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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壤歌 先秦 · 无名氏
押先韵
檀弓曰: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其母死。夫子助之沐椁。原壤登木曰:久矣。予之不托于音也。歌曰云云。夫子为弗闻也而过之。
狸首之斑然。执女手之卷然(○礼记檀弓下。《家语》屈节篇。《白帖》十八。《御览》五百十三、五百五十二、五百七十。《诗纪前集》一。)。
崇厚论 东汉 · 朱穆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二十八
夫俗之薄也,有自来矣。故仲尼叹曰:「大道之行也,而丘不与焉」。盖伤之也。夫道者,以天下为一,在彼犹在己也。故行违于道,则愧生于心,非畏义也;事违于理,则负结于意,非惮礼也。故率性而行谓之道,得其天性谓之德。德性失然后贵仁义,是以仁义起而道德迁,礼法兴而淳朴散。故道德以仁义为薄,淳朴以礼法为贼也。夫中世之所敦,已为上世之所薄,况又薄于此乎!故夫天不崇大,则覆帱不广,地不深厚,则载物不博,人不敦庞,则道数不远。昔在仲尼不失旧于原壤,楚严不忍章于绝缨。由此观之,圣贤之德敦矣。老氏之经曰:「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夫时有薄而厚施,行有失而惠用。故覆人之过者,敦之道也;救人之失者,厚之行也。往者,马援深沼此道可以为德,诫其兄子曰:「吾欲汝曹闻人之过,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得言」。斯言要矣。远则圣贤履之上世,近则邴吉、张子儒行之汉廷,故能振英声于百世,播不灭之遗风,不亦美哉!然而时俗或异,风化不敦,而尚相诽谤,谓之臧否。记短则兼折其长,贬恶则并伐其善。悠悠者皆是,其可称乎!凡此之类,岂徒乖为君子之道哉,将有危身累家之祸焉。悲夫!行之者不知忧其然,故害兴而莫之及也。既然矣,又有异焉。人皆见之而不能自迁,何则?务进者趋前而不顺后,荣贵者矜己而不待人,智不接愚,富不赈贫,贞士孤而不恤,贤者厄而不存。故田鼢以尊显致安国之金,淳于贵势引方进之言。夫以韩、翟之操,为汉之名宰,然犹不能振一贫贤,荐一孤士,又况其下者乎!此禽息、史鱼所以专名于前,而莫继于后者也。故时敦俗美,则小人守正,利不能诱也。时否俗薄,虽君子为邪,义不能止也。何则?先进者既往而不反,后来者复习俗而追之,是以虚华盛而忠信微,刻薄稠而纯笃稀。斯盖《谷风》有「弃予」之叹,《伐木》有「鸟鸣」之悲矣!嗟乎!世士诚躬师孔圣之崇则,嘉楚严之美行,希李老之雅诲,思马援之所尚,鄙二宰之失度,美韩棱之抗正,贵丙、张之弘裕,贱时俗之诽谤,则道丰绩盛,名显身荣,载不刊之德,播不灭之声,然后知薄者之不足,厚者之有余也。彼与草木俱朽,此与金石相倾,岂得同年而语,并日而谈哉(《后汉·朱穆传》)!
与许文休书三首 其一 曹魏 · 王朗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二十二
文休足下:消息平安,甚善甚善。岂意脱别三十余年而无相见之缘乎!诗人比一日之别于岁月,岂况悠悠历累纪之年者哉!自与子别,若没而复浮,若绝而复连者数矣。而今而后,居升平之京师,攀附于飞龙之圣主。侪辈略尽,幸得老与足下并为遗种之叟,而相去数千里。加有邅蹇之隔,时闻消息于风声,托旧情于思想,眇眇异处,与异世无以异也。往者随军到荆州,见邓子孝桓元将,粗闻足下动静,云夫子既在益州,执职领郡,德素规矩,老而不堕。是时侍宿武皇帝于江陵刘景升听事之上,共论道足下,至于通夜不寐,拳拳饥渴,诚无已也。自天子在东宫,及即位之后,每会群贤论天下髦隽之见在者。岂独人尽易为英,士鲜易取最故?乃猥以原壤之朽质,感夫子之情听,每叙足下,以为谋首,岂其》注意乃复过于前世?《书》曰「人惟求旧」,《易》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刘将军之与大魏,兼而两之。总此二义,前世邂逅。以同为睽非武皇帝之旨,顷者蹉跌,其泰而否,亦非足下之意也。深思《书》《易》之义,利结分于宿好,故遣降者送吴所献致名马貂罽,得因无嫌,道初开通,展叙旧情,以达声问。久阔情慉,非夫笔墨所能写陈,亦想足下同其志念。今者亲生男女,凡有几人,年并几何。仆连失一男一女。今有二男,大男名肃,年三十九岁,生于会稽;小儿裁岁余。临书怆恨,有怀缅然(《蜀志·许靖传》》注引《魏略》,又略见《御览》一百八十五)。
东平赋 曹魏 · 阮籍
出处:全三国文 卷四十四
