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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霍敏夫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五、《道乡集》卷二四
伏审赐第优隆,飞声闳远,伏惟庆慰。
恭以敏夫先辈心潜圣域,业茂贤关,端逢侧席之朝,克遂起家之志。
南陔奉养,已踰衣䌽之欢;
北面成功,行副凝旒之望。
顾衔哀而待尽,曾驰问之未遑。
岂意劳谦,曲贻华翰。
感惭兼抱,敷叙奚殚。
杂诗(汪本作咏)二十首 其一 北宋 · 唐庚
五言律诗 押萧韵
屏迹舍人巷,灌园居士桥。
花开不旋踵,草薙复齐腰。
蛤哭(汪本作吠)明朝雨,鸡鸣闇夜朝。
未能全独乐,邻里去招(任本作去还)邀。
计敏夫留题云溪 宋 · 郭印
七言绝句 押先韵
知君绝学谢尘编,语默行藏不碍禅。
亲到云溪重说偈,天开地辟见纯全。
计敏夫送酒四壶有诗和之二首 其一 宋 · 郭印
七言绝句 押支韵
万象森罗总是诗,神机一动即天随。
寒梅把酒真游戏,妙意纵横十二时。
计敏夫送酒四壶有诗和之二首 其二 宋 · 郭印
七言绝句 押支韵
何须著意苦吟诗,未动毫端万景随。
千载骚人还把手,谁云不同时。
计敏夫赴阙 宋 · 郭印
 押纸韵
衣冠半知识,喜君天下士
奥学沧溟深,高谈风雨驶。
胸中富经纶,忧国心屡痞。
誓言排阊阖,开口献天子。
时绌道不伸,倦怀归故里。
盘礴曾几时,九天飞诏旨。
春风饱征帆,一苇吴江水。
见晚上应嗟,使华聊复尔。
丞相君之甥,风流酷相似。
彤陛看摩肩,笑谈销敌垒。
君家有世臣,名实耀国史。
奇谋付子孙,鞭笞馀马箠
行增前德光,更雪中朝耻。
事成岂因人,碌碌焉能比。
我昔缀僚末,高山日仰止。
穷达两悬殊,星辰视泥滓。
平生白眼多,君独挂牙齿。
更须假扶摇南溟将一徙。
张浚二十罪奏绍兴七年九月 南宋 · 周秘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四
近上殿论宰相张浚失谋误国,乞正其罪,未蒙付外施行。
臣谨摭所闻为陛下言之。
兵之有帅,不可一日阙。
刘光世之军,不命帅者几四月
始则别为六军,使专听节制于吕祉
比至命帅,而将士已怀疑虑。
罪一也。
置戍守之城,当据要害。
盱眙之城围二十七里,虚费公私之力,无补捍禦之事。
罪二也。
今夫兵备宜取勇夫重闭之说,为往来更戍之计。
不知此,兵边面,使江淮乏表里之势,敌人无腹背之虞。
罪三也。
力违众议,遣诸军家属尽之戍所。
军士不便于薪米,百姓倍费于将输。
使缓急之际,将士有骨肉之累,而不得专意于王事。
罪四也。
淮西今为战地,而复置榷货务真州,再给牛种于濠、寿,江南之钱货尽转于淮甸,使敌人他日有可因之粮。
罪五也。
淮西之兵当资地利,乃于合肥之北创筑长堤,调夫四千人,役之几数月,劳民费财,不适其用。
罪六也。
创造牙牌,欲赏复地之功,去岁刘猊入寇,遽以是付之大将
又如奇功给历,本为战胜金人,于是时亦出黄榜,许以付给,既而悔之,人皆怨望。
罪七也。
去岁淮西战捷,得降卒万人。
陛下命给装赍,遣归东北。
不审其愿,尽刺为义兵,使人心失望,而陛下德意未能孚于中原。
罪八也。
兵以间探为先,而一意侥倖,惟望美报。
有言敌势衰弱,中原跋望,则赏赐优腆;
不然,止令责状,给以军令。
故忠信敢死之士无复肯出,敌之情伪,今皆不知。
罪九也。
功同赏异,为政之大害。
于将士妄有厚薄,使有异论。
罪十也。
自前岁以来,大为掊克之政。
始则给散户帖,扰及四方;
次则出卖官诰,重困江浙;
次则敛及僧道,以至科买杂物。
其视疲瘵之民,略无恤心。
罪十一也。
以掊敛所得尽入都府,支用之数皆不关于户部
遣戍多而津发之兵不赀,移屯数而营盖之用倍费。
多筑无用之城,滥养俘降之众。
以至犒设郦琼等军,下至小校,人赐金一两。
连岁横敛数千万缗,几尽费于浚之妄用。
罪十二也。
于掊克之人独加旌赏,出卖官诰则知其为抑配,而以所得之多寡赏以减年。
无锡县刘宽剥民最甚,遂降倅永州
为国敛怨,不恤后患。
罪十三也。
于财利之事,专任驵侩。
镇江则有范深、朱熙之徒,建康则有钱意、王似之流。
且驵侩之杰黠者,皆任以回易之事,使挟朝廷之势,以争利于市井。
罪十四也。
建康兵火之后,全乏第舍,而建议移跸,谋不素定,使仓卒迁徙之家暴露失所。
罪十五也。
营缮之初,宗庙宫室皆所未备,而起府第独尽壮丽。
罪十六也。
监司郡守责任至重,而以妻父宇文时中湖州太守,以舅计有功成都提刑,又除亲兄滉知镇江府
任用亲戚,无以督责吏治。
罪十七也。
四川士久失职,差除尤宜尽公。
所任用,惟其亲故,旧任方满,新命已下,或至兄弟数人,常占佳阙。
而孤寒不为所知者,皆绝望于禄仕。
罪十八也。
为性忌嫉,果于自用。
臣僚有所论列,陛下以为可行,必再三执议,力抗君父,专权自恣。
罪十九也。
赞佐谋画,当用忠智之士。
以高明自许,非狂狡性与己合,或愚佞能顺己意者,一切无所收用。
罪二十也。
凡此二十事,虽未足以尽浚之所为,而不达军情,不恤民力,不用善言,不畏公议,其所以至于败事者,实皆由此。
今犹强颜庙堂之上,以淮西之变为细事,以吕祉之死为奇节,尚欲文饰其过以欺圣明,此亦可谓无耻矣。
望将前后罪状,明正典刑,以为人臣误国者戒。
唐诗纪事序 宋 · 计有功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三
唐人以诗名家,姓氏著于后世,殆不满百,其馀仅有闻焉,一时名辈,灭没失传,盖不可胜数。
敏夫闲居寻访,三百年间文集、杂说、传记、遗史、碑志、石刻,下至一联一句,传诵口耳,悉搜采缮录。
间捧宦牒,周游四方,名山胜地,残篇遗墨,未尝弃去。
老矣无所用心,取自唐初,首尾编次,姓氏可纪,近一千一百五十家。
篇什之外,其人可考,即略纪大节,庶读其诗,知其人。
所恨家贫缺简籍,地僻罕闻见,聊据所得,先成八十一卷,目曰《唐诗纪事》云。
灌园居士临邛计敏夫有功叙。
按:《唐诗纪事》卷首,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标点本。
大禹 宋 · 计有功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三、《南宋文录录》卷一三、康熙《邛州志》卷一三、乾隆《石泉县志》卷四、民国《大邑县志·文徵》
圣法天,以身任道,天作圣,以地发祥。
舜生于诸冯,文王生于岐周,生异地而治同功。
乃知上天为生民挺生神圣,有开必先,皆非偶然者。
崧高》、《长发》,流播《雅》、《颂》,推原本始,盖示万世以不可忘也。
方策所载,生石纽,古汶山郡也。
伯得有莘氏女,治水行天下,而生于此,稽诸人事,理或宜然。
因人事以验天心,其可考者,禹功自汶。
《河图括地象》曰:「岷山之精,上为井络,帝以会昌,神以建福」。
太史公《本纪》谓岷为汶,故曰汶。
岷山导江,岷嶓既艺,天生圣人,发祥于此,而万世之功亦起于此,其可忘哉!
