愚敬惟皇帝之于书极矣,在位四十馀年,外被四夷,下逮百世,口耳所传,纸墨所载,德政道化有不胜言,其不习而能者,岂圣人优为哉!
臣亦不敢赞也。
臣生于皇祐四年,被蒙恩泽,上下田里,不畏不夭,至于成人,而曾不得望前驱之尘,蹈后车之躅,臣不胜至恨。
乃今幸得伏览圣制,见至人之用心,附于不忘,臣亦与有荣焉。
礼学而不息,文而不露,能世其家,将复受赐矣。
元祐元年闰月己丑徐州彭城县王乡任化里臣陈师道昧死谨记。
河中首访鬼拔河图有画人云因陆学士移其壁乃(原缺,据四库本补)毁寸尽(四库本作许)令人感慨终日有作1114年 宋 · 晁说之
 押纸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延安市富县
坎坎分明拔河戏,盛在北朝唐尚尔。
画手何人郑子虔,妙不戏人惟戏鬼。
更无狞厉可严怖,既曰依人人是拟。
家家贾勇负胜馀,见之心宁不知耻。
最是隋宫窈窕,汗妆蓬发羞相比。
故宜落笔在蒲州,门外河来三万里。
邻几舍人有拓本,诗翁赋诗名更起。
咏诗想画二十年,客舍此邦心自喜。
揽真永绝伪物欺,顾影岂尽形仪美。
嗟予断绝百事心,痴处留情独在此。
魑魅魍魉好奔迸,文彩风流终弃圮。
出门访之无处所,惜哉史君陆子履
但欲便坐易瞻玩,不知壁古难移徙。
岂无剥落一寸馀,我愿宝之若琼蕊。
不然当学补亡诗,收拾粉本细纲纪。
或谓前年九鼎成,时无杂糅清如水。
虽有高室谁瞰之,亦莫揶揄毛手指。
帖壁不祥宜遁逃,䌽门抛捘方靡靡。
寿昌县刘氏墓志铭崇宁五年五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八、《嵩山文集》卷一九
齐安江使君讳懋相之继室,曰寿昌县,实墨庄刘氏也。
皇考,司封员外郎讳敔
司封之从父兄翰林侍读学士,作《春秋刘氏传》者。
当时以字称之曰刘原甫江邻几,至今闻之者,凛然生气
夫人,刘原甫侍读家女,嫁为江邻几舍人之子妇,其耳目闻见,孰非名教礼度事?
加之夫人天资静密醇素,真如夫人上世所称古列女也哉!
然夫人犹恨归江氏时,舍人捐馆已久,曾不及一日之养。
每遇荐新享岁事,则未尝不感恻加敬,折旋于爨烛户牖间,自移其事生之意以为礼文也。
有故老能谈舍人永嘉郡夫人旧事,细及起居状,则夫人谨事其语,以之辅佐使君
教诸子曰:「是江氏家法也,愿共守之不懈」。
使君罢官青龙,邑民献果,衷藉黄金,以使君命纳舟中。
夫人视之,惊曰:「此何物」?
使君来,诘其故,乃更数政不得直之冤讼来谢耳,遽并斥之。
使君齐安,吏民合赙甚厚,夫人涕泣曰:「岂徒吾心有不可耶,将不耻使君平生之操欤」!
吏民相与叹息徘徊,莫得其涯而前。
夫人自少衣褕翟珥,不肯华侈逐时好。
其言动若有尺寸可绳墨,不忒朝夕。
平居一室,歛足正坐,凝然终日。
更袢暑,仪容亦甚整,如对严宾。
而阴议论皂白,一时士大夫毅如也。
使君卒,其家事则或不专焉,必诸子之侍,曰:「吾有子贤」。
夫人实能器其子,而责之甚远,盖夫人之识度然也。
端友等一日白夫人曰:「幸见听,敢有言」。
夫人笑曰:「不欲从科举乎?
是吾素已疑之矣。
且汝兄力学能文,屈于有司者二十年,常为予言,有司待士之礼薄而法益苛,愧之终其身。
汝等尚少,而亦能不乐于此乎?
第汝安,则吾何有」?
以故端友与其季端本俱遂优游于圉城数亩之田,人多高之。
夫人年六十有九,崇宁五年四日戊子以疾卒,五月戊申阳夏先茔使君之墓。
速葬,亦夫人平昔之志也。
男三人:长端礼,早卒;
次即端友、端本。
女三人,亦皆令淑,宜其夫家。
既葬,端友哭曰:「吾母,曾参范滂之母也。
人或言我非夫人之子,我不知我与季有异同于吾母也」。
既而得其所生陈于京师,且言儿三岁,媪去江氏,今三十年矣。
端友于是哭益哀,殆不胜丧,求其宜铭者。
说之大父金紫与舍人同馆相善,实奕世之好,乃为之铭曰:
周道既衰,《关雎》思古。
汉至更生,乃传《列女》。
宁自知其后世,真有显家之媛,如当时之所序。
墨庄之荣耶,圉城之与耶,是实仪范海内,为妇为母。
顾惟祔我贤使君,越百有千年,不得而称之,曰江母之墓。
宋故韩公表墓志铭宣和四年正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九、《嵩山文集》卷二○
有天下重望,忠于君不顾其身,而不以卿相为富贵者,其唯少师韩公乎!
