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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必大右丞相淳熙十四年二月十五日丁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四、《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八
分政柄于东西,久重枢庭之任;
咨庙谟于左右,并宰路之瞻。
乃眷鸿儒,实严宥命。
越自本兵之长,进登次相之尊。
爰告昕朝,式敷坦制。
具官周必大行醇而守正,识茂而虑周。
经纶包万变之微,综汇洞群言之奥。
修身有道,审观君子之枢机;
正色在朝,稔著贤人之德业。
运帷筹于密勿,增国体于安彊。
天下之务惟几,深究英谋之秘;
儒者之效已试,寖更岁华之多。
兹畴弼直之良,务简忠劳之最。
熙帝之载,礼特厚于奋庸;
代天之工,识敢轻于理物。
匪资硕望,孰懋宏猷。
仪图尔能,夹辅予治。
乾台彪烈,象益炳于六符;
庙铉燮和,势更隆于九鼎。
峻陟文阶之秩,申开采邑之封。
稽于佥谐,萃此徽渥。
于戏!
唐虞建官之制,莫先百揆之司;
周召作辅之勋,实出群贤之表。
予欲上参于盛际,汝其远绍于前修。
阴阳调则庶类遂其宜,刑政清则蒸民乐其业。
内俾纪纲之尤振,外臻疆宇之永宁。
咸思翊赞之方,庸体倚毗之意。
尚恢绩用,奚俟训词。
利州观察使致仕郭棣特赠宁远军承宣使1193年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九、《止斋先生文集》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敕:听垂车之请,亦既永叹;
闻易箦之言,可胜遐想?
宜举恤典,以酬旧劳。
具官某自束发之初,有裹尸之志。
方其贾勇于宣威沙漠之间,竟尔收声当偃伯灵台之后。
然而我有万乘,如周畿兵,我有千庐,如汉中垒。
举以副托,究其设施。
历年弥长,课效为最。
往者,以厌直之请,践更于边。
虽分州符,亦以寄重。
反即祠馆,从其惮烦。
曾鸣剑之未酬,何挂冠之已决?
朕方有感德,非忘《杕杜》之诗。
今顾不然,乃是迫桑榆之景。
览此遗奏,为之衋伤。
爰锡使名,视唐留务,以华身后,盖国旧章。
其尚钦承,用自宽慰。
可。
带御器械蔡必胜知閤门事1194年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止斋先生文集》卷一四、民国《平阳县志》卷七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敕具官某:昔者仲尼设科,可使束带与宾客言者,皆高弟也。
矧吾上閤,四方于此乎观礼,而可不用士乎?
尔以诸生孙吴,对策为天下第一,操履趋尚,学士大夫也。
寿皇嘉之,骎骎膴仕。
朕方在潜邸,每视朝,辄属意汝,以为可在左右。
肆我嗣服,首加趣召。
俄而衔恤,乃今来归。
是用命汝,典我閤事。
夫不以寒素处私人,不以学问望右列,其来尚矣。
自我作古,追复仲尼之遗意。
尔其懋哉,以图忠报。
可。
陈同父 其二 1184年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止斋先生文集》卷三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
七月间病暑几殆,凡事尽废。
蔡直之到阙,欲附数字,犹未能自强也。
瞻仰叹故,何可胜道?
专人惠书,就审讯后尊候万福,慰怿之至!
各年半百馀,岁不过一再相问劳,无由聚头,又堪懊意也。
某昔者何所有?
今者何所进?
自是老兄诸人,过相拈掇。
每自谓人品极是寻常,而亦碍人眼孔,端是友朋捧拥之过。
近来衰惰,益见天道尚思而好安,无复更有他念。
来书方以为课进,岂以为尚妄意当世乎?
然老兄之论,要是颠扑不破,若得人之伏,不免背去。
求一喜之遇,随手败阙,只是侵砌斗合工夫,能有多少光景?
往时曾与东莱语及,非来复安得浸长?
老子极以为然。
所不识亦与求意略同否?
然非劣弟所当言,请置是事。
元晦往复诸书,何尝敢道老兄点当得错?
只是书中词气全似衲子当面棒喝之语,不应写在纸上。
一便传十,百便传千,岂可不忍耐,特择言语?
却乃信手添起,后生胡乱模画,而元晦亦赶趁出了无限不恰好话。
故亦为修辞之难,而辄进区区之见。
老兄既叹作附势,令人不敢再三。
汉唐事业,若说并无分毫扶助正道,教谁肯伏?
劳忉,与管仲百里奚分疏,亦太浅矣。
「暗合」两字,如何断人?
识得三两分,便有三两分功用,识得六七分,便有六七分功用,却有全然识了,为作不行,放低一着之理,决无全然不识,横作竖作,偶然撞着之理。
此亦分晓,不须多论。
但老兄任直,不能廉纤,自占便宜,其间时有漏气言语。
元晦执以见攻,盖是忠爱;
然亦缘要攻老兄漏气去处,遂把话头脱体蹉过。
此劣弟愚陋之见。
若两家元不是如此,则是智不足以知两家耳,初非有轻重抑扬之论也。
与林懿仲书 其一 1188年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止斋先生文集》卷三六 创作地点:湖南省郴州市桂阳县
某凡八十馀日始达官下,一冬雨雪,难阻万状。
回想闲居士友团头之乐,不可得已。
桂阳本一县,置吏养兵与赋输视他大郡,民力重困。
至于甚不能平,则或骚动,非其俗喜乱也。
至此逾月,犴无见囚。
而讼牍但田土典卖不明等事,盖朴鲁耳。
唯是帑藏尽虚,荡无纲目,而漕檄如织,官兵持逋券责偿者累月。
正使收拾得到,亦无以供之。
是则可忧也。
湖南诸郡,刘子澄最善政,竟不能免;
蔡直之邵阳次之,亦有不乐者。
今春臧状,未必调一言。
劳者何以劝乎?
勿为他人道。
幸幸。
右奉议郎权发遣常州借紫薛公行状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止斋先生文集》卷五一、《浪语集》卷三五附录、《经义考》卷一八七
曾祖庠,皇不仕。
祖强立,皇任江宁府观察推官,累赠左光禄大夫
父徽言,皇任起居舍人
公讳季宣,字士龙姓薛氏
其先世家河东,后徙福之长溪廉村。
唐补阙令之后,又自廉村徙永嘉
光禄公始显,四子:司封郎中嘉言敷文阁待制弼及舍人,皆第进士,昌言为婺州通判
舍人胡文定先生学,以丞相赵公鼎荐,仕于朝。
秦公相,定和议,舍人廷争移晷,中寒疾以卒。
母胡氏安人,后十三日亦卒。
公六岁而孤,抚于待制伯父,长任以官。
公从待制宦游四方,尚及见故老,闻建炎绍兴初将相大臣赵、张、韩、岳诸公事,有当世志,而乐道其人。
年十七,荆南安抚孙汝翼书写机宜文字
孙氏藏书多,公一意讲说䌷绎,绝不治科举业。
隐君子袁溉道洁,少学于河南程先生,闻蜀薛叟名,求得之,道洁翻六经诸史以观叟,叟笑曰:「子学博而寡要」。
其相授受严约盖如此。
湖湘间皆高仰道洁公师事焉,繇是益务自歛制充养。
制置萧振辟公为属,部将有狠诉统制者,公当以犯阶级法,幕中或论纵之,公以军政争不克,谢去。
尽其禄直,买蜀书以归。
鄂州武昌
太尉刘公锜鄂渚,公论武昌形势直淮蔡,今见户三千五百,弓级财五十人,土军十有九人,宜早为备。
因陈屯田分戍保伍以宽民力之策。
会有旨营田,一卒二十亩,县官尽征之。
公告鄂守宋似孙曰:「是非汉屯田之谓。
汉兵民也,使之就田,岂曰不可?
今非惰游不从军,彼不素知田家事,驱之缘亩,必不乐。
曩时王彦营田湖外,遣二十将,溃者十有八,而况尽征之乎?
且齐民在野,环营以军,殆必争利」。
成闵益戍夏口,公曰:「宜戍武昌,备申、蒋」。
枢密使汪公澈宣谕江淮,公上书言:「自权臣执国柄,士气索然。
赵、张之放,莫敢尚德;
岳飞之死,莫敢趋功。
今卒有意外之虞,谁其禦之」?
因论边事甚悉,及营田宜亟罢。
岁馀,虏犯襄阳,而还兵围蒋甚急。
汪公问策安出,公白以蔡要害,得蔡,则蒋围自解。
成闵克蔡,兵果遁。
于是虏东道军傅合肥王权退次柘皋,李显忠亦不利,却成闵东为援。
公又白:「蔡不可失,若乘胜拔颍昌,道陈、汝,直趋大梁,则庐兵不战可屈。
舍蔡援庐,是弃投机之会,为连鸡之栖,淮沔虚矣」。
又曰:「虏空国来寇,苻秦故计也。
今我不可复战,惟当画江固守,而以奇兵遮击脊尾。
阻前顾后,势且自沮。
舆尸一决,其祸必大」。
初,公试邑,年甚少,方天下无事,豫陈边备,诸公唯唯未遑也。
居无何,边吏仓卒兴发骚然,柴桑孔子宫避戍将,嘉鱼坏学宫缮壁垒,江湖间稍骛于武事矣。
公顾以「和籴贱伤农」三白郡,解印绶去,为奏罢籴乃已。
比寇至,蕲、黄以南,列邑无宁居,守令窃议内徙,宦江、湖者,归孥相望于道。
公乃议死守不去,与民期曰:「吾家即汝家,一旦有急,吾与若偕死敌」。
民亦自矜奋,三分其众,更壁县下。
二总首帅轻舟守安乐口白鹿矶,且乞师于汪公,得甲三百,楼船十艘,气声张甚,渡江来归者数千家,江西恃以无恐。
诸公繇是翕然称慕,交章继荐。
汪公虚幕府官以待,比其入也,欲以公朝行在所转运判官王逖劾罢信阳守,檄摄军事;
解县,争欲辟留,满考改官,公并辞不受。
其后营田,二十卒田二顷,岁得谷六佰石,廪钱乃七十三万,米一佰八十石。
阔远或数百里,一壮马负二石谷,从以骑士诣大军,其费视民间买谷价相若,士苦之,往往道弃谷去。
又壅民之水利,而掩其善田,州县莫敢如何,营田终废。
虏亮既毙,明年,蔡果不守。
寻复议和,朝廷于此亦弃唐、邓,封略止于沔南矣。
盖一如公言。
治县事,为之经,必曲折尽人心,不苟作差役,宿戒里胥披籍次第,条二十馀家,未差已差别为行,且疏其强弱,某堪一役,某堪再役于其末。
自任某人某岁月,序当役以付案,案任之付录事录事任之乃差。
差已,有讼不均,举其籍,俾讼者自覆视。
伍民五家为保,二保为甲,六甲为队,若干队为总,不以其乡分画,惟地之形便。
总旗各为色,枪仗皆中度。
舍奸有禁,诘盗有赏。
其以巡徼遇非常死事者,为棺赗之,复其家田若干租三岁。
总首得与令相问报专达,不关县胥、巡尉,非县檄毋得擅征甲士。
在邑五日一阅官赋之粮,而赏其最。
乡惟所欲,偶习于总首之射圃,毋赘聚。
其为士若大姓,附编存之,勿藉,俾输财与力,佐治戎器。
其将输信阳也,凡一千八百人,致米九百石。
行必为陈,日暮各以部曲相地顿舍,以枪为壁,鸣刁斗设伏。
公食饮卧兴,自同役夫,医护病者,不偕至不宿。
府檄治砦屋百数区,溯流二千三百馀里,程日立办。
公借材于县人,度长围大而加偿之,赋乡挽舟而五分之,以居者之四,共行者之一。
匠人亦各俾一乡偿其僦费。
旧财赋名色异,为籍杂,不可省察,为都籍以提出入之要,钩摭侵奸,以除无名之歛。
诸案事,以其剧易,分日久近,为旁行谱,每以日加申稽,知其决否。
故不决,宿吏于次。
抄积不销,为走历日揭其名数,以便主簿者之钩考,而因察其惰,民赖其便。
凡公意趣乡,辄鼓舞从之。
豪民卫仲坚王安道,更数令不能役,及是以次受代,安道语人曰:「失今不为,焉能頫首它令」?
创鄂营八百架,总队请分事,公约剪伐某所,某所木竹,应日而集。
县有钟、吴二盗魁,大府屡设方略,求不能得。
公以诿总首王宗元,竟谕吴降之,为买田屋,改业为民。
钟滋甚,俄斩之。
而至信阳之役,选徒乡属,而邑二队首固请从,曰:「吾知县出矣,吾何敢处」?
是役也,露次不惊,讫归不惰,道边枣下无迹。
边民谓阅过军多矣,未有若此肃者。
它所区处,民吏皆化服类此。
婺州司理参军,居五年,用枢密使王公炎荐召,公恳求之官,不报。
于是,上在位七年矣,入对,进三说:「一,审政本。
躬细务,亲鞍马,以权为经,本末倒植。
况动烦宸衷,国论靡定,权移近密,衮职日轻。
胡侍从之虞,毬猎固宠之术,意有所偏,患生不察。
愿陛下以静养恬,略小图大。
三公之选,责以进人才,张纪纲。
延端直之士,与之讲问学,求治道。
归有司之常务,屏驰骋之细娱,沉潜待时,安往不济?
其二,冗官冗兵。
周官惟六,汉别九卿
东都尚书六部,唐置内诸司使,增员浸多,有职盖寡。
路帅臣,在古州
国朝以来,置转运使副、判官提点刑狱提举常平茶盐总领市舶、坑冶、马诸司
屯驻之军,又别置都统制
牧伯之任,分为五六,而州之知、通,县之令、佐,不相统临,各行其意。
臣之所谓冗官,此也。
唐方镇之兵,今厢军是;
周世宗太祖皇帝增置禁旅,今禁卫与诸州禁军是;
神宗皇帝立将兵之法,今帅藩系将禁军是;
太上皇帝收诸将麾下,作三衙御前诸军,今大军是。
四者之外,复有弓手、土军、役兵。
今惟大军胜战,将兵而下,废为隶役。
臣之所谓冗兵,此也。
苟得其道,更张不惊。
顾陛下处之何如,毋惮难也。
其三虚税。
武昌绝户屋租,屋亡而租在;
德安岳飞牛租,牛亡而租在;
永嘉海溢滨卤之田,田亡而租在。
凡此,宜悉蠲除,以惠贫下」。
当是时,上志在中原,王公炎方数进见,语合,骤登用,荐公甚力。
公未至,则谢曰:「圣上天资英特,群臣亡将顺缉熙之具,幸得遭时,不能格心正始,以建中兴之业,徒侥倖功利,夸言以眩听。
今俗皆曰《中庸》、《大学》,陈编厌闻,然物不两大,心无兼虑。
天地之道,忽略根本,而奔走军旅之间。
舛先后之序而却施之,虽复中夏,犹无益也」。
比至,王公再见,纵谈边阃事,公曰:「既曰论兵,窃尝评以《孙子》始计之书,未见其可。
方今人人异意,不可谓道;
灾异数起,不可谓天;
江左争中原,不可谓地;
以贪御骄,不可谓将;
将不恤士,士不安将,不可谓法。
集一图九,古人寒心。
求之时贤,谁能辨之?