夫九州有方圆,九野有形势,区域高下,物有其制:开之则通,塞之则否;流之则行,壅之则止;崇之则成丘陵,污之则为薮泽;逶迤漫衍,绕以大壑。及至分之国邑,树之表物,四时仪其象,阴阳畅其气,傍通回荡,有刑有德,云升雷动,一叫一默;或由之安(一作「观」),乃用(一作「由」)期(一作「斯」)惑(一作「或」)若观夫隅隈之缺,幽荒之途,忽(一作沕)漠之域,穷野之都;奇伟谲诡,不可胜图。乃有遍游之士,浩养之雅,凌惊飙,蹑浮霄,清浊俱逝,吉凶相招。是以伶伦游凤于昆仑之阳,邹子噏温于黍谷之阴,伯高登降于尚季之上,羡门逍遥于三山之岑;上敖玄圃,下游邓林。凤鸟自歌,翔鸾自舞,嘉谷蕃殖,匪我稷黍。其厄陋则有横术之场,鹿豕之墟,匪修洁之攸丽,于秽累之所如。西则首仰阿甄,傍通戚蒲,桑间濮上,淫荒(一作「风」)所庐。三晋纵横,郑卫纷敷,豪俊凌属,徒属留居。是以强御横于户牖,怨毒奋于床隅,仍乡(一作「渺」)饮(一作「欲」)而作慝,岂待久而发诸。土(缺)惟中,刘王是聚。高危临城,穷川带宇。叔氏婚族,实在其湄。背险向水,垢污多私。是以其州闾鄙邑,莫言或非。殪情戾虑,以殖厥资。其土田则原壤芜荒,树艺失时,畴亩不辟,荆棘不治。流潢馀溏,洋溢靡之。东当三齐,西接邹鲁。长涂千里,受兹商旅。力间为率(音帅。),师使以辅。骄仆纤邑,于焉斯处。川泽捷径,洞庭荆楚。遗风过(缺)是径是宇。由而绍俗,靡则靡观。非夷罔式,导斯作残。是以其唱和矜势,背理向奸。向气逐利,因(一作囚)畏惟愆。其居处壅翳蔽塞,窕邃弗章。倚以陵墓,带以曲房。是故居之则心昏,言之则志哀。悸罔徙易,靡所寤怀。其外有浊河萦其溏,清济荡其樊。其北有连冈,山施㠧崎岖。山陵崔巍,云电相干。长风振厉,萧条太原。其南则浮汶湛湛,行潦成池。深林茂树,蓊郁参差。群鸟翔天,百兽交驰。
虽黔首不淑兮,党山泽之足弥。古哲人之微(一作「攸」。)贵兮,好政教之有仪。彼玄真之所宝兮,乐寂寞之无知。咨闾阎之散感兮,因回风以扬声。瞻荒榛之无秽兮,顾东山之葱青。甘丘里之旧言兮,发新诗以慰情。信严霜之未滋兮,岂丹木之再荣。《北门》悲于殷忧兮,《小弁》哀于独诚。鸥端一而慕仁兮,何淳朴之靡逞;彼羽仪之感志兮,矧伊人之匪灵。时𢠳悃以遥思兮,飙飘遥以欲归。钦丕游于陵颠兮,举斯群而竞飞。物修(一作「循」。)化而神乐兮,宁遐观之可追。乘松舟以载险兮,虽无维而自絷。骋骅骝于狭路兮,顾蹇驴而弗及。资章甫以游越兮,见犀光而先入。被文绣而贸戎兮,识旃裘之必袭。奉淳德之平和兮,孰斯邦之可集。将言归于美俗兮,请王子与俱游。漱玉液之滋怡兮,饮白水之清流。遂虚心而后已兮,又何怀乎患忧。重曰:嘉年时之淑清兮,美春阳以肇夏。托思飙而载行兮,因形骸以成驾。遵间维(犹言坤维。)而长驱兮,问迷罔于菀风。玄云兴而四周兮,寒雨沦而下降。忽一寤而丧轨兮,蹈空虚而遂征。扶摇蔽于合墟兮,咸池照乎增城。欣煌熠(一作「耀」。)之朝显兮,喜太阳之炎精。测虚舟以遑思兮,聊逍遥于清溟。谨玄真之谌训兮,想至人之有形。绣靡睹其纷错兮,虑弥远而度逼。并旋轸于畎浍兮,若空桑之可即。言淫衍而莫止兮,心绵绵而未息。集舒(一作「书」。)诰以鉴戒兮,赐(一作「帐」。)众诲之难测。神遥遥以抒归兮,畏双环之在侧。咨禽鸟之不群兮,悼悠悠之无极。感藜藿之易修兮,摄左右之相誉。惧从风而永去兮,托颛顼于鲋隅。虽琴瑟之毕存兮,岂声曲之复舒?虑遨游以觌奇兮,彼上腾其焉如?纷晻暧以乱错兮,漫浩漾而未静。理都缪而改据兮,竦端委而自整。制规矩以仪衡兮,占我龟以观省。眺兹舆之所撤兮,实斯近而匪远。岂三年之无问兮,将一往而九反。顾杲日之初开兮,驰曲陵而饰容。时零落之飘遥兮,试枯菀之必从。释辽遥之阔度兮,习约结之常契。巡襄城之间收兮,诵纯一之遗誓。被风雨之沾濡兮,安敢轩翥而游署。窃悄悄之眷贞兮,泰恬淡而永世。岂淹留以为感兮?将易貌乎殊方。乃择高以登栖兮,永欣欣而乐康!
元父赋 曹魏 · 阮籍
出处:全三国文 卷四十四
吾尝游元(一作「亢」。)父,登其城,使人愁思;作赋以詃之,言不足乐也。
元父者,九州之穷地,先代之幽虚者也。故其城郭卑小局促,危隘不遐;其土田则污除渐淤,泥涅盘污。方池边属兮容水滂沱,秽菜惟产兮不食实多,地下沈阴兮受气匪和,太阳不周兮殖物靡嘉。故其人民顽嚣梼杌,下愚难化。其区域壅绝断塞,分迫旋渊,终始同贯,本末相牵,畴昔讫今,旷世历年。钜野潴其后,穷齐尽其前,圳浍不畅,垢浊实臻,不肖群聚,屋空无贤。故其民放散肴乱,薮窜泽居,比迹麋鹿,齐志豪枢(一作貙)。是以其原壤不辟,树艺希疏,苋苇弥皋,蚊虻惨肤也。于其远险,则右金乡而左高平,崇陵崔巍,深溪峥嵘;美类不处,熊虎是生,故人民被害嚼啮,禽性兽情。尔之近阻,则鸣鸠阴其前,曲城发其后。鸱枭群翔之可悼,岂有志于须臾(上九字一作「狐狸万口」。)?故其人民狼风豺气,盩电无厚。南望春申,东瞻孟尝,豪界薛邑,境边山阳;逆旅行舍,奸盗所藏。北临平陆,齐之西封;捷径燕赵,逃齿(「齿」一作「遁」。)逍遥;故其人民侧匿颇僻,隐蔽不公,怀私抱诈,爽匿(一作「慝」。)是从,礼义不设,淳化匪同。先哲遗言,有昭有袭(一作「聋」。)。如何君子,栖迟斯邦!
