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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边事备禦十策 其四 选将材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臣闻之孙武曰:「兵者,国之大事;
将者,材之至难」。
传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兵」。
又曰:「将者,人之司命」。
审如是,将帅之材要当遴选委任,若非其人,则祸败不可胜计。
然人材难知,功业寓于智识。
就其智识观之,则人材或可得矣。
苏辙有言曰:「道艺文章勉彊积习而可至,惟有知人之明不可勉彊。
譬如萧何之知韩信,此岂有法可以授人者」?
之言虽可信,然孔子所谓「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庄周之论九證,岂虚语哉?
今彊敌在境,天下多事,将材为急。
臣愿陛下诏行在从官及统制官三衙臣僚,各举材堪将佐之人各二人,监察御史以上职事官各举一人,委官问其谋虑,试其材武。
如或可用,从而擢试,庶几将材自此涂出。
范蔚宗有言曰:「事苦则矜全之情薄,生厚故安存之虑深」。
夫以中人易流之性,享厚禄膏粱之奉,安存之虑既深,则临敌用命者鲜矣。
尝观太祖太宗皇帝驾驭将帅,尝令有歉然不满之意。
曹彬江南王全斌下蜀,未尝过与官爵;
郭进山西李汉超守关南,亦未尝妄进官资。
以其饥则著人,饱则飏去故也。
以近事验之,巨师古未知名之人,能佐赵哲平建寇。
此类既众,将材出矣。
臣愿陛下选将材者此也。
乞为张浚增设副贰奏 宋 · 章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九
臣闻陕西宣抚处置使张浚,自去年八月奏报文字至朝廷之后,绝不闻问,近来颇传五路兵马亦渐收集,军声复振,甚慰众情。
窃惟张浚之在陕右,实东南之捍蔽,西川之喉衿,虽未能攘除敌类,盖收关中之土疆,而可以控扼河山,牵制南侵之夷虏,其为朝廷屏翰,盖亦匪轻矣。
然闻自赵哲退散,曲端逗留,二将或诛或贬以来,事任已重,处断太专。
夫事任重则人情壅塞而不接,处断专则谋虑疏阔而不周。
凡在军中者,非其幕属,则皆封部之将帅也,即有利害,当共商搉,而将吏畏威,不复尽言,此最军旅之大患,而成败安危之几也。
朝廷如欲久其事权,必收成功,则当除副贰,使之自助。
能臣之在川陕而可与共事者不无其人,伏望睿慈早赐措置。
夫以陕西天下劲兵之郊,有一二大臣共筹军旅之事,则外之夷狄,内之盗贼,闻风知惧,真禦侮敌忾之任也,其可缓乎?
汉高祖项籍相持巩洛之间,命韩信平齐下燕,而必以张耳辅行。
当是之时,项氏奔走自救,不得专意攻汉者,两人之力也。
韩信之才犹资副助,则将将之语岂虚言哉!
惟圣主留神,幸甚。
赵哲提举两浙路巡社提点刑狱公事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六四、《浮溪集》卷八
古者乡立坞壁,防盗贼之侵己,室家可保。
今吾广其法于天下,又置使者推行之,庶几奸宄潜消,里闾无事。
以尔屡更烦使,蔚有能称,兹用假尔绣衣之荣,往临吴会
汝其遍诣提封,申明约束,毋彊不欲,毋纵败群。
使农安于野,行旅通于涂,则为称职。
通问副使武功大夫赵哲达州刺史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六六、《浮溪集》卷一○
朕通两国之和,遣单车之使。
求专对四方之士,既得忠良;
顾出疆万里之行,可无褒擢?
具官某受材肤敏,临事激昂,久膺在服之荣,兹预聘邻之选。
将诚甚远,具有皇皇之华;
受命靡辞,初无惘惘之色。
是用特颁殊渥,升刺大州,以昭临遣之荣,以励愿行之志。
其思报称,副我仰成。
奏知种师中太原府南石桥下寨劄子1126年2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四、《梁溪集》卷五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奉宸翰:种师中在甚处?
差人探问,及起京西一将赴宣抚司使唤。
臣契勘,适见刘韐奏状,称据中军将赵哲申,师中军马探望得在太原府南石桥下寨,去太原十八里。
已差效用两人前去探问外,所有京西将兵见契勘差拨次,其刘韐奏状缴进。
谨具奏知。
〔御笔〕若是如此,可令刘韐急发人救应,并应副粮草前去,不移刻行。
陕西宣抚处置使张浚(四 斩赵哲待罪)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九、《毗陵集》卷一
比闻金人纠合重兵,力图关陕。
惟卿倚重,宽我顾忧。
虽提五路之全师,乃当百战之勍敌,非赏罚信,号令明,不挠不疑,鲜克有济。
尔来纵敌玩兵,骄惰成风。
卿能明节制之权,正逗挠之律,罚一劝百,孰谓不然?