然而自汶山西出湔江埼,巫铃庙绝,箫鼓鱼菽,犹为俚人之社。
汶以东至于石泉,虽搢绅未尝言之。
尝求其故,大抵山川夐邈,代远时移,郡邑名号,废置离合,而石纽生处,莫适主名。
秦汉而下,为国曰冉駹,为道曰绵虒,为邑曰广柔
广柔一也,汉灵帝析而郡之曰汶山后周又析而邑之曰汶川唐贞观八年又析而县之曰石泉
唐以前石泉之名未立,谯周陈寿皇甫谧皆指石纽为汶山之地。
曰:「生于汶山广柔之石纽,其地为刳儿坪」。
寿曰:「汶山石纽,夷人不敢牧其地」。
石泉之名立,其后唐《地理志》、国朝职方书、先儒舆地记,皆以石纽归石泉
虽莫辨其故,然汶山之山曰铁豹,江水出焉;
汶川之山曰玉垒,湔水出焉;
石泉之山曰石纽,大禹生焉。
合之则一,离之则散。
处于三邑之近,无可疑者。
石泉始隶于茂,国朝熙宁割隶于绵,政和抚戎,又升而军之。
礼乐文物,日浸月长,且谓石纽夷地,置而弗论。
太守赵公元勋,世以笑谭坐镇,披牒考古,将庙祀,而议论未释。
郡士计有功版曹尹商彦多闻博雅,绎究数千年事,灿如目击,庙议遂决。
卜郡左四百馀武,北倚层峰,江自西来,雷奔箭注,发汇于庙下,如反本念德;
奫洄翔舞,迤逦绕出,如朝宗得途。
庙以门计一十有八,形丽势胜,神明拥会。
涓刚落成,乃享乃奏,芬菲璀璨。
礼荐乐彻,搢绅耆老手抃情激,劝九叙之歌,叹明德之远,贤哉禹功,于是乎大。
乃以图以书,以学官李蘩暨尹君之文属记于有功
或曰:士有一方、尽一节,论封庙食,千里襁负,无有誓命,如加明刑。
大功绝德,谁不蒙亨,而空山古屋,感慨前作,岂固忘之邪?
曰:一方一节,有施有报,之功,无往不在,故无名。
无心于万世,万世由焉而不知,所以为绝德也。
夫使人之灵畏祸于尸祝之间,则何以为
然惟功大德盛,故称神禹
末世乃取臆地胸坼,钩钤主计,河伯示图,沧水授简,第怪幻而神之。
至其祠祀,则巫记胼胝之步,鸟耕山阴之冢,汉祈开母之石,晋享黄能之厉。
由是观之,焄蒿诡于汶汶川之民祀为汶。),石纽置而弗论,无足怪者。
传曰:礼也者,反本修古,不忘其所由生。
越之人曰吾会稽,楚之人曰吾之宛委。
思其人,宝其地,使蜀之人不曰吾之石纽,是不知天降神、地发祥、人允赖也。
公一举,三善皆得。
且遐方邃古而惓惓然,其在今日韪矣,报上之心为何如哉!
宜请于朝,崇载祀典,以陟伟绩于灵源,耿辉光于遐裔。
之神弥天地、布六合,于是为反本之祀。
系之词曰:
有汶惟山,诞生帝禹汶水发源,降神之所。
帝指其处,以启神功,厥土既敷,四海会同。
蠢蠢群生,茫茫万古,岂享其利,而忘其故?
石纽名山,石泉之墟,近在耳目,犹述厥初。
色山融,江注,长发其祥,地灵常聚。
地秘其灵,朝烟夕霏。
粤岁三千,公乃发之。
乃涓乃卜,乃庙乃祀。
报本反始,此邦斯址。
大江西来,如揖如顾,直路朝宗,洋洋东去。
惟公承宣德威化行,咨询民瘼,究民之生。
民生于生于此,庙则咫尺,心兮远矣。
公推是心,以仁昌时,以抚民夷,神人是依。
前乎数千年,其愧于斯;
后乎数千年,其作于斯。
西江月 宋 · 越娘
 押词韵第三部
一自东君去后,几多恩爱暌离。
频凝泪眼望乡畿。
客路迢迢千里。

顾我风情不薄,与君驿邸相随。
参军虽死不须悲。
幸有连枝同气。
注:越娘广州参军敏夫妾。
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太保张公行状下之上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四
公与赵鼎当国时,议徽宗在沙漠,当遣信通问,遂遣问安使何藓等行。
是年正月二十五日,藓归,报徽宗皇帝宁德皇后相继上仙。
上号恸擗踊,哀不自胜。
公奏:「天子之孝,与士庶不同。
必也仰思所以承宗庙、奉社稷者。
今梓宫未返,天下涂炭,至雠深耻,亘古所无。
陛下挥涕而起,歛发而趋,一怒以安天下之民,臣犹以为晚也」。
数日后求奏事,深陈国家祸难,涕泣不能兴。
因乞降诏谕中外。
上命公具草以进,亲书付外。
其词曰:「朕以不敏不明,托于士民之上,勉求治道,思济多艰。
而上帝降罚,祸延于我有家,天地崩裂,讳问远至。
呜呼!
朕负终身之戚,怀无穷之恨。
凡我臣庶,尚忍闻之乎!
今朕所赖以宏济大业,在兵与民。
惟尔小大文武之臣早夜孜孜,思所以治兵恤民,辅朕不逮。
皇天后土,实照临之。
无或自暇,不恤朕忧」。
又以公请,命诸大将率三军发哀成服,中外感动。
公退,又具奏待罪曰:「仰惟陛下时遇艰难,身当险阻,图回事业,寝食不遑。
所以思慕两宫,忧劳百姓,未尝一日忘也。
臣之至愚,获遭任用,在诸臣先,每因从容语及北狩事,圣情恻怛,泪必数行。
臣感慨自期,愿歼虏雠。
十年之间,亲养阙然,爰及妻孥,莫之私顾,其意亦欲遂陛下孝养之至,拯生民涂炭之难,则臣之事亲保家,庶几得矣。
昊天不吊,祸变忽生,使陛下抱无穷之痛,积罔极之思,哀复何言?
罪将谁执?