原壤赞 西晋 · 孙楚
四言诗 押词韵第八部 出处:全晋文 卷六十
壤之辀张,绝灭礼教。
实交仲尼,同机合奥。
圣以之臧,俗以之笑。
独协区外,孰知其妙(《艺文类聚》三十六)。
对成都令劝学判(得成都令江延调县中子弟二十已上除其吏徭各率环刀一密布十令诣太学府司科擅赋敛录事批放仍举科诸生谋杀之罪) 初唐 · 李乂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六十六
郎官上应列星。惟帝称难。邑宰下宣风化。得人斯委。江延材膺训俗。功寄临人。拜职周京。铜章之秩六百。随班蜀国。剑门之路五千。冀行邹鲁之风。思变彭岷之俗。上琴台而驯翟。依石镜而翔鸾。将宏富教之宜。用广文儒之业。爰调子弟。是蠲徭赋。环刀密布。聚粮求任土之资。裂裳负笈。函席就横经之道。惜乎英灵莫嗣。曾靡尚于抠衣。刚悍犹传。遂有歌于剚刃。不渐文翁之化。有逾原壤之愆。擅赋之条。在江延之何负。谋杀之状。顾诸生而已彰。上藩之断颇乖。录事之批为得。
进士策问五道 中唐 · 权德舆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八十三
问。六经之后。百氏塞路。微言大义。寖以乖绝。使昧者耗日力以灭天理。去夷道而趋曲学。利诱于内。不能自还。汉廷用经术以升贵位。傅古义以决疑狱。诚为理之本也。今有司或欲举建中制书。置五经博士。条定员品。列于国庠。诸生讨论。岁课能否。然后删非圣之书。使旧章不乱。则经有师道。学皆颛门。以为如何。当有其说。至于九流百家。论著利病。有可以辅经术而施教化者。皆为别白书之。问。易曰。君子夕惕若厉。语曰。君子坦荡荡。礼之言絅衣则曰恶其文之著也。儒行则曰多文以为富。或全归以为孝。或杀身以成仁。或玉色以山立。或毁方以瓦合。皆若相戾。未能尽通。颜回三月不违仁。孟轲四十不动心。何者为优。柳下惠三黜而不去。子文三巳而无愠。何者为愈。召忽死子纠。管仲相小白。棠君赴楚召。子胥为吴行人。何者为是。析疑体要。思有所闻。
问。周制什一。是称中正。秦开阡陌。以业农战。今国家参酌古道。惠绥元元。均节财征。与之休息。丰年则平籴于毂下。恒制则转漕于关东。尚虞地有遗利。人有遗力。生之者少。靡之者多。粟帛寖轻而缗钱益重。或去衣食之本以趣末作。自非翔贵之急。则有甚贱之伤。欲使操奇赢者无所牟利。务农桑者沛然自足。以均货力。以制盈虚。多才洽闻。当究其术。至若管仲通币之轻重。李悝视岁之上下。有可以行于今者。因亦陈之。美利嘉言。无辞悉数。
问。惩忿窒欲。易象之明义。使骄且吝。先师之深诫。至若洙泗之门人故人。渐渍于道德。固已深矣。而仲由愠见。原壤夷俟。其为忿与骄。不亦甚与。商不假盖。赐能货殖。从我之徒。而吝缺如是。皆所未达。试为辨之。问。育材造士。为国之本。修辞待问。贤者能之。岂促速于俪偶。牵制于声病之为耶。但程试司存。则有拘限。音韵颇叶者。或不闻于轶响。圭璋特达者。亦有累于微瑕。欲使楚无献玉之泣。齐无吹竽之滥。取舍之际。未知其方。子曰盍各言尔志。赵孟亦请七子皆赋。以观郑志。又古人有述祖德叙家风之作。众君子藏器而含章者久。积善而流庆者远。各言心术。兼叙代德。鄙夫虚伫。以广未闻。
祭宋员外 晚唐 · 黄滔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六
故军倅观察推官检校主客员外郎广平宋君希邈之灵曰。惟灵。物有盛则有衰。人有生则有死。古今不易之数。毫发无差之理。然则厥寿苟百。寿终则灭。厥身苟修。身殁名留。是以颜子夭而其言不朽。原壤老而于道何求。吁嗟希邈。蔼然清休。兰杜败而终馥。松柏折而终秋。德水千寻。人材八尺。夐云鹤于风裁。濊陂湖于胸臆。既而台筑黄金。礼先白璧。为席上之至珍。运幕中之婉画。洛水波清。泉山翠横。优游五府。辉映双旌。两地之隆崇物望。一方之煦妪人情。繇是入曳珠履。出居武城。尊俎克彰于令誉。弦歌回振于嘉声。才业大闻。君恩荐至。爰从寺以宠陟。旋庆兰宫之泽被。丹凤飞诏。银鱼受赐。虽棠阴盖地。能资树德以行春。而醴酒謺觞。终以持盈而戒意。九仙树碧。八座塘深。驻清源则一府延颈。赴无诸则一郡沾襟。呜呼希邈。持何道致人如斯之钦。岂非秉仁义忠孝以行己。无是非毁誉以萌心者哉。柰何晋公二竖。漳滨一鬼。恶去药石之内。乐入膏肓之里。冉耕恶疾以相攻。长卿消渴而不止。艾烟百穴。藜杖二年。祸被三彭之所迫。灵非九转以宁痊。呜呼哀哉。石火风烛。惊波逝水。诚脩短之无改矣。柰痛伤之有等焉。芝焚桂。璧碎珠捐。至于行路。孰不涕涟。愚一揖清尘。偏容琐质。初怜淡以如水。后乃投而若漆。十年之寒暑无变。三益之金兰愈密。洎夫秦城驻迹。俭府叨招。窃惟上榻。幸忝同僚。南贰隼旟。虽寄怀而稠謺。北依龙节。终积恋以迢遥。沙岸迎欢。津楼送别。且言不日之后会。谁料终天之永诀。人生梦幻。夫复何言。世路存亡。难胜痛咽。呜呼哀哉。昨日而笺函寓意。今朝而蘋藻兴词。驹隙之光阴如此。龟台之学习何斯。幽明骤隔。音信无期。加以道路脩阻。弓旌絷维。恸哭寝门而莫逮。叫号穹碧以奚为。聊驰一奠之椒桂。用叙千秋之别离。噫嚱噫嚱。已而已而。
歌赋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事类赋》卷一一
若夫瑶池《白云》,楚国《阳春》。林类优游于拾穗,宣父伤嗟于获麟。闻越妇之采葛,听买臣之负薪。怜被杖之曾子,美投壶之祭遵。石崇之哂郭讷,孟嘉之答桓温。斯皆善于继声,妙能入神者也。又闻匏竹在下,人声是贵,故手之舞而足之蹈,上如抗而下如坠。是以尧民击壤,汉宫连臂,听峡里之鸣猿,闻陇头之流水。薰风既调于虞舜,《麦秀》更伤于箕子。雍门得韩娥之妙,薛谭伏秦青之异。卿云、天马之辞,宝鼎、灵芝之瑞。梁尘为之而自飞,行云为之而忽止。尔其冯谖弹铗,宁生饭牛,横汾壮丽,过沛迟留。悠扬六引,缠绵九秋。曳履尝闻于参也,鼓盆复见于庄周。至于石城莫愁,北园琐女,吐角含商,《阳阿》、《激楚》。鼓棹泛沧浪之水,倚瑟望邯郸之路。咏之元首,陈其九序。役人既唱于管仲,决河曾伤于汉武。弹剑每想于子由,盖世复悲于项羽。则有传于《子夜》,听彼绵驹。曼声宛转,清响纡馀。止如槁木,端如贯珠。夏后三嫔之献,太康五子之须。仲尼陈、蔡之厄,文王羑里之拘。荆轲之渡易水,细君之入穹庐。师乙见传而尽妙,延年特善而难逾。悬瓠竹堂,赏咏言之清丽;北林明月,含清韵之虚徐。别有葛天《八阕》,梁鸿《五噫》,夫子反之,接舆已而。覆鄂君之绣被,采南山之紫芝。梦两楹兮曳杖,隐首阳兮采薇。观搏髀、抚弦之怨,惊绕梁、动叶之奇。嘉有辞之津女,伟守节之陶妻。齐庄拊楹而及祸,原壤登木而见讥。故曰:「诗言志,歌永言」,其义在斯。