引咎露章,益见忠谨。
况乃一胜一负,兵家之常,所亡不多,无足介意。
更图后举,以收全功,其坚乃心,益务持重。
庶几尽复境土,以成中兴之烈,朕之所望也。
所待罪放,想宜知悉。
论盗发本路监司帅臣不即捕治劄子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四、《毗陵集》卷五
臣伏以盗贼窃发,责之巡尉
巡尉不能制,责之守倅
守倅不能制,责之监司帅臣
监司帅臣又不能制,然后命将出师,以致天讨。
此祖宗以来上下内外维持治功不易之理也。
近缘金人绎骚,草窃时起,合党婴城,以逞其暴,巡尉守贰或不能制,则监司帅臣之责也;
监司帅臣往往阴拱坐视,一方之鱼肉涂炭而莫之恤,必待王师之至然后敢前,则朝廷何所望于监司帅臣耶?
近者秀州军贼为变,本路监司固当帅先统一路之兵薄于城下,攻围殄灭,借其未能,犹可以折奸锋而备冲突也。
殆逾旬月,大兵将至,而提刑王翿尚留湖州赵哲尚留平江府界上,漕臣杭州,无一人肯至秀州城下者,必待张俊大军入境而后稍集。
夫以秀贼才四百馀人,而浙西八州厢禁将兵、新旧弓手无虑万人,合从扑灭,直差易耳,而乃环视不进。
若非陛下驻跸在迩,出师遣将,捷于建瓴,岂不滋恶稔祸,养成大寇,以贻朝廷之深忧耶?
盖缘异时钱塘、镇江之寇,尽仰成于王师,而一时监司皆置不问,遂乃玩习顾望,以为当然。
臣恐他日六飞回驭,而江浙之间复有狗吠之警,则国家本根之地一委之度外矣。
日者建州之寇亦以监司非人,涵养半年有馀,卒不能制。
苟玩之弊,不可不惩,所有浙路监司等不即会合城下讨灭秀贼之罪,伏望睿断特赐施行,不可谓贼已平荡,而忘后来之患也。
取进止。
张浚跋扈亟宜罢黜奏绍兴四年二月 宋 · 常同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三、《续资治通鉴》卷一一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八
五年于外,误国非一。
李允文王以宁傅雱诸小人,为荆湖害。
曲端赵哲之良将,皆不得其死。
以至擅造度牒,铸印记,赐赦减降,出给封赠、磨勘绫纸之类,皆有不臣之迹。
及被召,尽掠公私之财,选精兵自卫出蜀。
虽膏斧钺,不足以谢宗
若蚤正典刑,示天下不复用,则陕右之地,不劳师而自复矣。
刘子羽绍兴八年五月 宋 · 常同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八
徽猷阁待制刘子羽,獧浮刻薄,倾险残贼。
自其父时,奴事童贯,及张浚用事,以狂诞不根之说感动之,遂居上幕。
专权妄作,排斥异己,生杀废置,在其一言。
但知有浚,不知有陛下。
在川陕,下视朝廷,而子羽号为心腹,专主富平之战,使一举而丧师三十万,失地六十州,罪一也。
赵哲之后,既赦诸将,自慕容洧以下,方列告于庭,而子羽曰:「尔等头亦未牢」。
洧遂首以环庆兵叛,金人乘之,因以大溃。
其后诸将揭榜伪境,自以不负朝廷,专数子羽之罪,罪二也。
以圣旨便宜,一切称制改敕肆赦,无复人臣之礼,子羽在幕府,实为谋主,罪三也。
愤陛下差王似为副,而自差子羽程唐判官子羽被受不疑,遂行宣判事,罪四也。
于梁洋败亡之际,兵将普转十官资,使之邀留于朝,罪五也。
兴元,川陕之咽吭,王庶为守,积谷至百馀万石,教义勇六万人,正兵万馀人,城壁一新。
子羽嫉其功,谮而己代之。
至郡未几,闻敌骑有侵蜀之意,即尽散积聚,纵火城中,遂为丘墟,罪六也。
朝廷知子羽之罪,召赴行在,次年乃始出蜀,闻江南,又至信州迓之,已而径归,不复造朝,罪七也。
力劝以报怨复雠,大兴军事,加赋横敛,欲以川陕已行之事施于江淮,罪八也。
既以次对守泉,所至谤骂朝廷,诋毁言路,罪九也。
泉州之政,贪残凶横,无所忌惮。
既败,愤躁不已,遂肆毒于平人,公私骚然,罪十也。
伏望尽夺官职,投畀四裔,以禦魑魅。
讨苗刘檄建炎三年三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一、《张魏公行状》上、道光《绵竹县志》卷三八、《张魏公集》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五
恭惟宋有天下垂二百年,太祖太宗开基创业,真宗仁宗德泽在民。
列圣相传,人心未厌。
昨因内侍童贯首开边祸,遂致敌骑历岁侵陵。
逆臣苗傅躬犬豕不食之资,取鲸鲵必戮之罪,乃因艰难之际,敢为废立之谋。
刘正彦以孺子狂生,同恶相济,自除节钺,专擅杀生。
仰维建炎皇帝忧勤恭俭,志在爱民,闻乱登门,再三慰劳。
等陈兵列刃,凶焰弥天,逼胁至尊仓皇避位,语言狂悖,所不忍闻。
大臣和解而不从,兵卫皆至于掩泣。
诏书所至,远迩痛心,骇戾人情,孰不愤怒?