载念昔者陕蜀之行,陛下丁宁告戒,且曰:『我有大隙于虏,刷此至耻,惟臣是属』。
而臣终隳成功,使贼无惮。
况以沙漠之墟,食饮忧虑,两宫处此,违豫固宜。
今日之祸,端自臣致。
尚叨近辅,实愧心颜。
伏愿明赐罢黜,亟正典刑,仰以慰上皇在天之灵,俯以息四海怨怒之气」。
上降诏起公视事,公再上疏待罪,不获请。
车驾以二十七日平江三月十一日建康
时公总领中外之政,会车驾巡幸,又值国恤,几事丛委。
公以一身任之,至诚恻怛,上下感动,人情赖公以安。
每对必深言雠耻之大,反复再三,上未尝不改容流涕。
上方厉精克己,务自损节,戒饬宫庭内侍等无敢少有越度者。
事无巨细,必以咨公。
赐诸将诏旨,往往命公拟进,未尝易一字。
四方有灾异,公必以闻,祥瑞则皆抑不奏。
果州宇文彬、通判信孺嘉禾九穗,并镌秩放罢,而四方皆知朝廷好恶所在矣。
四月,公行淮西,抚喻诸屯,筑庐州城,治东西关,且申防秋备。
自公来东南,太夫人留蜀。
及再入政府,遣人迎侍。
太夫人安于蜀,未即出。
上为降旨,召公兄滉俾迎侍而来,又遣内侍胡宗回往喻意。
五月始达建康,而公亦自淮西归。
上叠遣中使劳问太夫人,赐予稠叠。
公戴星而出,经处国事,至暮入侍色养,委曲奉承,中外观感歆慕,传相告语,以为美谈。
自公与赵鼎在相位,以招来贤才为急务,从列要津,多一时之望,百执事奔走效职,不敢自营,人号为小元祐,而公尤未尝以恩泽私亲戚。
仲兄滉上知其贤,累欲加以异恩,公辄辞。
及赐进士第,后省官缴驳,公非惟不加忤,且奏不当以臣故沮后省公议。
外舅宇文时中政和中为郎,出守大藩,旧已寓直,万里召赴,仅进职知湖州
舅氏计有功在幕府,得直徽猷阁
公止,乞就秘阁,人服其公。
公以人主当务讲学以为修身致治之本,荐河南门人尹焞宜在讲筵,有旨趣赴阙。
会旱灾,且自太夫人以次阖门悉卧病,公力求去,至再四不得。
方车驾在平江时,公归自江上,奏刘光世握兵数万,无复纪律,沈酣酒色,不恤国事。
语以恢复,意气怫然。
宜赐罢斥,用警将帅
上然之,罢光世而以其兵尽属督府
公命参谋兵部尚书吕祉庐州节制,公又自往劳之,人情协附,上下帖然。
枢密使秦桧知枢密院事沈与求意以握兵为督府之嫌,奏乞置武帅。
台谏观望,继有请,乃以王德为都统制,即军中取郦琼副之。
公归,以为不然,奏论之,而等亦与德有旧怨,与其下八人列状诉御史台
乃命张俊宣抚使杨沂中刘锜制置判官以抚之。
此军自闻王德为帅,往往怀疑,而郦琼遂阴有异志,唱摇其间。
八月八日等举军叛,执吕祉以行,欲渡淮归刘豫
不肯渡,詈等,碎齿折首以死。
公遂引咎,力求去位。
上不得留,因问可代者。
公辞不对。
上曰:「秦桧何如」?
公曰:「近与共事,始知其暗」。
上曰:「然则用赵鼎」。
令公拟批召
既出,谓公必荐己,就閤子与公语。
良久,上遣人促进所拟文字,始错愕而出。
后反谓:「上召公,而张丞相迟留,至上使人促,始进入」。
之交谍类此。
公本以靖康中建议立赵氏,不畏死,有力量,可与天下事,而一时仁贤荐尤力,公遂推引。
既同朝,始觉其顾望包藏,故临行因上问及之。
先是,公遣人赍手榜入伪地云:「刘豫本以书生被遇太上皇帝,曾居言路。
主上嗣极,擢守乡郡
山东之要冲,任济南之委寄,眷礼殊厚,责望至深。
俄闻率众以请降,旋乃失身而据位。
谅亦迫于畏死,姑务偷生。
如能诱致金人,使之疲弊,精兵健马,渐次消磨,兹诚报国之良图,亦尔为臣之后效。
更须爱惜民力,勿使伤残。
傥或永怀异心,自致显戮,岂惟皇天后土有所不容,抑恐义士忠臣终怀愤疾」。
金虏用事者见此榜,已疑
八月,豫闻王师欲北向,遣韩元英告于虏,谓南寇张某总领乌合之兵,或逼宿亳,或窥陈蔡,或出襄阳,增修器甲,趣办军装,其志不小。
先起制人,后起制于人,欲乞兵同举。
虏得此报,谓真欲困己,益疑之。
会琼等叛去,公复多遣间散持蜡书,故遗之。
大抵谓已相结约,故遣琼等降,而又乞兵于虏。
十月,虏副元帅兀术径领兵来废,惜其机会之来,公已去位矣。
盖公以九月五日得请,授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左司谏王缙奏乞留公,即日补外。
都官郎中赵令衿继上疏,亦罢去。
御史中丞周秘殿中侍御史石公揆右正言李谊交章诋公未已,旋落职,以朝奉大夫秘书少监分司西京永州居住。
于是赵鼎复当国,而车驾自江上还临安矣。
公出任国事,每以不得从容尽子职为念。
及既去国,太夫人以公退处,欣然从之。
八年二月,抵永,左右侍旁,凡所以顺承亲意者无不曲尽。
太夫人安之,不知其为迁谪也。
然公自以为上遇我厚,虽流离远屏,亦未尝一念不在朝廷。
草堂旁近,以奉版舆游历,命以「三省」,为文纪之曰:「予作堂于寓止客馆之东隅,仅庇风雨,取曾子三省之目以名之。
其省谓何?
思吾之忠于君、孝于亲、修于己者恐或未至也。
士大夫学圣人之道,当求所以通天人之际。
予之三省,将有进于斯而愧其未能也」。
则公之所深省而自得者远矣。
是岁秦桧已得政,始决屈己和戎之议。
九年正月,诏书至永。
公伏读恐惧,寝食不安,移书参知政事孙近,大略曰:「鲁仲连不尊秦为帝,且云连宁有蹈东海而死,盖知帝秦之祸迟发而大。
况我至雠深隙,乃欲修好而幸目前少安乎?
异时岁币求增而不已,使命络绎以来临,以至更立妃后,变置大臣,起罢兵之议,建入觐之谋,皆或有之矣。
某是以伏读诏书,不觉战汗。
幸公深思,密以启沃」。
又闻故人李光洪州召入政府,复以此意移书抵之,怀不自已。
又具劄子以奏曰:「恭睹诏书之颁,再三伏读,通夕不寐。
今日事之虚实姑未论,借令虏中有故,上下分离,天属尽归,河南遂复,我必德其厚赐,谨守信誓。
将来人情益解,士气渐消,彼或内变既平,指瑕造隙,肆无厌之欲,发难从之请,其将何词以对?
顾事理可忧,有甚于此者。
陛下焦心劳虑,积意兵政,精诚感格,将士渐孚。
一旦北面事虏,听其号令,游谈之士取功于一时,忠勋之臣置身于无用,小大将帅,孰不解体?
陛下且欲经理河南而有之,臣知其无与赴功而共守者矣。
今从约之遽,肆赦之速,用世儒之常说,答猾虏之诡秘,措置失绪,不胜寒心。
愿陛下思宗社之计,图恢复之实,逼之以大势,庶乎国家可得而立。
臣罪戾之馀,一意养亲,深不欲论天下事。
顾惟利害至大至重,不忍缄默,以负陛下之知。
惟陛下留意」。
二月,以大霈复宣奉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任便居住。
公复具劄子曰:「窃惟今日事势处古今之至难,一言以断之,在陛下强勉图事而已。
陛下进而有为,则其权在我,且顺天下之心。
间虽龃龉,终有莫大之福。
陛下退而不为,则其权在敌,且怫天下之心。
今虽幸安,后将有莫大之忧。
夫在彼者情不可保,在我者心不可失。
外徇敌国,内罹实害,智者所不为也。
仰惟圣慈深计审虑,茂图大业,永福元元」。
又自作谢表云:「敢不专精道学,黾勉身修。
求以事亲,方谨晨昏之养;
庶几报国,敢忘药石之规」?
视此,则公许国之忠为如何哉!
居旬日,又具劄子曰:「自陛下回驻临安,甫阅岁时,圣心之所经营,朝论之所商榷,专意和议,庶几休息,莫不幸其将成矣。
臣尝不寐以思,屈指而计,虏人与我雠衅之深,设心措意,果欲存吾之国乎?
抑愿其委靡而遂亡也?
