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上代王即位议 西汉 · 陈平
出处:全汉文 卷十四
丞相臣平、太尉臣勃、大将军臣武、御史大夫臣苍、宗正臣郢、朱虚侯臣章、东牟侯臣兴居、典客臣揭再拜言大王足下:子弘等皆非孝惠皇帝子,不当奉宗庙。臣谨请阴安侯、顷王后、琅邪王、列侯、二千石议,大王高皇帝子,宜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汉书·文帝纪》:闰月己酉,入代邸。群臣从至,上议。)。
耕田歌(《诗纪》云。耕一作种。) 西汉 · 刘章
四言诗
《史记》曰:赵王友入朝。幽死于邸。三赵王皆废。高后立诸吕为三王。擅权用事。朱虚侯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不得职。尝入侍高后燕饮。高后令为酒吏。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以军法行酒。高后曰:可。酒酣。章进饮歌舞。已而曰:请为太后言耕田歌云云。高后默然。
深耕穊种,立苗欲疏。
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史记》齐悼惠王世家。《汉书》齐悼惠王传。风俗通怪神篇。《御览》四百三十四、七百六十四、八百二十二。《文选》补遗三十五。事类赋敛篇注。《诗纪》一。)。
封赐周勃等诏(文帝元年十月) 西汉 · 汉文帝
出处:全汉文 卷一
吕产自置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擅矫遣灌将军婴将兵击齐,欲代刘氏。婴留荥阳弗击,与诸侯合谋以诛吕氏。吕产欲为不善,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谋,夺吕产等军,朱虚侯刘章首先捕吕产等,太尉身率襄平侯通持节承诏入北军,典客刘揭身夺赵王吕禄印。益封太尉勃万户,赐金五千斤,丞相陈平、灌将军婴邑各三千户,金二千斤;朱虚侯刘章、襄平侯通、东牟侯刘兴居邑各二千户,金千斤;封典客揭为阳信侯,赐金千斤(《史记·文纪》,又见《汉书·文纪》,首有「前」字。)。
极谏用外戚封事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六
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昔晋有六卿,齐有田、崔,卫有孙、宁,鲁有季、孟,常掌国事,世执朝柄。终后田氏取齐;六卿分晋;崔子弑其君光;孙林父、宁殖出其君衎,弑其君剽;季氏八佾舞于庭,三家者以《雍》彻,并专国政,卒逐昭公。周大夫尹氏管朝事,浊乱王室,子朝、子猛更立,连年乃定。故经曰「王室乱」,又曰「尹氏杀王子克」,甚之也。《春秋》举成败,录祸福,如此类甚众,皆阴盛而阳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秦昭王舅穰侯及泾阳华阳君,专国擅势,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权重于昭王,家富于秦国,国甚危殆,赖寤范睢之言,而秦复存。二世委任赵高,专权自恣,壅蔽大臣,终有阎乐望夷之祸,秦遂以亡。近事不远,即汉所代也。
汉兴,诸吕无道,擅相尊王。吕产、吕禄席太后之宠,据将相之位,兼南北军之众,拥梁、赵王之尊,骄盈无厌,欲危刘氏。赖忠正大臣绛侯、朱虚侯等竭诚尽节以诛灭之,然后刘氏复安。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僭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管执枢机,朋党比周。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己分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僭贵,未有如王氏者也。虽周皇甫、秦穰侯、汉武安、吕、霍、上官之属,皆不及也。