重建文庙记 北宋 · 刘舒
出处:全宋文卷九九○、光绪《山西通志》卷九四
鲁国圣人,垂教后世,天下孰不闻焉。凡设学校、树志石、缝掖称论者众矣,此不复书。首善始京师,宇内郡邑承风建祠,俾春秋奠献有归,礼仰其貌,而导民化俗,渐仁摩义之本源也。乡宁,慈之古邑,以附河水患,公私务改邑为诉。皇祐三年,始遂其请,寻卜鄂侯故垒而迁置焉。邑地接原壤,民乐其居。舒是岁被命理兹邑,授署越三日,恭谒先圣之故祠,观其宫宇隘陋,加之隳颓,不堪其忧。会此移邑,乃于传舍后卜得隙地馀亩,可为基址。于是鸠工度材,诹日经营。遂命他山伐其木,埏埴陶诸瓦,日番公隶,版筑外㙐。先构中殿,次及两庑。栋梁合度,丹雘不华,至于绘塑圣哲,尽出官缗,儒宫一成,不劳民力。噫,素王之道,后人规之以安邦,奉之以训俗,黔庶日用而安。作邑君子升其堂,睹其仪,无忽诸道教焉。茍道教不遵,何用庙为,深可戒哉!舒才琐无识,滥膺字人之任,勉述芜辞,愧刊坚琰,聊载移建之月日云尔。
按:乾隆《乡宁县志》卷一五,乾隆四十九年刻本。
佚老堂十景记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六四
佚老,天也。世之老者其识无所悟,其情无所寄,閒居静坐,四体不勤,往往无憀之心生,宁复且从其志而已。志于利者,则苟得劳之;志于名者,则伪行劳之;志于难老不死者,则凡可以图生者劳之。悲夫,去根远矣!复竞其华而务其实,大本弗应,遂败其根,则若将为槁壤矣,安所归哉!是谓两丧。魏子为佚老堂,翼之以十景:于堂之奥为书室,于室之右为琴阁,于阁之东为松轩,于轩之北为竹坞,于坞之西为月庭,于庭之南为风牖。于牖之外有山,谓之屏山。山之下有泉,谓之盆沼。沼之傍有廊,谓之吟廊。廊之隅有榻,谓之醉榻。以书抵予曰:「有是十景,以示佚之有所寓焉」。予谓:魏子能寓其佚,已贤于世之老者矣。然而所以寓其佚者,子知之乎?人之心适理而乐生,得趣而忧解。夫苟未能以书观理,以琴求趣,而徒卷舒勾抹,区区顾指之间,终日不释,则琴书之情弊矣,是岂能寄吾佚乎?役思于书,运意于弦,其乐不能无故。子姑舍是,出对松竹山泉之间,风月之地,更新以适焉。松以坚而高,竹以虚而直。坚则不可乘,虚则不可累,故寿于他木。子特爱其苍虬伸腾,碧玉森列,风月之中,玉簧驻云,金锁堕地,幽人高士,倚其干而践其影,神色耸然,有绝尘拔俗之态欤?非子之所寓也。风,吾气也,有无之中,去复不停。观其起发于幽谷,披拂于寒林,而后泛滥于户牖。疏而行之,则过之也微,祛吾烦,解吾酲,而忘吾倦。精爽御之而往,可登太虚而游六合也。触之则鸣,禦之则攻,或扶或扬,逆当其冲,使人闭结而不解。然而我将遗吾筋骸而抱吾一,则是气与风同归于太虚,乌能为吾利害也哉?月,吾性也。水以清得之,以浊丧之;天以霁得之,以阴丧之。然而月也,无得无丧,自水取之,自人观之而已。西方既升,子坐庭下而得之,莫不仰霁俯清,惟恐浊曀之丧吾月。然月之在人心久矣,而子独不患心之为月害乎?山若仁也,水若智也。山之状如屏,是天遗子以所依者邪?沼之状如盆,是天诱子以所容者邪?观山而思仁,居仁而不能依,则危;观水而思智,用智而无所容,则乱。吾之望子善而能安,岂特巀嶭之峰,清泠之泉,能适其情者邪?子勉以佚,归是八者之理而寓焉,然而閒适之中,岂能忘言以溺其理哉?则子当步吟廊,八者之理,感触而献吾前,乘之以危韵,发之以中声,数联得意,一笑破颜,南北其筒,赓和盈轴,子之吟若是乎?虽然,八者之理,佚之所寓,不使佚游而乐荒,佚炎而志放,如斯而已矣。以理自贤,以言自著,岂老者之务哉?宜务合理而会于道,去言而趋默,遂还本根而后已。则子登醉榻,始举而和,再举而酣,三举而醺,四举而冥,攀缘一断,然后遗我于混沌,不知老之寓于形,佚之寓于理,岂复有八者之翼吾堂哉?子之醉若是乎?未可知也。夫予未果知其为人,然而继文以遗之,不亦过乎?壬戌之冬,魏子为佚老堂,即乞诗于延平,予方始行而东,未暇作也。拿舟相随,溯流而上,凡月馀日,然后得予诗于建溪。后年刻诗于石,走仆数千里,献予于都下,复求予言十景。予曰:魏子真好善者也。夫人閒居岁晚,无原壤之埃,则与其子孙从事于宴乐。苟尽其年,岂复有志于是哉?是必有所见者,故予惜其所寓不如是也,反役于景,终无所闻,则是十景何益于子哉?故又为之书(《演山集》卷一七。又见《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八。)。
西方:清抄本及《文粹》并同,疑当作「东方」。
邹操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修水县
晋人以币交孔子而召之,礼际甚善。孔子将渡河,闻赵简子杀鸣犊舜华,临河而不进曰: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学者常以事不经见,相与献疑,以为鲁哀季桓不足与有明也,公山佛肸不足与有为也。卫以家听南子,齐以国听田常,阳货乱人,原壤之不肖,与之酬酢,雍容礼貌而弗绝也。简子杀大夫,何得罪之深欤?彼盖不知亡国之祥,莫大乎杀贤大夫。无罪而戮一民,士可以舍禄;无罪而杀一士,大夫可以命车。无罪而杀贤大夫,锄国之干也;锄国之干而不得罪于国人,国非君之有也。推此以行,其孰不剪刈?故君子见微,归在邹,作邹操。
归欤怀哉,此邦不可以游。
眷吾车而有柅,非河浒之无舟。
政何君而莫与,君何国而莫求。
岁荏荏而老至,慨时运之不逑。
洋洋乎水哉,丘之不得济也。
昊天不吊,仁者此无罪也。
揽国辟而家擅,几何而不殆也。
心病不可药,手足未有害也。
鸟覆巢于主人,凤摩天而逝也。
求所用生丧其生,吾不忍幪此虿也。
岂曰如之何,然后求诸蔡也。
已乎已乎!
