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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山谷答范信中韵 北宋 · 李彭
押词韵第四部
范君胆勇如季路,三穴笑谈空狡兔。
锐头初无儒生酸,果呼下邳换双屦。
往年风义公独许,药裹追攀险艰处。
公随瘴叶落瘴乡,买舟反骨劳君去。
少陵未筑耒阳坟,尚喜宗文有环堵。
人生万事何所无,极目澄江锁寒雾。
次韵范寥孟冬大阅之什 宋 · 张守
押庚韵
承平不用卫与英,赤子频弄潢池兵。
猰㺄向恃七闽险,彗孛欲翳三辰明。
吾皇南顾念凋瘵,旧臣虽老堪一行。
奉诏褰帷问疮痏,一意摩拊无他营。
尔来松溪扫遗孽,卒岁不复枹鼓鸣。
九农丰登四郊静,孟冬大阅张军声。
摩天金鼓动霜晓,井钺色正参旗横。
羽箭犀利七札薄,铁骑驰突一鸟轻(自注:是日射铁帖,颇多中的,而申世景铁骑尤精锐。)。
战士人人逞骁俊,猛将一一怀忠精。
吾军如此粗可用,纵有绿林何足平。
独(武英殿本作蜀)公之家雄洛京,人物接武多名卿。
天涯邂逅见典刑,岂止一善宜盱衡。
胸中韬钤想馀事,笔下文采常知名。
登场纵观重感慨,那得万骑听使令。
通和强敌(武英殿本作息战)固下策,自古三王犹有征。
得君耆艾将神武,定看却敌贤长城。
次韵答曹州同官兼简范寥信中 宋 · 吕本中
七言律诗 押鱼韵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好诗有味终难舍,俗事无功莫羡渠。
破历屡翻深瓮酒,短檠时检旧窗书。
何年鸡黍先投社,是处田园可结庐。
更请二公搜好句,一身疴痒要爬梳。
赠范信中 宋 · 吕本中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十部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异时携客醉公家,蜡烬堆盘酒过花。
万里溪山隔春事,十年风景困胡沙。
郑庄好客浑如昨,何逊能诗老更佳。
但得尊前添一笑,莫(原校:一作勿)言漂泊在天涯。
府学治事奉怀张彦实兼寄惠子泽范信中向君受 宋 · 吕本中
七言律诗 押支韵
疾病冲忙百不宜,只今筋力已全衰。
长廊广殿风来远,古柳高槐日上迟。
彭泽老人新断酒,辋川居士旧能诗。
已怜匹马西归后,更忆扁舟南渡时。
简范信中钤辖三首 其一 宋 · 吕本中
七言绝句 押微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交游契分如君少,湖岭溪山似此稀。
夹路梅花三十里,故人虽病莫先归。
简范信中钤辖三首 其二 宋 · 吕本中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海角相逢又一奇,更怜朋旧得追随。
满堂举酒话畴昔,疑是中原无事时。
简范信中钤辖三首 其三 宋 · 吕本中
七言绝句 押灰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他日曹南十日雪,访君寻酒不能回。
梅花此日怀安路,更有清诗入座来。
简范信中 宋 · 吕本中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诗人例穷君不然,画堂绣户罗婵娟。
当时乘醉出三峡,至今妙句留西川。
底事新来多退缩,梅花满眼看未熟。
便期载酒约来冬,似要恶诗相抵触。
晓来寒凛似中原,君忍闭门清昼眠。
我病犹能相追逐,知君心期终不俗。
但携二妙唤诸公,一醉落花吾亦足(以上《东莱先生诗集》卷一四)。
再简范信中益谦呈张仲宗 宋 · 吕本中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昨日之游乐不乐,主人爱客亦(原校:一作客)不恶。
梅花远近遍川谷,雨练(原校:一作冻)风揉未全落。
明日之游复如何,城南城北梅更多。
对酒我不饮,把盏君当歌。
酒炙(四库本作肉)虽勤主人费,且幸吾党频相过。
梅花纵落君莫叹,与君同住海南岸。
花开花落都几时,君醉我醒人得知。
相逢一笑俱有诗,如何不饮令君嗤。
申伯坐上屡成佳语句独未见和德久贻信中之作次韵 宋 · 李弥逊
七言律诗 押删韵
得句情怀胜好官,敢穷(四库本作劳)笔力谩追攀。
清新气味经三沐,煅炼工夫到九还。
自是吟边有丘壑,不因行处在江山。
凭君倚马移东道,为促金钗理鬓鬟。
上皇帝第二书 北宋 · 欧阳澈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欧阳修撰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三、《淮郡文献志》卷一七
某年某月某日,江西路抚州崇仁县布衣臣欧阳澈谨昧死百拜献书于皇帝陛下:臣闻唐太宗时,中书舍人高季辅上封事言得失,辞旨切至,上善之,赐钟乳一剂曰:「卿进药石之言,故以药石相报」。臣以是知太宗除隋之乱,致治之美,贞观之风,高迈唐室者,以其能听药石之言故也。臣伏读圣诏,曰「惟药石是求」,窃知陛下盛德函容,广求谏诤,直欲明四目、达四聪,与虞舜异世而同轨。天下忠臣谊士,能以骨鲠之言上干天听,必蒙其乐石之报矣。臣以是狂妄昧死,忘其微贱,于圣诏起兵之日,条陈安边禦戎十策,撰成万言书一封,陈乞所部为奏朝廷。臣之本意非有它望,实欲奋身报国,愿效马革裹尸,以立忠谊之名于天下,庶使保位持禄辈,闻风而惭汗。适丁递使不通,州府未许发奏,臣于是退处逆旅,栖迟无憀,自恨胸中虽有忠谊之气,抑郁而不达,一旦饿死沟壑,而名不闻,则与草木俱腐。与其饮恨而死于蓬蒿之间,孰若抗直节而死于斧钺之下。于是复采朝廷之阙失,政令之乖违,可以为保邦御俗之方,可以去蠹国残民之贼者共十一事,再撰一书,乞并为奏达。臣言狂直,然皆当世切要,仍得于舆议,非恃一己之私见,伏愿陛下明断而必行,则天下风俗,尚可追复祖宗之时。倘或以臣为无补于世,则臣甘心就诛戮,第恐天下衰败而不复振矣。惟陛下留神省察,则生民之幸也。臣闻为天子者,贵乎聪明神武,决于听断,见善明,用心刚,不牵制于权臣,则天下虽大,四海虽远,可运用于股掌之上矣。臣伏睹陛下不崇饰恩倖,不听任奸臣,不轻爵禄,不滥赐予,不夺民居以营燕游之地,不竭民力以广无用之费,罢不急之务,擢忠义之臣,杜悦耳之邪说,听苦口之忠言,去易进之人,贱难得之货,则圣德高妙,自有生民以来未有伦拟。观其初即位慨然睿断,选用忠良,志平僭叛,悉诛六贼以谢天下,则太平之治,似可指日而待。岂意金人复尔猖獗,使黎元被害,国本动摇,辱莫甚于今日,臣窃知其所自矣。臣闻陛下自诛六贼之后,英断不及前日,既而朝臣擅权,言路复塞,忠言嘉谟,不闻于上。故朔方初宁,恬不为备,既失信于夷虏,知其必为患于中国,而不能为防禦之术,宜乎兵端四起,茫然失措,始募天下之兵以禦之,则后时矣。陛下若欲大有为于天下,以成中兴之业,则当效汉武帝,以雄才大略自任,畴咨海内,举其俊茂,共图治功。又当效汉宣帝信赏必罚,综核名实,使吏称其职,民安其生,则功业显著,帝祚无穷矣。今也徒能为文景之恭俭,虽可以为天下先,然服三浣之衣,不能却百万之虏,可为持盈守成之君,非兴衰拨乱之主。臣愿陛下以古为鉴,乾刚果断,兴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庶使祖宗社稷不危于夷虏之手,则万世之幸也。此臣所欲言者一也。臣又闻王者用人非难,尽其材之为难。观唐太宗委任大臣,谋斯从,言斯听,才斯奋,洞然不疑,故人未始遗力,天子高拱,操成功致太平矣。下逮开元之间,明皇励精求治,元老故旧,动所尊惮,故姚崇、宋璟,亦言听计行,力不难而功已成,则将大有为之君,必委任股肱之臣,然后能图维天下之治。臣窃见陛下擢用大臣,任之虽重,而委之不专,故腹心之寄,耳目之托,易于动摇,难以成功。谗言一投其隙,虽社稷之臣,亦忘大功而谪小过,则天下失望,而国威不立矣。臣愚欲乞陛下选用近侍,必精鉴而博采之。如其可大用则任之勿贰,若成汤之于伊尹,委之阿衡而无疑;若高宗之于傅说,擢之版筑而无间。