臣意其力弱未暇,姑借和以怠我之心。
势盛有馀,将求故以乘吾之隙。
理既甚明,事又易见,然则纷纷异议可端拱而决矣。
料虏上策,还梓宫、复母后,舆地来归,不失前约,结欢笃好,以怠我师。
迟之数年,兵无战意,然后遣一介之使,持意外之诏,假如变置大臣,更立妃后,将何以塞请?
虏出中策,则必重邀求、责微礼,失约爽信,近在期年,中原之地,将有所付。
梁武之立北魏王颢者,尚庶几于前。
虏出下策,怒而兴师,直临江表,势似可愕,而天下之乱或从此而定矣」。
是月,复资政殿大学士、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抚大使
公以太夫人念乡,不欲东去,力辞至再三。
四月,公念前论讲和事未蒙开纳,又具劄子曰:「窃惟陛下建炎初载尝历大艰,天意至深,益彰圣德。
前事不忘,后事之鉴。
伏愿亟收人心,务振士气,权势专制,操纵自我,外之丑虏,曷发敢侮之谋?
内之群帅,益坚尽节之志。
天下国家,我所自定;
宋之社稷,永永无穷。
夫理有近利,亦有深忧。
有天下者,当审机会、度人情、断大义,持柄握权,不以与敌。
腐儒寡能远见,事至而悔,将何及焉?
况夫今日事机尚可,因权适变,速于救药。
惟望圣慈断以无疑,则天下幸甚」!
八月,闻虏遣使来,以诏谕为名,则又具奏曰:「臣近者累输瞽说,仰渎圣明,诚以忧君过虑,不能自息。
窃惟天下之事有置必有废,有与必有夺。
虏以诏谕为名,持废置与夺之大柄。
且其蓄谋起虑,欲以沮人心、夺士气而坐倾吾国。
臣之所忧,不但目前也。
刘先主曰济大事以人心为本,此存亡之大计。
愿陛下考臣前后所奏,留神毋忽焉」。
福州之命既累辞不获,公念时事多虞,惟在近或可以补报万一,遂受命而东。
九月闽中,闽素号健讼难治,公谓人心一也,正由临民者有逆诈亿不信之心,是以不能感格。
入境,一切谕以义理,饬守令诚意民事,令乡里长老知书者率劝后生,及彊悍者无为乡党羞,民皆感仰。
每出,观者至升屋登木如堵墙。
十年正月,上遣中使抚问,公附奏谢,且曰:「愿陛下全养精神,刚大志气,惟果惟断,见几见微,察彊弱于言辞之际,转祸福于谈笑之间,无使噬脐,为天下笑」。
时虏中变盟约,复取河南
公奏曰:「臣窃念自群下决回銮之议,国势不振,事机之会失者再三。
向使虏出上策,还梓宫,归两殿,供须一无所请,宗族随而尽南,则我德虏必深,和议不拔,人心懈怠,国势寖微。
异时衅端卒发,何以支持?
臣知天下非陛下之有矣。
今幸上天警悟,虏怀反复,士气尚可作,人心尚可回。
愿因权制变,转祸为福,用天下之英才,据天下之要势,夺敌之心,振我之气。
措置一定,大勋可集。
臣又有臆见,当燕山新复,朝廷恃郭药师为固。
一旦丑虏败盟,药师叛。
何则?
卖国无耻之人,本无它长,难与共事。
愿陛下每以为鉴,制御于早无忽」。
继闻淮上有警,连以边计奏知,又条画海道舟舡利害。
上嘉公之忠,遣中使奖谕。
公时大治海舟至千艘,为直指山东之计,以俟朝命。
在郡细大之务必躬必亲,人人感悦,和气薰然,讼事清简。
山海之寇招捕无馀,间引秀士与之讲论,人化之。
十一年三月刘锜大破兀术于顺昌
本晚出,公一见关陕,奇之,即付以事任,亦感慨自立。
公归,荐之上,谓才识诸将莫及。
而一时辈流嫉其材能出己右,百计沮遏。
公既平湖寇,即荐知岳州
已而召赴行在,左右扶持,付以王彦军,且擢为骑帅。
至是,竟以所部成大功。
方欲进兵乘虏虚,而还矣。
还朝,上见之,首曰:「张某可谓知人」。
郎官盖谅来讽公,使附其议,当即引公为枢密使
公答书历言和不可成,虏不可纵,且面为谅言。
归,怒。
时幕将等归自虏,朝廷复遣刘光远奉使,而公亦力请祠奉亲矣。
十一月,除检校少傅、崇信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免奉朝请
去福之日,军民送者咨嗟号泣,相属于道。
公以蜀远朝廷,不欲径归,遂奉太夫人寓长沙
十二年,太母鸾辂来归,制封公和国公,具劄子以贺,且曰:「与或为取,安必虑危。
夫惟务农而彊兵,乃可立国而禦侮。
愿勤圣虑,终究远图」。
公恐太夫人念归,乃即长沙城之南为屋六十楹以奉色养,太夫人安焉。
筑堂榜曰「尽心」,亲为之记,大意欲益求所以尽心于君亲者。
居间玩意六经,考诸史治乱得失,益思前事之机微,忧时之志,一饭未尝忘也。
既外交仇雠,罔上自肆,恶嫉正论,讳言兵事,自以为时已太平,日为浮文侈靡,愚弄天下,独忌公甚。
中丞万俟卨旨,论公卜宅僭拟,至仿五凤建楼,上不以为然。
朝士吴秉信以使事至湖南,有所案验,且以官爵诱之。
秉信造公,见其居不过中人常产可办,不觉叹息,反密以意告公而归,且奏其实。
秉信
十六年,公念欺君误国,使灾异数见,彗出西方,欲力论时事,以悟上意。
又念太夫人年高,言之必致祸,恐不能堪。
太夫人觉公形瘠,问故。
公具言所以,太夫人诵先雍公绍圣初对方正策之词曰:「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忍不言而负陛下」,至再至三,公意遂决。
乃言曰:「臣闻受非常之恩者图非常之报,拯焚溺之急者乏徐缓之音。
窃惟当今事势,譬如养成大疽于头目心腹之间,不决不止。
决迟则祸大而难测,决速则祸轻而易治。
惟陛下谋之于心,断之以独,谨察情伪,豫备仓卒。
犹之弈棋,分据要害,审思详处,使在我有不可犯之势,庶几社稷有安全之理。
不然,日复一日,后将噬脐,异时以国与敌者反归罪正议
此臣所以食不下咽,不能一夕安也。
傥非陛下圣德在人,获天地之祐,承祖宗之庆,有以照察其心,臣亦何所逃罪」?
事下三省,大怒。
时公又以天申节手写《尚书·无逸》篇具劄子为贺曰:「臣尝潜心圣人之经,有可以取必于天,膺大福,获大寿,决然无疑者,辄输丹诚,为陛下献。
臣伏考周公《无逸》篇,商王中宗『严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惧,不敢荒宁』。
高宗『嘉靖商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
周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不敢盘于游田,以庶邦惟正之供』。
三君者,非独身享安荣,而有国长久,后世莫加焉。
商自祖甲之后,立王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
是以罔或克寿,或十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天道昭然,其应如响。
古之圣人以一身莅天下,惠泽四海,无不如意,未尝少有忧惧退怯之怀。
凡以天道可必,吾无愧歉于心而已。
臣不胜臣子祝颂之诚,愿陛下兢兢业业,勉之又勉,永坚此心,以奉天道
天之所以报吾君者,宜如何哉」!