况今三衙御前旧卒略尽,江南白丁,何以持久?
常平钱米,在所虚数,以此馈师,其能继乎?
兵骄民困,或未免萧墙之悔。
即幸胜之,方上劳庙算。
伏惟以仁义纪纲为本,至于用兵,请俟十年之后。
如曰上独断耳,去位可也」。
又曰:「天长可以入维扬,清流可以向六合,淝水可以下合肥,北峡之隘,庐江之径,武昌之近新息秭归之比商于,子午南达梁、洋,岷、洮东近威、茂,用兵所径,忽不之备,然而献计者但曰无患,非偷则狂」。
有旨改宣义郎,差知平江府常熟县
明年,大臣数言,上复召审察,公固辞。
其友人秘书省正字刘朔以君命相风厉,公雅意廉耻道鲜,自一介不宜菲薄,遂白丞相陈公俊卿曰:「周公宁以戏封诸侯,开成王不敢玩人之心;
酂侯追亡将,移汉祖嫚士之习。
古人格君之业,于是乎在。
有如假令以匹夫之节一感上意,亦足以报」。
丞相免,虞公允文相,益趣发不懈。
自召命下,公请之任六七,不报。
又请奉祠,不报。
积十有八月而后就道,至数日,则欲引去。
侍从有留行者,除大理寺簿
虞公锐意于事,一时言利言兵,自衒鬻者甚众。
守经不阿,或被罢斥。
公见之晚,犹冀幸一改听,始从容引番吾君说赵相国公仲连事,讽以功业缺然,咎在进贤未广,置助不善。
丞相亦矍然为敬。
顷之,乃反覆切论:「徼功太速,兴事太轻。
速无远抚,轻则中废。
经济天下,当与天下士图之。
鄙夫嗜利自市,试迹前事,今皆反缪。
愿公易虑勉终,毋为后悔」。
会江湖荐饥,民流淮甸,边州又有言归正人相属者,上命帅臣漕臣共安集之。
逾月,奏不至,丞相召公,问所当施行,俾条列,将议遣使。
公惶恐谢不敏,且淮事难踰度。
固以问,因疏数端。
一、责成帅漕,毋以遣使。
使者所过州宿留,循行未周,已及春夏。
二、新民未见便,辄劳苦州县百役,为是怀故乡,无长居之心。
宜略如孙吴屯田都尉故事,自立营壁,他繇使勿与。
三、宜先定要束。
诚以辟地而已,县官一无利焉,悉以故陕西弓箭手法,复其租四岁。
谷既登,漕司致布帛茶盐,凡民所须,率令谷价视物价稍昂,以传籴就藏屯所为后备。
因言:「若辟属吏,若移用钱米,若括隐田,兹事体大,必遣使,非选择重臣,持节漕帅,州县何以协使」?
翊日,有旨以公将命淮西,公即言:「流民或前散寓山谷,依人姓,闻今使者出,必相携持,聚城邑,仰食于县
卒有累万之众,将安取给?
且请以淮西诸州县系省不系省钱,一得以便宜调度」。
朝廷尚难之,公重谢不敏
寻得旨,以见钱米一万缗、二万石行,不足用,听次第以闻。
是岁,乾道七年也。
十有二月八日,公至合肥明年正月,抵齐安,布宣天子劳来德意,分遣才谨吏循问,大抵安礼以东,来者略已隶主户矣,即抚勿徙。
沙窝以南,稍稍未有适乡。
公亲履阡陌间,审度山泽旷地,以为合肥废圩,可因以设险,断栅江,保巢湖
而旧黄州,古邾城也,路直垂,置庄旁近,异时寇不能潜师径度。
乃与安抚赵善俊修复三十六圩,且于旧黄东北置二十有二庄居之。
合肥户三百四十有四,口一千九百九十有六,胜耕夫八百一十有五,为田三百七顷八十有四亩;
齐安户三百四十有一,口二千一百一十有一,胜耕夫六百一十有四,为田四百四十有四顷五十二亩。
率户屋二间,二夫,牛一头,犁耙锄锹镬镰刀如牛数。
三牛,犁刀一。
每甲二辘轴、一车。
其受田人,种子钱五千,其家以口老壮少为差。
赋米及止,凡费钱缗二万,米石六千。
寿春归正及自占若为隶农于大姓者,亡虑振业三千八百馀家。
要约明具,器用便利,庐舍有伍,疆埸端正,场圃、陂沟路桥,悉皆治修。
病医死葬,所谒辄得,迁如归居,乃请还。
始,大臣白遣数人,各试其备边计画,往往设饰为辞以上功,天子虽不尽然之,姑惟阔略,庶几或报效。
公之行也,至固始,求所谓北归人者,凡一百十有二家,皆土著数年,而新附者才五家。
光守宋端友更以旧户比新户,诡为奏,甚者贼杀归人,掠其善马。
公即劾奏端友谩蔽
端友进寘环列,根柢连附,不可撼动,人皆危公。
奏上,天子独怒,下其事于理,将穷竟问治。
端友暴以忧死,繇是颇疑边臣亡状,而所白遣大臣,类无欲得事情之意。
于公齐安之请还也,命覈麦田,留累月。
覈已,又命视铁钱事,公归对,卒展罄所见闻复上。
首论:「州县田簿甚具,而淮地实不加辟。
臣诹其故,大抵主户占田一亩数顷,输租仅斗斛耳,而履其产,弥日不遍。
既不能自耕,又害他人耕,何以聚人保境?
宜合刬请,以徕远民。
来者务得,居者患失,主客力竞,将无旷土」。
再论:「今边郡田野荒芜,劝垦文具,总首空设,蒐除苟简。
循淮而南,则有和籴,则有铁炭,则有建康草料之征。
劳远虚边,以资江左
守将数易,以苛继苛,一郡三邑,二令聋愦。
险阨非一,不过合肥历阳居巢三戍。
夫以陛下规略,而稽误至此,或者外治不可成欤?
臣愚妄意推本,自夫不计而谩为,而后外以卤莽报;
不思而出令,而后外以难行寝。
号为责实,未免徇名,则趣办皆徇名之人;
志在大功,却规小利,则迎合皆规利之辈。
诞谩者败而不诛,谀悦者察而不去。
言既上雍,人多自营。
宵旰十年,观今何补?
臣谓内治不修,无以整外。
惟望责宰辅以坐论其原,收贤材以博图其绪,兼听虚受,以通壅阙,朝廷正则疆埸理矣。
唯陛下留神」。
三论:「左右之人,为欺囊橐,迩为援则远坚,大为间则小肆。
彼其伺候辞色,占揣意乡,开阖将迎,莫状其巧。
托正以行邪,伪直以售佞。
荐退人物,曾非诵言。
游扬中伤,乃自不意。
一旦孚号扬廷,虽出睿断,喜怒气焰,已归私门。
齐威之强,不在阿即墨大夫之诛赏,而在毁誉者之刑。
毁誉无證,刑不行焉,胡能禁欺?
陛下诚幸听臣,无自立我,收骨鲠,弃软熟,察此非难」。
乃悉数骨鲠、软熟情状,上极开纳。
读奏至齐威事,进曰:「臣观近政,非无阿即墨之断,奈何毁誉之人自若」?
上曰:「正待理会」。
公益口疏治边非是,曰:「买马亡几,习至盗马。
虏将寄声问,故卒索归之。
国家何至乏此,而自伤体若是」?
诏即罢买。
又曰:「日城淮郡,以臣观之,未知守所。
合肥板干方立,中使督视,卒卒成之。
乃者臣行过郡,一夕风雨,堕楼五堵。
历阳尚壁缺,而居巢庳陋如故。
乃闻有靡缗钱钜万,而成城四十馀丈者,陛下安取此乎」?
上问:「千秋涧何若」?
对曰:「始臣行时,方冬水落,涧不胜舟。
比归,夏潦时至,江涧合流,渺然矣。
是将焉用」?
上曰:「闻亦险要」。
对曰:「若以兵法言之,渐车之水,足以制敌。
藉此为险,无乃不可」。
又曰:「外事无足道,咎根不除,抑臣深忧。
左右近侍阴挤正士而阳浮称道,陛下诚圣明,傥因貌言,万一垂听,臣恐石显王凤、郑注之智中也」。
又曰:「近或以好名弃士,臣伏思念,好名特为臣子学问之累,人主为社稷计,唯恐士不好名。
诚人人好名畏义,何乡不立」?
上悦,连言:「极是」。
于所汲引士,皆旌赏。
先是,上即道迁公两官,又除寺正
有自边来觐者,则曰:「薛某凡可为国,知无不为。
而又注意倾洽以听,罢行如响。
故讳缺失者相目矣」。
数日,除知湖州
朝辞劄子论科折不明示数,输送不即除籍,及祖家分镇强边之法,曰:「陕西为五,而统于永兴
河北为三,而统于大名
有塘泺、方田、稻田、榆塞为之险,城堡寨铺为之防。
弓箭社、弓箭手、番族、熟户为之罗落。
它路迭戍,悉受节度
幕府州县,惟所辟差。
自种、折二氏外,别帅则以三衙三司使都转运使为之。
能绩效验,入备政府
夫地分则守固,势连则情不隔,权壹则足以有为,赏明则知劝。
光尧中兴,沿边置镇,茶盐之外,举推与之。
将以固圉,计亡易此。
臣愿按行成宪,众建镇守,统帅舆师,不限文武,忠智是使。
且无拘虚文,无要小利,无以日月为断」。
卒章尤剀切,曰:「方今谀媚成俗,举世尚同。
汎观设施,欢曰尽善。
偏辞先入,异议不继。
百辟盈庭,几成孤立」。
是日奏罢,上留语良久。
公将退,特温辞宠藉之。
大旨谓:「书生姑息,而办事者以苛为能,烦卿辅郡,冀以中道理之」。
公对曰:「臣学于师,以事陛下,唯中道尔」。
上曰:「如此,朕复何忧」?
公至郡,踰月,户部奏言:「诸州经、总制钱皆出场务,酒税杂钱分隶以纳。
今多隐馀,分隶不尽,得自便恣用,请更为令监司给历州县,以凡日收钱摭实,系历分隶,否则劾闻」。
令下,吏相顾莫敢建明者。
公独首奋为当路言之,其略曰:「旧额,凡杂纳钱,以十分为率分隶,四为籴本,六为系省钱。
其后,乃始增以二分分隶总制钱,是时州县未病之也,然亦寖寻于奇羡矣。
久之,乃裒羡钱,校数岁之最为额,以十分分隶之,七为总制增税,三为在州钱,愈非旧比也。
复积有上供、月桩、大兵、打船、修船、六分、赡军、移用、降本、竹木等钱,科色不胜繁矣,而隶额如故。
既不足以应计,且岁费弥广,郡用弥匮。
由此场务凿空以取赢,虽有奉法吏,思以宽弛予民,而不得骋。
若复隶额外之征,掇其强半,官吏自救不给,民病甚矣。
且以湖之都务籴本系省,初为钱二十三万五千六百有奇,自总制之起,为钱五万八千九百有奇。
与故合,犹日课二十九万四千馀钱而已。
重以七分增税,为钱三十五万三千七百有奇;
又重以上供若大兵之须,凡四十万八千钱有奇,使今且共得八十万钱以充入经总制之额,其馀为上供诸杂须钱,且患若不足,况不盈此?
乡所谓系省、在州之数,悉阙亡有。
约此推见,他筦库尽然,郡将安仰?
如不得已,宜以日收钱先桩上供诸杂须之馀,乃系历分隶,庶或可行。
不然,不敢奉诏」。
版曹恚,逮郡胥俾持条法诣曹自解。
公辨益力,台谏官感发,相继疏争之,上乃寝前奏。
湖无苗米饟军,岁籴七万一千五百馀石,为缗钱二十一馀万,自添差武臣路钤辖,下至进勇效士一百七十有一员,军员五百三十有一人,其廪稍为缗钱距二十万,以他经费合往岁凡用缗钱五十二馀万。
旧制:乌程归安二县,折丁钱岁十三万缗,七年,有旨减折丁钱太半,其已全输者,听以明年除之。
是岁所失亡十有馀万,而大农和籴六万石,以银、交子高估,徒欲用钱二千省得米一石,郡不忍裁市直,则当补钱万六千缗,僦载之费不与焉。
益以就禄八十有三人,不啻为缗钱二万。
明年,郊祀,进献赉予之币赍,亦以二万缗数,凡增费十万三千馀缗,以亡加增,大都缺缗钱十有五六万。
公曰:「是虽刘晏,将奈何」?
亟请于朝,乞以市直偿民籴钱,乞以折帛䌷绢钱拨除折丁钱,乞汰军改徙宽郡,乞节冗长,差授在郡」。
裁三四月,自抗论分隶后,执拒大事累数端,日与权贵征利者为敌。
虽或依或违,郡民少苏,而不能平者滋众。
独赖天子简记,所以见覆护甚至。
始公尝荐某人有材识,它日某官缺员,宰执拟数姓名以进,竟擢某人为之。
郡丞趋时好干政,引章避之,为易他丞。
尝遣中使有所廉察,浙西诸郡独不入境,用是故不敢辄动危之。
然公归志决矣,即称病请奉祠三,不许。
会除代,一月章五上;
已,又旬四上。
改除知常州
公方乡用,人人期待行所学,不数月,久劳于外,还七日,乃出守,守七月罢,罢归之百日,以疾卒,年止四十。
邦君、朋友暨后学哭之过乎哀,四方贤大夫士,千里交相吊也。
公之学,莅事唯谨,宅心唯平。
其燕私,坐必危然,立必嶷然,视听不侧欹。
虽所狎授,言不以戏。
自著、抄书及造次讯报,字画不以行草。
几箧笔研,衾枕屏帐,皆有铭。
毫釐靡密,若苦节然。
要其中坦坦如也,故其寡欲,信于家,行推于乡,正直闻世,而居无以逾众人。
公自六经之外,历代史、天官、地理、兵刑、农末,至于隐书、小说,靡不搜研采获,不以百氏故废。
尤邃于古封建、井田、乡遂、司马之制,务通于今。
或者疑公之博,盖其所自得精一矣。
名流问质,或往复累数百言,旨要无二。
大抵以古人小学,神而明之;
大学之道,传远说离。
故汉儒守器数,章句名家,小知穿凿,异端之徒乃一切屏事,忘言后已。
高论虚无,而卑者滞物,卒不合。
合归于一,是为得之。
读其书,知其为博之约也。
公己不求闻达,于人有一长,荐称必备。
居官不出位,遇大事,义所当为,断为之。
尝掇拾事为传语,不及功利。
平生所推尊,濂溪、伊洛数先生而已。
告学者则曰:「毋为徒诵语录」。
有《浪语集》若干卷,《书古文训》若干卷,《诗情性说》若干卷,《春秋经解》若干卷,《旨要》一卷,《中庸》、《大学说》各一卷,《论语小学》若干卷,《资治通鉴约说》止若干卷,《九州图志》止若干卷,馀未就。
公患五代史缺略,修之亦未就。
若《阴符》、《握奇》、《山海经》、《古文道德经》,焦延寿《易林》及刘恕十国纪年》、庄绰《揲蓍谱》、林勋《本政书》、姚宽《汉书正异》之属,皆校雠,为之叙,其文精确趣实,可以济世。
其经说不并依先儒,其校异书,必解剥其不正者。
娶孙氏,父汝翼也。
初,汝翼舍人友相得,舍人死,汝翼遣书待制,自言:「吾有女才且淑,异日宜善事夫子,吾将以室起居之孤」。
比归公,妇行皆应书。
公卒,其友人张淳欲悉遗衣服以歛,书铭如古法,能俛听,盖不失公意云。
一子曰沄,补国学生
公以卒后之百四十有四日十有二月壬申,葬于吹台乡慈湖之原。
傅良丙戌丁亥岁受徒城南,公间来过,教督之;
明年谢徒束书,山间屏居,公又过之,问:「治何业」?