顾惟率土,何以戴天?
等揭榜阛市,自称曰「予」,祖宗讳名,曾不回避,迹其本意,实有包藏。
今者吕颐浩金陵之帅,刘光世引部曲之众,张浚治兵于平江韩世忠张俊、马彦溥各率精锐,辛道宗、永宗、思恭总舟师,汤东野周杞据扼险要,赵哲调集民兵,刘诲李迨馈饷刍粮,杨可辅等参议军事,并一行将佐官属等,同时进兵,以讨元恶。
师次秀州,四方响应,用祈请建炎皇帝亟复大位,以顺人心。
今檄诸路州军官吏军民等:当念祖宗涵养之恩,思君父忧废之辱,各奋忠义,共济多艰。
所有朝廷见行文字,并系等伪命,及专擅改元,即不得施行。
敢有违戾,天下共诛之!
张浚跋扈罪状乞赐罢黜疏绍兴四年二月 宋 · 辛炳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七、《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三
窃闻知枢密院事张浚将到行在,不知陛下遂以枢廷处之邪?
中外之议有大不然者,臣不得不论也。
黄潜善所知,自兴元府曹官一二年引为侍从
潜善当国,一时所引,皆憸柔妄庸之人,而为之上客。
及虏人饮马长江,有窥江南意,欲避祸远去,乃建议出抚川陕,悉拣西北精兵自随,荣归故乡,引一时轻儇谀佞小人如刘子羽程唐参议军事,以住陕西,以私意斩环庆路安抚使赵哲,复捃摭旧将曲端狱死,由是将士解体,溃叛降贼,而陕西州县残陷几尽,赤子肝脑涂地,皆浚之为也。
其后虏骑长驱,遂至兴元惧不知所为,遂引兵远遁,而虏亦稍自退归,辄妄奏获捷功状,欺罔朝廷,诛求聚敛,人不堪命,四川骚然,怨情刻骨,于是悔宣抚之来甚于贼也。
陛下初许便宜黜陟,盖以军事在远不欲从中制也。
辄立招贤馆,有视直龙图阁之命,以孺人号封参议官之妾。
陛下昨尝遣中使传宣抚问,乃与之加秩酬其劳,自古岂有人臣辄加官王人之礼?
其狂悖甚矣。
大抵本妄庸,幸际艰难,专制一方,志盈气满,遂欲飞扬跋扈
赖陛下圣明,辨之未晚,亟遣郎官持节召之。
知事节,当亟交割军事,即日就道,而乃偃蹇迁延,始则欲候秋凉进发,次则欲上冢焚黄,又欲候道路无虞然后赴阙,公然上章慢侮君命,闻者无不扼腕。
既到鼎、澧间,又擅差抚谕官骚扰州县,又檄荆湖八州军配出箭󸲑,又令川陕宣抚司计置牛角,取媚朝廷。
始则以轻脆暴恣败事,中则以跋扈偃蹇为物议所不平,卒又以谄媚冀脱。
伏望睿明察罪状,断自宸衷,乞赐罢黜,明正典刑,庶几少慰关陕横死之人,少解川蜀愤怨之气,亦以为人臣跋扈之戒。
伏候敕旨。
论列张浚不臣之罪乞早赐窜黜疏绍兴四年二月 宋 · 辛炳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七、《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三
尝闻汉王恢请击匈奴而以亡失轻罪伏诛,故武帝之威终能远振四夷;
唐房琯乞复两京而以丧师陈涛被罪,故肃宗之功能再造王室。
人主将欲有为于天下,非大明黜陟不可也,而况妄作误国、犯分慢令、兼人臣之众恶,非特一时败事之比者乎!