言必从,谏必听,都俞赓歌于一堂之上,使风化行乎万里之远,则臣将见帝尧在上,夔龙为相,炳然与三代同风矣。此臣所欲言者二也。臣又闻诸葛亮之为相也,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善无微而不取,恶无纤而不贬,则天下平矣。臣窃见朝廷大臣,荐黜人材,皆不取天下之公议,用之不过酬私恩,谪之不过快私忿,非谓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也。如是,则赏不以德,而罚不以罪,殆有甚于上皇之时,将何以厌民望哉!臣愚欲乞陛下严降诏旨,革绝此弊,凡大臣有所升黜,必询于台谏之臣,决其可否。宰相曰可,台谏曰不可,宰相曰是,台谏曰非,则召馆阁之臣而问之,佥曰可然后用,佥曰否然后去。庶几用舍合天下之公议,则忠言日闻于朝,民情不屈于下矣。昔天宝之季,嬖倖倾国,爵以情受,赏以宠加,纲纪于是大坏,可不戒哉!此臣所欲言者三也。臣又闻黄霸之材长于治郡,及其为丞相,则总纲纪号令,风采不及丙魏、于定国,功名损于治郡。裴頠拙于用长,荀勖工于用短,则人之才能各有所宜。古之用人者,论德而定位,量能而授职,甚若籧筱蒙璆,戚施直镈,聋者司视,瞽者司听,虽小有所用,尚且不违其所长,矧夫欲任之以经营天下者耶?臣窃闻耿南仲特能作章句儒,贯综坟典,为书痴经醉而已。至于临机应变,则智不足与有明,识不足与有断,其道德虽可尊而谋猷不足采,必不能度长虑远以立大功,其于谋王体、断国论,决非所长。臣闻其妒贤嫉能,惧人之轧己,则已非社稷之臣者也。陛下不忘其师傅之恩,则富贵之可也,眷予之可也,使之擅天下之权,而与国家之大计,则不可也。臣愚欲乞陛下处之以讲读之职,使论道经邦,迪王耳目而已,无以储宫之私恩,而坏祖宗之社稷。臣尝观萧望之堂堂折而不挠,身为儒宗,真社稷臣也。藉师傅之恩,而历位将相,亲昵无间。及其谋泄隙开,谗邪遇之,尚为石显所谮,竟饮鸩自杀。况南仲智谋不及望之远甚,徒以文墨而位群臣之上,臣恐陛下本以报之,反所以害之也。此臣所欲言者四也。臣又闻忠臣者社稷之卫,故鲁以季友治乱,楚以子玉轻重,魏以无忌折冲,项以范增存亡,汲黯在朝而淮南寝谋,干木处魏而诸侯息兵,则一士而止百万之师,一贤而制千里之难,在古固有之。方今朝廷之上,亦不乏其人,陛下尤不可轻用,虑失生民之望也。观夫秦行千金以间廉颇,汉散万金以疏亚父,则轻去大臣,是中其反间也,是速我后患也。臣窃闻李纲首建征伐之议,聂昌多秉帷幄之权,则二人者,元勋硕德,文武兼备,使常参庙堂之机,必能使丑虏畏威而销伏。然则社稷安危,实在二人之掌握,金人视之不啻雠敌。观其用心,亦不过欲与民共休戚,与国同荣辱而已,其去就岂不系天下之轻重哉!今也纲以小过而谪之散籍,昌以奉使而寘之虏庭,是快金贼私忿也,是堕金贼计中也,臣恐邻国得以此窥陛下矣。臣闻之,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季孙之说而退孔子,宋任冉子之计而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而二国已危,则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信有是理。臣以是知李纲之黜,朝廷大臣必有阴为之谮者,不然何遽至于是耶?陛下宜熟察之。臣前书固尝缕陈其详,于此又申言之,诚为国家惜此人故也。臣愿陛下过此以往,无轻用大臣。方今济济多士,百僚师师,岂无一人德望之重,智谋之多,堪任遣使者,何苦以聂昌为此行哉?尤为陛下惜也。昔裴度逢时艰危,而能奋命决策,横身讨贼,为中兴忠臣。当元和、长庆间,乱臣贼子蓄缩丧气,惮度之威棱。时有使绝域者,四夷君长必问度之年龄几何,状貌孰似,天子用否,其威名播于远俗,为华夷畏服也如是。出入中外,以身系国之安危,为之轻重者二十年。凡将相无贤不肖,皆推度为首。臣谓若昌者,正今日之裴度也,其出处系国之安危,则丑虏闻风而慑服。陛下当引置帷幄,使讽议左右,震威华夷,以定中国可也,岂宜遣之于外哉!此臣所欲言者五也。臣又闻昔萧铣据江陵,李靖为行军总管,军政委焉。武德四年八月,大阅兵夔州,时秋涛涨恶,铣以靖未能下,不设备,诸将亦请江平乃进。靖曰:「兵机事以速为神,今士始集,铣不及知,若乘水傅垒,是震霆不及掩耳,不能仓卒召兵,无以禦我,此必擒也」。臣以是知三军之出,能掩其不备,则万全之策。臣闻金贼惧劫,必退师而请和,臣愿于此时乘其有怠心,借朝廷一介之使,遣臣奉咫尺之书,往见虏主而议和亲,臣必能口伐丑虏,使之弛废而不为备。伏愿朝廷简卒练兵,遣良将统制,乘其隙而覆灭之,必得所欲。无谓肃王为质,张邦昌未还,遂犹豫而不行,小不忍则必致大乱;无谓臣韦布之贱,不能立此功。昔毛遂以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定从于楚,而使赵重于九鼎。当其未用,亦若囊中之锥,及其既用,则颖脱而出矣。万一用臣狂计,必能却夷狄而安中国,则臣与邦昌固不惜一死以报国恩,虽肃王亦何足惜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欤。此臣所欲言者六也。臣又闻古语有之曰:「㗲㗲者易虑,默默者可防」。故涓涓不塞,将成江河;一叶不伐,将寻斧柯。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白圭之行堤也,塞其穴则无水难;丈人之谨火也,涂其隙则无火患。皆贵其防之微,而杜之渐也。古语又曰:「欲断不断,反受其乱」。盖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值而易失。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担石之储者,无卿相之位。则计诚知之而弗敢决行者,百事之祸也。臣窃观六贼既诛,其子孙虽以罪谴而羁留四方,然实为大患也。臣观比者金贼入寇,童贯麾下,当时胜捷兵反乘势作乱者数矣。此亦将帅非人,不能抚御,使之怀畏,故至此祸;然亦贯之党类尚未夷灭,而为乱之招也。盖六贼门人,棋布星列于天下者,皆强藩悍将,怀私恩而视国为雠敌者有之;幸灾乐祸,而欲快私忿者有之;反为内应,而与贼同谋者有之。甚者阴怀叛逆,欲与子孙连衡而起,以刷乃祖乃父之耻者有之。呜呼,当时六贼党与之爵禄者,皆国家之赐予,今日反归恩于私室,而忘君父之大义,臣子之心果安在哉?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不仁不智,无礼无义,则杀之犹雀鼠可也,尚何所惜!若不正典刑以行诛戮,则国存亡未可保也。臣愚欲乞陛下睿断,应六贼子孙,悉与歼灭。仍乞籍记其当时死党,如邓珣、范致虚、薛昂之流,不许典名藩,掌兵权,庶几变不生也。其暴恶已章,如前日蔡州之倅,带番人入城者,即与斩首以谢天下,仍乞灭族以绝后患。臣观顷者张怀素与吴储等谋反,为范寥所告,开封府制勘,怀素等供言蔡京亦尝与谋。是时开封府尹林摅并御史中丞余深实主其事,二人乃京死党,力为掩覆,凡文款及京者,必尽焚毁,京遂幸免。其后京擢摅、深于宰执者,皆报其恩也。臣谓若摅、深之流,亦国之贼,怀私恩而背君父,其罪莫大焉。况不发京之恶,则是与之同谋也,今日亦当明告其恶,枭首于市,庶使奸臣贼子望风畏惮,潜销于冥冥之中也。臣又闻崇宁间,蔡京专权跋扈,坏乱纲纪,而人莫敢谁何。于时台谏乏官,如陈瓘、任伯雨、何昌言、江公望等,乃能抗章数十,论列其罪恶,瓘等即被罪谪,饮恨而死者多矣,所存者惟何昌言一人也。今日陛下虽能用之,不过处之工部而已,非所以旌忠直之言,而为台谏之表也。臣愚欲乞陛下擢之近侍,以赏其直,庶使朝廷忠谊之臣,肯抗章鲠切,指摘权臣之失也。今夫圣人有先见之明,故见几而作,不俟终日,皆能图患于未然。台谏之章,有议权臣之失者,彼必熟思审察,然后敢闻天听,其言必有益于国家,非为身谋也。臣愿陛下每览奏章,曲加省察,无以台谏之言为轻也。臣窃闻聂昌顷时亦尝疏蔡京之失,知其必致大乱,上皇不加睿断,便行窜谪。及御制《鸣銮堂记》,反指昌为小人,意其离间君臣之义。既而京罪恶暴露,窥伺神器,动摇国本,上皇悔悟,擢昌于谪籍者,岂非思其言之当耶?