竭己所已得对,公曰:「吾惧吾子之累于得也」。
即诏曰:「宜若是」。
岁己丑冬,遂往依公具区滆上卒学。
茅茨一间,聚书千馀卷,日考古咨今其中。
明年秋,试太学,公适赴召,于是乡诸生及它邦之友咸在,又日相与从公居游,凡七八年间,违公久者,惟公使淮、守霅川时为然,然亦率不一二月书命辄至,至则具道所言与行事,故世多知公详莫如傅良
今取其出处事言之大关治道学术者为状。
馀不著。
乾道九年十二月某某日,门人迪功郎新泰州州学教授陈傅良谨状。
戴勋知閤门事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四、《攻愧集》卷二九
臣仰惟陛下龙飞御天,潜藩旧人,际千龄之会,无不有攀附之幸。
矧如者,服劳五年,职为内知,圣心记存,擢而用之,诚未为过。
然初除带御器械,臣僚以员数已足,恐其滥额,以启倖门,尝具缴奏。
奉使方归,自言閤门舍人,今既故除,即合解罢,乞祠禄,而遽以知閤处之,则为过矣。
八月中,臣寮之奏欲少俟他日有阙以颁成命,得旨:「依已降指挥」。
则是除目已定。
又曰:「候有阙日供职」。
则陛下所以处之者,可谓详尽矣。
今乃猥以员数已足,欲从朝廷乞一外祠,而遂得知閤,虽曰不要君,臣不信也。
窃见寿皇即位之初,龙大渊曾觌在潜邸尤久,亦止除御带
至次年春间,大渊枢密院副都承旨御带俱为知閤
金安节周必大相与缴论甚切,且谓二人攀附虽旧,过此以往,事君之日甚长,傥其谨畏有加,何患身不富贵?
奉圣旨罢剧就閒,宜允众论,尚兹回缴,可特依奏。
大渊别与差遣依旧带御器械
一时君臣之间如此其盛,然犹其进不已,恃宠弄权,寖预政事,贻害甚多。
太上皇初年,谯熙载姜特立径除知閤,无有论者,公议深以为惜。
然犹是太子春坊,又非内知之比。
本是士人,素被眷知,使事甫毕,且当退静,以俟君命,不应遽有此举。
上则以御带为未足,下则欲乞外祠,以徼取其所欲,如控囊然。
若遽以知閤处之,则陛下之官非惟不足以厉世摩钝,亦不足以慰满左右之意,臣实忧之。
欲望睿慈深察愚忠,追寝新命。
谯令雍既以持服未可仕宦,则当用八月十九日圣旨,候有阙日供职。
或恐圣意念其未有职守,即乞如吴炎蔡必胜例权差,候有阙日拨填,庶得允当。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读。
宋丞相忠定赵公墓志铭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八
自古有大勋劳于天下,如周之周公,而亲也,谓公将不利于孺子,诛而周室始定。
当是时,成王幼冲,周公居可疑之地,故不免四国之流言。
盖未有遭时不幸,大臣以同姓定大策,受命文母,举神器而授之于春秋既富之君,而自引退,不敢居其功,力辞相位不得去,而小人谗之,谓将不利于社稷,使以贬死,如故相赠太师忠定赵公之事,为可哀也。
宋兴二百有二载,孝宗皇帝践祚越四年矣,始临轩策进士,公策忠切,擢为第一,盖祖宗二百年所无有。
由是入三馆司封驳,镇全蜀,侍经幄,典贡举,悉不用宗室故事。
公方陛辞入蜀,孝宗面许归日大用,故中外荐试之。
及将内禅,亟召公
光宗嗣位,颁趣旨至于再四,而小人交忌公,御史范处义以暂违诏命劾公,不果入。
绍熙二年秋九月,乃召为吏部尚书
公至,会圣躬服药,凡三月不得对。
先是,光宗素无疾,旦视朝,天容穆如也。
冬十有一月始郊,有司已戒,而大风暴至,上殊虚惧,望祭礼成,还内,罢称贺,肆赦不御楼。
是晚疾作,内侍驰告寿皇,寿皇偕寿成皇后仓卒御小舆至南内视疾。
上见寿皇来,大惊,寿皇深慰抚之,因问左右上所以致疾之由,颇有所戒责。
光宗疾稍平。
三年三月朔,公始获对。
是时,上五日一朝之礼,率多官至重华宫传旨而免。
至会庆节上寿,车驾不出;
冬至朝贺,又不出,都人始忧。
十一月十六日,公对便殿,谨复规谏切深,上意开悟。
虑寿皇或不乐,曰:「卿宜以此意奏禀重华」。
公对从官无诣重华故事,上曰:「亦何嫌?
卿可寓文字封入」。
公承命退,白大臣,大臣难之。
公与嗣秀王伯圭雅厚,力请伯圭调护两宫门,因曰:「闻宫中妇姑之分素严,盍请诸寿成,少加附接」。
两宫之情既通,后六日,光宗及中宫俱诣北内,从容竟日,都人大悦。
上疾生于疑惧,公每曰,处常人父子之际尚有不易言,故凡进对,所以开导弥缝之不遗馀力。
四年正月,光宗宣引赐酒,款甚。
明日,命知贡举
未几,同知枢密院事
公辞以高宗尝有圣训,宗室用至侍从止,不敢当二府
监察御史汪义端与公贡院议不合,奏疏诋公曰:故事,宗室无位二府者。
上徙御史为他官。
给事中黄裳封还诏旨,曰:「御史实忌贤,不可不黜。
青天白日,人皆知其清明,御史独不之知邪」?
上又为出御史
公愈不自安,辞不拜者凡十有二疏,最后上请之寿皇,乃召学士答诏,谕以绍兴圣训用折秦桧阴谋,盖有为而言也,此除尽寿皇意。
二十有六日始拜。
秋七月,迁知院事
时光宗疾虽平,疑未尽释,辞曰:「陛下久不诣北内,臣安敢迁官?
武兴主帅吴挺死,陛下每疑其不死,而久不除。
人臣职当言,不得其职,臣安敢拜」?
七月至于十有一月,不拜。
会将以至日上太皇太后册宝,左丞相留正知阁姜特立复用,请辞机政,俟命于郊,久之不召,右丞相葛邲方被论亟去,上面命公为礼仪使
公奏曰:「太皇册礼,故事当以宰臣为使,陛下有左右相,不以命,而命臣,非所以严大典」。
上乃许差留正
公即乞降旨遣中使宣押,且宰属往谕旨。
于是左丞相复入。
上于奉册前五日诣重华宫,都人大悦。
册礼成,有旨趣公受告,公谢曰:「臣久不奉诏,徒以朝廷数事,臣不敢安。
今陛下已过重华留正复相,独馀一事。
武兴朝除帅臣,夕拜命,不敢复辞」。
上欣然许再过北内与寿皇议之,公乃受命。
公惟不欲吴氏继世掌兵权,以张诏代领武兴之军。
公于大事以身任之,类此。
然中心所甚忧者,上父子閒事也。
光宗出门,于语辄悟,入辄复疑,群臣人人言,言或无不至,上悉容受,而疑终不释。
五年孝宗始不豫。
夏五月,疾寖深。
二府一日诣寝阁问疾,孝宗数目丞相及公,若欲有言,而不果发。
翊日,光宗御后殿丞相率同列请上诣重华侍疾,从臣随入,谏臣、台臣继入。
閤门吏以非故事止之,不退,丞相以下请之益激,上益疑。
丞相退诣仙林寺待罪,节官共邀止之,乃斋宿都堂
明日致祷天地宗庙,寿皇疾未瘳故也。
越二日,宰执俱请对,先以待罪劄子进入。
上令知閤门事韩侂胄传旨云「宰执并出」,于是俱出于浙江亭俟命,丞相独远。
孝宗闻之,忧甚。
秀王丞相孝宗意,宰执复入,有「始终扶持」之语。
或以误传旨交责侂胄侂胄乃奏曰:「昨日传旨,宰执出殿门,乃出都门,乞遣中使宣押」。
光宗不许,侂胄请自往,许之。
公等乃复归第。
自是孝宗疾弥留。
六月八日夜五鼓重华大阉扣公私第曰:「寿皇已升遐」。
有顷,中书以劄奏闻,公持不上,恐上疑,或不出视朝。
九日,上视朝,首以提举重华宫关礼状进,许即过北内矣。
日下昃不出,宪圣御札宰执邀请车驾,缴进久之,封出无处。
宰执不得已,遂率百官诣重华宫发丧,内外不胜哀。
十三日,将成服,公与中书议请宪圣垂帘,暂主丧事。
密谕朝臣詹体仁徐谊达意于少保吴琚,俾从中请之。
宪圣素简严,令中人传旨云:「太皇十岁入宫,今已八十,未尝与宰执相见。
所议丧礼须请皇帝主之」。
公等附奏曰:「连日在南内请对,不蒙宣引,累入文字不报。
今率百官赴南内恭请,若皇帝不出,百官必相与恸于宫门不退,人情骚动,恐为社稷忧。
今请太皇太后降一指挥,以皇帝有疾,权就宫中成服。
然丧不可以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
太皇太后,寿皇之母也,请代行祭奠之」。
良久质诸典故,议始定,乃成服。
是日公请垂帘之意,盖以国本系嘉王,万一不得已,该有宗社大计,即可于帘前奏禀。
命出帘帏之閒,事行庙堂之上,体正言顺,则无后艰。
吴琚素审谨,或曰太皇不欲令后家大议,此议竟格,他人不知公意也。
十八日,公与宰臣参知政事陈骙同知枢密院事余端礼待对于和宁门外,不报。
退,同入奏云:「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蚤正储位,以安人心」。
不报。
时中外阻绝,都人汹汹,有言二十四日再以建储请,批出但有「甚好」二字。
明日同拟指挥以进,乞上亲批,付学士院降诏。
是日晚,御批乃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閒」。
封题「付丞相」,丞相色惧。
二日,大臣乞奏,不报,复以所拟指挥进,批出云:「可只令施行」。
又不送学士院
二十九日,再乞面奏,不报。
晚,付出封题独异,丞相启封,付吏掌之。
七月旦,公问丞相前奏如何,启封,见牍尾御批十六字,丞相色忧。
明日朝临,仆于庭,因不出,密为去计。
孝宗疾弥留,外言讪讹,无有不至,云:京口三军谓寿皇已崩,朝廷密不发丧,欲相率缟素向阙。
都人骇动,公因殿前指挥使郭杲来谒,问曰:「京口事亦闻之乎」?
曰:「闻之」。
公曰:「万一有此,太尉何以处之」?
公知所传妄,特欲观杲之对,以察其心。
拱手曰:「兵家以直为壮,使将若何」?
公察可与共商国事。
至是宗社之计益迫,丞相去之,公自度不得辞其责,而内禅之义决矣,独患未有可使以腹心语者。
工部尚书赵彦逾按行山陵,别公私第。
公与彦逾皆宗姓,是日语及国事,公泣,彦逾亦泣。
公因微及与子意,彦逾乃喜。
公知彦逾深,因谬曰:「郭杲倘不同谋,若何」?
彦逾曰:「某当任之」。
公曰:「正持棋不敢先发,此非尚书不可也」。
彦逾明日复命,公曰:「此大事,已发诸口,岂容俟来日乎?
某不敢入私室,退坐屏后,以待尚书之至」。
顷之,彦逾再至,议遂定。
公折简丞相少留。
明日孝宗大祥,丞相五更入奏致仕,易肩舆出城去。
公率同列两入奏,乞宣押留正,不报,人心益摇,公处之如平日。
吴琚之议不谐,于是与徐谊叶适谋可白事于慈福宫者而侂胄进矣。
侂胄者,忠献魏公之后,戚里也,素善慈福宫内侍张宗尹宗尹知宪圣深以宗社为忧,閒以语之。
侂胄蔡必胜同在閤门必胜同里侂胄必胜以见等,等以白公
公乃遣侂胄以内禅之议请于宪圣,侂胄不敢前,第附宗尹以奏。
宗尹不获命,止令劳公而已。
明日,公再遣侂胄,辞不往,公曰:「可且谢太皇宣谕」。
因致前,请强侂胄侂胄乃往,复于宗尹附奏,竟不得太皇意。
侂胄逡巡退。
关礼者事寿皇久,邀问侂胄之来何为,不以实告。
怒曰:「自是一家,何必隐」?
指天誓不泄。
侂胄乃具述公意,曰:「知閤少俟」。
关礼入见圣而泣,圣曰:「汝有何苦」?
对曰:「小人无事,天下可忧」。
圣蹙额不言。
曰:「圣人读书万卷,洞晓古今,亦见有如此时节,而可保其无乱否」?
圣曰:「此岂汝所知」?
曰:「此事人人知之,今独大臣镇压耳。
丞相已去,圣人知否」?
圣曰:「丞相无谓」。
曰:「丞相诚无谓,今所赖者赵知院知院旦夕亦去,中外谁赖乎」?
言与泪俱。
圣惊曰:「赵知院如何去」?
曰:「赵知院于官职何有,虑禫祭后亦去」。
圣曰:「此非汝所知,同姓事体与他人异」。
曰:「赵知院之未去,非但同姓,以有太皇太后可恃耳。
今欲定国家大计,不得太皇太后旨,策无所出,亦不过去。
赵知院去,天下将如何,愿圣人三思」。
圣曰:「所遣来韩侂胄安在」?
曰:「臣已留之,今俟命」。
圣曰:「可令谕知院,好为之」。
关礼侂胄
来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执政侂胄复命。
日已过午,公始以其事语骙、端礼殿帅杲。
关礼使其姻党宣赞舍人傅昌朝密制黄袍。
兵部尚书罗点以光宗未执丧,群臣不当释服,犹以衰服朝临。
是日,皇子嘉王谒告入临,公简宫僚彭龟年曰:「王无他否?