谨按知枢密院事张浚,本无才术,自任轻儇,偶当乏人之际,遂叨分阃之权。
付以便宜,使之黜陟,而乃不循分官守,妄自尊大,喜怒任意,措置乖方,生杀废置,不复知有朝廷。
既失五路,又扰四川,流毒之馀,及于邻路。
受命五年,丧师失地而归,人臣之罪,孰大于此?
顷者金人犯陕西,惟环庆帅王似能坚守河西熙河张深能杀退金人,金人不敢留,五路以二人故有稍安。
既至,宜因用之,乃反罢张深、王似,代以赵哲辈,将士解体,已不为用矣。
及妄听关报,以为虏众可取,遽为富平之举,卒至覆军,所亡将士金帛粮料不可计数,遂失五路。
及其行法,又不当于众心。
富平之役,惟赵哲在众人中尚能当前,转战用命,势力不敌而溃,诸路略无策应,乃独诛,致其徒怨叛,后并力攻川口者是也。
初拜曲端大将素有威望,使统众固宜,及为富平之举,以为未可,力争之,怒,安置恭州,及败,宜厚谢而用之,乃信王庶一言,委端仇人康随夔路提举保甲提刑,罗织置狱,大暑中炽炭围之致之死,部曲又皆叛去。
其后日夜攻川口,公行文檄求者是也。
赵哲曲端溃卒拥陕西劲兵,力窥川口,虏人特因之耳。
又用赵开营财利、刮膏脂、行榷茶盐及隔糟酒法,苛细特甚,黎庶嗷嗷,无所告诉。
外召贼攻,内结人怨,四川之不亡者幸也。
凡朝廷所除监司郡守,至辄不许上,必己所命乃得赴。
张深已老,乞退,则令五日一赴宣司治事,此例安出哉?
甚者擅肆赦宥,一岁凡再,自古便宜,未如是之专也。
建炎三年十一月,虏人已渡江,后滕康刘珏十二月书,犹言虏人在云中,今岁定不南来,宜慎重勿妄动。
斥堠如此,疏缪可知。
荆湖南北宣抚处置使用所管地分,遣李允文王以宁假以便宜肆行生杀,遂乱两路。
且便宜朝廷止付之,岂当复以便宜付他人也?
下相付,何所不至哉?
败事而归,不自知罪,犹傲然偃蹇,逡巡留连,移文邸吏,令会计临安府葺治府地,谓朝廷权为己家物乎?
既被召,尽刷四川之物,以行科率之扰,敷及下户,尚敢托言那辍军钱物应付,解潜、程昌县欲以邀功,不知军钱物何所从出哉?
既罢宣抚处置使,而沿路妄有行移,至劄下峡州荆南、潭、筠、吉、虔、袁州兴国军计置箭󸲑,每州二三百万,及令川陕宣抚司计置黄牛角二千对;
又严以约束诸州,如难计置箭󸲑,即具因依回报。
既知其难办而故为此骚扰,其徒欲自市求进,不复恤人力之困也。
赖陛下灼见其奸,计置牛角一节更不施行,不然匮蠹所及,何时而已乎?
闻罢之,始则迁延不行,中则疑而有请,欲候至潭州道路无虞而后造朝。
近又奏乞至衢州留数日修治器甲,今闻政府虚位,则至衢州一日而行,星夜兼程,不复留滞,何前缓而后急耶?
自谓罪恶可以计免,名位可以力致,不畏邦宪,不恤人言,出入自如,何所恃赖!
陛下纵欲曲全体貌,未寘于法,奈天下公议何?
欲望英断早赐窜黜,以为人臣误国之戒。
伏候敕旨。
苗傅刘正彦建炎三年三月 南宋 · 李承造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二七、《景定建康志》卷四八、《玉海》卷一八八
恭惟宋有天下,垂二百年。
太祖太宗,开基创业;
真宗仁宗,德泽在民。
列圣相传,人心未厌。
昨因内侍童贯,首开边祸,遂致敌骑历岁侵陵。
逆臣苗傅,躬犬豕不食之资,取鲸鲵必戮之罪,乃因艰难之际,敢为废立之谋。
刘正彦以孺子狂生,同恶相济,自除节钺,专擅杀生。
仰维建炎皇帝忧勤恭俭,志在爱民,闻乱登门,再三慰劳。
等陈兵列刃,凶焰弥天,逼胁至尊,仓皇避位,语言狂悖,所不忍闻。
大臣和解而不从,兵卫皆至于掩泣。
诏书所至,远迩痛心,骇戾人情,孰不愤怒。
顾惟率土,何以戴天!