七月命台谏论公,章四上。
上以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连州居住。
樊川周绩者,气义人也。
自公贬永,即来相从。
公帅福唐,辟为属。
公来长沙,绩亦从居焉。
累书招绩不得,恨之,乃谓公与绩诽谤时事,亦削绩官,窜封州
公被命即行,自夫人以下皆留侍,独挈子侄往。
太夫人送之曰:「汝无愧矣,勉读圣人书,无以家为念」。
公至贬所,月一再遣人至太夫人所。
日夕读《易》,精思大旨,述之于编,亲教授其子栻。
为州,景物甚胜,暇即策杖游历。
连人爱重公,争持肴果以迎,所至必为曲留终日。
益肆凶焰,迁谪者不绝于道,四方观望。
公处之恬然,形气益充实,太夫人亦安居长沙
公在连作《四德铭》以示其人曰:「忠则顺天孝则生福,勤则业进,俭则心逸」。
连人相与镵之于石,家传人诵焉。
己巳岁岭南瘴疫大作,日色昼昏。
官于连者,自太守而下死凡数人,郡人无不被疾,哭声连巷,乡落至有绝爨者。
公和药拯之,病者来请,日至千馀人。
惟公家下至仆厮无一人告病,过者咨叹,莫不以为天相忠诚也。
居连凡四年,二十年九月,移永州
湖湘之人见公归,喜甚,争出迎。
望见公所养胜前,退皆叹息相贺。
公遣人迎太夫人,以次年四月至永,母子相见,彊健如初。
永旧所尝居,人情尤相安,而公兄徽猷公遽以疾终。
方公官于朝及在贬,徽猷公常留太夫人左右,悦适其意,太夫人钟爱之。
至是悲恻殆不能为怀,虽公解释备至,太夫人亦年高多疾矣。
盖公去国至是几二十年,退然自修,若无能者。
而天下士无贤不肖莫不倾心,武夫健将言公者咨嗟太息,至小儿妇女,亦知天下有张都督也。
虏人惮公尤甚,岁时使至虏中,其主必问公安在。
方约和时,誓书有「不得辄更易大臣」之语,盖惧公复用云。
至是秦桧宠位既极,老病日侵,鄙夫患失之心无所不至,无君之迹显然著见。
意欲先剪除海内贤士大夫,然后肆其所为。
尤惮公为正论宗主,使己不得安,欲亟加害,命台臣王珉徐哲辈有所弹劾,语必及公。
至弹知洪州张宗元文,始谓公国贼,必欲杀之。
张柄者,尝奏请令乘金根车,其死党也,即擢知潭州
汪召锡者,娶兄女,尝告讦赵令衿,遣为湖南提举官,俾共图公。
又使张常先张宗元狱,株连及公。
以为未足,又捕赵鼎子汾下大理狱,备极惨酷,考掠无全肤,令自诬与公及李光胡寅等谋大逆。
凡一时贤士五十三人,所恶者,皆与狱上。
病笃,不能书判以死。
时绍兴二十有五年也。
上始复亲庶务,先勒桧子熺致仕,尽斥群凶,公迹稍安,而太夫人遽薨。
有旨复公职观文殿大学士,除判洪州,公已在苫块矣。
哀苦扶护,以治命当归葬雍公之兆,奏请俟命长沙
独念天下事二十年为所败坏,人心士气委靡销铄,政事无纲,边备荡弛,幸其一旦陨毙,当汲汲惟新令图,而未见所以慰人望者。
且闻完颜亮篡立,势已骄豪,必将妄举,可为寒心。
自惟大臣义同休戚,不敢以居丧为嫌,五月,具劄子曰:「臣夙负大罪,自谓必死瘴疠之地。
仰惟陛下优容之,矜怜之,保全之,死骨复生,尽出圣神之造。
自今以往,皆已死之日,而陛下实生之。
臣今虽居苫块中,安敢恝然遂忘陛下恩德,且顾惜一己而默不出一言,庶几有补万一哉?
惟陛下察其用心,恕之而已。
臣闻自昔忠臣事君莫不欲其主之圣,莫不欲其主之名显日月,功盖宇宙。
彼知夫国家安荣,则其身亦与有安荣,故犯颜逆指而不敢辞也。
奸臣不然,惟利是图,不复它恤。
导君于非,使重失天下之心,而阴肆其邪志。
始则曲意媚顺,而欺蔽人主之聪明,终则专事擅权,而潜移生杀之大柄。
迹其包藏,有不可胜言者矣。
然而身灭家亡,族覆世绝,见于史册,历历可考。
天下后世视之,曾犬豕之不若。
彼诚果何所利耶?
惜乎至愚而莫之思也。
日者陛下法乾之刚而用以沉潜,施设中几,天下四夷孰不畏服?
是臣可言之也。
臣疏远,不复预闻朝廷几事,而伏自思念今日事势极矣,陛下将拱手而听其自然乎?
抑将外存其名而博谋密计,求所以为长久欤?
臣诚过虑,以为自此数年之后,民力益竭,财用益乏,士卒益老,人心益离,忠臣烈将沦亡殆尽,内忧外患相仍而起,陛下将何以为策?
方祖宗盛时,尝与虏通和,惟力敌势均,而国家取兵于西北,取财于天下,文武之才世不乏人,是故得以持久。
而百四十年之后,靖康大变,事出不意,祸乱之大,亘古所无。
论者犹恨夫恃和为安而不自治之失。
今天下几何?
譬之中人之家,盗据其堂,安居饱食其间,而朝夕阴伺吾隙,一日之间,其舍我乎。
然则陛下不可不深思力图于此时也。
或谓虏尝有弑立之举,夫弑立之人,天地所不容,人情所甚恶。
诚能任贤选能,修德立政,断然为吾之所当为,口不绝和而实以势临之,彼必有瓦解之忧。
借使虏不量度,轻为举动,第坚壁清野以持之,明示逆顺,其众自离,虏之危亡可立而待。
何则?
人心必不肯附逆而忘顺。
假之五七年,而虏之君臣之分定,彼国有人得柄用事,虽有贤智,莫知为陛下计矣。
愿陛下精思审谋,无忘朝夕,无使真有噬脐之叹。
夫约和衰弱之时,谓不能久,而彊虏之变荐生于内,是天赞陛下。
违天不祥,陛下其承之!
臣闻人主之俯仰天地间,所以自立其身者,不过『忠孝』二字。
此天下之大义,不可须臾少忽也。
而臣行负神明,孤苦馀生,亲养已无所施矣。
事有大义所当为者,不过尽忠于陛下。
顾虽头目手足有可捐弃而为陛下用者,所不当顾惜。
而况亲逢圣明,极力保全,恩德至大,使臣有怀私顾己、匿情虑祸之心,则是陛下不负臣,臣实负陛下,天地鬼神,其肯容之哉!
是以不顾嫌疑,不避鼎镬,不恤谗毁,为陛下陈之。
陛下勿谓军民之心为可忽,忠良之言为可弃。
夫治天下譬如槃水,一决而溃,有不可收拾者矣。
陛下其念之哉。
臣行年六十,死亡无日,非若纷纷互持和战之说,惟恐其说之不胜而身之不获用,贪目前之得,忽久远之图。
臣知为陛下国家计耳。
陛下安荣,臣亦预有安荣,臣之自谋,亦岂有不审耶?