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插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事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乐昌侯权,所以安全之也。
夫明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未然。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第,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如不行此策,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图,不可不蚤虑。《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唯陛下深留圣思,审固几密,览往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万安之实,用保宗庙,久承皇太后,天下幸甚(《汉书·楚元王交附传》:时上无继嗣,政由王氏。向遂上封事极谏,书奏,天子召见向,以为中垒校尉。)。
营陵令到官移书申约吏民 东汉 · 应劭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三十三
到闻此俗,旧多淫祀,靡财妨农,长乱积惑,其侈可忿,其愚可悯。昔仲尼不许子路之祷,晋悼不解桑林之崇。死生有命,吉凶由人。哀哉黔黎,渐染迷谬,岂乐也哉,莫之征耳。今条下禁,申约吏民,为陈利害。其有犯者,便收朝廷。若私遗脱,弥弥不纪,主者髡截,叹无及已。城阳景王,县甚尊之。惟王弱冠,内侍帷幄。吕氏恣睢,将危汉室,独见先识,权发酒令,抑邪扶正,忠义洪毅,其歆禋祀,礼亦宜之。至干架乘,烹杀倡优,男女杂错,是何谓也?三边分挐,师老器弊,朝廷旰食,百姓嚣然。礼兴在有,年饥则损。自今听岁再祀,备物而已,不得杀牛,远迎他唱,赋会宗落,造设纷华。方廉察之,明为身计,而复攒失,罚与上同,明除见处,勿后中觉(《风俗通》九)。
欲得亲人为射声校尉问孙资诏(景初末) 其二 曹魏 · 曹睿
出处:全三国文 卷十
然。如卿言,当为吾远虑所图。今日可参平、勃,侔金、霍,双刘章者,其谁哉(同上。)?
对明帝诏问万年后计 曹魏 · 孙资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三十二
陛下思深虑远,诚非愚臣所及。书传年载,皆圣听所究,向使汉高不知平、勃能安刘氏,孝武不识金、霍付属以事,殆不可言!文皇帝始召曹真还时,亲诏臣以重虑。及至晏驾,陛下即阼,犹有曹休外内之望,赖遭日月,御勒不倾,使各守分职,纤芥不间。以此推之,亲臣贵戚,虽当据势握兵,宜使轻重素定。若诸侯典兵,力均衡平,宠齐爱等,则不相为服;不相为服,则意有异同。今五营所领见兵,常不过数百,选授校尉,如其辈类,为其俦匹。至于重大之任,能有所维纲者,宜以圣恩简择,如平、勃、金、霍、刘章等一二人,渐殊其威重,使相镇固,于事为善(《魏志·刘放传》注引《孙资别传》)。