鸟兽山林,则以食也。
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归我休矣,奉帝则也。
大同至小,天地德也。
小物自私,智之贼也。
国无知兮,我非伤悲兮。
驺御委辔,四牡驰兮。
心不慊于前驱,又欲下而走兮。
中园有林,斧所相兮。
大厦峨峨,不谋匠兮。
往者不可及,来者吾犹望兮。
按:《山谷全书·外集》卷二○。
〔附录〕邹操初本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九、《山谷年谱》卷二
晋人以币交孔子而召之,礼际甚善。孔子将渡河,闻赵简子杀鸣犊舜华,临河而不济,曰:「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自顷学士大夫常怏怏此旨,以谓鲁哀、季桓不足与闻《说命》、《伊训》,公山、佛肸不足与道《武成》、《牧誓》。卫以家听南子,齐以国听田常,阳货乱人,原壤之不肖,俯仰是间,周旋而不绝也。简子杀其大夫鸣犊舜华,不已甚乎!彼盖不知国之有贤大夫,社稷庇食焉。无罪而戮民,士可以覆簋;无罪而士死,大夫可以命车。无罪杀贤大夫,锄国之干也;锄国之干,而国人戴之,若无罪,是何祥也?故君子见微,归在邹,作《邹操》云尔。
归欤归欤,是邦不可以游。甚爱吾车之柅,非津者不以我舟。彼有邦吾既求之,彼有政吾既听之。日月川流,筋力舍予而去之。山夷谷实,忍不与人晓之。洋洋乎水哉,丘则不得济也。昊天下威,蝼蚁尚卒岁也。除塞露而及堂,几何而不殆也。坠大木而斧根,枝叶未有害也。用麟于牛羊之鼎,啜羹者皆在位也。求所用生丧其生,吾爱屦而忍虿也。望其祥而卜之,曷归问吾蔡也。已乎已乎!鸟兽山林,寝庙食也。滔滔者我人,丘不得息也。我是孔艰,日月慝也。大同至公,天地德也。小物自私,智之贼也。河水东倾,我心孔悲兮。四牡奔奔,御不省式兮。徐驱而理衔,大路甚夷兮。高丘有林,斧所相兮。大厦岌岌,不谟匠兮。往者不可言,来者吾犹及兮。
君益惠竹杖 北宋 · 吕南公
押词韵第二部
衰来病众难推荡,日觉筋骸非壮长。
百亩锄耘致苦辛,万端应接皆牵强。
稀曾起处钟漏尽,多是归时星月朗。
满腹经纶一意閒,垦田头绪重新讲。
偶逢过客语文字,突兀破坏如梦想。
太息诸(《江西诗徵》卷一○作诗)书不救饥,几曾货利微能仿。
故人怜我晚愁瘁,委曲相宽三复两。
卒岁尝分蔽骭衣,方春又赠扶身杖。
修飂一竹信瑰特,知自何山精产养。
数节包絣鹤胫连,碎花黝纠彪皮爽。
提携宛胜冰玉滑,顿卓便同金石响。
野老生看每问名,耕儿熟见仍私奖。
未谙黄钺端许制,久惯青藜饶俗状。
灵寿杖坚负曳劳,朱藤饰伪功程枉。
何如得此清峭干,本与雪霜争气象。
旧谷遗根未陆沉,末年遇主成真赏。
已将蜡屐作游伴,更共文簦为静党。
测渡无忧石涧淹,助跳肯畏泥坑广。
时修疆畎便指画,自牧鸡豚谁放荡。
差可攓蓬讯髑髅,岂徒辟野披榛莽。
倾危屡济功转积,安稳利征吾滥享。
辄莫飞飞向葛陂,要当受侮敲原壤。
古人五十徇乡礼,我为困穷聊早上。
画戟彤弓且勿思,苍颜荷筱西村丈。
讲论语序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五、《龙云集》卷二四、《经义考》卷二一五、《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穷一理之微,尽一性之妙,其命有以至于自然无间之初,其神有以会于寂然不动之际,则宜若可以忘言矣。然而天下之言,常出于不胜其多,而言者遂至于不胜其众,则将以寓道而使之有明,载道而使之有行故也。是故无言而道隐,未若有言而道不隐;有言而道不隐,未若言而与道两传而无所隐。此所以应对答问,相与垂世而设教者,虽孔子犹不废,而《论语》之书所为起也。昔者孔子以无名之神功,无体之妙道,屈于不见知,其礼义信足以小成德,其知仁勇足以小成治,其温良恭俭让足以小成俗,其恭宽信敏惠足以小成物,而屈于不见用。于卫灵公见其际可矣,而弗与共天位也;于季桓子见其行可矣,而弗与共天职也;于卫孝公见其公养矣,而弗与食天禄也。以至再逐于鲁,削迹于卫,绝粮而在陈,微服而过宋,则可谓觭朴人矣,然未尝不欲有为于世也。是故出疆载质而有至于皇皇,去父母国而有至于迟迟,而席不暇煖也,辙不及环也。委吏乘田,贱也,而不为屑去者,盖曰有官守而已;猎较簿正,卑也,而不为苟避者,盖曰有官事而已。其有为卒不可得矣,于是取其所欲闻焉而未已者,一切寓之以言,则详而为六经者是矣,《论语》者特其绪馀而已。夫以学孔子者,其徒至于三千之盛,而上自国君卿大夫,下逮闾巷一介之小民,与其为时闻人而在所可许者,类皆有见于是书。及考其所归,非资诸孔子者弗道也。方此之时,操笔而随其后者,岂惟猎区区之空言也,并与其一嚬笑之微、一俯仰之细而得之也。虽然,若孔子者非学也,故曰「予非多学而识之」,「吾道一以贯之」而已矣;故曰「我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而已矣。其成己有如此者。其于君也,求之以不求之求,而所至必闻其政;其于神也,祷之以不祷之祷,而所祭必受其福。于燕居则申申,于乡党则恂恂,于朝廷则侃侃,于宗庙则便便。其行己有如此者。见所不见于鲁,礼所不礼于卫,则有似乎污而非污;应佛肸之召,诺阳虎之仕,则有似乎屈而非屈也。于齐则接淅,于鲁则不脱冕以去,其应变有如此者。皆「闻斯行诸」也,而对之不必同,然而非异也;皆「崇德辩惑」也,而语之不必一,然而非两也。「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故于卫灵问陈则耻其学;「事君勿欺也而犯之」,故于昭公失礼则讳其过。仁也孝也,以其有小大,故所陈非一端;勇也知也,以其有本末,故所列非一序。利命与仁则处之以罕言,怪力乱神则要之以不言。其立说有如此者。臧纥要君,宜其不知也,而谓之知,则知而已矣。管仲僭君,宜其不仁也,而谓之仁,则仁而已矣。德行、文学、政事、言语,科虽不同,而同谓之才,则才而已矣。草创、讨论、修饰、润色虽不一手而不害,同谓之命,则命而已矣。