来日禫祭,重事也,不可不出」。
甲子,禫祭,群臣入,王亦入。
公率百官诣大行素筵如常仪,因入劄子,请圣垂帘,令关礼圣之命请王入。
顷之,垂帘,公与同列再拜诣帘前奏曰:「皇帝以已疾,至今未能执丧。
臣等六月十八日以后累入劄子,乞立皇子嘉王皇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
继乞送学士院降诏,又批出有『念欲退闲』之语。
太皇太后处分」。
圣曰:「皇帝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
公奏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
圣曰:「好」。
公袖出所拟太皇太后指挥以进,曰:「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自欲退闲。
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太上皇后」。
圣览讫,曰:「甚好」。
公同奏,曰:「新皇帝仁孝,必能敬事两宫。
自此太皇太后可以安享四海之奉,受万年之福,臣等不胜庆幸」。
同再拜,又奏曰:「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
独恐两宫父子閒或有难处者,却用臣等商量封入,须烦太皇太后主张。
如无事,亦不敢上渎天听」。
圣许之。
又奏曰:「上皇疾未平,乞令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官任其责」。
内侍奏曰:「杨舜卿在此」。
公召至帘前,面付之,舜卿垂泣祈免,圣不许。
于是圣劝上即位,上固辞,令关礼等扶掖出帘。
上顾公曰:「某无罪,恐负不孝之名」。
公奏曰:「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
今中外人人忧乱,万一变生,置太上于何地,尚得为孝乎」?
众扶上入素幄,披黄袍,犹立而未坐。
公率同列再拜称贺,又降,再拜,始引殿帅杲、步帅阎仲入贺。
杲、仲先退,如祖宗故事,分兵宿卫北内
上诣几筵殿,哭尽哀。
公等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
上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公等升幄,内侍扶掖上,亲行禫祭礼,群臣始得拜哭于几筵殿下如旧仪,内外俱恸。
都人闻上即位,始奠枕矣。
方公之未定大计也,乐祸者切切耦语。
襄阳邻敌境,有归正人陈应祥者诱聚亡命□党连裔,号檄,辞指辟不可闻,谋以七月望为乱。
先一夕登极赦至,其徒去之而散。
呜呼,公之功大矣!
古所谓社稷臣者,公足以当之矣。
或谓上新即位,如韩侂胄者公宜度时之宜,与郭杲并建节钺,以收其用,公不听,反裁抑之,衅由是生。
侂胄既阴窃主权,凡不得志于公者潜相附和。
公在相位甫六月谏官以危语撼公,指大忠为大逆。
公既去位,台臣相继诬公不已,竟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道薨,天下冤之。
侂胄用事久,欲稍释中外意,复公资政殿学士大中大夫,后又赠少保,而公之大功大谤卒未白于天下。
上察侂胄误国,竟以伏诛。
嘉定元年二月,始尽复公元官职,谥曰「忠定」,且用其长子崇宪监进奏院
崇宪奏,乞检照先朝陈瓘司马光复官故事,以先臣心迹下百官廷议之,大罪大冤宜使明白,则朝廷之大诛大赏乃可信于万世。
于是吏部尚书楼钥等奏:「凡前奸言诬史,悉宜删正」。
诏曰可。
十有二月,内出亲札,特赠太师追封沂国公,而后四海之心始慰。
公讳汝愚,字子直太宗皇帝元子,汉恭宪王元佐八世孙也。
皇曾祖讳士虑,东头供奉官
皇祖讳不求,成忠郎
皇考讳善应,修武郎
公既贵,累赠皇曾祖太师,妣龚氏陈国夫人
皇祖太师、申国公,妣晁氏吴国夫人
皇考太师庆国公,妣李氏冀国夫人
庆公之葬数年,正献福国陈公题其墓曰「皇宋笃行赵君之墓」。
其后侍讲朱公熹为之铭,又谓:「汉恭宪王至德高行,为宋太伯,心融迹泯,世莫予知,益期其后之必大也。
庆国复有至行,是实生公,为国贤辅,拯时艰危,迓续我国家之永命」。
绍兴十年二月丙申,公生于嘉兴之崇德县
申公晚监饶州馀干酒税,卒于官,庆公申公于县东郭,因家焉。
家甚窭,而德则丰。
公蚤有大志,每曰:「大丈夫得汗青一幅纸,始为不负此生」。
初以取应中选,益杜门读书,年二十七遂冠多士。
左宣义郎佥书宁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未赴。
冀国忧,免丧,召试馆职
孝宗方锐意恢复,公始见上,即面奏曰:「臣惧有大言无妄之人窃窥陛下意,迎合取宠,争言违战之利。
愿陛下含忿忍耻,力为自治之计。
虚怀纳谏,以辅其德;
任贤使能,以治其政。
开布大信,以系中原固结之心;
务农训兵,以隆本根不拔之势」。
孝宗称「卿言甚是」者再。
公又曰:「归正人皆祖宗涵养之馀,不堪胡虏之暴,今如脱寇盗,得慈母,宜求所以慰安之」。
因陈三说,大略谓:不当以伧荒待之,当选用其豪杰,勤恤其有无。
孝宗复大嗟赏。
是时上病,士大夫苟媮虚诞,下诏戒百官,将必行赏罚。
公适轮对,奏曰:「省刑重赏,人主执此以御天下,顾亦何施而不可?
然陛下深居九重,人臣功罪岂一人智力所能尽,愿益选公正敢言之士,俾任耳目出纳之寄,陛下虚怀而听察之,则是非明而赏罚行矣」。
朝廷方议遣汎使,有挑敌意,公曰:「陛下锐于图事,苟有道可以丰财,则利害未暇究也;
得人出而任事,则贤否未暇择也。
愿建宏远之规,不以小利动其心,不以速成败厥事。
求贤为上,立政次之」。
上察公尽忠。
张说签书枢密院,公时为著作佐郎,不往见,率同列并请祠去,不报。
会吴国夫人讣至,公不俟报,即日归省,庆公因自劾,上不加罪。
以公知信州,陛辞,为上论汉初多循吏,至武帝好大喜功,而俗凋弊,吏治始无以德化称者矣。
人主苟清心省事,节用爱人,使民俗富厚,而政化可行,然后久任以责其成,虽使郡邑皆、鲁可也。
公至上饶,会安南贡驯象十六,所过骚然,公乞留之广西,阙则取,不报。
乃预为条约,凡广舍薪刍供给之物悉有式程,比过郡境,民不知。
其返也,具舟出诸境,无一毫扰。
上饶诸邑输秋苗,取赢无艺,公请立为定制,下二等悉罢之。
城郭民每岁推较物产厚薄,吏弄其閒,数日不能决,公下令使自以义相均,一日而军民大感悦,于是兴庙僧舍祠公。
祠成,公故觞客其閒,书「一杯亭」三字,谓身后千载名,何如生前一杯酒,卒不使设像。
公薨,乃像而祠之。
天台守以嫌,留公两易。
方入境□盐之禁,公虽数月当代,不以暂而苟。
台城多颓圮,山水数冒郭郛,且城门宽而大,其潮一夕抵其下,民不独忧水,而忧盗。
公亟命板筑,城坚而诸门楼高耸,虽有水大至,城不没者三板。
郡岁输上供银米之物,务在所纳钱楮半,皆公力行,以见钱市银米贡岁者调矣,数年人无愁叹。
公之为政大体如此。
□□西过阙奏事曰:「陛下即位之初,天下皆以英才不世出,无不延颈以望太平。
今将五年,而治不加进,岂所由而不得其道」?
词语益深切。
东南病月桩钱,为民害,江西七十万,率横歛而创之名,公奏乞视其最甚者蠲之,朝廷重于施行。
公察宜春□□诸邑为尤甚,除其力所可除者,公意殊不惬。
是时有旨籍黥流卒之健者为军,名曰敢勇,江西、湖南各屯千人。
公奏曰:「今日聚之甚易,他日散之甚难。
江西帅司旧有亲兵千人,今生一军,必相疑忌结隙,有意外虑,非但徒费资粮而已」。
不果行。
公每轻车,携主案吏二、候兵一,驰原隰访民疾苦,自帅阃而下悉严惮之,而不敢肆。
踰年,上思公,召赴行在。
会庆公卒,公执丧如庆公之所以葬申公吴国,而于祭葬又酌司马氏以行之。
既祥,卫丞相□□公,奏以吏部东宫讲官召。
未几,迁秘书少监、兼给事中,封驳无所避。
内侍陈原有宠于德寿,添差浙西副总管,公因书其续增秩黄,上疏论之,谓「建炎诏书初数内侍与军官交通,如僭役禁兵具不可,今乃假以一路总戎之任,恐非太上意。
王中正李宪所以基童贯开边祸,如陈源者,望今解去总管,以为万世子孙无穷之法」。
孝宗大喜,进呈德寿,高宗亦喜。
明日,上谕宰臣赵雄等,凡内侍宣职,悉改内祠
祖宗之制,密院文书,细大皆经门下省,至张说西府,托言边机军政不宜泄于外,由是密院事关送银台司者百无一二。
公上疏论:「东西二府皆朝廷治乱所关,今中书庶务无一事不过东省,何独密院而不然与」?
凡四上疏论之,西府大臣不悦。
公徙天官,犹面谏之不已,孝宗感悟,遂如旧。
于稍摄琐闼仅五阅月,所论驳甚多,如韩彦质□□陈劝讲陆游召为定远总戎,皆以公封还而寝,中外浸不以为吏利。
权吏部侍郎太子庶子
公曰「论忠,职也」,首奏疏及上左右,其略曰:「陛下以兼听为美,而或来肤受之言;
以分任为功,而适启多门之弊。
潜窥圣意,密预政机。
大臣依遵听命,事有不可而莫敢与争,否则缔合往交。
上虽不言,而实行其意」。
盖指知閤门事枢密都承旨王抃用事也。
他日又奏曰:「今夏六月,有客星出传舍,守之三月。
传舍九星在华盖之上,宾客之馆,即今掖门之外閤门客省是其处也。
臣闻閤门中有用事者,陛下委之招接北东人事,踪迹秘甚。
又闻委以将帅之权,付之帷幄之任。
上天垂象,端不虚发」。
公所言皆人臣所难言者,上意稍动。
会北使魏正吉、萧贺正旦,要人主起受书如旧仪,孝宗难之,朝见改别日。
亟具奏曰:「使人奉书不虔,万一处之稍失事宜,诚恐黠虏益骄,更贻后患。
今莫若且令馆伴臣僚委曲开谕,援之以公例,晓之以至诚。
我直彼曲,彼将何辞?
然后□□□封进国书,徐降旨拦朝见。
若彼坚执倔强,则当致馈有司,稍如常礼,移文对境,告以事因。
但当曲折其辞,不至遽生边衅。
若姑务曲从,别加厚赐,非惟有伤国体,亦恐更启戎心」。
奏入,已先许使人明日用旧仪见矣。
明日,公侍殿上,孝宗数目公,意极悔之。
北使去,公亟请对,遂出外,朝野称庆。
公因入奏,请罢诸军承受,复还将帅之权,如祖宗故事,用文臣为枢密都承旨,曰:「今日之弊,其最大者无如诸军寘承受
将帅祸福轻重之权阴制于其人,而货赂之风、掊尅之政行矣。
将帅者,三军之司命,其赏罚进退在人主,蒐选考察则宜责之大臣。
昔汉之高、光,唐之太宗,聪明英武过群臣何啻百倍,至于任使诸将,以来人物,亦必访之萧何邓禹房玄龄数公。
今大臣平居,恬然不以人材为意,一旦边陲有警,陛下谁与谋者乎?