代李敬业讨武氏檄 初唐 · 骆宾王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九十九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密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庭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佞。残害忠良。杀子屠兄。弑君鸩母。神人之所共疾。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窃窥神器。君之爱子。幽在别宫。贼之宗盟。委以重任。呜乎。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地后。识夏庭之遽衰。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帝之遗训。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偫。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公等或居汉地。或叶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坏之土未乾。六尺之孤安在。傥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岐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朱虚侯赞 盛唐 · 李白
四言诗 押阳韵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五十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单县
嬴氏秽德,金精摧伤。
秦鹿克获,汉风飞扬。
赤龙登天,白日升光。
阴虹贼虐,诸吕扰攘。
朱虚来归,会酌高堂。
雄剑奋击,太后震惶。
爰锄产禄,大运乃昌。
功冠帝室,于今不亡。
饯副大使李藏用移军广陵序 盛唐 · 李白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四十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夫功未足以盖世。威不可以震主。必挟此者。持之安归。所以彭越醢于前。韩信诛于后。况权位不及于此者。虚生危疑。而潜包祸心。小拒王命。是以谋臣将啖以节钺。诱而烹之。亦由借鸿涛于奔鲸。鲙生人于哮虎。呼吸江海。横流百川。左萦右拂。十有馀郡。国讨未及。谁当其锋。我副使李公。勇冠三军。众无一旅。横倚天之剑。挥驻日之戈。吟啸四顾。熊罴雨集。蒙轮扛鼎之士。杖干将而星罗。上可以决天云。下可以绝地维。翕振虎旅。赫张王师。退如山立。进若电逝。转战百胜。僵尸盈川。水膏于沧溟。陆血于原野。一扫瓦解。洗清全吴。可谓万里长城。横断楚塞。不然。五岭之北。尽饵于修蛇。势盘地蹙。不可图也。而功大用小。天高路遐。社稷虽定于刘章。封侯未施于李广。使慷慨之士。长吁青云。且移军广陵。恭揖后命。组练照雪。楼船乘风。箫鼓沸而三山动。旌旗扬而九天转。良牧出祖。列将登筵。歌酣易水之风。气振武安之瓦。海日夜色。云帆中流。席阑赋诗。以壮三军之士。白也笔已老矣。序何能为。
朱虚侯唱田歌赋 唐末至五代 · 徐寅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三十