借使上皇英断,早从昌言,窜谪京于散地,委昌于枢要之职,使振领纲纪,励精威训,严敕边备,广募熊罴之士,以振虎贲之旅,则国必不辱于丑虏矣。臣言轻,不足以取信于陛下,然臣所乞歼夷六贼之后,及乞诛蔡氏死党林摅、余深辈者,盖臣窃意梁师成、王黼、李彦、蔡京、童贯、朱勔,当时势倾天下,阴结党与,誓生死不相背负,不灭其子孙,则死党尚有异谋;死党既有异谋,则朝廷不能无患。陛下为社稷计,为生民忧,则蝼蚁辈何足惜。若不速于诛戮,则朝廷万一掣肘,谁肯为陛下奋身者也?谁肯赤心以图国家之大事耶?臣所谓默默者可防,正指此也;又所谓「欲断不断,反受其乱」,亦指此也。臣愿陛下大明诛赏,以示天下,无犹豫而不决,无濡滞而不行。祸如已迫,悔之何及!然臣书既达天听,必有大臣为六贼子孙钻皮出羽而为之掩覆者,弃短取长而为之引援者,陛下亦必狐疑犹豫,以臣之言为狂妄,以大臣之计为可信。臣知此而必欲献其说者,忠义之气不可遏也。陛下能用臣计,悉与歼灭,则祖宗有灵而社稷有福。为大臣误,不用臣言,则诚恐他日祸起,陛下思臣之言,又复若思种师道劝灭金贼馀党而不从其计矣。机不可失,愿陛下裁之。观夫蝮之螫人也,螫指则断指,螫臂则断臂,所以去小而全大也。陛下若欲长有天下,宜取法于此。此臣所欲言者七也。臣又闻诸路监司,本以澄清天下之吏,而为天子耳目之官,其实欲革贪暴而进明良,去奸雄而取忠义。奈何擢用非人,比年以来,奸赃狼籍,自不廉洁者,每每有之。凡所按临,因缘为奸,贿赂公行,以曲为直,徒有举察之名,适滋扰攘之患,甚至其所举京削关升之职,朝廷法意,本欲选用贤能,分职率属,联事合治,良法美意,非不善也。奈何积弊既久,习以成风,或以赂进,或以势取,挟亲姻者有之,沿恩倖者有之。故其所举多不称职,真贤实能反沈没下僚,不与收录。臣愚欲乞应选诸路监司,宰相不得自专,台谏之臣,许辩论其当否,必得刚明果断之士,以膺此职,则天下无患乎不平也。应监司受职之日,愿陛下召而面遣,叮咛告戒,使无旷尔官,则人人思效死以报国矣。仍乞立法禁绝其出按州县,无以顷时受官吏裒聚金银,出界迎按,先次交与,谓之常例。所有岁举之官,亦乞严行赏罚,令审实其才能,因其所长而举之。一不称职,则贬其谬举之罪而不恕。如是,则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雠,以公议取人,而鬻举状者无有也。臣闻之《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诗》曰:「念兹皇祖,陟降庭止」。古之贤君,其用人也,升降有法,功罪各得其真,故为人所保。为人所保,故帝祚绵远也。今陛下选举之法非不善,臣辄以为不公,奉行者非其人也。陛下若能大明赏罚,以惩斯弊,则天下幸甚。今监司徒知举官而已,未闻某人因某罪而黜之,纵有因而发擿者,不过交结权贵,致一言之助,则又复迁缓而不行。故使州县之官,不遵箴诫,肆意贪暴,恬不知耻者,为其无黜责之罪故也。臣愚欲乞陛下严敕诸路监司,岁限发擿部下奸赃者几员,仍要事迹暴白,佥议允当,然后许奏。若因雠隙而挤陷者,反坐其罪。仍乞遴选台谏公直之官,埋轮如张纲者,每路以一人为观察使,岁令两行巡察监司守令,有受贿挟私而举官者,有奸赃罔民而枉法者,有滥浊而不修身检者,有怠惰而不勤王事者,悉令密奏,朝廷严行窜谪。应民有大屈抑,许实封投状于观察使,附递以闻。仰禁约使臣所历州县,除饮食之外,不许受燕,不许买物,不许私谒。如违禁令,及挟势而残民,若顷时廉访之出,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则许监司纠察申奏,亦当黜谪。仍乞诸路岁换一人,虑其久则奸生诈起,有功而无过者,别与旌赏。如是,则有官君子,莫不砥节砺行,蕲自标榜,以拔流俗矣。此臣所欲言者八也。臣窃观守令非人,民受荼苦。比年以来,此风尤甚。孱懦少断,无干局之誉,贪饕不廉,贼民之脂膏者,易地皆然。甚者注调京阙,即寻部下富商巨贾预贷金以为费,俟到任而偿者有之。养侠客于门,以训义方为名,阴令搜求贿赂于外者有之。故或下车未逾数月,收拾金帛,制造器皿,已拟豪右。酣酒嗜音,夜以继日,惟恨腹隘而不能恣口于饮,力惫而不能肆情于色。至于听讼理民,则偃蹇而不暇。故有屈抑无所从诉,或本欲诉冤,反受罪责者多矣。良民士子,周身术浅,不幸罹于宪网,雠敌者又从而贿赂有司,下石倾挤,或阴杀于狱,或以枉为直者,比比皆是。东南之民,痛入骨髓,造怨无穷者,良由守令不得其人也。呜呼,声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天地之和应矣。今日金贼之祸,未必不原于此。以臣观之,守令虽多,求其能尽忠竭节,宣布诏令,求民之瘼以闻于上,推君之泽以被于下者,千百无一焉。如是而欲郡县之治,不亦难乎?陛下久处东宫,知民事之艰难,守令之弊,必稔闻而熟讲之。自即位之日,天下欣戴,自谓前弊可以顿革。夫何日甚一日,守令奸赃,殆有过于曩时,此亦陛下不能明于听断,以发擿伏奸故也。臣愚欲乞陛下励精为治,躬览万机,专委监司发擿诸路州县之官,有奸赃污辱之甚者,考覈其实,诛戮数人,以激贪懦,所谓惩一以戒百者此也。又乞戒敕吏部,注差县令,不以资格,必审实其才能,长于作邑者,然后授之,痛惩铨选受赂之弊。盖比年吏部注差,无非贿赂,其源既不清,则其流必浊矣。仍许台阁之臣,岁举堪试县令者几人,则令尹无患乎乏人矣。应拜刺史,则许台阁连章荐擢,亦不论资格,第欲得廉洁明断、公直无私者,以表率一州而已。仍乞陛下每授千里之寄,必召见试问,观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以质其言。有名实不相副者罢之,则太守可以得人矣。昔汉宣帝尝称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无叹息愁恨之声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则太守之职,尤不可轻。臣愚又欲乞陛下审察应太守功勤既著、治声卓伟者,宜加旌赏,或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或爵以封侯,公卿有阙则擢而用之。古者刺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则行之固有素矣。观夫第五伦擢自蜀郡而为司空,虞延自南阳太守入而为太尉,刘宠自会稽太守罢归,八居九列,四登三事,则郡守入而为三公者有之。朱邑守北海,以治行第一,入而为大司农;召信臣守河南,数增秩赐金,召为少府,列于九卿;韩棱守南阳,政号严平,入而为太仆。则郡守入而为九卿者有之,陛下举而用之,其策岂不良哉!县既得人,则贰邑之佐,无患乎不公也;太守既得人,则贰郡之倅,无患乎不明也,郡县之治可立而待矣。此臣所欲言者九也。臣窃观入仕之源太浊,故天下冗官散职,纷纷籍籍,蠹国贼民,莫此为甚。陛下若欲立太平之基,以复祖宗之治,则当惜名器而清品流,如任子则世禄以赏有功,鬻爵即输财以济国用,二者皆欲罢而不能,至于流外、奏名、权局三者,皆非国家久长之策,何苦而不罢耶!今夫奸胥猾吏,舞文玩法,窃弄威权,欺逼良民。当其平居,运谋筹算,不过欲枉寻直尺以窥财利而已;及其晚节,反授之以职,使莅官临民,则贪暴残贼,有过于平时矣,岂能为民之利哉,流外胡为而不罢也?布韦之士,当妙年取高第,则欲致君泽民,立功名于当世,故能自重其威权,然一有所溺,尚且不惜名节,而肆为不检;矧夫桑榆晚景,得薄禄小官,其志岂有远大之望哉,不过问舍求田,规规为子孙计而已。志不出乎此,则茍可以趋利者无不为也。故凡奏名之官,历任未久,遽能致富者,不可胜数。臣愚欲乞应奏名者,例与文学之职,以报稽古之勤,不许莅官,以去其蠹民之害。见在任者,并放罢。及诸路官司有阙,监司得授权局,此尤不利于国家。盖一官才阙,纷然交争,或鬻爵而未补官者,或授差而未交代者,或世禄而閒居者,延颈举踵,窥伺有阙,则扫门求见,望尘雅拜而乞怜者有之,持金以赂监司而求者有之,市书于权门而求者有之。如是,则所费已不赀矣,设心措意,宜何如哉!非有志于为国而理民,其实欲借势而残贼耳。