有子宗文,未试而卒,以孝闻。
有子,承忠孝之庆,少如成人。
将作监主簿,年八岁。
及稍长,以恩句当西京崇福宫
绍圣元年,以诗赋奏名礼部
上初亲政,策士,对曰:「国家承平久,宜虑未形之祸。
祸既未形,则非言之可示也。
愿慎其微,不在左右近习乎」!
主司忌之,而喜其文,乃第诸甲卷之中,是时名𤪌字君表,后改,又以新令字公表
签书宁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辟签书渭州军事判官厅公事。
丁父忧,复仕。
元符建中靖国之间,君子相贺曰:「吾时也」。
公表用为正言司谏则可,否则中秘书可。
宰相有违言,卒以自祸也,知人才而弃之不用,公表通判保州
作娱山亭以自处焉,属知无极县嵩山晁说之为之记。
代还,乞管句亳州明道宫
满,始从吏部选,得通判宿州
授代,复乞管句南京鸿庆宫。
满,复从吏部选,通判邓州
尝叹曰:「专城则弱不能,顾贰能者亦可以少过矣乎」!
待次久,将行,朝廷除通判邓州者,易公表颍昌府待次。
众谓颍昌殆若韩氏之邑也,前后治声踵武,为之甚易,亦有甚难。
公表则又无以誉毁之。
授代,乞提点杭州洞霄宫
无几何,诏悉罢庶官之领宫祠者,乃例至京师
甫数日,即还许,曰:「吾将老矣」。
宣和三年春小疾,遂以朝奉大夫致仕。
时已筑别第为清静之所,布裘,事香火,杜门,特不废赋诗。
闰五月甲子中夜,命其子冕曰:「吾死,求埋铭于晁以道
其敛以僧衣,棺窆之制以僧律」。
出韵语六,非诗非铭,非搢绅学士之所与知者。
又命律师诵戒,三稽首,席右胁以卒,年五十有三。
是年十有一月冕亦卒,弟琯以明年正月朔旦公表及冕于灵井世墓之次,悉不敢忘遗令,俾说之铭之。
呜呼,韩氏一门内外,弦韦数百而不同,其于公表则一也。
尊者之礼或为公表降焉,卑者师公表
则人称之曰:「兴家之良也」。
公表恭于所事,主于勤力,疲而不已。
礼在财贿者,视万金犹一钱也。
其自奉也薄,食味甚于寒人,上世之产辞之,虽文房之珍亦不顾。
一切给用,无毫发长物,殆不知天地间孰为彼己也。
其于朋友则信矣,然寡交游,不过海内数人,恂恂然唯恐其为不善,使不得友斯人若前日时,与物并流,而泾渭不杂也。
哀女子于门,而同寒异温也。
要是简而礼者也,广而俭者也,柔而不犯者也,能言而能不言,不可亲而不得以疏者也,犹然如将可越而终不可及者也。
或亲且旧,从游终身,而莫能器之。
况近臣上疏所荐之言,岩廊云霄不接之势,可得而举之乎?
惜也逝矣,余亦何言哉!
虽然,甚乎其诗之类也。
圭璧含辉,肄远之士则曰似谢康乐,近则似韦苏州,不知亲其大父之自也。
世德于是而在,其可泯不传乎?
必有傍罗远蒐以帙之者。
母,江邻几舍人之女。
妻,章丞相郇公之孙。
二女,一既嫁而卒,一尚幼。
章卒时,公表年三十岁,未有子。
公卿多欲女之,公表不可。
吾族兄无咎自视其女之才地,谓公表必不我辞,乃亦谢之曰:「方有独往之愿也,不复纳室。
且生当玉帛自陈,无用人幅之」。
铭曰:
周室不竞,孰共其守?
王曰韩氏,尔其昌阜。
我家日偷,尔唯用旧。
韩肖玉言,百世令胄。
宋则忠宪,当天下昼
一门八龙,少师用未究。
有子有孙,长孙是茂。
既滋育德,不俾而寿。
旧章何观,廊庙何觏?