国不危无以见英智。智不周何以殄奸诡。当汉室之架乱。有刘章之崛起。于是讴甫田。拍清徵。当其吕氏窥鼎。刘宗履冰。社稷骞崩。邦家替凌。或吕氏必兴。刘氏不胜。虽诸将之贾勇。终按剑以未能。鲸跃海以须斩。狐居城而暂惊。旋闻玉殿穷叹。琼筵命酒。貂珰皆戚里豪贵。冠盖尽台阶宾友。贤愚但委其天命。纲纪定输于谁手。章欲刮其瑕。涤其垢。摧其凶。破其丑。掌握于龙图凤历。已断言前。纵横其地轴天枢。犹归太后。朱虚乃誓遏颓波。平妖刬讹。得则赫功名于日月。失则化齑粉于干戈。在其诚而不在其众。言于我而不计于他。于时玉爵骤。朱颜酡。直气仰接。昌言切磋。曾专执耒之功。多能鄙事。粗续贯珠之韵。请唱田歌。歌曰。舜之耕兮稷之植。廓民天而知稼穑。疏其苗而固其蒂。法于家而象于国。又曰。沮之耕兮溺之耘。灌粢盛兮除苾芬。抉蟊贼兮多稼稔。剪榛芜兮嘉谷分。取厥类兮去非类。谕于臣而象于君。想其倾海未竭。转喉未阕。众愉怡而诡谲。我愤惋而刚烈。怒声彻天地。托雅调以成声。热血煎肺肝。瞬明眸而渍血。且以酒不罚无以肃否臧。令不正无以决存亡。宣酒令而为军令。假乐章而行国章。犯令者洿尔宫而鬼尔族。亡酒者肉尔脍而血尔浆。我唱也不在深耕浅种。我志也克在乎帝业皇纲。俄而烹一吕。禁陆梁。侍坐者汗滴胆碎。傍观者心颠魄狂。吕之强倏尔而弱。刘之弱歘尔而强。不日计之取。兵之举。帝诸刘。虏诸吕。有若乎摧枯拉朽。反似乎平秦破楚。故得告功于圣祖。削平乎子孙。安子孙而总英杰。故能复宗社而正乾坤。向若口不能唱。唱不能言。则国岂定而家岂存者也。余欲编田歌于乐府。上闻于至尊。
人日 北宋 · 刘弇
押先韵
去年人日螺江边,今年人日在通川。
故家浩荡五千里,客子骚屑心茫然。
霜芦(原作卢,据各本改)尽解故时叶,生意斗尔归兰荃。
海风如刀冰塞渡,欲航野水雪暗天。
它乡信美非吾土,香草悦魂真浪传。
南冠故声祇操楚,刘章雅志惟歌田。
五秉如单费廪粟,一囊就尽持餐钱。
颠毛冉冉不吾与,齿根浮动轻于翾。
小雀谁言畏死鹞,未肯屈折同杯棬。
章贡直西三径在,尔来望眼欲成穿。
科桑洗竹真吾事,孰使龊龊才充员。
何时解得无拘束,归钓潭头枫叶鳊。
朱虚侯论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杨龟山先生集》卷九
予读《高后五王传》,至刘章言田事,及诛诸吕一人亡酒者,未尝不为之寒心也。方高后欲强诸吕,虽大臣平、勃等皆俛首取容而已,其志非忘汉也,观王陵之事,则可监矣。使章以才见忌,不得宿卫禁中,则后虽欲有为也,尚何及哉!然章之获全于吕后之时,而卒能成功,亦幸而已。
晁错论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四、《太仓稊米集》卷四四
世之议者,皆以晁错不当削七国以发其怒。及七国反,以诛错为名,则景帝不得不杀错以谢七国。余以谓此特书生之谈,儿童之见耳。盖世之善论人者,不以迹而以心。其迹是也,其心非也,则世俗皆以为忠,而君子以谓未见其所以为忠焉,若王莽之安刘是也。其心是也,其迹非也,世俗未必以为忠,而君子以谓是乃所以为忠矣,若晁错之削七国是也。七国之地,高祖之所封,削之则为贼恩。吴楚之君怀奸而未发,激之则必至速祸。故削书一出,而七国果反,连衡以叛,天子忧劳,王师四出,而仅以仆灭,错亦可谓无策矣。当是之时,非特七国欲诛错,虽左右无不欲诛之者。非特当时左右之不知错,后世虽贤如扬雄者亦以错为愚。景帝固知其为智囊,而先入之言已不可变。虽欲活之,计将安出?此无他,是皆观其迹而终其心有不察焉者也。为景帝者,胡不察其心?以谓错所以削其国者,为其一身计耶?为天下计耶?二者有所不能明,则徐而思之。以谓吴楚之君地大势强,日以滋横,铸山煮海,招亡集叛,反状已萌,特未有以发耳。虽三尺之童,知其必至于此也。错虽至愚,岂不知削其地则必叛,叛则祸必及己。错所以不畏其祸而肯为其君言之者,其心果安在哉?盖特以安国家而定社稷也。察其心,苟知其如此,则左右大臣虽劝帝以杀错,勿杀可也。惜乎,孝景惑于一时之言,仓皇无术,而于错之心有不察也。初,高帝既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遂大封同姓以益维城之固。悼惠王,孽子也,而王齐七十二城。楚元王,庶弟也,而王楚四十城。吴王,兄子也,而王吴五十馀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至其弊也,则刘章以军法行酒而追斩亡酒者。吴太子弈棋争道,为皇太子提杀之。皆以戏笑发怒于酒樽棋局之间而无所畏忌。