臣愚欲乞陛下严行止绝,诸路权局应有官阙,即急申部注差以补之。如补官未到,则许同僚兼管,应见权局者并放罢。则冗官可去,仕路可清,奸赃之风亦于焉熄矣。此臣所欲言者十也。臣又睹比者屡颁诏旨,停罢诸般科需,此足见陛下怜悯编氓日沦凋瘵,恩至渥也。然近自军兴,而安抚经制司每责办于州县,势亦不得不然。故或金银,或䌷绢,或钱米,或夫马,或起发应副,或存留准备,不一端而足。窃见诸州县多以五等簿籍案之,又类责办于上三等人户,吏胥追呼,动以军期急速为言,甚者半夜打门,左手示引,而右手索物,曾不肯旋踵也。假使上三等中,皆富足温裕之家,则犹云可也。其间困于供输、昔富而今贫、不得脱去等第者,无虑三之一。故方是时,虽欲卖妻鬻子以应之,而迫于晷限不遑也。况科目既繁,且源源而不绝,计无所出,遂至弃去房庐,逃亡离散,可为流涕。如东南土薄,视他路为多贫,去金戎为甚远,贼兵初不能挠,而民已不克安堵。古语有云:「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耳」。此类是也。臣深究其弊,皆缘产去而税存者多故也。或居城邑,则有产业售尽,户括税钱,随以除矣。其所以不得脱去于等第者,三岁推排营运钱之法,行之者非其人故也。且推排本法,每三岁会人户于州,俾共指證之曰:「今某家富,某家贫」。计其升降而增损之,各不许过分焉。奈何比年奉行之官,徒惧减失和买课额,于是欲增可也,欲损不可也。观夫甲实贫而无所营运矣,犹未从销退,必待乙之富者,乐与之承替而后可。然法意初不尔。今一州万一可增者百人,而可损者或倍之,则半是虚存之人矣。其或窭乏之辈,直指一豪民而讼之,则彼恃贿赂公行,请托势要,不可与为敌。过此以往,又迟三岁矣。三岁之间,其科需不知其几端,而三岁之后又安保其不复如是耶?以是虽均谓之上三等,而无其实者多矣。至于四等五等,有蓄财殷实,素无差役科纽者,乃恬不知忧,使亲见者,不平之气为之拂膺。臣伏愿陛下速降诏旨,俾见今凡差役科需,不得拘守旧籍,可先勾集逐乡坊五等人户于县,使众议供析本界有实富实贫者,而籍之以备差科,不限见存等次,庶几得其当。而屈抑流遁之民,将鸠类集族还土著矣。待其推排之年,有果可销退者,即与降等,不必须有承替之人,虽减少旧额过分,官吏无罪。夫惟销退无难,则承受者亦不惮矣。臣伏闻天下之事,利害常相半。窃见曩者议臣言事,多以利国为主,而有害民者,则略而不恤。臣独以为非是,大抵无利于国,亦未必有害;至于有害于民,则非徒无利焉。《书》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又曰:「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今横目黔首,乃膏流节离,号呼腾蹈矣,谓邦国何?臣谓与其失人心,孰若失和买之为少也。此臣所欲言者十一也。臣闻之孔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臣今日所论之事,其言虽荒唐缪悠,不足以取重于世,然搜罗天下利病,几过半矣,可以箴朝廷之膏肓,去国家之残蠹,以全活生灵也。陛下若不从而不改,则臣徒劳辞说耳,徒费纸札耳,孰若钳口结舌,以全身远害哉!臣非不知忠言苦鲠,必犯天威,罪不容诛。然臣所以甘心而为此者,诚恐朝廷之官,持禄保位,畏惮权臣,而不敢言耳。陛下若能用臣狂计以安天下,则臣虽蒙市朝诛戮,亦所愿也。干渎宸聪,惶恐无地,伏惟陛下矜怜之。臣无任瞻天望圣俯伏待罪之至,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言。
简范信中 宋 · 朱翌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天下皆闻公子贤,轻裾长袖更争妍。
青春自向东山好,下客空怀代舍迁。
生活不甘诗冷淡,年光专用酒留连。
直须万里骑黄鹄,俯仰安能在一椽。
送韩存中侍郎赴随州 南宋 · 张扩
押词韵第四部
昔时公卿门,一饭日三吐。
末流士自弃,此道久如土。
韩公昌黎裔,乐善从其祖。
低头拜东野,举颈望杜甫。
今年河阳归,坐稳得处所。
开关逢俗人,却走唾腐鼠。
禅房大如掌,仅著范苏吕(自注:范信中、苏叔宽、吕居仁。)。
小人江湖散,赋性甚愚鲁。
青衫插手板,舌卷纸上语。
曾从诸公游,过听谬见许。
尝闻公姓名,桓桓貔与虎(自注:公尝奉使契丹,颇见畏重。)。
乞身虽及早,朝论久未与。
昨日恩诏下,还分一麾去。
风霜侵行李,笳角严晓鼓。
汉东诸侯国,文物略近古。
下车访诸生,往往得何武。
莫空樽前酒,岂乏户外屦。
应还二三子,雪拥一环堵。
诗成欲相寄,黄鹄短翎羽。
阿连傥可借,千里亦跬步(自注:其弟秉则侍行,诸人尤惜其去,故末章及之。)。
谢范信中钤辖惠笋炙 南宋 · 张扩
押先韵
野人败壁屋数椽,枯肠如龟复如蝉。
未忧饱死笑方朔,且要臞形追列仙。
故园千本箨龙儿,轻雷殷户争蜿蜒。
冻泥封根手自斸,一箸可当百味鲜。
朅来曹南风土恶,齑饭酸呕羊酪膻。
君家何从得此品,新馥惠我惊馋涎。
便当过门乞馀炙,未信羹釜声轑然。
赠桂县丞挂冠序 宋 · 吴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四、棣华杂著
桂信中,江西老先生,丞于徽之休宁。未半岁,上章致其官。先生之年尚未及谢,丞虽卑,所以贰令,其道足以行乎百里。如丞负予,则蘖去牙角,对松吟哦,亦可以自乐,何遽至于弃其仕也?凡人苟以为名,则终南、嵩少,视为捷径,于先生非斯人之徒也。先生少年抱负大,名累荐于礼部,不一得,以恩出仕,安之不以为意。今其老矣,宁复有意于世哉?先生初以言幕府,郡将高先生所为,曰:「当成盛美,勉终三考,从法赐章服,可为子孙地」。先生曰:「吾不计是也,顾吾欲归耳」。今先生之归也,有台榭备游观,田畴足岁事,子孙诜诜,童仆欣欣,时从车骑市羊酒,相与过故旧为乐,是亦足以自慰矣。且闻先生家贫窭,伏腊蒸尝,不足于岁,先生顾不为子孙地,独不为口腹哉?先生曰:「吾顾贫,且性不乐是也」。噫!士固有激愤于一世之所为,至不与共天下。不然,位高势迫,人所同疾,则挂冠神武,拂衣山林,是且不为难也,而先生则无是也。先生来休宁,以诚待人,人亦以诚安之。今其去,民恋其恩,士高其行,而先生之心则未知之也。邑之士吴某以朴直结知先生,亦自谓能知先生,曰:「先生其陶靖节之徒乎」?众曰:「然」。书以为送行序。
跋黄子迈所藏山谷乙酉家乘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一、《攻愧集》卷七六、《黄文节公年谱》卷一
顷岁见张志溥庇家藏山谷杂记一小卷,谛玩不已,因略效其笔意,手录之。兹见子迈所临《乙酉家乘》,典刑具存,为录杂记于卷末而归之。呜呼,建中靖国以至崇宁,元祐诸公多已南归,而先生乃以《承天塔记》更斥宜,人谁能堪之?先生方翛然自适,观所记日用事,岂复有迁谪之叹?所谓青山白云,江湖之水湛然,宁复有不足者?《家乘》止四年八月二十八日,而先生卒于季秋之晦,相去才月馀耳。三山陆待制务观尝言:先生临终时暑中得雨,伸足檐外,沾湿清凉,欣然自以为平日未有此快。死生之际乃如此。世言范寥信中访先生于宜,此书信然。
王昭君 南宋 · 赵蕃
七言绝句 押东韵
绝代方能入汉宫,画图何必更求工。
纵令得幸因图画,已落君王疑信中。
杂记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六
太祖皇帝克上党,获北汉宰相卫融不杀,以为太府卿。乾德三年伐蜀,诏伪蜀文武官并赐装钱赴阙,治行请白者所在以名闻。开宝七年下江南,赦管内州县伪置文武官员,见釐务者仍其旧。大哉,帝王之度乎!国初人物盛多,以其能天地包荒,杂用江南、西蜀人材之众也。初,绍兴十一年,金人割三京五路以和。新界长吏有前秉义知拱州者,有前武德知薄州者,有校副尉而知县令者。汉仪初复,莫不怀惭抱恨,意沮词短,无颜以见新至官吏。朝廷降赦知州县者,许令依旧,复拘收伪补告身敕劄,许诣有司批凿用印。有伪齐补授者,亦皆授给官资。人人得以隐藏恶迹,除危疑之心,而洗羞恨之咎。其后将校以功名自见者,比比皆是。高庙中兴有以哉!孝宗在位二十七年,始终用人,盖尝三变。其始也,收召山林遗弃之老,尽起海内流窜之人,或当兵权,或列谏省,或在方面。其中也,不次而用。小臣一言可采,或得超迁;列曹一事可录,未几便用。凡此十七八年,宰相岂必尽得人,台谏岂能尽举职,百司庶府岂能皆无过,然而孝宗每事求功,士大夫久用不效者旋即罢去。故碌碌庸人多不得久在位,而奸邪小人不敢行其私。淳熙十年,以孝宗有倦勤之意,每事必求审熟便安而后行。如王淮庸懦,仅仅无大过,亦不得已而用之相位。