幸未即陨,得终礼制。
陛下不以臣为愚而卒弃之,愿陛下许臣居严、婺间,优游养痾,为陛下谋画心腹之臣,以毕愚尽忠,庶几有补万一。
臣之志愿足矣。
惟陛下廓乾坤之度,以精求天下之贤,无忘祖宗国家之耻,父兄宗族之雠,盛德大业,昭著后世,臣犹幸及见之」。
继被朝命,以太夫人之丧归蜀。
八月,行至荆南,会以星变诏求直言。
公念虏数年间势决求衅用兵,吾方溺于宴安,谓虏可信,荡然无备,沈该万俟卨据相位,尤不厌天下望,朝廷益轻。
顾伏在苫块,经历险阻,死亡无日,不得为上终言之,怀不自安,乃复奏曰:「臣受陛下更生大恩,今至忧迫身,涉险万里,常恐一旦死填沟壑,终无以仰报万一。
思以展尽所怀,瞑目无憾。
臣尝病世儒牵于战和异同之说,而不知实为一事。
或者窃儒为奸,不知经史之心,切切焉利禄是图,而有以欺惑陛下之听也。
又其甚,则大奸大恶挟虏怀贰,以自封殖其家,簧鼓曲说,愚弄天下,敢毕陈之。
臣闻天地之大德曰生,而天地生物之功,本于秋冬。
盖非严凝之于秋冬,则无以敷荣之于春夏。
然则秋冬之严凝,乃生物之基也。
在《萃》之象曰:『除戎器,戒不虞』。
《泰》之九二爻辞曰:『包荒用冯河』。
泰萃之世,圣人谨于武备如此,谓不如是不足以生物而行其心也。
况时方艰难,而可忽略不省,启大祸于后,反谓是为得哉?
若夫一时之和,则亦圣贤生利天下之权矣。
商汤矣而终灭,《书》曰:『一征自始』;
周太王避狄矣,筑室于岐,未几谋以却敌,《诗》曰:『乃立冢土,戎丑攸行』;
文王事昆夷矣,卒伐之,《诗》曰『昆夷駾矣,维其喙矣』;
勾践事吴矣,坐薪尝胆,竟以破吴,《越语》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
彼皆翕之乎始而张之乎终,汲汲乎德政修立而以生利为心,未尝恃和为安,自乐其身而已也。
汉高祖项羽和,羽归太公,吕后割鸿沟以西为汉,东为楚。
良、平进言:『今楚兵罢食,尽释而弗击,是养虎自遗患也』。
王从之,卒成大业。
汉文帝匈奴和,曾无间岁之宁。
汉文全有天下,谓可和以息民。
方是时,百姓犹不免侵凌之苦,至武帝始一大征伐之。
其后单于来朝,汉三百年间用以无事。
唐太宗初定天下,有渭上之盟。
未几,李靖之徒深入沙漠之地,犁其庭,系其酋,海内始安焉。
兹岂非以和为权而亦得之哉?
若夫石晋之有天下则不然,取之非其道,谋之非其人。
桑维翰始终于和,其言曰:『愿训农习战,养兵息民,俟国无内忧,民有馀力,观衅而动,动无不成』。
若有深谋者。
然考其君臣所为,名实不孚于上下。
朝廷之上,专务姑息,赏罚失章,施设缪戾,权移于下,政私于上,无名之献,莫知纪极。
一时用事方镇之臣,往往昏于酒色,厚于赋歛,果于诛戮以害于百姓,朝廷莫知所以御之。
所谓训农习战,养兵息民,略无实事。
维翰所陈,殆为空言,姑欲信其当时必和之说以偷安窃位而已。
契丹窥见其心,谓晋无人,须求凌侮,日甚一日。
后嗣不胜其忿,始用景延广之议,侥倖以战,而不知其荒淫怠傲,失德非一日,天下之心已离,天下之势已去,天下之财已匮。
延广不学,不知行圣贤之权,亟思所以复其心、立其势、彊其国,急于兵战之争,事穷势极,数万之师无一夫为之发矢北向者,至今为天下嗤笑。
言君臣委靡不振,服役夷狄者,必曰石晋云。
仰惟陛下聪明圣智,孝心纯一,即位以来,简用实才,虏人闻风而畏之,于是有议和之事。
陛下以太母为重,且幸徽宗皇帝梓宫之亟还,和之权也。
不幸用事之臣贪天之功,肆意利欲,乃欲剪除忠良,以听命于虏,而阴蓄其邪心。
方国家间暇之时,怠傲是图,德政俱废,而专于异己之去,意果安在哉?
夫虏日夕所愿望者,欲我之忠良沦没耳,欲我之尽失天下之心耳,欲我之将士解体,其气不复振作耳,欲我之怀于宴安以甘于酖毒耳。
前日用事者一切徇其所甚欲而毕为之,不几乎与虏为地欤?
身死之日,天下酌酒相庆,不约而同。
下至田夫野老,莫不以手加额。
其背天逆人,不忠于君,而天下之心重恶之如此。
且彼曾不思虏之于我,其爱之而和乎?
其有馀力而肯和乎?
其国中亦有掣肘之虞而和乎?
其欲图之于后而和乎?
臣谓虏有大雠大怨,不可复合,譬夫一叶之分。
今日之和,必其酋帅携离,人心睽异,姑为此举,以息目前。
而图回江淮以去除后患之心,其中未尝一日忘也。
惜夫昏庸奸贼之人豢于富贵,闇于政事,曾无尺寸之效以上报于国家,毫发之惠以下及于百姓,分列党与,布在要郡,聚歛珍货,独厚私室,为身谋,为子孙谋,而不知为陛下谋,不知为国家天下谋,坐失事机者二十馀年,误陛下社稷大事。
有识之士,谁不痛心?
且夫贤才不用,政事不修,形势不立,而专欲责成受命于虏,适足以启轻侮之心而正堕其计中。
鲁仲连所谓『彼将有所予夺,梁王安得晏然乎』,而甚可痛恨者也。
敌国之人何自而畏?
敌国之心何自而服?
敌国之难何自而成?
迟以岁月,百姓离心,将士丧气,亦危亡而已矣。
臣愿陛下鉴石晋之败而法商汤周太王文王之心,用越勾践之谋,考唐、汉四君之事,以保图社稷。
深思大计,复人心,张国势,立政事,以观机会。
未绝其和,而遣一介之使与之分别曲直逆顺之理,事必有成。
臣不孝之身,亲养已绝,含毒忍死,其亡无日,徒能为陛下言之而已。
又伏思祖宗之德在天下,至大至厚,太平之治,多历年所,三代盛时,有不能及。
恭惟皇帝陛下禀乾刚之资,辅以缉熙之学,何为而不成?
何治而不致?
愿陛下充其志气,扩其聪明,必使清明在躬,如太虚然,惟是之从,以选贤才,以修德政,以大基业,天下幸甚」!
又以所著《否》、《泰》卦解义进之,奏曰:「臣往待罪相位,陛下赐臣亲书《周易》《否》、《泰》二卦辞。
其后臣谪居连山,益远天日,葵倾之心,不能自已。
遇朔望,必取再拜伏读。
窃不自揆,为二卦训释。
久欲献之,以备乙鉴,而负罪积畏,无路上达。
今谨缮写,昧死以进。
顾坐井之见,岂足以仰补万一?
惟臣子爱君之诚,则不能自已焉。
窃惟《易》谨君子小人之辨,而二卦则其效之尤深切著明者也。
其事则本诸一心,惟陛下留神」。
上付前奏三省,宰执沈该万俟卨汤思退等见之大怒,以为虏初未有衅,岁时通问,不翅如胶漆,而公所奏,乃若祸在年岁者,或笑以为狂。
台谏汤鹏举凌哲闻之,章疏交上,谓公方归蜀,恐摇动远方。
有旨永州居住,候服阕日取旨。
公自扶护西归,抵绵竹,即卜日治太夫人葬,附雍公之兆。
宾客纷至,自朝及夕,哭泣应接不少倦。
子侄交谏尊年不宜致毁,而公孝诚自天,不能已也。
太夫人既葬十日而谪命至,且有朝旨促迫甚急。
公即日就道,服阕得旨,落职,以本官奉祠,居永。
公自为表谢曰:「念君臣虽分于异势,而利害寔系于同舟」。
其忧国之诚拳拳不舍盖如此云。
公自是不复接宾客,日䌷绎《易》、《春秋》、《论》、《孟》,各为之说,夜则阅司马氏《通鉴》。
如是者又四年,而宇文夫人亦终焉。
庚辰秋冬,朝廷颇闻虏有异志,公卿大夫下至军民无不内怀岌岌,日愿公还相位,表疏不绝。
三十一年春,有旨令公湖南路任便居住。
临安积阴,命下之日,廓然清明,上下欣悦。
公归至潭。
五月,奉钦宗讳,号恸至不能食
又闻虏有嫚书,不胜痛愤,上奏曰:「孝慈皇帝讣自北来,又闻逆虏兵动,凡为臣子,孰不痛愤?