至若承旨一事,权任尤重,改弦易辙,实在此时」。
孝宗悉如公请,尽罢诸军承受,始以吏部侍郎萧燧枢密都承旨
公又谓:「古者命将率皆王之卿士,本朝不逮前古,正由选任之际,文武太分。
今十万之众付一武将,不使一二士大夫参制其间,平居无事,莫可谁何,一旦多事,或恐为腹心之忧也」。
于是奏乞于镇江建康鄂渚武兴每军置参谋官一员,江、池等处未有主管机宜文字者增置。
且言曰「不稍优其礼,则士不屑为,虽精选其人,亦无益于事」。
孝宗曰:「朕久有此意。
春秋晋六军皆卿士也,欲仿古制行之」。
公对曰:「裴度淮西之役,判官、书记皆朝廷之选。
晋亦有兵曹、骑曹之类」。
孝宗曰:「记室亦古官名也」。
翼日以谕大臣,而两府恶侵官,托宜以使东西二府掾属议资序而退。
他日又奏及之,孝宗与公反复论其事,会公补外,议竟不行。
公言:「方今州郡,兵冗不精,徒困民力。
捕盗改官,非祖宗法,滋长奸伪,贼害无辜」。
上悉推行之。
于闽谋帅,公以集贤殿修撰出镇,念当去国,孳孳以数千言进戒,惟恐人主始勤终怠;
且及国事之大者凡四,而裁抑吴氏其一也。
谓:「自古天下之患常生于所忽,患生于所忽,则必有出于人意之所不料者。
及其出于意所不料,虽有谋臣勇士,将无所用其力。
今吴氏专蜀兵已久,一方之人皆习熟其姓字。
及时无事,宜渐裁抑之,不然或为后患」。
孝宗为之动。
公之精忠远虑多此类也。
闽俗生子往往不举,公创举子仓,凡贫不能举其子者,以书其孕之月而籍之,及期,官给之米,而使举其子,所全活甚众。
州有二湖,附郭田数万亩,旱则湖可溉,涝则可泄,故无凶岁。
或租其潴水之泽,各封域之,官利其入,不之禁,湖以塞。
公奏罢之。
西湖,使与南湖通,筑长堤,植杉,创六闸堰,以时潴泄,遂为一方永久之利。
公薨,人即湖上祠公,以无忘公之德。
临汀之民喜兵好斗,官又调民运盐,而强鬻之民不堪,则起为盗,与官敌。
公请行钞法,而禁官鬻。
格于异议,乃力求其疾苦以宽之,民始稀为盗。
然公于治盗甚有方,严兵绝其抄掠之路,而约其许以自新,如约者贰之,不用命者执而戮之,既平而厚抚之。
尝有海盗,遣舟师讨捕,赏罚明信,悉禽之,盗不敢犯。
公于大事如此,于细事亦委曲用意。
郡治之幽处得小室,公榜曰「不欺心」,令二老卒守之,以待讼之无左验者,与骨肉之讼而不致其相伤者,使处其中,率感悔去,人至今讼其美。
居闽三年,加杂学士帅蜀。
临遣,劳勉谆悉。
公首辟刘光祖杨方入其幕,上命中使以香盒、象笏、金带、酒器为赐,公囊无所有,密于市肆鬻金一十两赠中使
中使奏闻,孝宗戒曰:「赵学士素清贫,谨勿受」。
中使宣上旨,纳金而去。
公感上深知,第薄劳其驺御,中使亦不敢受。
公之清节素著,入四川境,关外三大将不敢以常帅待之。
吴挺遣使于公所,赉持酒十樽、三百颗而已。
青羌奴儿结扰黎边馀十年不去,公以计禽而戮之。
其馀党有以「杀降必益启边患」为言者,公不摇于浮言,使严备以待之。
奴儿结有弟曰三开,声言入寇,公察其妄也,戒勿动。
明年,三开三犯边,边有备,悉败退。
公恐群蛮与之合,因闻之黎,三开势益孤,竟以忧死。
方公开藩甫浃日,马湖蛮犯嘉州笼鸠堡。
公榜郡县毋袭故例辄招徕,许之赏犒,第谨边备,绝岁赐,禁互市以困之。
蛮悔过,尽归所虏,具所当偿以请命,乃许如故,馀蛮俱怗服。
虚恨蛮族最强善斗,破小路蛮,并其地。
地与黎接,每以朝廷不许其互市,数犯边。
至是将许之,公奏曰:「黎州三面抵边,西南有五部落,正南有弥羌、青羌,东南有邛部川,若更开此一放与之互市,必大为忧患。
与其许之而重贻他日之深忧,不若拒之而宁受目前之害扰」。
上谓公有文武威风而知大体,益无西顾忧。
公创招西上五百人省屯,咸近岁出死力冒白刃以捍雅边者,犹公所招斗士也。
公治蜀,事细大悉究心焉。
每与蜀士大夫以文艺相尚,而为职业文法,为疏勉之,事以成法要其归。
爱士恤民若饥渴,节用度,有馀以宽民赋。
其于蜀物,一毫不买于市。
民当输仓,使自概量,各挈羡米去。
道路之说尹者如出一口。
成都大火,昼焚室千八百有奇,不遗其一,则己俟罪,抚暴露,给食贷缗有差,大门衢巷,经理比屋,民忘其灾。
先是府东千金堰溉民田十七万亩,岁调民钱以亩计,役夫十一万六千有奇,编氓笼利,为之岁辄一易。
公规欲易以石,使水不可齧,官预贷民五年为之,岁使偿之,五岁之后无复科歛矣。
而掌执堰事者与郡县吏岁利其后□人,使腾说于辇下。
前茶马使王渥时为大理卿,恶公尝奏其以老弱马希赏,鼓以火事,奏不以实;
又星变,来言或指为成都之火焚万家,或有谓石堤劳民不可为,以应诏
台臣陈贾因投隙摇公,请下部刺史核实。
孝宗曰:「焚万室,此必王渥之言也」。
朝廷乃下公同监司条具,公不敢预,悉付漕、宪。
漕、宪躬阅火,所不可诬,独谓石堰役大难成而已。
公因力请祠,孝宗金字牌遗,批奏牍还之,曰:「朕已察其浮言,卿可安职」。
然忌公者众矣。
公犹不为少贬,如二部刺史,怨益多。
孝宗召公入,光宗趣召,不果入,除长沙,因改太平州
公量其无事,表谢曰:「閒问读书,还视于千古废兴之际,益复有忧国之意存焉」。
太平为州,岁入秋苗以斛计者十五万七千有奇,而上供凡十四万斛,留州者一万七千斛耳,漕司岁又尽取之。
郡计岁五万斛,例悉赢于输入之际,公与潜议,不复取留州米,于是概量减十七,且□用以代民赋之偏重者。
甫半岁,复镇七闽。
光祖御史论事去国,谒公当涂之境,公酌之,酒酬公位下,慨然有死宗社意,盖公之中抱未尝一日而忘吾君也。
三山卒从都下闻公当再往三山,归,未入城,语传,驩趋而随以问者无数。
公既至,益务崇教化,爱民如子,民益孚信,而治不劳。
诸邑,与为约,除旧逋,定常赋,戒曰:「濒海之民非盐无以生,每一切绳以法,使人每为盗」。
三山民众而食寡,公每期招米商,民食常足,而人不知也。
五代因时之制,悉有深意。
公三历帅,入为天官长,是群臣争言安便和平,足以为治,公见光宗,即奏曰:「臣历数郡,首尾十年。
自蜀至闽,身行万里,所见闾阎之内,民实困穷,郡县之閒,吏多贪浊,风俗媮玩,边备空虚,将帅掊克,士卒嗟怨。
愿陛下慨然发愤,志于有为」。
光宗宽仁尽下,公又虑邪说入之,曰:「君子今日论某人,明日论某事,积违忤以取人主之厌,不可不察」。
凡所定必其有益于主德,以诚心感悟。
其掌铨曹,每病勿守资格,无所进退,奏乞别贤不肖,择其可荐进者以闻。
俄擢贰西府,责益重、忧益深矣。
踰年,会国哀多故,既身历大策,而宰席虚,即从其次奏召留正长百僚,遣两中使趣之。
又以朱熹有重名,俾以待制经幄
于是无日不收召士君子之在外者,以光初政,慰海内望。
初公之亟留公也,欲与之同心辅政,布贤者于要路,一二月间,事可略定,公乃引去。
侍御史张叔椿奏弹留正弃国去,不当召,公迁御史吏部侍郎
上以东省虚员,命公兼参知政事,公奏留正至,乞免兼。
公解省事甫三日,除特进右丞相
公惧,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
力辞不拜,以特进枢密使,而知院事已命骙矣。
公拜枢密,而辞特进
公平生善论事,所帅福唐,遇地震之变,上疏于孝宗,宜罪己求言,以答天戒。
朱熹闻之,叹曰:「是得藩臣告君之义矣」。
及镇蜀,奉高宗遗诰对家人僚吏大恸,退具手札慰孝宗,且为三说以献,其一谓:会稽𣪁宫规制浅薄,舜都蒲坂,葬苍梧,禹都平阳,葬会稽,当复祖宗山陵之制。
其二以皇太后春秋高,太上既葬,请皇太后南内,以便侍养。
其三,修奉山陵,宜遵遗诰俭约之训。
至是孝宗大行,公反覆论𣪁宫非是,日往岁深,阜陵其深不盈九尺,闻者寒心,欲改卜山陵,与宰臣议不合。
赵彦逾为按行使,迎宰臣意,为之属者和而助之,与覆按使悉不主公说,而党始分矣。
小人因二公之议山陵不合也而间之。
会留公裁抑经筵,更易台察,士寖不悦。
韩侂胄欲自用事,得其便,从中出留公于建康,复命公右丞相
公本倚留公共政,怒侂胄不以告,侂胄谒公,公故不见侂胄惭而忿。
签书枢密院罗公点曰:「公误矣」。
侂胄与语,力释之,公亦悟,复见侂胄侂胄意终不怿。
公辞不拜右相,至于再三,不许。
覆按使时为中司,与彦逾等谋共挽其党为察官,而言路始与公敌矣。
罗点黄裳卒,公益孤,对客辄泣下。
罗点死,侂胄拔其素所与,亟用之。
黄裳死,上益无所倚信。
彦逾觊欲与同升,恨公使之帅对,疏廷臣姓名于其上,皆指为公党,倾公,且曰:「老奴今去,不惜为陛下言之」。
而上始疑矣。
谏官黄度欲深论侂胄而谋泄,出之于外,公历言之,不听。
朱熹经筵进说,权倖益侧目,中批与外祠
公独袖御笔还上,且谏且拜,无虑十数。
上愠,必欲出之。
公退求去,不许。
于是吏部侍郎彭龟年力抗侂胄窃弄威福,为中外所附,不去必招患。
上难之,公白上,乞留龟年龟年竟出。
又力求去,不从。
连数日,中书舍人陈傅良监察御史吴猎起居郎刘光祖各先后而去,公之势危矣。
时正旦使将至,公不果去。
庆元元年正月八日,北使朝辞,小人知公必去,亟命学士草麻,去祔庙赏。
趣家人治装,曰:「朝廷自宣麻,吾自以私义求退」。
而公之客或曰:「大臣进退,不宜匆匆如此」。
公翻然顾国家大体,复不忍遽去,力免特进之命,凡十有三日,始听迁一官。
公念居大位,志不得尽展;
于议典礼,仅能正太祖东向之位,而山陵夺于群言,于士风奔竞未能革,于民力凋瘵未能苏,军制未复祖宗之旧,边臣未得久任之人,江淮未尽经理之宜。
经术造士,十科荐人,欲如元祐司马公;
重惜名器,甄别流品,选择监司,欲如庆历富、
凡公著所闻于师友,如汪公应辰、李公焘、王公十朋胡公铨林公光朝、张公栻、尤公袤、朱公吕公祖谦,皆欲力行,以见于事业,而未能也。
且时事杂出而多端,人才暂聚而复散,公自知孤立,不可以久,犹汲汲勉主以大有为。
是月二十有五日,率二府大臣面奏曰:「陛下但欲为寻常之主,今臣等朝夕进呈寻常之事,亦或可以偷安目前。
陛下欲建子孙万世之计,必先自立志始。
若圣志先定,臣等亦深愿为陛下条当今弊政,次第施行」。
公不知小人之计已成。
是日用李沐右正言侂胄合谋,首论公将危社稷。
公罢相,朝臣连日奏疏,谓公不应以忠得罪,悉斥逐之。
太学之士坐理公羁窜者五六辈。
公名益高,小人益忌,谓不重贬公,人言不已。
八月,以御史中丞何澹疏,落大观文
十二月,又以监察御史胡纮疏,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
公怡然就道。
旧病渴,医以为热也,投寒剂。
舟行潇湘间,雪大作,爱而玩之,外寒内侵。
衡阳,寝疾,甫四日正月壬午,乘舟,薨,年五十有七。
薨之夕,天晦阴,公问子婿:「今夕星象何烂然也?
且一大星胡为独照我舟」?
将逝,微笑曰:「一无可报,一无可恨」。
公学务有用,侍讲□□□《太祖实录举要》上之;
其后又取本朝诸臣奏议类成三百卷,择其尤切治道者为百五十卷以进。
孝宗谓可与《资治通鉴》并行。
其他平居格言善行,有不可胜书者。
及其薨也,虽遐乡僻聚,稚儿寡妇,莫不愤叹泣下,道路望见其丧舟,焚香而遥哭者,皆是公德及之。
公娶徐氏,先公十九年卒,累赠秦国夫人
公凡七男子:长曰崇宪,今为朝议郎秘书监
崇范,宣义郎、监隆兴府苗米仓,蚤世;
崇楷,奉义郎通判郴州
崇模,从政郎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干办公事
崇度,宣义郎权发遣桂阳军事;
崇实承事郎、监建康府粮料院
崇斌,承事郎、监隆兴府苗米仓,悉有家法。
女子六人,嫁承奉郎、监泉州市舶务汪德辅承务郎、监兴化军莆田县涵头盐仓汪光,宣教郎、知南剑州将乐县刘填,承务郎刘广,其二未适人而死。
男子孙十五人,一人已仕,二人未名。
女子孙十有三人,一人已嫁,一人许嫁。
曾孙一人,曾孙女二人。
呜呼盛矣!
天之所以报公者其在斯乎。
聚族三千,皆无閒言。
藏书五万卷,终身不失儒素。
公在相位,客有闻公言,欲以吴曦为文臣帅,问之故,则曰:「武帅他日又嗣掌兵,非国之利」。
客叹而退。
是时,已深交于侂胄,议弗果成。
公罢相,侂胄专国十年,益得其欲,竟与侂胄表里兴师,而首叛,如公素忧。
嗟夫,使公而尚在,国家之所恃何如也!
公薨之年五月壬午,葬馀干之雕峰。
百岁之后,墓道之碑传信,或有补于太史氏。
其铭曰:
烈烈赵公,社稷之臣。
维天笃生,维国之珍。
扶国于倾,拯时于屯。
天既成之,乃败于人。
曷忍败之,彼贤且亲。
天造则艰,人胡不仁?
匪败我公,实戚我民。
在民既戚,公功以伸。
公虽伸矣,孰救濒呻。
已丧孰补,未补孰陈?
嗟公志远,任重以身。
帝鉴其忠,其语谆谆。
人忌其正,其谗狺狺。
后不我知,犹有鬼神。
公没不恨,光灿斗辰。
公即幽宫,今几秋春。
卓矣伟绩,勒之坚珉。
百世之下,以告缙绅。
岂必百世,怀公如新道光馀干县志》卷二一,道光三年刻本。又见同治馀干县志》卷一八。)
酒酬公位下:似当作「酒酣公泣下」。
吉州刺史蔡直之挽词二首 其一 南宋 · 叶适
五言律诗 押词韵第四部
领閤号亲贵,光宗始用儒。
谅惟医国手,果验活人书。
负郭可税驾,行田宜蹇驴。
相看满川月,无计遣长须。
吉州刺史蔡直之挽词二首 其二 南宋 · 叶适
五言律诗 押文韵
能事实伟甚,谦终尤罕闻。
忘身宾出日,敛手避浮云。
天欲消胡运,人谁靖楚氛。
未刊千字诔,长掩一丘坟。
李丞相谥忠定议1188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四、《水心文集》卷二六、《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宋会要辑稿》礼五八之一○二(第二册第一六六二页)、《南宋文范》卷六三、《李忠定公年谱》卷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五、道光《福建通志》卷二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议曰:公自起居郎极论都城水灾,斥为监当,而抗直之声震于天下矣。
斡离不来寇,在廷茫然,将从乘与以出。
独公请与执政辨诘,遂夺其议,力守京师,虏以退却。
然其留割三镇诏书,击女真之归而募兵以防其再至,皆为同列所排,不果用也。
高宗中兴,首命公自辅,于是张邦昌以僭逆诛矣。
先事河北、河东,录坚守者,建遣张所傅亮往援接之,乞幸襄、邓以系人心而无走东南,使周望、傅雱通问二圣而无踵和约,时中原尚未溃也。
公方除京、黼乱政,渐复祖宗旧法,奏请施行数十事,多中机要。
使稍得岁年之须,则两河不遂陷而虏不敢复鼓行入内地矣,而雠耻因可报也。
不幸又七十五日而罢去。
迄其后常疏外坎𡒄,虽仅免颠沛,而曾不少得其意焉。
自是祸难百出,而南北竟以分裂。
此为国家惜者,所以哀公之心,而深悲其相之不终。
士至有未尝识公面,而坐论救公以死,彼岂有顾望附托而然哉?
盖公之贤,自当时市井负贩,莫不喜为之道说。
然而谤公者亦众矣,其尤甚者,罪公特以计取显位而已,京师之祸,公实使之。
呜呼!
当是之时,所谓谋国者,岂有他道哉?
避走而乞和,誉贼虏而卑中国尔。
以避走乞和誉贼虏卑中国之人而议公之得失,故其自许为谋详虑密,而谓公为略而疏;
自以为镇重能消弭,而谓公为轻锐而喜事;
其恬视君父之仇,畏死持禄,甘为世贱侮,而以公之能尊君以身徇国为人望属者,谓为朋党要结以自营。
故主和者非致寇,而守京师者为失策矣。
则公之负谤于时,固亦其理之所宜得也,何足辨哉!
顾独有可恨者。
夫是非毁誉之相蒙布,必至于久而后论定,是从古以然者也。
公之殁五十载矣,世之论公者,卒亦未有以大异于前日也,何欤?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考公之行事而深察其志,使要其功烈之成就,则岂有愧于孔子称者哉!
悲夫!