按景祐五年十一月庚子有事于南郊,大赦,改元宝元。按运历图,盖十一月十八日南郊也。是年既改宝元,作史者便以此五年为宝元元年,《长编》遂无景祐五年,即宝元元年也,今绍运亦然。按《长编》四年丁度为内翰,八月知制诰,谢绛为契丹生辰使,《通略》是年李淑、胥偃皆为内翰,元年宋郊、王举正、郑戬皆曾为知制诰,不知此词出于谁笔,以字画考之,盖欧阳书。然景祐四年,公方为夷陵令,五年为襄州乾德令,当庆历三年冬,方拜右正言、知制诰,其去景祐五年尚有五六年也。
治平四年,京师省闱以「公生明」命赋题,司马君实司贡举。襄邑人(本开封府襄邑县,蔡京改四辅拱州,后复襄邑。)许少张(安世)时为举子,诣帘前上请云:「公生明者,公正生明。公而自明,非自明之明」。主司恶其语赘,斥去之。君实走厕回,问诸公何为而喧,同列告以其故。君实默然,谓帘外官请适来上请先辈相见,再问之,少张答如前语。君实云:「诸公不晓先辈意,所说极当,当依次第为文」。君实退与诸公言。诸公谓:「此同人上请耶!诸人方诮其上请疏谬」。君实微笑曰:「是公非上请也,乃来考试吾辈尔。今日命题公生明冷淡无体贴,如用离娄之明则便是自明之明,吾辈可不领略而去」?及得许公程文,读至依违牵制云云,抚案曰:「此非作公生明赋,乃公生明断案也」。遂为南省第一。少张廷试,复魁多士,官至都官郎中、权中书舍人,与坡仙同时。刘攽因谬举,王介甫欲窜岭外,许公与坡共救之,贬衡阳。少张迁秘监,因李士宁责官利路漕,又迁夔漕,乞地及招安南兵官杀降,坐累贬房陵倅,后归至黄州不幸,东坡解衣赙之。
靖康元年,金人长驱,将逼京师,独蔡攸得报早,先期治装,命宋㬇为东南发运。㬇,攸姻家也。假其护送,遂尽室而南,虽赀用给使无不全济。初传两宫命京亦从上皇而东,京自以午夜出城,水涩胶舟,奔卫不及,遂过拱州,实父子参商,遂不同途云。按蔡绦记,实云京在拱州乞召,愿陈计议。《长编》亦参取其说,云是时敌退,京师稍安。京求见,欲口陈灭敌之策。上将召京,会京贬命下而止。然独不载京之策安出,其说云何。其后蔡氏外孙传得其说,盖京欲决阳武埽也。按阳武,汴之畿邑。邑有博浪沙、黄河、汴河、白沟,又有阳武埽一镇。按《国史》,金人陷阳武,蒋兴祖死之。兴祖治其县,县有古博浪沙,土脉脆恶,积雨湓涌,埽且溃,兴祖护堤以免,即其地也。京之说云:「诚用臣计,敌虽百万,一夫之力可却」。盖欲决埽以浸敌也。此虽小人诡为大言以自救,然京如老盗,宿藏狡焉,容有可施用者。第败国亡家之人,天道不祐,纵有奇画秘策,决不能复成功尔。然传者云埽去京城止一舍,今以《九域志》考之,县西北去京九十里,得非埽近京而邑治远欤!
姚平仲自劫寨而遁,钦宗遣使几百辈,竟不知其所在。高宗即位,尝立赏访求。《林泉野录》不知何人所作,谓平仲实已战死。或存或亡,其说多端。顷时或传有曾见平仲于蜀青城山者,山阴陆放翁尝作诗以纪其事,斯亦异矣,岂好事者为之耶?然平仲之逃实在城下,而宣和邸报、密院劄子乃云:「京兆府廉访奏咸阳县公文,盖据魏鉴状,随姚防禦往河北宣司使唤,今月一日到咸阳县安下。至四更有排军张岊辈称不见了姚太尉,鉴即时报县尉及亲随人并印记封全解府。奉圣旨姚平仲身为统制,弃印而逃,可先次除名,令陕西诸路帅臣及提刑司收捉」。观此,则平仲之逃乃在京兆府。咸阳,永兴军属邑也。平仲方自陕西来应援,初不曾有还永兴军事。又按靖康元年立赏,有能捕平仲者,白身补承信郎,赏钱三千缗,此月指挥也。而邸报云:「臣寮上言,近岁军政不修,刑赏失当,姚平仲欲以都统制处之而弃印逃亡,不畏典刑明矣。今缘自首止降一官,臣恐四方观望,军政未易修也」。二月五日奉御笔:「平仲除名勒停,枷项蕲州编管」。观此则平仲尝自首,又非不出也。然此二报不收于正史,得非实自城下而逃,但劫寨之举不欲明言,故讳其地。平仲实不曾获,又恐人无忌惮,故又设为自首行遣之报耶?
建炎四年,巨盗钟相、孔彦舟、杨华相继蹂践荆湖间,环数州十馀县,莽为盗区。先是蔡守程昌禹提兵入援,行在道出湖北,会罢诸道勤王兵,抚谕冯康国因请以昌禹摄荆南帅。已而有诏改昌禹镇抚鼎澧,偏将邵宏渊者隶帐下,善用长刀,有关、马之勇,尝以百馀骑搴旗履锋为士卒先。是时贼党刘超自京西陆梁转寇而来,有窥伺湖南意,遂犯澧阳,逻兵四出。宏渊逼之于锁石冈,迎击走之。宏渊谓都监孙君:「今一击而却,后必再至,再至则来者必众。我军虽寡,然贼气夺矣」。遂授以己所持刀,令孙被甲驻马石冈以怖之。即驰诣昌禹,趣济师。无何贼大至,望见孙挺刀冈阜上立,东西指麾,以为实宏渊也,且惧有伏,果不敢犯,遂烧城北七里街,稍稍徙屯城西。薄暮,昌禹督众趋城。澧无守将久,百姓推慈利尉智从𤥺行郡事。诘旦,昌禹偕从𤥺自小东门乘城觇贼。贼出悍骑,舞槊诟之。昌禹失色,左右顾无应者。有桃源弓兵龚亨奋而出,众且属目,则已跃马赴之矣。昌禹遣亲吏语之曰:「汝忘器械耶」?亨振手不顾。既出,则贼策马瞋目,扬矛而前。亨出小蛮牌于髀间,槊正著牌而过。亨突身挟之而还。将士欢噪,褫衣就刑,则固一妇人,超长女也。亨自以独身挑战而得妇人,不足示武,手杀之。超愈怒,吹唇鸣鼓,尽锐攻朝天门,造钓桥高十馀丈,长二十丈。既成,引桥趣城,择死士之善战者系于其上。智从𤥺败,詈贼而死。贼蚁而登,昌禹与宏渊、龚亨自东角踏浅渡澧江奔武陵矣。贼虽下城,而民失耕凿,宿谷都尽,鸡犬菜茹无一存者。贼众饥馁,给人为粮,暴尸如京,头颅满野。惟李沙板者,乘沙板而济,因之获生者数十辈。贼既乏食,将趋桃源。未至数十里间有药山寺,寺之两旁十步一松,其大十围,夹道数里。宏渊单马间行,贼将张横适至。两骑相蹑,环松而驰。横不能得,则投以巨斧。宏渊格之,斧著木深不能出。宏渊负其多力,跃而前,欲生致之。横固壮猛,力钧敌,又不能得,则曳而俱坠。横以身压宏渊,且搦其阴。宏渊手攀拓桩,欲藉而起,相与力疲未决。宏渊亲兵至,擒之。宏渊患横凶暴,断其手而献于昌禹。横素以勇闻,昌禹命之酒,欲活而用之。宏渊曰:「贼无用」。遂杀之。自是超不敢复蹈武陵之境,卒全安常德一州之民,至今昌禹庙食焉。
高宗当郊,黄潜善为相,年代当考。前学士降御劄,循用旧式,以年谷顺成、兵革寝息为报天之祭,祀册亦用定本。叶梦得曰:「古之祭有祈有报。《周礼》大祝六辞祈福祥,求永贞居其一。今强敌内侮,盗贼尚多,二圣在远,四方未宁,与祖宗之时不同,宜改报为祈,专以寅畏惕厉陈情恳祷为主。祝辞当更赦文,历叙天下艰危,深自贬损,上帝不可诬」。上开纳。赦文叶梦得当制,无所讳。黄潜善乃取其词损益之,别自为手诏,言「行礼之夕,久阴忽晴,天示休应,以告百官」,与诏俱下。
绍兴和议初,金人以河南地归于我,士袅衔命道京襄宛洛,祗谒巩原。过南邓,大将岳飞曰:「敌无信,君道路宜缓」。士袅以上命有程辞,去不数舍,尘起,声甚嚣,导从相顾失色,南向而奔,力未尽,鼓声相闻,皆谓弗脱矣。忽报有王师至,望之岳帜也。驰就之,飞在焉。恚曰:「固谓君毋行,今董御带、牛观察已前交锋矣。兵胜败无常。君,王人,且近属,吾以兵自裹送君尔」。行数里少憩,两将以捷书至,盖士袅未至前一日出师也。十一年,臣寮上疏,论方飞进兵陈蔡间,尝密贻书于士袅,欲朝廷遣使应援,今必将有所营救。身为宗室,不应交结将帅。十一月,遂罢士袅宗司,提举崇福宫,申严宗室出谒宾客之禁。十二年十二月下飞棘寺,死狱中。子云诛于市。或云士袅尝以百口明飞之无他,盖亲见其兵事之神速,不止德飞之深也。
赵忠简。绍兴四年,伪豫引北骑大入,淮民南渡,人情大震。上趣召大将某人移兵过淮,某辞以疾,请他将往。上不得已,命至中书宣宴促行。时赵忠简以右揆兼枢筦,宣上意勉之,辞避如初。沈必先病之。公曰:「此事正坐吾辈不能耳。平时将帅藉国家爵赏,有兵有财,故能成功。鼎虽书生,若以见付,安知不能?且君数出劳勚,此行必非辞难。今敌报亟明,当自行耳,请以兵见付」。呼堂吏以纸授某官,促上交兵状。语未讫,将某人离坐而立曰:「如此,则某自去」。某自去,公不为之谢,但与之约师行不可过某日而已。是岁,王师大歼群敌,乌珠败而归,遂创艾不复犯塞矣。江左奠枕相安,忠简之力也。