能具仁者,君子也,于子贱、南宫适则与之;苟无礼乐,亦可为成人也,于冉求、公绰、卞庄、子臧、武仲则略之。以至叩胫而诛原壤,鼓瑟而斥孺悲,进颜子以不愚之愚,黜子路以不祷之祷。其处人有如此者。凡此皆有见于孔子者也。夫圣人之在上者多矣,而制法不若孔子之为详;圣人之在下者众矣,而制行不若孔子之为备。宰我以为贤于尧舜而不为增,叔孙以为不及子贡而不为损,此孟子所谓集大成者。虽然,均法也,而孔子所为备者,不以一行为备,此达巷党人之所谓博学而无所成名者。若夫千载而下,其去圣人远矣,学《论语》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类皆溺于传注之卑,而不能自拔于污俗之中,绝行之后,往往以孔子而疑者皆是也。书虽非孔子所自为,然其属辞有要,成文有序,肆而通,连而间,其本末先后,佥若出于一,而片言只简,无自而不与孔子合,非深知先王之法言者,孰能与于此?学者要当熟读而精思之,不必考其人也。
答吴仲敢书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八、《杨龟山先生集》卷一七
承示杂论,文高旨远,玩味数日,欣然不知登涉之劳、道途之远也。开发未闻者为多,幸甚幸甚。然其间于鄙意犹有所疑者,若孔子诺阳货将仕为无所屈,尝面讲之矣,此不复论。夫屈身以避患,君子有之,至无义而屈身,虽乡里自好者不为也,况于孔子乎?孟子特未尝罹患耳,讵知其不屈耶?罹患而不屈,卒至于自陷,则非明哲也。《中庸》曰:「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以孟子为过之,则与不肖者无以异,何以为孟子?韩子曰:「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其意盖曰由仁义而之焉,斯谓之道,仁义而足乎己,斯谓之德,则所谓道德云者,仁义而已矣。故以仁义为定名,道德为虚位。《中庸》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仁义,性所有也,则舍仁义而言道者,固非也;道固有仁义,而仁义不足以尽道,则以道德为虚位者,亦非也。孔子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又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则仁知者乃道之一隅,果不足以尽道也。如仲敢所引「和顺道德而理于义」,又引「士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某谓若以道德为虚位,则士依于仁足矣,又奚必志于道,据于德?理于义足矣,又奚曰和顺道德?有可以和顺,有可以志据,则道德固非虚位也。章子之不孝,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绝耳,而仲敢乃独责其反于舜。使其行合于舜,则是圣人之徒也,孟子固当进而反之,岂独礼貌之而不绝欤?夫原壤登木而歌,亦可谓不孝矣,孔子犹不弃之,若章子者,不亦可乎?文帝之去肉刑,其用志固善也。夫纣作炮烙之刑,其甚至于刳剔孕妇,则虽秦之用刑不惨于是矣。而商之顽民,亦非素教,不闻周继之而废肉刑,岂武王、周公皆忍人哉?若文帝之承秦,盖亦务为厚养而素教之耳,不思所以教养之而去肉刑,是亦图其末也,则王通谓其伤于义,恐未为过论。及夫废之已久,而崔、郑之徒乃骤议复之,则其不知本末也甚矣。孟子曰「易子而教」,盖考之孔子为然也。鲤趋而过庭,孔子问之,曰:「子未学《诗》乎?不学《诗》,无以言」。他日鲤趋而过庭,又问曰:「子未学礼乎?不学礼,无以立」。陈亢曰:「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若孔子自教之,则鲤之所未学者盖亦知之矣,又奚问焉?陈亢又奚称曰君子之远其子也?《书》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以今言之,则群饮宜不至于杀也,然先王之时,处民有制,故庶民无故不食珍,七十而后可以食肉。无故而食珍且不可,况饮酒乎?饮酒且不可,况群饮乎?《书》称商其沦丧,乃在乎万姓沉酗于酒,而武王数纣之罪,亦不过乎沉湎,则酒之流遂至于亡天下,其祸大矣。夫纣为人君,犹以饮酒为大恶,况凡民乎?虽杀之,恐未为滥刑也。《书》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先时、不及时者,其轻重与群饮者岂相远哉,而皆至于杀,盖先王以为急,而后世以为缓者,率多此类也。仲敢之学,发明圣贤大旨极多,固非浅识者所能窥测。然朋友讲学,不可苟异,亦不可苟同,当各出所有以为质,庶同趋于是而后止。某之所见者如此,仲敢试思之如何?果未中理,愿详见教,以开未悟。
答胡德辉问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一、《杨龟山先生集》卷一四
问:「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克谓其克人也,若颜子克己,然后可以不克人。伐谓伐其功也,伐其善也。虽大禹犹有待乎告戒,所谓「汝惟不伐」是已。怨,必如伯夷求仁而得仁,然后可以无怨。欲,必如公绰然后可以谓之不欲。夫颜子亚圣者也,禹入圣域者也,伯夷圣之清者也,而公绰不欲又为成人之质。今欲四者不行,宜可以为仁矣。今止谓之「可以为难」,不已轻乎?求其说而不得。
答:克伐怨欲,在常情易发难制。有而不行焉,可以为难矣。若夫仁,则又何克伐怨欲之有?
问:「思无邪」。思而后积,积而后满,满而后发。《诗》三百篇,大抵思之发也。思而无邪,《诗》何不然哉!或曰,有思皆邪也,无思则土木也。思无邪者,惟有思而无所思乎!佛语以迷真起妄,最初一念为念之正,此理合矣。然是说也,果圣人当时告门人之意乎?