谨按《谥法》:「虑国忘家曰忠,安民大虑曰定」。
请以「忠定」为公谥。
谨议。
苏绰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八、《水心别集》卷八
治天下有常道,下不过为民,上不过为君,君民不过欲交得其所愿。
人无异性,则古今无异时,其所以治之者一而已矣。
《诗》、《书》所载,皆上古之俗也。
其人之好恶、逆顺、哀乐、死生之情,微细出入何以少异于今世?
知此理者,、汤、武之治可复见于今日。
盖其所以为治之道,必有相承而不可废者矣,非各务信其术而自为也。
战国纵横,诸子辩士之学起,始取皇帝王霸之道别异而言之,以惑乱世主。
其意以为帝不及皇,王不及帝,而霸之所以异于王者,以其弃道而任智,舍迂而趋近。
夫帝王之道,非不大而可乐也,时异而不能行,民奸而不能胜也。
而后世又有所谓彊国之术者,其说复异于霸。
盖愈大则愈远,愈奇则愈近,变常用巧以求功于天下。
夫平心克己,节俭爱人,务农重本,轻刑薄赋,此岂非为治之常,百世相承而不可变者哉?
韩非商鞅申不害之流,以为此皆帝王已行之迹,熟烂废格而不可施于后世;
且悒然待数百年子孙之效,孰与吾身亲见其朝夕之功!
是以意制彊国之术,务出于前人之所无有,惊骇其民而要束之;
鄙笑先王以为不知出此,而何苦自为迂远难成之意。
秦之亡天下,后世虽知其祸原于,至于彊国之术,立见之效,则不能少贬而废之也。
噫!
由秦而至于今,天下之所以纷乱杂揉,上下相疑而不可治者,岂非失其常道而皆好异术以愚之哉!
民心之所有,则安能强而从我?
今也见其不治而尤其术之未工,将复出于异,则天下几何而不亡!
宇文泰之造周,当元魏败亡残灭之馀,奸雄挟制其命,分为东西。
之所有盖之故地,而苏绰起而佐之,其所行者,又止于计帐、文案、朱墨之程式耳,非有远大之务,欲为帝王者也。
方高氏扼关而攻,西人凛然不能自保,则其为彊国之术,求立见之效,宜有出于韩非商鞅之所未及者矣。
而乃犹用古人治国之常道,爱之如慈父,训之如严师,作六条之诏以教守宰,始于清心以脩身,崇教化而尽地力,然后擢任贤人,矜恤狱讼,均平赋役而已,未尝有奇功过人之智也。
使诚如所论,则其迂谬无术亦已甚矣,尚何足以计功于争夺之时哉?
而周竟用其术以兴,卒并齐灭梁,益以强大,无敌于天下。
然则古人治国之常道,其果相承而不可废者欤?
既已中弃于商鞅数百年,治国者以为不可复用矣,亦有用之而复验者欤!
之身亲见富强之效,而周之存亡在于数世之顷,然则果悒然远待数百年子孙而后可得者欤!
之所论,朴直钝弊,腐儒老生之所能谈也,岂其更元魏大乱之后,人之所不闻不知者,而骤用之,故反以为新奇而可喜欤?
然则今天下之不治有由矣。
举天下之人,皆能言之所言,皆能知之所知,是以朴直钝弊而不足用,其高者则务引帝王之事于荒眇难继之上、闻见之所不及,其卑者尽目前之苟且,或不能如韩非商鞅有先定决然之智,又从而贸贸然求其所以为治之方。
呜呼!
治天下者岂有异术欤?
夫惟通达高明之至,圣智深远之极,然后能力行熟烂废格之事而深信钝弊朴直之言,此唐、虞、三代之所以为大治而不可及也。
者,盖安能之,徒猎闻其一二而已。
蔡知閤墓志铭1205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水心文集》卷一七、《黄氏日钞》卷六八、《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公蔡姓,必胜其名,字直之
其先自莆徙,为温州平阳人
曾祖岳,祖钦
父蔚,赠武德郎
孝宗立,公以武学进士对策第一,授江东将领
故事,将官谒帅,皆小袖衫拜庭下,至公,独袍笏肃揖,帅因请以宾礼见。
召审察,枢密使欲除学官,且致意于公赐,公耻之,谢有疾。
出副东南十一将,捕获茶盐,当赏,公不自言。
召试閤门舍人
曾觌用事,冀公见己,故召众舍人饮,辄差会期,同列屡趣公,公不肯往。
既得对,陈六事移晷。
上诘难反覆,公辨奏从容,手笔付外多施行者。
澧州,母丧不赴。
邵州,论择方面人材及天下大计,孝宗尤异之,曰:「观卿一表,前程未可量也。
勉之」!
命周丞相留公馆伴,公辞。
至郡,言州起总领所钱岁捌万,溪恶舟败,诏易以银。
在邵二年,公私便之。
邵人乞更留一年,勒碑纪政,公皆禁止。
还,知光州,未至,光宗召复为閤门舍人,迁带御器械
未几,武德卒。
上数问蔡某何时服除,诏复为带御器械
御带员足,公辞,诏员外供职。
光宗之在东宫,闻公不见曾觌,对宫僚叹息言「佳士难得」,退朝,常目招。
公自邵州还也,光宗方参决,见于议事堂,谓公:「向在閤门,煞有人称道,今去几何,比来安否」?
其再为舍人也,知閤有阙,将用公,执政亟召刘㢸授之,上固不快,至是遂召知閤门事
公以前此无用士人,固辞,弗许。
孝宗崩,光宗疾不能丧,太皇太后今上即位
却避再三,公与同列韩侂胄扶抱登御榻,涕泪被面,庭中惊悚。
出知池州建德县,解强盗十人,囚称冤,公疑之。
官吏争「狱已具矣」,公阅其案,有弓手坐他事同系,教囚「姑自诬服,幸速见太守」,急呼至,屏人曰:「若知真盗乎?
趣禽,有厚赏」。
盗果得,十人泣拜去,人以为神。
徙知楚州
北神镇少年以剽境外为业,前后不能禁,公日与钱米什伍伺察,用其豪为总首,旬一按试,两界以安。
有效用张㬇,聚众越淮,自称元帅,谋取桃园寨,边人凶惧。
公发,示不知者,密设方计,俘㬇以归,斩于市,然后以闻,诸将叹服,自谓不及也。
擢知庐州
公既领方镇,经度久远,议于今新城斗梁月城中间,合筑相连,创二水门。
建康戍军,徙其家勿更戍。
浚肥河,修巢湖西口闸以通漕。
且造战舰巢湖,并湖民愿为水军者籍焉。
湖有孤姥山,急难可保聚。
乾道中,为寨屋五百,敖仓七十,今浸废,而两淮民马,官可给直听自养,岁大阅以赏激之,朝论相持久,方行而公已归死矣。
合肥桩积钱七万待非常,朝廷意帅以侵用,徙置漕司,公以自节郡费者别储之,更过其旧。
虏有杨桩,数至光州献攻守策,实觇我,守不悟,辄上闻。
公奏拘縻内地,从之。
吉州刺史提举崇道观
将用为扬州,命垂下,嘉泰三年八月甲寅卒,年六十四。
开禧元年闰月壬午,葬瑞安县灵峰寺后山。
妻杨氏,封宜人
子仪保义郎閤门看班祗候
任,迪功郎江东安抚司干官
信,承节郎閤门看班祗候
俦,某官。
女适吉州教授徐泾,先卒。
孙男六人,孙女五人。
公为政,求下疾苦,审郡利病,条画修废,先后必伦。
未尝立名字歛财,而常以其馀与民。
岁时寒苦,赒其尤贫不自业者。
亲至学宫课率诸生,劝教有义,士人兴起
在卢,封马亮包拯之墓,因墓作祠。
赵立魏胜死战于楚,新其茔庙,以公田给祀。
徐谊子宜,公之友也,谪居南安
公时守池,将乞宫观禄归,为徐公奉其母,徐公惊叹,固止之。
四方名士摈于家者,不以密疏,存问无虚岁。
盖公以忠孝发其刚毅,慈良成密察,故凡所必得其大者。
至其小者尚皆可纪,而余不尽录也。
而又有大者。
绍熙初,光宗已不豫,虽御朝,犹苒苒未平。
外庭不知之,多谏上宜北宫省候如礼。
疏积几上,言或讦至,上宽优不加怒,然亦不能从也。
自是中外讹言相汹动,无不讥切过宫者,甚至群以相率攀上衣裾泣曰:「寿皇死也,陛下合上辇一出」!
随至福宁殿不退。
上亦泣曰:「此非卿等行处也」。
急还内,裤緎为裂。
有责宰相:「上有疾明矣。
父子相见,宜俟疾瘳。
公不播告,使臣下轻议君父,可乎」?
宰相怅然曰:「君殆未晓。
夫上实有疾,然讳言疾,日御朝自如,兹所以为疾也。
且人臣无自以疾名上身之理」。
既而孝宗大渐,上成服宫中,中外讹言益甚。
或言「某将辄奔赴」,或传「某军私聚哭」,大抵皆反矣。
朝士潜遁者前后数人,私窃以家去者甚众,近幸富民,竞匿重器村舍中,都人朝夕不自聊。
或又责宰相:「上虽疾而不临丧,无以辞于天下。
嘉王长,若豫建参决,则疑谤释矣」。
宰相又怅然曰:「他日尝降出一草书,书言储副事。
吾袖进取旨,上变色曰:『储副不豫建,建即代也。
朕欲卿知其妄尔』。
然试合辞以请,上再报曰:『甚好、朕欲退闲久矣』。
屡乞奏事不获命,忧惧无所出」。
公自争过宫至孝宗崩,昼不食,夜不寐,私念曰:「夫梓宫无主,而上疾不瘳,请储不获,计且穷。
白太皇太后,遂立元子代执丧,养上疾,其可」。
独与知枢密院赵公汝愚往反定议。
韩侂胄同在閤门公素侂胄,曰:「公于太皇,甥也。
吾欲以公至赵公所」。
侂胄知指,许诺。
公遂挟侂胄赵公参语,因知省关礼白太皇太后
赵公又约工部尚书赵彦逾郭杲宿卫起居舍人彭龟年告嘉邸备进发,皆定矣。
五年七月甲寅禫祭,时台谏官有待罪城外者,孝宗崩,不敢复入,而学官须祭毕将归田里。
太皇太后遂引宰执至帘下,诏曰:「皇帝疾,至今未能执丧,自欲退闲。
此御笔也。
嘉王可即皇帝位于重华宫,躬行丧礼」。
百官泣拜起。
而今上已立,天下晏然复宁者,公本致侂胄赵公,定策遂立元子之力也。
侂胄恃功专恣,立党论为倾者方因之,而知閤刘㢸又内忌公,即胁说侂胄曰:「蔡直之素厚诸名士,今内参密画,外扶正论,非君福也」。
侂胄由是疏公,出为池州
公叹曰:「吾受太上深知,不幸太上有疾将革,命悬漏刻,而吾判家族出此,所以报也。
事属安定,何妄分彼我乎?
祸今作矣」!
亟去,绝口秘前事。
侂胄果为飞语中赵公,贬死衡阳,士不附者,尽以赵公党坐之。
自为太师郡王,擅国命,绝席卿相。
而公连刺外州,默默以卒,悲夫!
公不矜功,不徇利,似矣。
然而以立君为难者,虽通乎百世,犹将难之也。
故余弗敢阙,以待信史焉。
铭曰:
孝宗,重武科;
时蔡公,首应胪。
甚易良,不侠粗;
更外内,绝尤殊;
领宾閤,前此无,遭危疑,建大谟;
上龙飞,公手扶。
出三州,自戏娱;
翩其往,谁特书。
万山中,林集乌。
碑斯今,振古初。
文林郎秘书省正字周君南仲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水心文集》卷二○、《文献通考》经籍考六八
君名字南仲
绍熙元年进士策,秘自宫掖,俚及廛肆,略无不言。
其最切于世论者曰:「陛下聪明为小人蔽蒙甚有三:一曰道学,二曰朋党,三曰皇极。
夫仁义礼乐,是为道;
问辨讲习,是为学;
人有不知学,学有不闻道,皆弃材也。
古人同天下而为善,故得谓之道学,名之至美者也。
小夫谮人,不能为善而恶其异己,于是反而攻之,而曰『此天下之恶名也』。
陛下入其说,而抱材负学之士以道学弃之矣。
恶名既立,争为畏避,迁就迎合,扫迹灭影,不胜众矣。
小夫谮人犹不已,又取其不应和、少骂讥者,亦例嫌之曰,『我则彼毁,尔奚默焉!
是与道学相为党尔』。
陛下又入其说,而中立不倚之士以朋党不用矣。
举国中之士,不陷于道学,则困于朋党矣。
唯其不能可否而自为智,无所执守而自为贤,然后窃箕子公平正直之说,为庸人自便之地,而『建皇极』之论起矣。
箕子所谓『有为、有猷、有守』,是有材、有道、有操执之人也;
『汝则念之』,斯须不可忘也;
『不协于极』而亦『受之』,谓其虽有偏而终有用,亦当收拾而成就之也。
今所谓道学、朋党者,正皇极所用之人也,奈何弃天下之有材、有道、有操执者,取其庸人外若无过、中实奸罔者而用之,而谓之『建皇极』哉?
其故无他,阘冗适尊异,凡庸当奋兴,天下之大祸,始于道学而终于皇极矣」。
考官奏拟第一,中语不用,教授池州
熙宁后道学始盛,而攻短者亦继出,靳侮交杂,意极鄙悖,士不敢辨也,独君能辨之。
至谓道学、朋党即皇极所用之人,则自箕子以来,为之训解者未有及君此言也。
时天下益劝攻道学,新昌黄文叔,名忤要地,御史遂指为魁杰,而君其婿也。
教授,差常州推官
父卒,不行。
主管吏部架阁文字
开禧二年,下诏讼虏曰:「雠耻累世矣,即日讨伐」。
调度汹汹。
君贱不及议,常忧迫不自安,坐起颠倒。
枢密院开机速房,以朝士掌之,兵事密画,皆使论定而后上。
君与选焉,大恐,辞曰:「吾方以先事造兵为发狂必死之药,敢向迩乎」!
朝廷不能夺,与议并寝。
因求补外,干办浙东常平司
明年,召试馆职
虏留兵濠州,江、淮未静,君言:「善为国者,不执理以强势之所难,常顺势以伸理之所易。
今日之急,复和而已,宁使力尚有馀而惜和之早,毋使力已不足而恨和之迟也。
天下繁委,当付俊杰,今庙堂无能,尽出胥吏,苍头庐儿,干政接踵,浆酒藿肉,澜翻其家,根本大坏矣」。
于是擅事者怒,悔召君,谩除正字
赵几道太常丞,论「成肃后山陵不当过江」斥,次且逐君,母卒,得止。
再除正字御史劾「尝以田赂苏师旦」,遽罢。
师旦田入安边库,赂之主名故在也。
嘉定六年,朝廷以近比由馆学牵复者与干官,使其友婿讯君。
君要誓不愿,词甚苦,故命久不下。
九月晦,骤食蟹,下利上喘,闰月朔卒,年五十五。
七年二月某日,葬穹窿山职坞。
君耽书喜诵,出于天性。
十五六时,视吴下问学止科举,心陋之,一往旬日,已,弃去。
岁五易师,一易师为倾动,相播告摈绝。
既从余,初若无所论质,已而耳改目化,气竦神涌,古今事物,错落高下,不以涯量。
顿悟捷得,受之若惊,行之若疑,标树山岳之上,越轶风霆之外,故朋昔类,望尘不及,皆靡弛而逝矣。
常以世道兴废为己重负,一饭不顾私,忧时如家,忧人如身。
人情多玩忽见事,君悸心怛虑,睹缓知亟,老校小史,引坐深语,所知往往非人所能知也。
文词拨去今作,脱换骚雅,欲以力自成家,而瑰丽精切,达于时用,亦人所不及也。
端行拱立,尺寸程准,门内顺穆,廉节整饬。
自赐第授文林郎,终身不进官,两为馆职,数月止。
既绝意屏坐,衣食弊恶。
鸡鸣挟书,尽夜分,皆忆念上口,数千载未了事皆欲正定,名章伟著皆欲铨品,异闻逸传皆欲论述,曰:「此所以遣吾老,俟吾死也」。
呜呼!