宿师之出,欲乘敌无备,遂以五月进兵。督府在盱眙,淮地平旷,荫翳少,杲日烘炙,沙如釜鏊,不可驻足。谍报淮阳无备,魏公命戚方与列将及西北番官数十辈驾舟师往取之。戚方抵城下,立炮座,治攻具,独不令发一镞。敌有近城求打话者,亦不之对。麾下疑而问之,方曰:「诸君无扰扰,不三日,督府当有文字抽军回。今虽得城,无益也」。众愕然。翌日未暮,军士什什五五奔凑水际,皆曰:「班师矣」。近舟者争上,柂师以斧掠其手指,可掬也。老弱拖后弗得载者甚众,方乘大舠渡去久矣,实绍兴五年也。淮阳之役盖如此。
吴武安驻兵关隘,金人栅其上。一日,敌出骁将,垂青丝发,握槊策马,戟手詈玠求独斗。麾下两将辈出,皆歼焉。诟益甚,曰:「此犬彘,何足以辱我」?玠未以对也。有曹武者,位甚下,未尝以勇闻,请行。玠难之曰:「两将犹不能当,子毋重辱我」。武曰:「得公所常自乘马,则蔑不济矣」。问其故。曰:「敌诚骁果,然吾视其马于其回挽间微疵,此成擒易耳」。玠解以付之。武骑而出,与之两道驰逐,若无意于格斗者。忽跃身赴之,敌马力猛,骤前急回,不能如人意,迟一二步,为武所碎,持其首以归。三军大噪,敌震骇而走。
初,韩、张入觐,左仆射桧承诏集都堂问克复之期。曰:「上驱驰霜露十馀年,似厌兵矣。兵决在何时?迟速进退之计当若何」?两将对:「前提兵直趋某地,请粮若干,率裁量不尽得而退。兵出某所,某将皆坐视,不肯并力相牵恤。或申请辄不报,尝苦不能专力。如令文儒生不爱钱,武将一意轻生命,欲了即了尔」。桧曰:「有是乎?诸公今不过带行一职事,足以谁何士大夫者,朝廷不靳也」。岳最后至,意大略同而语微峻。桧颔之。于是三枢密拜矣,三人者累表辞谢。桧与上约,答诏视常时率迟留一二日不下,诸礼例恩赐为目倍多。桧别下诏,三大屯皆改御前军矣。始诸校苦斗积战,已为廉车正任,然皆起卒伍,父事大将,常不得举首,或溷其家室。岳师律尤严,将校有犯,大则诛杀,小亦挞鞭痛毒,用能役使深入如意。命既下,诸校新免所隶事,或许自结知天子,人人便宽喜共命。报应已略定,三人者扰扰未暇问也,得稍从容见桧,始以置衔漏夺兵职为请。桧笑曰:「诸君知宣抚制置使乎?此边兵官耳。今为枢庭,子司顾不能役属耶」!三人者退,怅怅然,始悟失兵柄矣(韩仲通尚书,桧时从官,尝为人言。)。
绍兴三十一年,王权失律,刘锜自真扬迤逦退师。朝廷知事亟,命叶审言以知枢密院督视江淮荆襄军马。审言辟辅逵为行府统制。十一月驻军江皋,引诸将入问计,逵立侍。贾和仲最先对曰:「请纵敌得渡江,我严兵以待。俟敌登岸,纵缇骑蹙之江流中,蔑不胜矣」。次米忠信。忠信请募没人凿沈其舟,顾谓逵:「向与诸公平湖寇杨么,实用此策。统制亦在其中,颇能记忆否?此策已试,尝效也」。最后李横。横曰:「今不得瓜洲则江面不可守,愿得四军人直渡与敌战,据瓜洲以拒敌」。三将对毕,审言顾问逵:「诸公策孰长?统制意如何」?逵言:「和仲老将,计良是。第国家治战舰棹卒凡几年矣,今遽舍此,则是先置水军一项工夫于无用地。且纵之渡即能支固大善,万一拒之不能止,如国何?何不且用水军合战江中,战而不捷,半渡急击之耶?忠信谓凿舟策曾收效于杨么,时则又不同。么驾大舟泊洞庭湖。湖水无潮,人持枘凿匿伏舟底可以施力。今大江湍流,瓜洲暗潮急如箭激。虽善泅者立见飘溺,尚能施刃凿耶?前日刘太尉军十二万冲突而退,今四军仅可得万二千人尔。刘太尉不能扼之淮浦之口,而横乃欲逆战于江干,恐未可往也」。是时,虞彬甫以中书舍人参议军事,洪景卢自密院检详为机宜,皆在坐。彬甫默然未有言,景卢独激昂鼓勇,谓逵沮横绝江之请为无勇,怒曰:「兵将官平时受国厚俸,今又说怯语,怕不肯去耶」?逵曰:「不然。今去不难,去而能保全人马归,方属难尔」。景卢又怒曰:「败则截却驴头尔」。初,瓜洲虽未有城,亦略有短垣,四围列植为鹿角,独中留出兵门。既战,胜负未决,横引军归营稍休息。士卒方解鞍啜食,敌骑忽驰而至,驱所掠百姓,倏忽壕堑皆满,拔植三面而入。我师于是尽为敌歼焉。自横流军渡江,审言谓可无虑,即移幕府过建业,明日至东阳,见隔岸火起,知已失瓜洲。审言中涂舍车惊遽。有刘锐者亦督府偏将,瓜洲败书闻,审言震惧,议移督府毗陵,以议拒守。劄子今犹藏锐子路分家云。
绍兴辛巳,金亮侵淮。刘信叔以三万人屯清河口。金人数万为连珠寨。日暮,锜选壮士五百人绝淮捣栅。敌方解衣盘薄,不虞我师之至,杀数百人而还。军中无知者,闻击钲声,挥朱缨芾,始知得捷收兵。是夜,锜复犒士,选千人,皆身首长大,翌日晚再劫之。敌有备,我军歼焉。得脱者三数辈,乱流而济。锜叱之曰:「何不尽死力」?犹欲用军法。明日,锜命以三千骑扼淮与之交射。敌以生牛革蒙粮舟缘北岸而过,飞矢勿能及,军士望之怅然而已。薄暮,我师伤者半。锜著褐半臂,踞胡床,抚案而视。战酣,麾左右使就战。然军士夺气矣,犹终夜击柝呵号,振鼓严更,若将警备者,虽帐下趋走亦不知军之移也。达旦,万骑已去。问之,幕府过维扬,将李横与数校殿而已。敌疑有伏,日已晡,火起,犹未信。真扬之民遂得预避,而我师成皂角林之捷。
绍兴十年,金人以河南之地归于我。三月,命济州防禦使、龙神卫四厢指挥使刘锜为东京副留守,发临安。五月至顺昌,不旬日,金国韩、翟二将军与乌珠大入侵。锜命清野以待,近城民皆徙入之。先是,属邑警报至,锜下令命军士及徙入百姓人持荻煤纳于州之佛寺庑下,密遣小校碎以臼杵,囊盛而积之。数日,入者填满,勿能容。有番欲出城避寇者,因命人授一囊以归,且禁勿开视,曰:「汝归视汝冢墓,于其井坎四旁沟涧遇有水则投之,敌当不敢近」。且戒以勿泄。时出者既众,一二百里内投者殆遍。敌以五月出兵至顺昌,涉六月自陈蔡而来,地多瓜桃,非北人宜食。入境捕生口散鞫之,所言人人同,汲于井间得渗沫。敌唶曰:「吾固疑吾军多腹疾,且马亦多毙」。盖锜寘毒于水也。始命军士掘地而饮,遇天雨则以杯勺承以饮马。人马燥渴,皆欲速战,故锜得因城守以破之。
锜自皂角林得捷,即称病求解印符,肩舆过京口。金骑将至江浒,督府惧失江面,且兵形背水为置之死地而生,迫诸将瓜洲迎敌。诸老将皆难之,遂相率就锜问计。锜病卧萧寺,令伺于户外以待移。顷呼入告之曰:「今取百馀舟凿其底,覆以篷席,藉以版干维楫,外设帆樯,度不能一二里沈者,鳞次于岸步,复取坚致可战之舟舣泊于岸,夙戒军士交锋勿及则徉败而疾趋坚舟,委泊岸者勿顾。敌气锐,必乘见舟以逐我,谓可直渡。度敌毕登放舟离岸,即回戈以赴之,乘其没溺,可以得志」。诸将皆谢非所及,拜受教去。午夜,密使移舟而前,时督府驻金山,望瓜洲如对面。迨晓,见南舟舣岸,欢曰:「是欲遁尔」!亟呼舟止。诸将位卑,无能以利害争者,皆恸哭云必败。于是刘汜先遁。李横不能支,失统帅印章。敌骑蔺藉我师,皆一壅入江而死。暮夜,有把芦苇而过者,实丧师八千人,横仅以身免。今沿淮州郡印章皆冠以绍兴,镇江戎司亦然,以此。
金将败盟,朝廷移刘锜为荆南帅,张真父以司业佐郡,盖不欲以民事烦之也。锜悬赏招效用甚重,然无如效用逸何,遂下令逃者斩。一日捕两卒,至未及问。真父趋而前曰:「杀之而逃不止,孰若生之以观其后」?锜奋而起,指其颈曰:「司业今何等风色?设有缓急,此非锜所能保,而顾惜若曹耶」!命牵出斩之以徇。自是义勇成军矣。先是公安白昼剽劫,撞钟鼓以过市,至是军声震叠,子夜开户无盗,至今义勇效用犹可用云。刘汜者,锜之犹子,衣褒博近文墨。锜一日责数之,令易楚制巾帻从军士。汜好论军计,锜犹信之。瓜洲之败,汜为提举军士云。
西蜀之兵分为三路:金州当其东,兴元制其西,兴州当其北,各据一面。三路之中,兴元最为要害,盖进则当寇之凤翔,退则据蜀之咽喉,故重兵不可不置于此,事势不可不力于此,大帅不可不设于此。以地理考之,敌人犯蜀不过三路:曰岷凤,曰兴元,曰金州而已。然自兴元而至兴州百三十馀里,自兴元而至阶成与凤远,亦不出三四百里,是兴元而应接西路不为甚远也。自兴元而至于洋七十里,自洋而东至于金州二百五十里,是自兴元而应接东路亦不为甚远也。是以南渡之初,国家深知其然,镇以重臣,开宣司于汉中。夫使朝廷择才智之臣,据根本要害之地,平时得以考覈将帅,蓄积财用,一旦有事,得以专制二道十万之兵,东西应援,不出于三四百里之外,而敌人不得一蹑吾咽喉之地,岂非固国之善谋哉!