乃至不亡,高出嵩岫。
我斯铭之,以觉不朽。
宋太令人陈氏墓志铭宣和五年四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嵩山文集》卷二○
闻之刘仲原父江邻几梅圣俞,许下八韩比荀氏八龙。
其继忠宪公而早达者曰舍人公,天祚之年,并时大显者曰丞相康公、门下少师公、丞相庄敏公
庄敏公震耀天下,其家事治于官府,诸子耳目习焉,无难,实难乎其妇也。
庄敏公长子宗恕求仁之配曰陈氏,文惠公之孙,秘阁校勘博古之女。
陈韩匹也,陈氏之女教,则韩氏之妇仪。
未鸡鸣起,堂上问起居无恙,顾宗妇庶妇异职,不敢不先其劳。
退而下堂,谓长妇、稚妇曰:「我与而齿为女兄弟,不以夫兄弟」。
以故宗族姻娅远迩欣为夫人誉,烝尝则神明福焉,鼎俎而宾客既饱矣。
君子谓德,曰:「是夫人也,既相其夫,必有令子」。
求仁少年登诗赋进士第,独恨经术浅薄,时有近臣养誉钟山,以经自鸣者,求仁谨移书焉。
夫人勉之曰:「仕宦以无文为耻,我妇人不知何谓文,而其无怠」。
彼来自钟山当国,一旦亟暴宠灵以急士,求仁独不得调,已而仕也罢矣。
夫人为能使求仁忘去坎𡒄愀底之恨,而有适于歌酒间。
庄敏公薨,上恩录十有五人,夫人二子既长,乃曰:「孰不亲亲?
睦族为大。
何以睦族?
无宁官夫贰宗之子若异姓之子,吾儿无与焉可也」。
求仁曰:「我待尽亦颇知,而之言,先丞相之志也」。
夫人生而淑静,未尝一语出财贿间,殆终身不见喜怒之色。
所不自足者,西方圣人之书,目之而未极其微也。
唯然,斋戒夙夜则至矣。
初从夫封寿昌县君,后以子拜太令人,以疾卒于子珉之新第。
宣和四年八月甲子,年八十有四。
珉新第,所以为夫人之奉也。
夫人久疾其床几,食饮药煮之赖者,珉妇胡也。
子三人:珉,朝奉郎、新通判郑州
琢,文林郎广济军司户曹事;
琇,迪功郎
女六人:适朝奉郎张基,承议郎吕必强,宣教郎李德充宣义郎环州司录事傅寔,中奉大夫提点河北西路刑狱姚宗,文林郎西京宗子博士岑乂份。
孙男三人,长昴。
女三人,长适迪功郎苏籀
珉前知叶县,有古循吏之政。
夫人族曾孙,是谓文忠公五世孙恬道叶,见市有祈禬往来者,咸色忧,问之,曰:「令君之母病。
令君之母,我民之王母也,令君之忧,我民之忧也」。
则夫谓其既相其夫,必有令子者,信也已。
珉等卜明年四月甲子,祔灵井求仁留台公之墓吉,远走人同谷求铭于嵩山晁说之,顾旧好不得辞,铭曰:
文惠之孙,庄敏之妇,求仁之相。
淑静伊何,不官其子,唯德之尚。
有是一德,百世之崇,我铭诸圹。
崔德符正言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嵩山文集》卷二○、《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九六、《永乐大典》卷二七四四
呜呼,兄形质枯槁,而文章英华。
言恐忤物,而愤怒疾邪。
仕而屡跌,曾不惨嗟。
远官沅湘,乐诗思于烟霞。
身虽老于畎亩,志每存乎邦家。
自视若无能而畏人,识者誉闻以豪誇。
远而求之,黄叔度元鲁山之流,在本朝则王子野江邻几之类耶。
庶几古人之可见,而我宋人物之盛耶!
呜呼,逸于晦蒙,身偶蒿蓬。
上皇有命,执宪殿中。
匹马入门,遽不得容。
今天子梦寐贤哲,召补谏列。
兄曰时哉,槛不用折。
臞然榻前,言则业业。
众人危之,天子欣纳。
是才一对,病卧累月。
却药饵而稀罕,卷章疏以稠叠。
孰不有言,恐莫兄如。
枕首仰笔,裂纸以书。
语弱难闻,兹勇有馀。
岂不怀归,山下敝庐。
乞退未遂,挂冠弗俞。
谏臣徬徨,联名上章。
斯臣宜留,病不可强。
使其绵惙,俟死其行。
幸蒙恩赐,觊生故乡。
天子曰咨,古之纯朴。
以疾归闲,宠之龙阁。
视予贪贤,待尔勿药。
帝命以再生,宜巫咸之下作。
呜呼天乎,理或冥漠。
怛惊朝露,宁论夜壑。
说之也少兄二岁,以兄事之。
名同书于邪籍,情每见于危诗。
今也兄先我以逝,顾我生之能几?
将乞归于箕颍,手新松以尽悲。
当高秋而百感,挥苦泪于一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