材之难也,俗坏教失,苟得一二以自好,故成之难。
成矣,不用矣,不愤不愠,乐而不闷,尤难也。
然则老其不遇之年,伸其不用之业,疑若可矣,而犹不然,何哉?
吴县人
曾祖升,祖渊。
安道承奉郎
娶黄氏。
子深源,嘉兴县乙丑进士也;
浚源,澄源
女嫁湖南机宜卫朴,次未行。
孙曰某,曰某。
始余屡扳君使究其论,君畏浙江之涛,冯翁之巘,屡辞焉。
曰:「未暇也」。
嗟夫!
余固嘱累子而反累余。
铭曰:
孰材多而贱兮?
超昊苍,跨鸾龙,旷一世而仅逢。
孰材少而贵兮?
冒嵚崟,没尘泥,困百谪而穷凶。
虽远求而莫致,常近获而不容;
以并刖,扣牛铎而偏聋。
晋、楚非曾参之对兮,颜回岂与乎比崇!
夕余箱兮纳职坞之月,朝余橹兮进穹窿之风;
悲子不可见兮,余将曷从!
宝谟阁待制隆兴府徐公墓志铭1215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水心文集》卷二一、《黄氏日钞》卷六八、《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公讳谊,字子宜一字宏父温州人
徐寅者,相王审知之孙薄其官,遁于平阳自号处士
以上,无世次,而处士庙于沙冈为别祖。
公二大父仲熙、世充,考迪哲,皆以惠爱称,今江南石马头百间,其所为也。
公贵,赠迪哲奉直大夫
公登乾道八年进士第教授池州,江、浙后进负担来学。
宰相曰:「当为太学得师」。
博士,迁枢密院编修官太常丞
天子亲政久,威柄积上,臣下多皇恐顾望,事惟奉旨而行。
公谏曰:「若是,则人主日圣,人臣日愚,陛下谁与共功」!
色庄
改论乐制,公对:「宫乱则荒,其君骄;
商乱则陂,其官坏」。
上遽和容受规,徐曰:「卿可谓不以官自惰矣」。
丁奉直忧,知徽州
光宗内禅,公奏:「三代圣王,有至诚而无权术
至诚不息,则可以达天德矣,愿陛下守而勿失」。
宰相邀公留,公谢曰:「某方欲劝公去,奈何」?
歙县上妻杀夫,以五岁女为證。
公疑曰:「妇人能以一掴致人死乎」?
缓之,未覆也。
既而实税于庭,死民母及弟在焉。
乃言:「我子欠租,系久不胜饥,大叫,役者批之,堕水亹耳,宿昔死矣」。
然后保正伏罪,并劾受赇吏,阖州感动。
所谓实税者,婺源户馀三万,而逃绝六千,其新安还朱乡户税役十无二三。
公始令民以干照造簿自实其税,应者蚁集
婺源诸大豪不喜,谤于朝,移提举浙西,公请讫籍而行,不听。
公在徽,常单行入村落,除其赋万缗。
山谷叟老,具鼓笛侑酒送公,泣而别。
过朝,疏兵民十二事,持不下。
丞相请付外,上悉钩摘要语,多施行者。
时方拜右丞相,将引公自助,延纳甚密。
公曰:「上圣质宽平,相公宜匪躬协赞。
若意向有偏,祸不旋踵」。
揖而起。
浙西水利尤重,公论其切于时者曰:「昔下流不疏而水上溢,故凿直曲港,还三江故道,开宜兴百渎,所以顺导下流也,惟高亢田径乃潴堰之尔。
昔之言水,如单锷郏亶皆是也。
今开吴松江下流与宜兴渎属之海者,无虑数十百所。
异时浦港磬折以趋海,今近浦之民,多取径直决。
苏、湖、常、秀,旧为泽国,比年雨或后至,种且不入,盖围田众而疏导多也。
小人见利,不畏其害。
围于浅水,既为高田;
围于茭荡,既为稻田。
二俱不已,复有下脚。
始之重陂,太半为土;
始之良田,背水自晒。
十日不雨,农废作业。
然且承用旧说,又将疏之,失利害之实矣。
故旧田沟浍当浚治,围田下脚无辄开,已开未填当捺合。
今之言水者,能行是三说,则高原旧田还为衍沃,而农不病矣。
入为吏部郎,迁右司左司
今上即位,迁检正中书门下公事,兼权刑部侍郎
岁不熟半天下,宰相以命公。
吏或夜半携乞米奏至,歘起拥被,烛其重轻量分数应之。
报下,未尝失时刻。
权工部侍郎知临安府
公叹曰:「京师弹压,如传餐耳,况应办手掬食也,首善何所仰」!
请于上曰:「今鳏寡孤独夜宿煖堂寒苦,而僦钱无所得。
臣欲度都门外为入居养院,费大不给。
内帑皆三朝恭俭之积,陛下幸图之」!
上蹙然曰:「卿言是也」。
赐贯馀四万。
即相地市木。
会有御史刘德秀疏,罢,庆元元年三月也。
胡纮再疏,责副团置南安军,移袁、婺州
嘉泰元年六月,始听自便。
久之,复朝散大夫提举崇道观
二年,王师北出,以公知江州
辞不获,与子浑杖策赴郡。
虏数道迎拒,兵压江、汉
奸民乘隙谋乱,讹言相恐,公捕诛首恶,字其饿羸,恩接宾旅。
募人于浙东,部分练习。
烧墼筑城,创轻舠船,往来捷疾。
夏口而下,依公为强。
虏既去,朝廷是公所为,除集英殿修撰
待制宝谟阁知建康府,兼制置江淮
初,虏围庐、楚不下而归,犹缀濠州以待和,时时抄劫,与我师遇,杀伤相当。
淮人大惊,复迸流江南,在建康者数十万,皆曰「虏再至矣」!
公昼夜拊循,益备禦,请专捍敌,勿从中御。
朝廷疑于和戎弗利,亟移知隆兴府
黑风猺罗孟传与其叔罗时忿争雠杀,湖南孟传而右时。
孟传怒,杀飞虎亲兵以叛,祸连江西,吉、赣四州劳于戍守。
孟传因土豪以情愬公,且乞降,公为列上曰:「受降非臣事也,顾大计宜听」。
诏许从江西降,而公已病。
既而赏及两路,公不预也。
嘉定元年,有星陨州之南,明日七月朔而公卒,年六十五。
二年十一月朔,葬于鸣山
夫人宋氏,先公卒。
二子,冲,迪功郎
浑,将仕郎
长女嫁西外宗教林士逊,次进士章学礼,幼未行也。
公少而异质,自然合道。
天下虽争为性命之学,然而滞痼于语言,播流于偏末,多茫昧影响而已。
及公以悟为宗,县解昭彻,近取日用之内,为学者开示。
修證所缘,至于形废心死,神视气听,如静中震霆,冥外朗日,无不洗然自以为有得也。
前后执政以国事访公者,告之必尽。
初,光宗疾,免到重华,而日视朝毋改,中外交章论切
公既入谏,退见宰相,泪落曰:「上慰纳从容,然目瞪不瞬而意恍惚,真病也已!
盍为诏四方祷祠郊庙,进皇子嘉王参决」。
丞相未及用,跳之徐村,上使公谕还浙江亭,复其位。
疾终不愈,孝宗崩,又不能丧,公与少保吴琚议,请太皇太后临朝,扶嘉王代祭,答群臣礼,幕士取帘帏俟命,后自祭奠,乃止。
于是将禫,上临丧未可知也。
公忧愤呕泄卧,责赵丞相曰:「自古人臣,为忠则忠,为奸则奸;
忠奸杂而能济者,未之有也。
公内虽心惕,外欲坐观,非杂之类欤!
国家存亡,在兹一举」。
赵公问策安在,公以知閤门事蔡必胜授之,使同为知閤韩侂胄固请于太皇太后
禫之旦,嘉王竟立。
呜呼!
当是时,谤讟横流,而天下之口不可遏矣。
微公定计,将使一夫攘袂而趋,然则社稷永安而宗庙常尊,泽施于今者,公之大节不可掩也。
余观公忠利惨怛,能任大事,视人如己,本无以取嫉于世,而世亦无忌公者。
侂胄既得志则骄肆,公面诲之,惭恨,故得祸最酷,流落十年不复用。
铭曰:
古之闻道,以身为言;
开乾阖坤,圆方各旋。
后之闻道,以言为身;
因其已行,笔舌之陈。
人实不弘,狭而易安;
公胡早悟,婴此百难!
绍熙讧讧,天作闵凶;
举世惊哀,莫敢弭锋。
公初何营?
裂肝碎脑;
公后何成?
宗国是保。
彼谮人者,不祀忽谮;
畀尔枕席,诒我泥涂。
生不求荣,死不求谥;
人臣之义,惟以自致。
鸣山高高,终风续涛;
爰居时来,助其永号!
嘉定八年三月□日。
宝谟阁待制平江府赵公墓铭1220年2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一、《水心文集》卷二三、《黄氏日钞》卷六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秦悼王四世惠州防禦使叔侯,生训之,知永丰县,有惠政,军兴,数调发而民不烦。
孟太后江西,卫卒反,攻县,与贼斗而死,赠直秘阁,邑人哀之,庙祀至今。
训之生公涣,朝奉大夫
公涣生公名彦橚字文长
乾道己丑进士昆山主簿乐清
大旱,令索租急,而以故事祷雨,盛服须公。
公不往,曰:「损敛已责,古人所以召和于阴阳也」。
令不得已为罢催,雨寻澍足。
建康府推官,郡议复台衣税。
公言:「地为,既税之;
为丝,丝为帛,又皆税之。
帛为衣,且故敝矣,又可税乎?
且又昔之所废,其可复乎」?
帅异其言,止。
诸司多荐公者,辄推以授同僚。
章侍郎森郑尚书侨福建运司干官
诸县欠赈盐本钱数千万,般卖零落,令佐积穷馁,公请于长,一弃除之。
举员及,旧例用亲嫌去,公曰:「无亲安去」?
卒待满而行。
晋陵县
庆元初,浙西饥,三十县饿死殆尽,独公能活二十万,又以羡钱为五等户代输。
由是擢监登闻检院
时政出韩侂胄朝士无不造门,公叹曰:「诸人今枉此足易,后复直之甚难」。
添差通判江州
彭泽县妻杀夫,州逮夫之父,公曰:「此县狱所无也,而使其父子并为淫妇死乎」?
争累日乃已。
汀州,嫉诸司不荐名士,勉而荐者犹扳置庸不肖中,是辱贤也。
乞诏「自今杰材须特荐,毋得与凡流杂」。
叶八子千人聚汀、赣间,约日破清流县
公始至,以策授巡尉,悉捕灭。
提点广西刑狱。
仕畏入瘴地,多依阻,幕属幸日月尽遣还,本举浔守廖德明、廉守刘炳,显于朝。
抵当库,廪落南无食者。
公念广西重困,盖承平时湖南、北助岁用,或赐封桩钱,中兴艰难,皆废矣。
官自鬻盐利十分,奉运司六,充郡费四。
漕司常取其八,而州以不足者责之县。
吁!
既甚矣!
且其出纳之数,视中州何有,而经总钱乃过正赋数倍,此民所以尤病也。
遂奏减经总,还二分盐息于郡,庶几稍苏。
上是之,即除公运判,以忧归。
侂胄死,召为户部郎枢密院检详文字
朝论谓公材臣,将选知临安,公笑曰:「此岂孤拙所堪」!
太府少卿湖广总领
迁卿,修撰右文殿
镇江府,辞。
召仍太府权户部侍郎
未几,三引疾
修撰集英殿知建宁府,改太平州,辞,提举万寿宫
平江府
于是年七十矣,公曰:「吾昔不起,今告老而起,义安在」?
固辞,未听。
女真寇边,军书日数十警,慨然曰:「国有急,不敢以既老辞也」。
昆山并大洋,盗出没不可踪迹,以其半置嘉定县,凿锦帆泾,百港缕络之所宗也。
又将增隍为城,未及而边遽少缓。
公亦病,复辞,犹不听,使待制宝谟阁
明年七月戊寅卒,嘉定十一年也。
十一月丙申,子迪功郎临安县主簿炬夫,承务郎、监临安府粮料院㷆夫,合公与令人陈氏之柩于无锡县安乡岘山葬焉。
孙男一,女三。
公质刚而行良,先难后获,贵义贱利,以治道隆替消长为身否泰,以善人进退用舍为己忧乐。
侘胄始得志,郁挫天下士,使不自容。
后颇悔曰:「此辈岂可无吃饭处耶」?
稍收拾,铢寸与之,士甘其晚悟,未深虑也。
侘胄既亟败,忌者反指为党,疑似锄剥不少借。
公常痛愤,谓「始坐伪学废,终用兵端斥,茍欲锢士,何患无名,而益友之类绝矣。
材尽而求不获,有国之公患;
冤甚而谤不息,非士之私耻也」。
每进退,未尝不恳激为上言。
又以凡在近臣,皆当规讽补切。
夫己见上殿,侍从也;
直前奏事,左右史也。
故又恳激为同舍言,毋旷素业,隳旧典。
而公自以不得其言,汲汲去位恐不速。
再命为州,终不行。
一时闻风皆悚慕,后相继稍有言者自公发。
总领号脂膏地甚,虚籍为大蠹。
虽廉能自守,而明不足检覈,隐粮剩镪,大将夺有之,十无虑四三。
公令军别为籍,兵逸亡,马倒毙,皆即报;
参伍其少多,匿不自占,辄诘问。
或传军中狼顾,离立族语,公曰:「此特主帅不便尔,士卒何损」!
持愈坚。
三年间,籍在人亡赢三万,减钱百万缗,用遂宽。
比其去,馀七百万,而诸路累积逋负犹四百万,尽蠲之。
余尝患雅士不亲钱谷,而自喜析秋毫者必外为苛敛,若夫不出度程之中,而自足于经常之内,则昔人所未讲也。
夫虚其一心以乐与当世之贤,岂非吉人盛德哉!