陈箍桶。方腊之乱,初因盗犬系狱,其徒不堪,遂破械出之。初犯缙云界,自黄墓岭过止六七人,至崇善寺纵火杀掠,自号圣公。阴兵执镜照人,谓凡用心不臧者皆照见之。百姓窜走,方伏匿于山林,其徒持镜四出,谓人曰:「我已尽见」。愚民畏惧,皆出就擒。邑民盛九、沈五各立党伍,起而应之。括苍素无城守,遂被剽掠。其后腊就擒,童贯问腊:「谁为谋主」?腊以陈箍桶对。贯捕获之,问:「君教方腊反,何耶」?对曰:「正坐腊不受某教耳」。又问:「汝所以教腊者云何」?曰:「杀徽严以示威,长驱渡江结人心以入长安尔」。又问:「何以箍桶为名」?对曰:「天下之势犹桶板耳,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其不韪如此,贯诛之。
绍圣中,余见刘莘老蕲州,因问公:「自中执法为执政,拒绝交游,独听一王岩叟语,悔乎」?莘老默然久之,曰:「惟蔡持正事过当,离青州时固悔矣」。又云:孙升为选人时,梦僧指府界提点蔡持正曰:「此本朝第四人过岭宰相也」。自卢、寇、丁三人,蔡谪新州第四人也。又云:刘拜右仆射之日,一小仆仆于堂下,呼曰:「相公指挥头𨃚往新州去」。已而诘之,悟曰:「莫知其言之出也」。
开元中,终南山竹开花结子,绵亘山谷,大小如面。其岁大饥,其竹并枯死。后汉襄楷云:「国中竹柏枯者,主当之。人家竹结实枯死者,家长当之」。终南山竹花枯死者,开元四年而太上皇崩。《朝野佥载》,见《广记》一百四十卷。唐天宝后甲子三年,自陇而西至褒梁数千里内,民相食,忽山中竹无巨细皆放花结子,饥民舂食,与红粳不殊,自此千村万谷并皆立枯。出《玉堂清话》。《广记》百三十二:竹花,六十年一易根。
按《渚宫故事》,长沙有阿育王像,相传至齐末常夜行,每南朝有大事及灾疫,必先流涕数日。
邵伯温父邵康节,河南人,熙宁丁巳卒于洛,程明道志其墓。伯温、仲良其子也。伯温字子文,传康节《易》学,节行尤高,以经明行修荐,授大名助教。初,温公之子公休卒,温公之后再绝,独公休之妻张夫人无恙,遂复立族子为公休后。朝廷遂除子文教授西京,经纪温国之家属,任之意略亦可见。其后章子厚欲用之,子文不求进也。徽宗即位,日食求言,伯温坐上书斥几四十年。建炎初,没于利路转运副使。绍兴七年,赵忠简当国,上其所著《辨诬》,乞行追录,始赠秘撰,诏藏其书于史馆。子文本末备载于忠简一疏,其守道行己可谓始终无愧于师友矣。然贤者遇非其时,顾亦有重不幸者。先是堂吏魏伯刍尝知石泉军,宣和中,蔡京用伯刍变盐法,帑藏骤增,擢伯刍为外府卿,提举榷务,其后除伯刍徽制以赏其功。故事从官除拜得自举代,伯刍状卷:「伏睹朝奉大夫、权知果州邵伯温识量渊明,学术该博,外寄远邦,吏民畏爱,傥置要途,必有异能。臣实不如,举以自代」。伯温早登富公、温公、小申公、二韩、忠宣之门,荐之者乃持国、范纯夫。伯刍小人,据非其位,乃自诡荐贤而不揆其不韪,不知谁实教之?虽子文名德皭然,彼安能浼,然亦可谓贤者之不幸矣。
种师道本以文资换右列,后为名将,其抚士卒最为有纪,然不特皆以威云。初,师道为小官,冬夜赴尝寮之集,衣笥中尝置薪炭白粲而去,家人辈笑之。既至,会饮之家或侵夜仆隶多寒,或给散俭薄不能满适,则群聚喧嚣,冀得声达于内,宾主各不自安,早罢酒归。主人或欲延客,客饮兴或未阑,无如人从之不肃何,以故多不得从容散去,独师道部曲所至,竟夕常无一人喧哗者。或怪而察之,乃知师道自始入席,即以所携付之众卒。众卒深夜得粥,既宽饥馁,已而爇薪炽炭,相与附火,不忍舍去,是以不暇为嚣,忘其为夜艾也。然其用兵持重,出没变化,人莫能测。师道于果肴喜啖榛实,每与诸将谈论,置榛于前咀嚼之。一夕坐久,食之尽,适有军议,沉吟未得其说,则时时引手就碟撮取之,不悟其已空也。左右谓其乐嗜未已也,取他器满饤,俟其顾盼有间,潜置之,易取空器而去。师道觉之,恶其揣度窥伺,立命推问诛之。
崇德人吕援,字权仲,居南场,营治圃垒湖石山,植海桧五六十株。大者盘枝如凤面二丈,又屈其上,小枝如倡乐杂戏,尤婆娑可爱。朱勔起花石纲得直达,檄秀守周审言,封以黄衣帕。援知不可得,匿其事,走汴都投京尹宣和殿学士盛章,请以园归上,方以恩换右列,后为忠翊郎。援亦稍强直,家富得官,里中稍推之。建炎改元,杭卒陈通叛。福建经略鲍贻逊至,方总枪杖手驻崇德。通劫围城中前某路漕俞䀭仁达、秘书监李光泰发、主仁和簿吴括子,直之嘉兴,约提刑高士曈、漕尉顾彦成求和。通诛在十二月。是冬雪踰月,三人者在崇德不得其日,尤记䀭衣单,求絮衣于援,二使者亦舣援岸,强使援摄尉,摄酒税。时兵自杭败还者日数百,援阨市南包角堰,设钓桥,谕使纳兵器,旋以小舟济渡,藏其械于县庑。败兵道饥,委仗得食,皆无事去。知县事邓根失赏,巡司寨卒有怨言。援以告根,出缗钱分之,卒尽醉之。又悉其家市酒,一釜不留,指市井谓人:「此旦夕吾所有也」。有得其要约文书者,始知将以五鼓集县治,约以声喏为节。初谢犒赐,次取兵械(即败兵所纳者。),次杀官吏。援诣根谋,先十刻率保甲袭之。卒尚醉,多就歼,余四十人,首领都头者甚健,彀射保甲,尽济四十人,手覆钓桥奔去,众卒趋许村,都头窜落县南田父家,绐谓田父送迎,饥渴索浆饮。田父逆知之,为具酒饭,已乃熸汤请浴,遂即浴床反接以献。根戮之市,沥其胆于酒,书「食胆将军」于旗下,令以五十万钱捕一卒。未几,许村尉执四十人为一舰至,取赏镪实舟而返。讫通诛,崇德无恙。援后辟都监。未几,虞兵徐明反,谓人曰:「我蓄反久,以吕都监故迟之」。因囚太守赵叔瑾,荷筒其项,叛卒张设列饮州治,牵使叔瑾行酒,曰:「常日汝饮燕,立我脚,直一脔,汝必尽之,我恨今当偿」。遂取所余肉与之。邓根兵至城下,明拥官妓乐饮西楼上,根募射生手弩射明,矢着胡床,与妓俱仆。明乱二十日王渊兵至,不施梯冲,卧桅竿于堞上,数人蚁而登。守城者皆散去,明遂诛。方明作乱,援去州方一宿云。根字深伯,昭武人,登进士第,治剧有风,力射命中。根父及弟皆能兵。一仆矮小,尤蹻捷。根以功改秩贰郡,为秀守。方根上功状,父子兄弟咸在,独不及援。援子恕,字子齐,年八十矣,为予言之。长老尚有能言其事者。子齐又云:陈通独不杀僧,士大夫持精缣易坏衲,自髡剃以避难,至暴其额于日中。首乱者通,次王贵。通诛,杭人有云:「脱通换通,罪过陈通。换对着对,罪过王贵」。通剐肉尽,犹索水饮云。