岂非胫大于腰,指大于股,其势渐不可制欤?贾生所以痛哭,以谓失今不治,必为痼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也。错不自量卢、扁有不能为者,奋然欲以身任其责,宜其速诛而不可救欤?然而察错之心,则要在安刘氏而已。景帝不察其心,此盎之说所以得行于疑似之间也。或有以谓:「汉不诛晁错,无以折七国之兵,犹唐不杀国忠,无以弭禄山之祸,孝景之杀错,岂得已哉」?曰:错之忠,岂可与国忠比?孝景之治,岂可与明皇论?时国忠虽诛,而禄山之难未必戢。晁错不诛,七国将何为哉?此其理较然易知者,而景帝竟纳盎言。此殆不察其心而然欤!或者又谓:「七国之难作,错不能捐身以当其危,反使天子将兵而己居守,安在其为忠乎」?曰:是乃所以为忠也。错知大臣之欲杀己,而自将其兵,则足未及旋而首已堕于奸臣之手矣。孰若使天子自将,己居其中,扼奸臣之吭而控之。则天子收战胜之功,而己不失忠臣之名。岂非两全之道欤?帝不此之思,而纳盎之说,此亦不察其心而然也。然则,为人君而不察其臣下之心,则其杀忠臣而不悔者鲜矣。
史断二 其四 朱虚侯欲立齐王为帝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六、《太仓稊米集》卷六五
诸吕之祸,刘氏之危甚于垒卵。当是之时,首倡大义以扶奖王室者,刘章也。及绐产、禄而夺之权,虽其势去已若孤豚,然犹未成禽也。当是之时,首诛元恶以成一时之功者,亦章也。以谋言之章为先,以功言之章为大,则其报之宜如何哉?然余于章犹不能无恨焉,以其意在齐王也。初,章使齐王举而西,因欲立以为帝,是教其兄使叛也。齐王将魏勃杀召平,为书以告诸侯王,反状既明,幸而禄、产死,京师平,内畏平、勃,外恃灌婴,其计遂寝。不者,祸将酷于吕氏矣。议者以谓「章欲使齐王举兵入援关中」,而不知其反也。曰:代王于高皇帝为子,齐王于高皇帝为孙,以尊卑之分则代王当立。代王仁贤闻于天下,齐王之善未有所称也,以贤不肖则代王亦当立。代王母家薄氏皆君子长者,齐王母家驷氏皆虎而冠。汉方以吕氏为戒,而复使驷氏得昌,是益其暴耳,以母氏之善恶则代王亦当立。然则章何为舍代王而欲立其兄乎?此余于章所以不能无恨也。非将相叶谋以公天下为心,卒迎代王而共立之,则汉之安危殆未可知。夫以孝文之仁孝恭逊出于天性,岂不知平吕氏之祸者章之功为大,以齐王之故而犹有憾焉,何示天下之不广耶?初,大臣与章约,事成当尽以赵地王章,尽以梁地王其弟兴居。及孝文既立,遂黜其功。章自以失职,岁馀忧死,而兴居亦举兵以反。呜呼,汉所以报章者亦云薄哉!
跋淮宁赵史君檄张邦昌书稿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一四、《鄮峰真隐漫录》卷三六
靖康之难,公以宗英之杰,贻尺纸,引大义,使僭伪缩手,逡巡退听,神器有归,卒成恢复。算计见效,不在平、勃、李、郭下,其与朱虚侯盖异日同道也。刘歆辈而在,或见此书,必当羞死。淳熙辛丑闰月吉日,四明史某敬书。
安刘氏者必勃论 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二、《莲峰集》卷七
天下之事在我者可以必为,而在人者不可以必为;见于今者可以必料,而出于他日者不可以必料;图于有形者可以必成,而为于未兆者不可以必成。汉高祖临终之时,天下未有大患难之可忧,而周勃亦无大功业之可见。然帝付托之语乃曰:「安刘氏者必勃」。举天下不可必之理而加之于必然;此盖高见远虑存乎其间,而非世俗之所可知也。窃谓高祖之意有不可晓者四:当其时天下无事,刘氏既安矣,而勃又何安耶?此不可晓者二也。陈平之智足以应变而无穷,而勃椎鲁若无能为者,乃云安刘氏者必勃,何耶?此不可晓者三也。若谓周勃可以制诸吕,胡为乃面属吕后,使用为太尉,又何耶?此不可晓者四也。此其高祖微机乎?尝原帝之亡,嗣君幼弱,诸将尚存,侯王太盛,惟吕后之多谋而更事,然后足以制其变,此高祖之所以不去吕后也。