等揭榜阛市,自称曰予,祖宗讳名,曾不回避,迹其本意,实有包藏。
今者吕颐浩金陵之师,刘光世引部曲之众,张浚治兵于平江韩世忠张俊、马彦溥各率精锐,辛道宗、永宗、思恭总率舟师,汤东野周杞据扼险要,赵哲调集民兵,刘诲李迨馈饷刍粮,杨可辅等参议军事,并一行将佐官属等同时进兵,以讨元恶。
师次秀州,四方响应,用祈请建炎皇帝亟复大位,以顺人心。
今檄诸路州军官吏军民等,当念祖宗涵养之恩,思君父幽废之辱,各奋忠义,共济多艰。
所有朝廷见行文字,并系等伪命,及专擅改元,即不得施行。
敢有违戾,天下共诛之。
建炎三年三月二十四日朝奉大夫权发遣常州、兼两浙西路兵马都监周杞,新除左武大夫观察使两浙路提点刑狱公事赵哲秘阁修撰、知平江府两浙西路兵马钤辖汤东野,宁武军承宣使带御器械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御营前军统制张俊,起复定国军承宣使带御器械鄜延路马步军总管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试尚书礼部侍郎、充御营使司参赞军事张浚,新除检校太保奉国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制置使刘光世,新除资政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江淮两浙制置使吕颐浩
刘子羽罪状乞赐窜殛劄子绍兴四年三月 宋 · 唐煇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五
近论列知枢密院张浚宣抚处置川陕等路,丧师失地,败事误国,已降指挥,落职宫祠,令于福州居住。
陛下厚恩,特宽典宪。
臣闻所引以参军事者,皆妄庸小人,而专横之甚,众所切齿者,唯刘子羽未见施行,臣不得不论。
子羽天资憸佞,有以媚,故见信任,凡过恶,皆子羽助成之,秦蜀之民欲食其肉。
顷者富平之举,诸路将帅多以为未可,子羽弗思虏人诡诈不测,轻听间探,断然自以不疑,卒至覆军,使五路生灵肝脑涂地,全秦之失,子羽之谋也。
富平既败,独罪赵哲为不用命,已斩,后知其失,即出榜尽释其馀将佐之罪。
子羽至凤翔,不以为然,复欲斩慕洧及其次统领诸将而下,人人恐惧,相率叛亡,子羽所致也。
五路既失,退归阆州,令王庶知兴元府措置稍就绪,子羽欲得之,因而谮毁,卒夺其任。
陕西叛将闻子羽至,必欲杀而后已,诱虏人并力以攻,遂破兴元
朝廷差王似、卢法原宣抚副使子羽乃于宣抚判官,阴夺二副使之权,事无大小,子羽专之。
已有施行者,子羽辄涂抹改易,官吏畏其气焰,敢不禀承?
亦为其所胁持,不复敢谁何。
以士大夫所言子羽之罪,擢发不足数,未有可与子羽同科者。
自降指挥发来赴行在,领锐卒以归建州崇安县,盖其乡里。
及闻到,即出迎于信州
今乃称疾不至。
为人臣偃蹇不恭,侮慢有如是者乎?
不明正典刑,曷慰公议!