答:《书》曰:「思曰睿,睿作圣」。孔子曰:「君子有九思」。夫思可以作圣,而君子于貌言视听必有思焉,而谓有思皆邪,可乎?《系辞》曰:「《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夫自至神而下,盖未能无思也。惟无思为足以感通天下之故,而谓无思土木也,可乎?此非穷神知化,未足与议也。《诗》三百出于国史,固未能不思而得,然而皆止于礼义,以其所思无邪而已。
问:「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或谓性也,天也,道也,三者同出而异名。知性之未始有物也,虽天亦然;知天之未始有物也,虽性亦然。或曰不然,性明其理,天道明其事。明理之际,或疑其无;明事之际,或疑其有。必也理事俱融。此其说之难闻也。故经言天道皆以祸福善恶焉,异乎言性也。二说孰是?
答: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性、命、道三者一体而异名,初无二致也。故在天曰命,在人曰性,率性而行曰道,特所从言之异耳。所谓天道者,率性是也,岂远乎哉!夫子之文章,乃所以言性与天道非有二也,闻者自异耳。子贡至是始与知焉,则将进乎此矣。
问: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心不违仁,必不待见之言行也,然非行,何自而知之?仲尼知颜子,亦有说矣。
答: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则其不违可知矣。
问:「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逆其诈,将有不胜其诈;亿其不信,将有不胜其不信。先觉之人,所病在是。不逆诈,不亿不信,此其所贤也。不然,先觉适为智料隐匿者尔,非其贤也。或曰:不然,孔子谓先觉,君子亦以是为贤,非独我也。
答:君子一于诚而已。惟至诚为可以前知,故不逆诈,不亿不信,而常先觉也,抑亦以是为贤乎。若夫不逆不亿,而卒为小人所欺焉,斯亦不足观也已。
问:「回也其庶乎,屡空」。说者谓若庄周所谓忘仁义礼乐,与夫坐忘之谓也。然下文言「赐不受命而货殖焉」,则所谓空者,非忘仁义之类也。然空必谓之屡者何如?
答:「其心三月不违仁」,则盖有时而违也。然而其复不远,则其空也屡矣。空也者,不以一物置其胸中也。子贡货殖,未能无物也。孔门所谓货殖者,岂若世之营营者耶?特于物未能忘焉耳。
问:「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子路平居受教孔子者也。孔子见南子,虽如子路者且有不谕,他人何自而谕哉!盖圣人用权处,平居不以语学者,此子路所以疑而不说也。南子不可见审矣,今见所不见,不害为孔子者,何说?
答:南子,卫灵公之妾,以妾为妻,五霸之所不容,况孔子而可以见之乎?子路所以不说也。然当是时,穷为旅人,不得而正之者,天实厌之也。孔子而得位,固将正之也。然卫之人皆以为小君,而谓过吾国者必见吾寡小君,则孔子安得而不见?否之时,「包承,小人吉」,此大人处否而亨之道也。
问:「原壤夷俟」。以原壤为贤耶,圣人固以不逊弟罪之矣;以原壤为不贤耶,然于圣人敢以夷俟,圣人不绝之,又从而以杖叩其胫。则壤果何人者耶?或曰圣人如此,故者无失其为故也。然则仲尼故亦多矣,何独于壤见之?
答:原壤之母死,登木而歌,孔子为弗闻也者而过之,其置之礼法之外久矣。若原壤,盖庄生所谓游方之外者也,故敢以夷俟。孔子切责之,畏其乱俗也。然谓之为贼而叩其胫,不已甚乎?而彼皆受之而不辞,非自索于形骸之内,而不以毁誉经其心,孰能如是?盖惟原壤而后待之可以如此。
问:「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孔子终身行仁者也,当时学士大夫有不知,奈何颜子一日为仁而使天下归仁焉?或曰:不然,「天下归仁」,犹皇极之道,天下所共由也。颜子克己太过,其末将有墨氏之弊,人之乐于为仁者鲜矣,此仲尼所以救之。一日能然者,由一日而积也。后之知是说者惟孟子,其然乎?
答:吕与叔尝作《克己复礼颂》,曾见之否?其略曰:「洞然八荒,皆在我闼。孰曰天下,不归吾仁」?斯言得之。若未见,俟寻本录去。
问:「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论语》一书未尝及老氏,盖设教不伦也。或说此所谓老彭,乃老氏与彭篯,非谓彭之寿而谓之老彭也。然老氏之书果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者乎?
答:老氏以自然为宗,谓之不作可也。
问:「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闻乐而至于忘味,有之矣,至于三月不知,岂近人情乎?或说:闻《韶》音不知肉味耳,盖「三月」者,「音」字之误也。
答:谓「音」字误为「三月」,伊川之说如此。
问: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其意甚类。或说「问仁」乃「问行」尔,亦字之误。
答:学者求仁而已,行则由是而之焉者也。其语相似,无足疑者。世儒之论仁,不过乎博爱、自爱之类。孔子之言则异乎此,其告诸门人可谓详矣,然而犹曰「罕言」者,盖其所言皆求仁之方而已,仁之体未尝言故也。要当遍观而熟味之,而后隐之于心而安,则庶乎有得,非言论所及也。
问: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庄子》言:「南郭子綦隐几而坐,仰天而嘘,嗒然似丧其耦」。曾子明夫子之道,亦在乎一「唯」之间,盖与仰天而嘘不异也。若尔,下文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理似不然。或谓忠恕亦自有理。
答:曾子未尝问,而夫子以是告之,盖当其可也。故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此曾子之门人也,未足以语此,故告之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固不足以尽道,然其违道不远。由是求之,则于一以贯之,其庶矣乎。
问:「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说者谓有高明之至德,有中庸之至德。君子以高明者人所难勉,中庸者人所易行,故以人所难勉者立己,而以人所易行者同民,将使人人能之。其言「民鲜久矣」,盖上失其道非一日也。而考之《中庸》,则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又曰:「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又曰:「舜其大知也与,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又曰:「回之为人,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夫君子得是而时中,圣人依是而遁世,进为抚世莫如舜,退隐就閒莫如颜,然且有所执,有所择,如是果人之所可到。然圣人以「民鲜久矣」言之,则中庸者亦人之所易行矣。愿究言之,使学者有所适从。
答:道止于中而已矣,出乎中则过,未至则不及,故惟中为至。夫中也者,道之至极,故中又谓之极,屋极亦谓之极,盖中而高故也。极高明而不道乎中庸,则贤智者过之也;道中庸而不极乎高明,则愚不肖者之不及也。世儒以高明、中庸析为二致,非知中庸也。以谓圣人以高明处己,中庸待人,则圣人处己常过之,道终不明不行,与愚不肖者无以异矣。夫道若大路,行之则至,故孟子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其为孝悌,乃在乎行止疾徐之间,非有甚高难行之事,皆夫妇之愚所与知者,虽舜、颜不能离此而为圣贤也,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
问: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或谓仲由服仲尼耻恶衣之戒,故至于是。方其言志,曰:「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岂能无狐貉之念哉?圣人许之,何说?