范觉民,襄阳人,美如冠玉,有经济大略,尝诘伪楚之立,邦昌辞以渐远则归节。时大盗纵横,桑仲、李横、霍明蹂践京西,朝廷力不能讨,耕凿尽废。觉民置镇抚使,于是桑仲得襄阳,霍明得郢。分地既定,盗贼渐不能相统。仲虽兵众而无器甲,欲叛入川,为王彦所败。已而徵兵于明,不至。仲自襄阳一日疾驰数百里至郢。明知其已疲,出迎之,使人为握发,以铁锤击杀之。李横复以兵至郢,声言为仲复雠,围之几年不下。明自水窦出走行在所。自是虽不加殄戮,而蜂屯之寇离析矣。建炎初,觉民首建择宗室子之请,实基重华揖逊之举,皆大议也。邦昌初立,同列皆在,莫知以何服见,且称谓何。觉民奋然以背子直入,呼邦昌子能而已。吕成公长觉民二十许岁,觉民书「顿首元直丞相」,止十数语。今书尺俗缛自谄秦氏始也。李伯纪与觉民皆有党。局务官叶审言上书攻觉民,或云主伯纪云。觉民生于己卯,以三十二入相,罢相居天台,得痢疾,误投热剂,薨,年三十八。始擢第,直言有议行遣者李士美,丞相救之。士美,京师人,事近习,因此稍盖前愆。
建炎三年,高宗复辟,苗、刘拥众南走,犯富阳、桐庐、寿昌,遂至三衢,檄守臣胡唐老应办。唐老谕众曰:「檄用明受年号,我知建炎而已。讨叛可也,何以应办为」?贼遂攻城,唐老禦退之。未几,韩世忠兵至,遂连败傅、正彦。唐老移守镇江。是岁秋,隆祐过江西。上幸吴越,拜杜充右仆射、江淮宣抚使,尽护诸将兵十馀万以备敌。戚方者,本教骏兵士,军兴入贼党,后杀贼首以众归,充留为帐下小校。十一月,敌挟李成入寇。充败,诸将皆溃去为盗。镇江本倚制置韩世忠为重,世忠在江阴。方迫城,唐老度不能当,出金帛牛酒犒其军。方纳其善意,为之罢攻。唐老又请曰:「晋陵,吾父母邦也,愿将军舍之」。方许焉,遂去不疑。有刘晏者,初隶苗傅麾下,统赤心队,至浦城谓众曰:「我岂从逆者」!以其所统归世忠,共破傅兵。朝廷授晏朝散大夫,时驻兵马迹山,有兵八百人。晋陵守周杞闻方将至,邀晏共城守。毗陵小郡,方易之。晏素号知兵,能以少击众,自西门出数十骑大歼方军。方败去,以唐老为绐己也,复从故道收唐老,束缚之,剥其肤,乃害之。方迤逦遂犯宣城。李泰发不能却,诏晏领巨师古兵往援,且解其围。晏恃勇先犯贼锋,冀生得方,遂殁于阵。唐老,晋陵人,世将族父也。晏,辽人。泰发上其死事,赠统制,泽及四子,庙食其所号义烈。今毗陵亦绘其像于烈帝庙,庑下有碑志其事。或云晏以明法入官云。周杞字子山,缙云人。苗、刘变作,汤东野为吴门守。张、吕檄书周杞、汤东野控扼于要衢,即其人也。方时扰攘,杞植白梃数十于庭下,百姓有犯令者辄击杀之。人不堪其酷,然亦赖以镇压。后缘坐下吏以预复辟,卒得释。弟绾,南渡后初除祭酒。绾尝为监司,有风力,不识学省事体,遇监学官如州县属吏,士论讥之。
赵令畤,宗室近属,安定郡王犹子,好学有诗声,著《侯鲭录》行于世。元祐六年,签判颍上。东坡出守,爱其公姓而有文,一见待以文士,赋诗饮酒,尝令属和,别去怀思,形于篇咏,字之曰德麟。其后张文潜书《字说》,谓德麟与韩子苍诸人名振一时。东坡领郡时,表上其才,明年去颍,又力荐之,至器其人为清庙之宝。东坡既谪,德麟亦坐废十年。绍兴初,始以正郎为宗司,方拟上除目,高宗谕宰相,谓德麟尝事谭稹,不当齿士大夫,竟易环卫。后得宣和邸报,始知德麟事为有实,得处右列已为侥倖矣。按宣和年,以太尉遂宁军节起复稹宣抚河东燕山,稹辟置议幕管句凡九人,德麟时为泗州倅,辟置盖其一也。是役也,实攸、稹首祸,不待明智,谁不寒心!如侯益辈与之为属,固不足道。观郑望之城下之盟,犹能略与敌争而面责郭药师。望之以身从稹已为可惜,况德麟号识理通文,反而自污谬迷至此,得罪于九原多矣。乃知高宗圣训盖指其实也。
李士宁,羽流也。许少张安世任省官,扣门求见,云:「闻秘书有剑,上有鳅文,得之可用煮丹,能惠我成药乎」?少张与之。未几,士宁者谋逆。少张外补利漕,复徙夔,忽乞地反而召复之。后为二兵官杀已降,乞地再寇蜀,少张坐责房陵倅。房陵复有道人三朵花者,知人兴废,能自传神。少张以书荐姓名于东坡先生,故东坡先生答以诗云:「学道无成鬓已华,不劳千劫谩蒸砂。归来且看一宿觉,未暇远寻三朵花。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画图欲识先生面,为问房陵好事家」。
李柽,字汝几,牛渚人。略有权数。营卒郭通作乱,守将避去之。民居扰扰。会乡老有请愿李通判出计事,贼许之,亟遣邀汝几。汝几不为惧,登车而往。既至,不得已与讲均敌礼,且诘所以乱故,曰:「衣粮不给尔」。汝几曰:「既如是,非朝廷负若辈也」。欢曰:「然」!即请寓公列于朝,贼赖以是安,得不生事,其后就戮渠首一二辈而已。秦氏当柄,自江以东皆待以乡曲,独不及柽。柽学邃于医,心悟针法,铸铜为人身,具百脉,幕楮施针,芒镂不差。蓄一龟,寿二百岁,暇日寘香奁,自随出守上饶失之,及还牛渚,启合俨然。年九十,著《幼幼新书》,尤知养生之学云。
范寥,蜀公之后也。初张怀素与吴储、吴侔有异谋,寥知之,将告之,惧莫能得其情也,遂以仆役投募于怀素。怀素问寥识字乎,曰自小力农,不能识也。怀素固未之信,则命掌一书室,室中皆四方达官贵人书,尽堆积案几,封题固在,皆密为识认,以测其移易取视。寥才入,则困卧榻上,鼻息沸然。使人穴壁窥之,则固农夫也。
千之学于六一先生。千之一日造公是刘贡父,公是问:「永叔《五代史》成书耶」?千之对:「书将脱藁矣」。公是问:「为韩瞠眼立传乎」?千之默然。公是笑谓千之:「如此亦是第二等文字耳」。按《国史》韩通为周朝亲将,尽节于所事,俗号韩瞠眼云。近时陆放翁作《南唐书》,文采杰然,大得史法。予尝扣放翁曷不传徐骑省,放翁笑而不对。然骑省卒于国朝,放翁不为无说也。
古之帝王一岁而四巡狩,后世巡狩之礼废,然事有缓急,无有人主跬步不得去王室之义。臣于经筵尝论魏惠王迁都于梁之事矣。王者无故而迁都固不可,若唐明皇以安禄山幸蜀,代宗以吐蕃幸陕,德宗以朱泚幸梁,僖宗以黄巢再幸蜀,后日皆保安全。晋成帝不避苏峻故危,梁武帝不避侯景故亡,靖康谋臣以固守京师而大误(《山房集》卷八。)。
年:原无,据文意补。
书叶元老渠阳送行诗卷后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九、《漫塘集》卷二四
乡人范寥信中初自蜀来,即丐贷为资,往从山谷道人于宜州。时防禁尚严,山谷所与来者皆归,独信中久留不去。山谷所与唱酬,具见《豫章集》中。若范君可谓勇于为义矣。又窦君从周字文卿,生长田里,衣食自给,以是深居简出,足不及城市。年过知命,客有为言建上朱文公讲席之盛者,即裹粮从之。其所与文公讲学,具见池阳所刊文公《语录》中。若窦君可谓切于求道矣。吴门叶元老忘其年之长,不惮地之远且险,往从鹤山魏侍郎于渠阳,其为义之勇不减范信中,求道之切不减窦文卿,宜鹤山所以相与者如此。绍定辛卯小至前十日,谨书于《渠阳送行诗》卷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