臣往叨任使,孤负眷知。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无所逃罪。
臣又度今日虏势决无但已,九月十月之间,必有所向。
愿陛下与大臣计议,早定必守必战之策,上安社稷」。
未几而亮兵大入,中外震动。
十月,复公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
时虏骑跳梁两淮王权兵溃,刘锜引归镇江两淮之人奔迸南来,沿江百姓荷担而立。
遂改命公判建康府、兼行宫留守,金书疾置,敦促甚遽。
长沙在远,传闻不一,人人危惧。
公被命明日,即首途曰:「吾君方忧危,臣子之职,戴星而趋,犹恐其缓」。
岳阳,遇大雪,亟买小舟,冒风涛、泛长江而下,且欲经历诸屯,慰接将士。
未至鄂,有士大夫自江东来者云:「虏焚北采石,烟炎涨天,南岸人不复可立,公毋庸进也」。
公愀然曰:「某被命即携二子来,正欲赴君父之急。
今无所问,惟直前求乘舆所在耳」。
长江是时无一舟行,独公以小舟径下,遭大风几殆。
北岸又近虏兵,从者忧惴甚,公不少顾。
池阳,闻亮被杀,然馀众犹二万屯和州
李显忠兵在沙上,公渡江往劳,以建康激赏犒之。
一军见公,以为从天而下,驩呼增气。
虏谍报惴恐,一二日遁去。
显忠乘士气锐追之,多所俘获。
公至建康,奏乞车驾早来临幸。
闻已进发,乃督官属治具,不半月而办,风采隐然,军民恃以安。
上至建康,公迎见道左。
卫士见公,至以手加额,无不喜公复用,而悲公久处瘴疠,形容之瘠也。
车驾入行宫,首引公见,问劳再四。
公顿首谢上更生骨肉之赐,且曰:「方秦桧盛时,非陛下力赐保全,无此身矣」。
上亦为之惨然曰:「之为人,既忌且妒」。
后六日,再引对,公奏:「国家譬如人之一身,必元气充实,然后邪不能干。
朝廷,元气也。
今邪气得以干犯,必是元气之弱,或汗或下。
邪气固暂退,然元气不壮,邪再干之,恐难胜任。
用人才、修政事、治甲兵、惜财用,此皆壮元气之道」。
上改容开纳。
时车驾将还临安,欲付公以江淮之事。
已而中止,更留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俾专措置。
临发,复引公对。
公奏:「陛下当京城阽危之际,毅然请使不测之虏,后复受任开元帅府,以孤军当虏锋。
当是时,不知陛下之心还知有祸福生死否」?
上曰:「朕尔时一心家国,岂知有祸福?
岂知有死生」?
对曰:「是心乃天心也。
愿陛下试反此心而扩充之,何畏乎虏贼」?
上首肯焉,且劳公曰:「朕待卿如骨肉,卿在此,朕无北顾之忧矣。
卿久在谪籍,闻甚清贫,郊祀合得奏荐及封邑当尽以还卿」。
继遣内侍赐公黄金及象筦笔,公皇恐不敢辞。
秦桧二十年间所以谮公者无所不至,有臣子所不忍闻者。
独赖上主张,不至死地。
至是上见公辞和气平,无淹滞之叹,而温乎忠爱之诚,为之感动,对辅臣嘉美再三。
车驾既还,或有劝公求去者。
公念旧臣它无在者,而国家多虞之际,人心尤以己之去就为安危,不忍舍而远去。
日治府事,细大必亲。
时虏骑虽去,人情未安,朝廷赖公屹然增重。
两淮之兵渡江归息,而奔走疮痍之馀,重以疫疠,自三衙诸军皆留建康,死者日数十人。
公亲为分课医工,置历诊候,自帅司给药饵及它费,遣官属监示。
至日暮,公亲视历,考其勤惰得失而赏罚之,全活甚众。
四月杨存中罢。
公被旨兼措置两淮,继兼节制建康镇江府、江、池州江阴军驻屯军马。
时虏以十万众围海州甚急,镇江都统制张子盖提兵在淮上,欲前救。
闻当受公节制,士气十倍。
而公受命之日,亦即为书抵子盖,勉以功名,令出奇乘虏弊。
子盖率兵力战,大破虏众,得脱归者无几。
公谓去岁淮上诸军奏功例不以实,有功者摈不录,而庖人厮役悉沾滥赏,轻名器、耗财用、乱纪纲,使军士不复知所劝激。
奏:「今海州上功当有以深革其弊,使可为后法」。
于是令诸大将战胜则命统制官以下至旗头押拥队公共保明,限三日申。
稍有缪伪,重寘典宪。
德威表著,将士望风畏爱。
至是复总兵权,当军政二十年废弛之后,问疾痛、恤劳苦、抚孤遗、禁刻剥,勉将士俾知忠顺,于是人人勉励,慨然有趋事赴功之志。
公念军籍日益凋寡,中原之人久困腥膻,思慕我宋,欲因兹时,乘虏事力未彊,顿兵淮甸要处,以招集忠义来归之人,内以壮军势,实旷土,外以詟虏情,系人心。
奏曰:「虏人退兵之后,士马物故几半,饮马长江之志固未敢萌也。
而用事群酋人各有心,日夜备具,似有欲窥淮甸之谋。
先事预图,理不可缓。
我之甲兵方之西北之士,所存无几,而又去岁捍禦大敌,伤折逃亡,继以病死十亦四五,马固同之。
以今岁事力比量酌度,夫人而知其为弱也。
议者或欲弭兵息民,以治在我,此说近是也。
诚恐虏之图事未肯但已,一旦仓卒,何以待之?