然堇毒足以治病,而亦足以杀人,吕后足以制变,而亦足以起乱,妇人之情,好私其外戚,则诸吕之势必至于倾汉,此又高祖之所以逆知吕后之乱也。然诸吕之祸起于萧墙,缓之则养乱,急之则速变。是必顽然若无能,而使不吾虑;确然若不动,而使不吾察,而后可图也。此又高祖之所以必周勃之安汉也。既知吕氏之必倾汉,又知周勃之必安汉,然私用为太尉,则吕后有致疑之心;勃不绾兵柄,则刘氏无可兴之理,此又高祖之所以面属吕后也。高祖其有忧患乎?何其虑之深而计之尽也?且制天下者莫易于治,亦莫易于乱,盖其发也有状,则吾处之也有方。而最不可为者,莫难于不治不乱之际。以为治耶,则乱藏乎其中;以为乱耶,而治见乎其外。此其祸必阴沉而莫可解。既不可弭其变,又不可听其乱。而诸吕之祸,盖亦在乎欲治不治之间,欲乱不乱之际。欲图之而无可图之形,欲救之而无可救之状。以才与之角,则才有所不足用,将动而求成功,则势有所不可废。故王陵之直而无所措,而陈平之智亦难独任。然则将何为而可耶?曰是必有庞然无能为,颓然若不足虑者,而后可以定乱于天下,此高祖之所以必周勃之安刘氏与!勃为人厚重而少文,故其镇重足以压天下之乱,而使之不能动;其椎鲁足以安诸吕之心,而使之不吾疑。然后徐起而取之,则大事必决于我。方是时,直谏以抗之者王陵也,阴谋而图之者陈平也,合将相者陆贾也。结吕禄者郦寄也,倡大义者朱虚侯也,握重兵者齐与灌婴也,而刘揭、御史窋、张辟疆之徒,皆并力驰骋乎其间。是数子者,皆以其才与之角,惟勃能以不才而合其谋;皆欲动而求成功,惟勃能以不动而制其会。是以入北军而人不知,士皆左袒为刘氏,而诸吕不之觉。安社稷,定刘氏,而天下不见其状。此高祖所以必其成功,而陈平所以自谓不及也。向使勃处危疑,而以区区之才动于其间,则奸人得以乘势而夺其权,又何刘氏之安乎?吾乃今知勃之无能者,乃所以为有能;而不足虑者,乃所以为深可虑也。呜呼,周勃今以无能而安刘氏,高祖亦常以无能而取天下矣。方项羽咄嗟叱咤,其势若飘风震霆,天下以为无汉矣。而高祖以其不智不勇之身,横塞其冲。其顽冒椎鲁,虽足以取笑于人,而卒能张项羽于始而翕之于终,其知人之术,无乃其取天下之术欤!其所以任人者,乃其所以自任欤!不然,何其能必周勃之安刘氏也耶?方其既没之时,天下虽平,而内有诸吕之祸,蓄怒而欲发,不可谓之治,亦不可谓之乱。故高祖知其然也,以其治焉而付之曹参,以其乱焉而遗之周勃。参卒能行其清净无为之政,安然而致其治;勃卒以椎鲁无能之才,安然而平其乱。此非高祖知人之效,盖其御天下之术也。尝观西汉之事有可怪者二:周勃椎鲁少文,而高祖必其能安刘氏;霍光不学无术,而孝武必其能辅幼主。皆卒如所料。盖椎鲁少文者,乃所以安刘氏,而不学无术者,乃所以能辅幼主也。世之人不知夫不才之为才,无用之为有用,疏矣。晁错以其才而发七国之乱,窦武以其才而速宦官之变,西汉以乱,东汉以亡。沈重而不发者,未有不成;疏狂以速祸者,未有不败。故晁错、窦武用,则刘氏必危;周勃、霍光用,则刘氏必安,岂非自然之理耶?
题张之望文卷后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止斋先生文集》卷四一、《止斋题跋》卷一、光绪《黄岩县志》卷二八
刘知几《史通》,上下数千载间,掊击略尽。盖然似庖丁解牛,手触足履,动中节会矣。至「不见全牛」一节,未识知几尚费若干年耶?此事殆非强博能到。
贾生《太息》一书,首论诸侯王强大事,可谓知务。当是时,文帝方从代来,齐、楚诸王皆有相疑之势,朱虚侯功最隆,及赏最晚,帝意亦略可见。议者因谓贾生首编,盖干时云。嗟夫,生岂干时者耶!要知论事诚有次第。一舛其序,必有不相察者。
孔子作《春秋》,一字无间然者,非独用功深也。易其心而后语,权衡自平耳。后之秉笔者,宜书辄不书,不宜书辄书,是其咎安在?如班孟坚史视司马子长加精察,而竟不能过,往往有愧色,亦岂力不足欤?
温公尝言洛中士大夫渊薮,谈空说性多矣,惟史事无所启口,盖有讥云耳。然公言性独与扬子云合。自今观扬孰与孟子?子云博极群书,顾不见己,何哉?