伏望睿断早赐窜殛,少快秦蜀将帅军民怨愤之气。
取进止。
追复赵哲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绍兴四年七月十三日庚申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八二
敕:朕惟公道未开,私议相胜。
横逆之至,非口舌所能争;
是非之分,及成败而后定。
念折冲之故将,久称屈于师言。
宜复崇阶,用光幽壤。
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赵哲学通三略,智过万人。
早持使节之华,屡启戎行之乘。
属权臣之用事,敢专杀以肆威。
壮士欲言,怅滕公之不见;
百身愿赎,赋黄鸟以增悲。
其还横列之名,仍假廉平之里。
庶几精爽,尚克歆承。
可特追复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八。又见《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八。)
七月十三日庚申:原系四月,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宋史·高宗纪》改。
张魏公1190年秋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六、《诚斋集》卷一一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张浚字德远,汉之绵竹人
宰相九龄弟九皋之后。
祖纮,尝举茂材异等。
父咸,举进士,复擢贤良方正异等。
四岁而孤,母计守志鞠养。
虽幼,行直视端,俨如成人,识者知为远器。
甫冠,入太学,中政和八年进士第,调山南府士曹参军恭州司录
靖康改元,召除太常寺主簿
张邦昌僣窃,太学中。
高宗皇帝即位南京,星驰赴焉。
枢密院编修官,改虞部员外郎,擢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
尝奏事,高宗曰:「朕于直言容受不讳,近有河北武臣上书诋毁朕躬,亦不加罪」。
请宣布中外,以劝言者。
时乘舆在维扬久之,中外窃议,以为上将安居焉者。
言中原天下之根本,愿下明诏,令葺东京、关、陕、襄、邓,以待巡幸,大咈宰相意。
请补外,除集英殿修撰知兴元府
未行,擢礼部侍郎
高宗召谕曰:「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将有为,政如欲一飞冲天而无羽翼,卿为朕留」。
顿首泣谢。
御营使司参赞军事
念虏骑必至,而庙堂不为备,力言之于宰相黄潜善汪伯彦,皆笑不答。
三年春,虏果犯维扬。
乘舆渡江,行幸钱塘,留朱胜非吴门禦虏,以同节制平江府秀州江阴军军马。
已而胜非召赴行在,独留。
时溃兵数万,所至焚剽,散金帛招集。
事甫定,会三月五日苗傅刘正彦作乱,胁立皇子,隆祐皇太后垂帘同听政,高宗退处睿圣宫,改元明受
赦至平江守臣汤东野秘不宣。
等以檄来,恸哭,召东野提点刑狱赵哲谋起兵讨贼。
等以张俊秦凤路总管,将万人自中途还。
高宗厚,而纯实,可谋大事,握手泣语之故,亦哭。
曰:「即起兵问罪」。
喜再拜,因遍犒其师。
吕颐浩建康刘光世镇江以书约其兵来会。
正彦等胁朝廷召行在所张俊军骤还,宜少留尉抚之。
因命分精甲二千扼吴江,即上疏请复辟,仍以奏草报诸路,又令蜀人冯轓持书往谕。
等俄除礼部尚书,命将所部人马诣行在所复言不可离平江状。
韩世忠舟师抵常熟张俊喜曰:「世忠来,事济矣」。
亟以白
以书招之。
世忠至,相对恸哭。
世忠曰:「愿与张俊身任之」。
因大犒世忠将士。
呼诸将校至前,抗声问曰:「今日之举,孰逆孰顺」?
众皆曰:「贼逆我顺」。
又曰:「若此事违天悖人,可取头归苗傅等。
不然,一有退缩,悉以军法从事」。
众莫不感愤。
世忠奏以兵归阙,而密戒其急至秀,据粮道以伺军至。
又恐贼急邀乘舆入海,遣官属募海舟,皆集。
等遣大兵驻临平为蜡帛书,募人持付临安守臣康允之等,俾勿惊乘舆。
韩世忠嘉禾,称病不进,日造攻具。
正彦等大惧,亟除世忠节度使,谪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世忠皆拒不受。
二十四日吕颐浩刘光世踵至。
二十七日,乃传檄中外,率诸将相继以行。
等闻师且至,忧恐不知所出。
冯轓意说宰相朱胜非,率百官请复辟。
四月二日嘉禾,奉复辟手诏。
三日,进次临平正彦逆党屯距不得前。
世忠等搏战,大破之。
正彦脱身遁。
是夕知枢密院事
翌旦,颐浩等入见,伏地涕泣待罪。
高宗再三问劳,曰:「曩在睿圣,两宫隔绝。
一日朕方啜羹,小黄门忽传太母之命,言不得已贬卿郴州,朕不觉羹覆于手,今其迹尚存。
念卿被责,此事谁任」?