答:士志于道,于缊袍狐貉何容心哉?随所有而安之耳。衣缊袍,不以恶衣为耻;与朋友共敝之,不以小己自私,初不相妨也。
问: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语之而不惰,与子路「闻斯行诸」不异,然未得为颜子之徒,何也?
答:语之而不惰,于吾言无所不说是也,与闻斯行之异矣。子曰「吾与回言终日」,则所言非一二也。今《论语》所记无几,则孔子与回言盖有众人不得而闻者。圣人之教人,各当其可也,故子路虽闻斯行之,而孔子犹告之以有父兄在,则未得为颜子徒宜矣。
问:毋友不如己者,商也日进,以其好与胜己者处也。然我之不贤,人将拒我,如之何其可相友也?
答:所谓如己者,合志同方而已,不必胜己也。
问:「道不同不相为谋」,道一而已,不同者何说?
答:天下殊涂而同归,故道有不同者。途虽殊,其归则同;道不同,其趋则一也。若伯夷、伊尹之去就,则难相为谋矣。
问:「君子贞而不谅」,君子不谅,可乎?答:惟贞故可以不谅,所谓贞者,惟义所在也。
问:「君子矜而不争」。《书》曰:「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君子可矜乎?
答:矜者,矜庄之矜,非谓矜伐也。古人用字,各有所当,难以一说该也。
问:「君子泰而不骄」。孟子传食于诸侯,人或以为泰,君子可泰乎?
答:非侈泰之泰,若心广体胖是也。
问:「放郑声,远佞人」,言郑声而不及于慝礼,言佞人而不及于谗说,何也?
答: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无非礼者,则慝礼自放矣。佞人禦人以口给,则谗说在其中矣。
问: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不欲者,成人之质也。人而有欲,虽知如武仲,勇如卞庄,艺如冉求,盖不足为成人。而仲尼之言不欲,必先之以知,何也?
答:虽有其质,不先于致知,则无自而入德矣。
问:「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或谓由己者,犹在我而已。颜子于仁,何待如是告戒?或人之说恐不然。
答:一视而同仁,则天下归仁矣,非由己而何?
问:祝鮀治宗庙,伯夷典天地,人之三礼,圣人命之,闻其直矣。祝鮀之佞,顾足以治宗庙者,何说?
答: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虽圣人亦有不知者,故于入太庙,每事问。盖仪章器数,祝史之事,有司之职也。然礼藏于器,治之不得其人,亦不足以成礼矣。祝鮀所治,盖有司之职,非典礼之官也(《书》所谓「直哉惟清」者,若大宗伯然后可以责此。)。
问: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书》言「天之历数」,而继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然后至于「允执厥中」。仲尼所叙,其略如是。将所谓中者,已在乎人心道心之间,特在夫精一以执之耶?将当时之人不足语是,故略之耶?未谕其旨。
答:道心之微,非精一其孰能执之?惟道心之微,而验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则其义自见,非言论所及也。尧咨舜,舜命禹,三圣相授,惟中而已。孔子之言,非略也。
问:沈同问:「燕可伐与」?孟子对曰:「可」。尝观孟子对滕文公问为国,孟子对曰:「民事不可缓也」。又曰:「无常产者无常心;苟无常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及沈同问燕可伐与,孟子曰可。及其败也,则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民且不可罔,而问伐国如斯,何也?
答:燕固可伐矣,故孟子曰「可」。使齐王因孟子之言而遂伐之,诛其君而吊其民,何不可之有?而其虐至于系累其子弟,而后燕人叛之。以是而归罪孟子之言,非也。
问: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乌知其非有也」?说者以「久假而不归,乌知其非有也」,亦若固有之也。孟子尊王而卑霸。夫仁之为道,惟圣人然后能践之,而谓霸者为固有,果其然乎?意以谓外虽久假,勉而行之,非其本心,然谁知其中本无有也?愿详教之。
答曰:管仲伐楚,以包茅不入为辞,所谓假之也。初非有勤王之诚心,卒能以正天下,假而不归者也,乌知其非有?故孔子以仁与之,盖其功可录也。
代谢回授封赠先祖表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三、《苕溪集》卷一九
抗章沥恳,仰干不测之诛;出綍疏荣,滥被曲成之赐。宠兼存殁,愧动心颜。臣(中谢。)伏念臣以驽铅无用之才,受弓冶素传之业。初登黄甲,实自白丁,效官浸历于使令,政位遂尘于通显。重惟大父,终老寒儒,尝为后学之楷模,颇有古人之趣操。推食以交游士,捐金以访异书。韦贤雅志于遗经,疏广每虞于益过。谓诗及礼愈于问舍而求田,意子若孙庶或封侯而起第。敢云无似,乃副所期。矧臣父垂七十之年,恩未忘于陟岵;而臣身有千一之遇,泽傥及于漏泉。是用忘越分之愆,竭叩阍之请。不图误眷,猥降俞音,发原壤之幽光,为里门之盛事。岂惟为老父报亲之念,又以伸微臣养志之私,情事两全,感铭何喻。兹盖伏遇皇帝陛下功深覆载,明并照临,御下一出于慈仁,懋赏盖先于劝激,遂令孱琐,有此叨踰。臣敢不念不世之遭逢,荷殊恩之委曲,誓兼忠孝,用训云来。
书颜含传后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二、《方舟集》卷一八、《南宋文范》卷六○
史氏不废颜含孝友。颜含以孝闻,叔畿死而复苏,存亡不辨,含侍疾不出户十三年,事寡嫂有异感。其立行如此。王导以含为东阁祭酒,居叔父丧嫁女,为刘隗所劾,史氏不以一疵掩其平昔,叙含于「孝友传」,此史氏忠厚也。然所贵乎君子者,要当谨护细行。细行之于人,初若可忽,君子尝于其所忽者失之,以蹈终身之悔,以集不知者之谤。彼素无行检,则又何足深责?惟有平日素履如太清白璧,一朝自轻而滓秽之,岂不大可惜耶!晋人荡而废礼,以此为俗,居丧而用原壤之教,如谢安期功之惨而听歌乐,阮籍母服而饮酒食肉,含居叔服而嫁女,此俗岂例有所受邪!隗之劾含诚是,史氏不废含素履亦是,然含之自处,得不为初心之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