又况补集将士,必资西北之人,能战忍苦,方为可仗。
然则乘机及时,内坚守备,外疑敌心,左牵右制,使之首尾奔趋,人情摇动,斯为成算,不可忽也。
淮甸要处,我不先图,异日彊虏起侮渡淮,先据形势,则事有难处者矣」。
又奏曰:「臣体访得东北今岁蝗虫大作,米价踊贵,中原之人极艰于食。
欲乞朝廷或拨米粮,或钱物,付臣措置,招来吾人。
人心既归,虏势自屈」。
公又以淮楚之人自古可用,乘其困扰之后,当收以为兵,又奏曰:「两淮之人素称彊力,而淮北义兵尤为忠劲,困于虏毒亦已甚矣。
雠虏欲报之心,盖未尝一日忘也。
特部分未严,器甲不备,虽有赤心,不能成事。
自彊虏恣为残虐,十室九空,皇皇夹淮,各无所归。
臣恐一旦奸夫鼓率,千百为群,别致生事。
谓可因其愤嫉无聊之心而招集之,欲置御前万弩营,募民彊壮、年十八以上、四十五以下堪充弩手之人,并不刺臂面,以御前彊弩效用为名,各给文帖,书写乡贯、居住之处及颜貌、年甲、姓名,令五人结一保,两保为一甲,十甲为一队,递相委保,有功同赏,有罪同罚。
建康府置营寨安泊」。
诏皆从公请。
公即下令曰:「两淮比年累被荼毒,父子兄弟夫妇杀伤虏掠,不能相保。
今议为必守之计,复耻雪怨,人心所同。
有愿充者,宜相率应募。
至于淮北久被涂炭,素怀忠义,欲报国恩,亦当来归,共建勋业」。
于是两淮之人欣然愿就,率皆彊勇可用。
公亲训抚之,又奏差陈敏统制
起微贱,声迹未振。
公擢于困废中,感激尽力图报,未几成军。
方召募之初,浮言鼓动,欲败成绩。
数月间,来应者不绝,众论始定。
公谓虏长于骑,我长于步,制步莫如弩,卫弩莫如车,乃令专制弩治车。
又谓三国以后,自北窥南,未有不由清河、涡口两道以舟运粮。
淮北广衍,粮舟不出于淮,则惧清野无所得,有坐困之势。
于是东屯盱眙、楚、泗以振清河,西屯濠、寿以扼涡、颍,大兵进临,声势连接,人心毕归,精兵可集。
即具奏言之。
又乞多募福建海船,由东海以窥登、莱,由清河淮阳
有旨下福建选募。
张子盖自镇江来谒,公与之语,见其智识过人,谋虑精审,与图规取山东之计。
子盖才勇而性刚气直,愿优容之。
且乞益以精甲,资以财用,俾屯江淮,措置招来。
今上即位,公首奏建康行宫当罢工役华采之事,据今所营,足备临幸。
有诏从之
总领秘撰费君墓志铭1287年11月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九、《碧梧玩芳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景德镇市乐平市
余读《诗》至《匪风》之末章,曰:「谁将西归,怀之好音」。
未尝不泫然流涕也。
东周而西怀者,岐丰之士大夫,文、武、之遗也。
国家玉斧画河,眷焉殿西。
异时拓天扶日,盖出西豪。
过江百年,岷峨悽怆,扶携保旅而南者,可以侨置东益州矣。
矧复与荆吴泯泯一息,悲夫!
公费氏,汉丞相后,讳伯恭字希吕,世为成都人庄简公之孙也。
本儒家子,迁房为贵公孙。
所后贵轩公,以儒术为西州大帅
蜀难,携家南下,以编简从纨裤,以俊选造秀侣。
丙午拔漕荐,不第,俯就京秩。
初筮为西饷官属,再调浙西帅司酒官,转东饷干官,辟主管文字。
自国家多事,戊己云屯,庚癸日呼,饷掾无他,鞭算而已。
公检防钱粟,补苴罅漏以赞其长。
由是无师不宿饱之虞,而有军无乏兴之喜。
顷入宰浦城浦城,闽壮邑也。
邑政宜民,民咸安之。
公尝为余言:「邑民甚醇,吾政多暇。
尝晚步阅廛俗,以验吾政否臧。
则父老辄持茗碗,为长官寿,熙熙然父子如也」。
吴雨岩号为当世吏师,闻风纳交,复欲以饷所辟。
会公除京帑外补,贰郡三山
三山帅府,贵寓森立。
有名卿尝以事抵公府,公当官而行,无所阿徇,卿为愧谢。
曰:「不如是,何以为南府判」?
《会计录》之作,俾来者稽以为验,于郡计有功焉。
当坚边设候之时,擅治法征谋之选,沿江制副九江,公参其军事。
府罢,辄奉朝命兼摄诸司列校风从,三军凫藻。
公所调娱多矣。
由是守蕲、摄黄、守舒,以至司江庾,护淮漕,领西饷,皆雄司也。
朝廷不至,用违其才,公则所至,官修其方,材可为时不可为矣。
公涖官雄剧,受任艰危。
排山倒海,而扁舟独航;
破柱倾梁,而孤木横支。
难乎,不难乎?
其间关而英簜是移,则遁尾之厉,不敢辞也;
其缱绻而羁绁以从,则灭顶之凶,不遑避也。
要亦臣子一至之分而已。
鼎迁物改,公由闽而鄞,而杭。
畴昔西山南浦之间,尔宅尔田,不堪回首矣。
呜呼!
明夷伤也,伤于外者,反于家。
公既违《大易》之序矣。
鸿飞遵渚,公归无所。
于汝信处,吾敢忘诗人之意乎?
挽公来鄱,种秫东皋,结茆西塾。
松风万壑,意及而文哀;
夕阳西流,破涕而为笑。
余与公同之,忘其吴蜀之隔也。
居无何,暴客讧旅琐之巢,伏戎抄丰蔀之屋,两家资用荡析。
余守先人坟墓,不能去。
家人女妇辈,偕公依邑廛以居。
公与人有情,于物无著。
时僚邑士,皆乐从之游。
乙酉冬,余悼亡,公来吊甚哀。
留止信宿,乃谓余曰:「吾丘墓遐思,则枕簟馀潸。
在蜀者远不能寻,在洪者老不能往」。
因放声长号,余亦不知涕泗之横集也。
讵料阅岁馀而公已无意于斯世耶?
夫人杨氏,平舟公女也。
一子世文,妇马氏,余中女也。
孙山孙。
公殁之日,丁亥五月也。
葬以其年十一月
得吉卜于余里之宜斯园。
自世变以来,蜀客皆莫知其所往。
独前温陵谭侯应斗,与公里人,相好而居相近也。
谭侯之状公行也,事有源流,辞无枝叶,足以矣。
世文砻石速铭。
昔余在中书,公驱驰外服,稔其才猷,因与来往。
余避贤病归,旧雨无踪,而偃月有萌。
公乃拳拳以其子请昏焉。
余惟恐累公,公顾欲亲我也。
生,于我乎亲;
殁,于我乎铭。
余后公死,尚何辞?
尝闻蜀叟言,庄简公当韩氏专国时,其独立也,不可得而戚疏;
其勇退也,不可得而系维。
公在边效命之,正在廷擅事之日,其心平识远,有庄简之遗风。
铭曰:
岷峨西中大江,真人玉斧画我疆。
异才间出骇四方,紫岩拔起宾太阳。
虞赵诸公蔚相望,朝辞剑阁暮岩廊。
公之先祖简且庄,燮调大化参翱翔。
百年人物尽圭璋,故家乔木扶明堂。
蜀雨其濛四表荒,吴天来下万里航。
司土子人靖我邦,飞刍挽粟峙乃粮。
悠悠苍天一星黄,大厦如倾谁栋梁。
黍离麦秀神内伤,兰摧桂折人云亡。
公不少留我涕滂,钻石埋辞永公藏。
姚绶寒林鸲鹆图 清 · 朱彝尊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出处:曝书亭集外诗补辑卷第三
云东三绝有唐风,貌得山禽占竹丛。
谁分偶然题句在,两人心会不言中(余既以云东逸史画赠江村江村题识仍索余和。后世有孟棨计有功见之,当为吾二人纪其事矣。竹垞朱彝尊。)
丑奴儿(1) 送春 晚清 · 费墨娟
 押萧韵
无情春色难留住,雨又终宵,风又连朝,怕见飞花过板桥

重门深掩人憔悴,冷了诗瓢2,瘦了吟腰3,鹦鹉帘前说寂寥。
注:(1) 丑奴儿:又名《采桑子》、《罗敷艳歌》、《罗敷艳媚》。 (2) 诗瓢:贮放诗稿的器具。语出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唐球》:“居蜀之味江山,方外之士也。为诗捻稿为圆,纳入大瓢中。后卧病,投于曰:‘斯文苟不沈没,得者方知吾苦心尔。'至新渠,有识者曰:‘唐山人瓢也。'”宋林景熙杨妃》:“亦是前身曾捧砚,品题因得入诗瓢。” (3) 吟腰:诗人的瘦腰。宋张耒《题所居西斋》:“中有支离客,吟腰瘦沈卿。”清华岩《庚申岁客维扬果堂除夕漫成五言二律》之一:“欲询东阳,吟腰似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