程先生《易传》未出,门人亟以请。先生曰:「吾独不望进乎」?盖晚始授人,其间有一字数改定者。前哲重著书如此。
颜子不贰过论,殆是惭笔。今读韩子书者,于斯文特熟甚。科举之累,自韩子不免,宜夫人尽然。于此可以兴古道不行之叹!
黄岩张君之望持所为书二编,越江山来问当然与否,仆固辞,张君固请。仆末学耳,岂足断此书?厚意不可虚辱,辄题数语,附名篇末。非敢云何,姑以见惓惓意耳。
寿赵仙尉 南宋 · 阮文卿
君不见苕溪有山号浮玉,降神储瑞皆天族。
又不见苕溪有水名水晶,地灵人杰尽维城。
苕溪山川称第一,孕秀梅仙尤杰出。
我来席上揖清风,义气相与吞长虹。
见人须见大丈夫,纵是封侯亦不如。
周官一卷长生箓,未必人间有此书。
功名一入英雄手,彩棒暂持出浙右。
摧奸抉隐李开府(自注:李少府事。),夜月花村无吠狗。
凛凛英风凌四豪(自注:赵少府事。),一同谁敢犯秋毫。
不惟握发勤延士,又且官清马骨高。
书生惯作无毡客,负箧南归居最仄。
何怜踪迹苦奔驰,俾近渊明时请益。
马走暂停憩县斋,晨昏黄奶仍相陪。
不觇王母蟠桃结,隔墙无得献金杯。
欣逢子月阳来复,一天佳气回寒谷。
蓂生九叶庆垂弧,佥将瑞应长庚宿。
绿衣槐简舞蹁跹,重拜萱堂王母仙。
瑶池新革偷桃令,有子今如曼倩贤。
不祝算如龟与鹤,愿君早施江夏略。
扫除膻秽□神京,长与长生同寿乐。
不祝禄如山与丘,愿君爵冠朱虚侯。
今归且定郏鄏鼎,长使卜世过成周(清郑杰《闽诗录》丙集卷一二引《截江网》)。
谢赵侍郎送自著易说语孟洪范老子书解启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六、《臞轩集》卷七、《翰苑新书》续集卷四○
老子杖青藜,方策勋于群籍;孺子拜黄石,乃受教于一编。幸见人间未见之书,如得天下难得之宝,斯文增气,后学有师。恭惟某官一代宗工,三朝寿隽。出处名节,朱虚侯卫社稷之忠;游戏文词,太白老鸣国家之盛。身握陪京之管钥,秩崇广内之图书。每于凝香森戟之间,不废滴露研朱之乐。神机一泄,六丁曾下于雾中;人爻已通,三画并吞于天上。谓羲、文、孔子无二道,合京、费、王弼为一人。训《易》而以神明,发千百馀年之关键;得意而忘言象,付六十四卦于筌蹄。既精研六籍之原,乃大放群书之作。于《洪范》则首及君臣之正分,于《中庸》则先明忠恕之同源,浑融一贯于胸中,脱略诸家于纸上。读《论语》知赵中令,愿致太平;谈《孟子》异王荆公,耻规近利。造好学力行之地位,下精义入神之工夫。上而续伊洛之正传,下亦窥柱史之众妙。夫子言文章性道,又得而闻;元帅阅礼乐诗书,于今亲见。著述尤多于丁部,敷陈上达于乙观。吟六艺之文,披百氏之编,大儒事业;举三代之隆,建万世之策,宰相规模。某猥以謏闻,恭承大惠,非桂树联芳于二陆,而莲池志美于季方。钜册高文,方进彻细旃之上;牙签缥帙,何缘到圭窦之中。方精神昏耗于吏尘,使心目开明于理窟。既获多闻,而又多见,未识异人,先得异书。心爱《太玄》,莫预弟子侯芭之列;手编文籍,愿书门人李汉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