,引入后殿,过宫庭曰:「皇太后知卿忠义,欲识卿面,适垂帘见卿过庭矣」。
解所服玉带以赐。
正彦既败,走闽中世忠以精兵蹑之,并获于建安
槛以献,与其党皆伏诛。
乘舆方经理东南,顾关陕之重未有所付,亦以中兴之功当自关陕始,慨然请行。
诏以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命以便宜黜陟将行,御营平寇将军范琼拥众自豫章来朝,疏其通虏从伪之罪,吕颐浩请留,委以诛而后行。
在道屡上言于高宗,愿体乾之刚以大有为,谨左右之微而杜其隙,听言之道在亲君子而远小人,责大臣以身任国事。
高宗手书嘉纳焉。
先是,高宗大计,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幕府于秦川,别属一大臣与韩世忠淮东,令吕颐浩扈跸来武昌,从以张俊刘光世,与秦川相首尾。
议既定,行。
未及武昌颐浩变初议。
以十月抵兴元,时虏已陷鄜延骁将娄宿孛堇引大兵渡渭犯永兴,诸师莫肯相援。
至甫旬日,即行关陕,问风俗,斥奸赃,搜豪杰,诸帅听命。
谍告虏将寇东南,即命诸将整军向虏,使娄宿不得下。
已而虏果入寇渡江。
四年二月治兵入卫,未至襄汉,遇德音知虏北归,乃复还,请幸关陕,为定都大计。
是月虏益兵,欲必取环庆率诸将极力捍禦,虏势屡挫。
时闻兀术犹在淮西惧其复扰东南,谋为牵制之举。
浚之始行,高宗三年而后用师。
至是,诏以时进讨,遂合五路之师以复永兴
虏大恐,急调大酋兀术等由京西来援。
九月,大战于富平泾原刘锜身率将士薄虏阵,杀获颇众。
环庆赵哲擅离所部,将校望见尘起,惊遁,诸军亦退。
以退保兴州,命吴玠泾原兵于凤翔和尚原,守大散关以断贼路,命关师古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命孙渥、贾世方等守阶、成、凤以固蜀口,虏轻兵至,辄败。
上疏待罪,高宗手书尉勉焉。
绍兴元年五月,虏酋乌鲁却统大兵来攻和尚原吴玠乘险击之,连战三日,虏大败走。
八月,兀术复合兵来寇。
九月亲攻和尚原吴玠及其弟璘邀击,复大破之。
兀术仅以身免,祝鬓须而遁。
制加通奉大夫,寻拜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赐手书,遣中使宣旨。
遣兄滉及属官奏事行在所高宗喜,恩意有加。
在关陕三年,以新集之军当方张之虏,蚤夜训辑。
刘子羽为上宾,子羽忠义有才略。
赵开都转运使,开善理财,治茶盐酒法。
方用兵,调度百出而民不加赋。
吴玠大将凤翔每战辄胜。
先是,将军曲端逐其帅王庶而夺之印,又不受节制。
富平之役,其腹心张忠彦等降虏,与知之。
狱论死,西北遗民闻威德,归附日众。
于是全蜀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
承制黜陟悉本至公,虽乡党亲旧无一毫假借。
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幕府而不得者,谤赵哲曲端为无辜,而任刘子羽吴玠赵开为非是,朝廷疑之。
三年春,遣王似副
会虏大酋撒离喝刘豫叛党聚大兵自金、商入寇,破金州,夺饶风岭
先是,刘子羽兴元帅。
至是,子羽吴玠同守三泉守禦甚固。
虏至金牛,知三泉有备,又闻子羽遣锐师袭己,惧而引退。
王师掩击其后,斩馘及堕溪谷死以数千计。
闻王似来,求解兵柄。
吕颐浩朱胜非不悦,日毁之,诏行在所
力丐外祠高宗弗许。
四年二月至,御史中丞辛炳率同列劾诬以危语。
六月,以本官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居福州
知虏既无西顾忧,必并力窥东南,而朝廷已议讲解,乃极言其状。
是岁九月,刘豫之子麟果引虏大兵繇数路入寇。
高宗前言之验,策免宰相朱胜非,而参知政事赵鼎请幸平江及召,以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侍读召。
既入见,复除知枢密院事
高宗亲书降诏,辨前诬,仍榜朝堂
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视师。
时兀术拥兵十万于维扬,遂疾驱临江,召大将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与议,且劳其军,留镇江节度之。
兀术闻至,一夕遁。
高宗中使行在所
五年二月,除宣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而赵鼎左仆射
同志辅治,务在塞倖门,抑近习,以正原本。
王朴《平边策》以献。
高宗临安留相府未阅月,复出江上劳军。
镇江,召韩世忠,谕以上旨,使举军前屯楚州,以撼山东世忠即日渡江。
巨寇杨么据洞庭,朝廷屡命将攻之不克,自请以盛夏乘其怠讨之。
行至醴陵,释邑囚数百人,乃杨么遣为谍者,给以文书,俾分示诸砦,谕以早降,皆驩呼而往。
五月至潭,遣岳飞分兵屯澧、益阳,贼魁相继请降,众二十馀万,一以诚信抚之。
六月,湖寇尽平。
遂奏遣岳飞之军屯荆、襄以图中原,自鄂、岳转淮东
会诸将大议防秋之宜,高宗中使赐手书促归,制除金紫光禄大夫
力辞不拜,请以其恩封其母。
十月至行在所高宗劳问曰:「卿暑行甚劳,然湖湘群盗既就招抚,以成朕不杀之仁,卿之功也」。
亲书《周易》《否》《泰》卦以赐。
言:「自古小人之陷君子,必以朋党为言。
夫君子引其类而进,志在于天下国家而已。
其道同,故其趋向亦同,何朋党之有焉?
小人则不然,更相推引,本图利禄而已。
或故为小异以弥缝其事,或表里相符以信实其言。
人主于此何所决择哉?