然是人也与世务常多阙短,而精通流速者,挟己长以玩物矣。
若夫兢兢于道德之意而亹亹于事物之实,则前辈所难能也。
广西柴中行、宋亿,他司属官也,察其贤,迎荐之,门生谢启皆削投。
前二十年,祠季子晋陵市,将没,请余记曰:「晋陵之先,文名胡也,节名邹也,皆达人也,宿道而婉其俗者末也」。
铭曰:
呜呼文长,道远曷寻!
岳可量高,海可算深。
黼黻为章,宫徵成音;
经综纬错,其行钦钦。
全一刚,以折百壬。
有书者碑,苍岘之林。
嘉定十三年二月□日。
周必大光禄大夫右丞相加食邑制淳熙十四年二月 南宋 · 李巘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五九、周益国文忠公年谱
门下:分政柄于东西,久重枢廷之任;
咨庙谟于左右,并宰路之瞻。
乃眷鸿儒,实严宥命,越自本兵之长,进登次相之尊。
爰告昕朝,式敷坦制。
正议大夫枢密使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五千六百户、食实封一千八百户周必大,行醇而守正,识茂而虑周。
经纶包万变之微,综橐洞群言之奥。
修身有道,审观君子之枢机;
正色立朝,稔著贤人之德业。
运惟筹于密勿,增国体于安彊。
天下之务惟几,沉究英谋之秘;
儒者之效已试,寖更华岁之多。
兹畴弼直之良,务简忠劳之最。
熙帝之载,礼特厚于奋庸;
代天之工,职敢轻于理物!
匪资硕望,孰懋宏猷。
仪图尔能,夹辅予治。
乾台彪列,象益炳于六符;
庙铉燮和,势更隆于九鼎。
峻陟文阶之秩,申开采邑之封。
稽于佥谐,萃此徽渥。
于戏!
唐、虞建官之制,莫先百揆之司;
周、召作辅之勋,实出群贤之表。
予欲上参于盛际,汝其远绍于前修。
阴阳调则庶类遂其宜,刑政清则蒸民乐其业。
内俾纪纲之大振,外臻疆宇之永宁。
咸思翊赞之方,庸体倚毗之意。
尚恢绩用,奚俟训辞?
可特授光禄大夫右丞相,依前荥阳郡开国公,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
主者施行。
临安府官廨舍一所拨赐谯令雍永为己业居住诏庆元三年三月十八日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三、《宋会要辑稿》礼六二之八四(第二册第一七三六页)
临安府前石版卷官廨舍一所,元系知閤蔡必胜居止,见今韩同卿亲属在下安泊,候迁移日,可特拨赐知閤谯令雍永为己业居住。
宋故籍田令信州王公墓志铭1225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共惟乾道淳熙之盛,俊乂错出,祖宗德泽之感,前哲风流之被,固非一日,亦惟我孝宗皇帝封培而兴作之。
是时官无小,士无远,姓名登闻,朝奏暮召,从容造膝,交启互发。
人知疑必问,问必辩也,莫不积诚以备对。
夫然,故事有中失不可诬也,人有能否不可掩也。
淳熙十年分水县王公自中中书舍人王公蔺特荐,诏赴都堂审察。
未至,帝数以问近臣。
及见,曰:「望卿甚久」。
公曰:「昨诣堂,宰执已传谕圣旨,草茅贱微,何自得此」!
因反覆敷陈数百言,帝为动容。
徐出二疏,其略曰:「臣尝读唐《兵志》有言,蓄兵所以止乱也,及其弊也,反以为乱,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养乱,未尝不为寒心。
今去古既远,井地之赋不得而论矣。
所可论者,唯唐初国无供军之费而军足以待事。
故自贞观至开元,百三十年间,战胜攻取,伸缩如意。
自其法废,致天下大乱。
太祖皇帝有意于更革,而当时议者未能远谋,故为今日之计,莫若取唐之意推而行之。
唐初民田皆从官给,今两淮、荆襄西蜀,三边之地田之在官者,往往散而为民田,民田正数之外,包占尚多。
朝廷务宽边民,终不致诘。
臣请言之:曰营田,曰力田,曰屯田,曰宫庄,曰荒田,曰逃绝户田,此边田之在官者也;
曰元请佃田,曰承佃田,曰买佃田,曰自陈、续陈田,此边田之在民也。
曰义勇,曰神劲军,曰弓弩手,曰山水砦,此边军之在民者也。
州曰厢禁军,县曰弓手,镇砦曰土军,其重地皆有戍军,此边军之在官者也。
有官军、有民军、有戍军之地,又皆有城池,若可以为固矣。
然有城而不能守,不如无城。
今戍军往来,仅同逆旅,人之多寡不与城称。
号为义勇者,又为生生之具,一旦有警,则民必先逃,而军亦不能守矣。
守且不可,奚暇议攻?
臣愚谓宜尽以并边州县镇砦分缓急为上中下三等,以精卒配之,多者至三五千人,少者不下数百人。
然后以田之在民者家出一夫为卒,得免其田税六七十亩。
家无常人,人无常数,取其强力武艺堪充军者而精其选,使勇者知贵,怯者知耻。
其民之田多者,听以田募客为卒,卒五人以某生户为伍长,而免田税二百亩,十人则为什长
田愈多者军愈众,军愈众者税愈轻,而阶级又愈进,入则有主客之恩,出则有部曲之分,租课悉循其初,官无所与,而新募流民者官更量给之,如此则主户乐出其田募民而为卒矣。
于是因民田之近于州者,三十里内皆使家于州
于县者,二十里内皆使家于县
及新种之时,乃以古制即田为庐,田事毕而后反,使与所配之卒犬牙而居,不为营而为坊。
为民者因农隙以事武,为卒者皆分为三番,而季一上,以给官司之役。
盖一年之间,番上者仅四月,而馀月得自治生。
夫如是,则军民合一,通馈问,结婚姻,皆有安居乐业之念,而吾事集矣。
下至镇砦,亦莫不然。
去州县镇砦远则聚而居之,为之府如唐法,上府千二百人,中府千人,下府八百人,立都尉将校之官,为堡障战守之具。
依险负阻,相度经营,务合事宜。
名其军曰卫府,此民田也。
官田则官募军或民分屯之,悉从府卫之法,每屯上至千二百人,下至八百人,名其军曰屯府,此官田也。
如是,则并边之地无一夫非卒,皆思所以保家计,存骨肉,卒然有戎,莫不协心毕力,以事死敌,其与族寓之军闻风先溃者,功相万矣。
积以数年,屯卫军益强,官军缺者勿补。
军益强,费益省,恢复之后,即推其法于西北,而卫屯之军满天下矣。
然又当先选天下忠良勤干之贤,不间文武,为之守令将帅,授以方略,责以事功。
贤焉则久其任,且使其子若孙之贤者得世其爵。
尽罢诸司而专以总领者统治之,通融有无,品节劳逸,增鼓铸以给其资,置平籴以收其利。
迁移招集,适于便宜者辄行。
于是练沿江之屯以壮边军之心,练三衙之军以为顺动之备,又练内地州县军以待不时之须。
令天下皆设武学,立子弟所,招效士以收翘楚之才,文武并用,军民杂居,化民为卒,化卒为民,使其声势足以相接,密疏足以相维。
四头八尾,触处为首,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
虏若猖狂来寇,则清野入守。
虏攻一处,必虞诸处之师,势不免立营置栅,分兵抄掠。
则所在府兵依其乡井设伏,出奇以破之。
若长驱深入,则我表里之军夹而蹙之。
欲全师而出,则我之诸军随而蹑之,持重徐行,见可则进。
于是六飞亲督侍卫之兵出临江上,气势既合,斟酌号令,明信偿罚,务尽众善,无一发差舛,则北方豪杰舍二百年父母之国将安之乎」?
其二略曰:「臣尝观自昔兴王之世,必有道同志合之士,此不可多得,得四三人或一二人足矣。
陛下必已有所属,臣不得而知也。
臣徒怪所在州县或连数城,以守令问之,民鲜不非笑,是使元元安所倚赖?
风俗奚由美?
奸盗奚由戢?
或重用之,又将何以胜任」?
奏对之明日,特命改合入官,除籍田令
数语大臣:「朕急欲用自中,可与超迁」。
未几,又语大臣:「自中必有善类,令举其所知者」。
呜呼!
君臣之间,未有相得之素,一朝陈谟,问对蜂出,无虑数千百言,猗其伟欤!
后四十有四年通判绍兴王自强以书抵余曰:「吾兄道夫有经世大虑,受孝、光两朝非常之遇,卒困于谗。
庆元五年八月癸未,赍志以没。
十有一月,葬仙坛故山。
中书舍人陈公傅良志其圹,今未有以铭之也。
子秉笔太史氏,可使堙没无传?
敢状其事,以惟子也请」。
按状,王氏系出琅琊
五季之乱,自闽徙温之莆门,高祖父母徙凤池,葬际坑。
公之曾大父正臣,不仕。
大父成子,又徙四溪。
廷佐,累赠朝请郎,母安人施氏。
生三子,公为长,气度超绝。
年十八,丞相叶公梦锡尝辟塾延之,命诸子从学。
明年入都,诸公闻风愿交。
参知政事周公葵给事中吴公芾礼部侍郎王公十朋尤见器重。
乾道三年,朝廷议遣归正人,公叹曰:「是绝中原之望也」。
诣阙上三疏固争。
其意谓朝廷内虚无贤,掇时相怒。
初议罪,时相面奏云:「靖康因士人伏阙几召乱,尝著令伏阙者斩。
自中者,陛下前欲从恕,且当远窜」。
帝曰:「不可」。
曰:「亦须编管」。
帝又曰:「不可」。
曰:「送远郡听读」。
帝曰:「送近处」。
于是遣之徽州,仍谕知临安府姚令则,差晓事使臣发送。
姚面宣上意以戒使臣
是冬,时相去位,戚方以贿败。
公以书自通于尚书周公操,未之识也。
得书大悦,率同列白其事,以郊霈得自便,听读人该赦自公始。
乾道六年春,谒范公成大西掖,始识韩公彦古,距上书时四年矣。
淳熙元年就试两浙转运司,为诗赋第一。
四年再举,登明年进士第
周益公必大详定官,谓公论宣和大观事皆人所不能言。
暨殿试,中第一,孝宗皇帝宣问,籍记其姓名,循修职郎舒州怀宁主簿
两淮旱,以赈济有方,资政赵公彦逾以漕节行郡,举之以风诸郡。
燕公世良代之,以朝命下州敷买六合筑城砖,州县惧乏兴,勿敢言。
公乃言曰:「旱暵为虐,而边臣遽请城筑。
且以蕲、黄、舒、和、无为五郡言之,砖以片计二百二十二万,片一十八斤,为钱三千六百重,人四片,为钱十四千四百,丁庸船僦,此何从出也」?
燕用其说,人两贤之。
其后为令奉常,会监察御史阙,帝善其前对,欲用公。
王鲁公谓公尝言朝士皆不可用,今为御史朝士皆当束担矣。
于是忌者并力索瘢,不可得,遂诬公布衣时纳韩彦古,今荐其才堪宰相右正言蒋继周劾公。
方公上书时,韩在下僚,未之识也。
公既去国,孝宗简记不衰。
蔡邵州必胜陛辞,帝曰:「人才不易得,如王自中本无事,等閒教去,心颇念之」。
于是排沮者益力。
明年二月,帝谕辅臣与边郡,辞以资浅。
上曰:「且与通判」。
道授郢州通判
十四年三月,道改知光化军
初,上谕宰执以见阙边郡授武学博士邹诩,及进呈,上特笔命公。
公守边务在结人心,固保障,为民代输绍熙元年夏料役钱,减常贷直,免房廊河渡等钱,赏罚有章,人乐为用。
绍熙二年入见,光宗皇帝云:「闻卿有忠直之誉」。
又问常时作郡来,当为何官,欲留之。
公谢曰:「朝列有不相乐者」。
曰:「朕嗣位之日,寿皇言卿可用,令朕记取」。
公固辞。
翌日,帝谓宰执曰:「王自中以母老再三不肯留,近郡孰阙守」?
以常、信对,遂差知信州
为政简静知大体,六邑多逋负,公为宽补解之缗,严当上之数,皆感激思奋,课更以最。
期年,被命奏事。
丁太安人忧,庆元元年二月服阕,监察御史王恬掇拾蒋疏再论公。
四年四月差知邵州中书谢舍人源明封缴。
朝廷察其非辜,畀以祠禄
五年,诏填兴化见阙,谢犹在后省,同舍又封缴,然未几公亦病矣。
积阶至朝请郎,享年六十六。
以孝友称,自奉简,俸馀悉以给亲友之贫者。
尝以差役为风俗害,率同志为义社,第赀产以定役次,由是乡闾息争。
博通古今,文气奇杰,尝注《孙子新略》前后序并历代年纪十二卷、《王政纪原》三卷、表启奏劄歌诗五卷。
自号厚轩居士,因以目文集焉。
娶林氏,封安人
二子:长遵度,迪功郎、前安丰军霍丘县
次遵庾。
四女子。
凡皆状所述,而状作于卒葬之年,今追为之铭曰:
莫难乎时几之会,莫乐乎臣主之逢。
孰乘墉于陵之时,孰噬胏乎颐之中。
弗骏厥庸,以甸我邦。
呜呼,奈何乎公!
林艾轩(钧)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九、《铁庵集》卷二四
某亦知叔秉宣教学士兄远远访吾宗岩仲运干,忆艾轩先生自漕副召,恰七十年,搢绅能言其风绩,岭人亦有知其孙曾之偶在此者乎?
某使乡部时,岩仲语祠田已属他姓,不觉起叹。
此非林家私物,忠定赵公所以为师友数百年后计者,而谁敢取之?
以司存窠名钱之在倅厅者俾偿其直之半,移镇而南,倅莫克任。
既而知了此事杨侯也,蜀士夫与人不同。
顾成于邦君,而发之者岩仲也。
非独此,某丁酉岁至自京,见其收拾遗文良苦,亦既行世,念中颇衰歇。
今后生诵之者皆知尚气节,如见其坐掖垣椽笔,缴回新御史除目时;
言之者皆知敬长上,如见其据皋比满户屦,既出而知为城南弟子时。
田归祠新,所谓表厥宅里,树之风声,著之话言,犹前日事,抑谁之力?
岩仲蚤孤,年与内弟不甚远,既长兴怀渭阳,若身任托孤之责者,经纪笃至。
非固为义,亦天性然;
非独为舅家,尤关涉乡邦。
忽诸不祀,皋陶氏家事耳,于建德援民奚预?
此意惟识者知之。
先生祠不废,且传矣,既微而复表之,既溃而复植之,既湮而复著之,既仆而复建之,可以扶世教,可以教我民。
是机也,窃谓岩仲有力焉,独不足为太史公外孙欤?
独易名之请,曩见林肃翁架阁甚有意,某在富沙与岩仲共具藁,俾上于朝未遂耳,读后村《祠田记》者皆有感慨,大贤之后之念贤者,宁能不愤悱!
愿常存其为士心,勿坠其为士家。
天若念叔敖,必有复兴时。
归会吾弟蒙仲新恩,为道亦见所与岩仲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