其用心而已。
臣尝考《泰》之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而象以为志在天下国家,非为身故也。
《否》之初六『拔茅茹以其汇正』,而象以为志在君,则君子连类而退,盖将以力行善道,而未始忘忧国爱君之心焉。
观二爻之义而考其心,则朋党之论可以不攻而自破矣。
臣又观否泰之理起于人君一心之微,而利害及于天下。
方其一念之正,画而为阳,泰自是而起矣;
一念之不正,画而为阴,否自是而起矣。
陛下能日新其德,正心于上,臣知其可以致泰矣。
异时天道悔祸,幸而康宁,愿陛下常思其否焉」。
又言:「今日之事,虽有可为之几,而其理未有先胜之道。
盖不在于交锋接战之际,而在于得天下之心,是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心念之间,一毫有差,四海共知。
今使天下之人皆曰吾君孝悌之心,寝食不忘父兄,则当思共为陛下雪雠耻矣。
皆曰吾君之朝,君子在位,小人屏去,侍御仆从罔匪正人,则有才智者悉思尽其力矣。
皆曰吾君弃珠玉,绝玩好,赏不予幸,惟以予功,则上下知劝矣。
以至吾君言动举措俱合礼法,至诚不倦,上格于天,则望教化之可行矣。
如是则将帅之心日以壮,士卒之心日以奋,天下百姓之心日以归。
夷狄闻陛下之盛德,知中国之理直,则气折志丧。
陛下何为而不成乎?
不然,疑似之心毫发著见,隙见于此则心生于彼,天下之人口不敢言而心敢怒,异日事乖势去,祸乱立作,足以致祸致难,起戎起兵。
前日明受之变,大逆之徒陈兵阙下,旁引他辞,其监不远也。
为人上者,其可不兢畏戒惧耶」?
又言:「听杂则易惑,多畏则易移。
以易惑之心行易移之事,终归于无成而已。
是以自昔人君修己正心,惟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持刚健之志,洪果毅之姿,为所当为,曾不他恤。
陛下聪明睿智,灼知古今,茍大义所在,断以力行,夫何往而不济乎?
臣愿万几之暇,保养天和,澄净心气,庶几利害纷来,不至疑惑,以福天下」。
召对便殿,问所宜为,浚既面奏,复条列以进,号《中兴备览》,凡四十一篇。
高宗嘉叹,置之坐隅。
浚以虏势未衰,而叛臣刘豫复据中原,请亲行边塞,部分诸将。
六年正月至江上,榜僣逆之罪,命韩世忠据承、楚以图淮阳,命刘光世合肥以招北军,命张俊练兵建康,进屯盱眙,命杨沂中领精兵为后翼以佐,命岳飞进屯襄阳以窥中原。
高宗遣使赐浚御书《裴度传》,浚请乘舆以秋冬幸建康
浚复渡江,遍抚淮上诸戍。
七月,诏促浚入觐,八月至行在所
张俊军已进屯盱眙岳飞遣兵入伪地至蔡州,浚复力趣建康之行。
乘舆九月朔进发,浚先往江上,刘豫及其侄猊挟虏来寇,浚以书戒光世令进击,又令杨沂中往屯濠梁
刘麟淮南,涉寿春,逼合肥张俊请益兵,刘光世欲引兵退保。
赵鼎佥书枢密院事折彦质移书抵浚,欲召岳飞兵速东下,又乞高宗亲书付浚,欲光世沂中等退师为保江之计。
浚奏:「等渡江则无淮南,而长江之险与虏共矣。
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向若叛贼得据淮西江南其可保乎?
岳飞一动,则襄汉有警,复何所制」?
高宗手书听浚。
杨沂中以十月抵濠州,浚闻刘光世庐州而南,疾驰至采石,令光世之众:「渡江者斩」!
光世闻浚来,大恐,即复驻军,与沂中接连。
刘猊分兵之半来攻,沂中大破猊于藕塘,猊仅以身免,拔栅而遁。
高宗内侍赐浚端砚笔墨刀剑犀甲,且召浚还。
平江班见,高宗曰:「却贼之功,尽出卿力」。
等已议回跸临安,浚奏:「天下之事,不倡则不起。
三岁之间,陛下一再进抚,士气百倍。
今六飞一还,人心解体」。
高宗幡然从浚计。
十二月赵鼎出知绍兴府,浚独相。
以亲民之官,治道所急,而比岁内重外轻,遂条具郡守监司省郎馆阁出入迭补之法,又以灾异奏复贤良方正科,皆从之。
七年正月,以去冬却敌之功制除特进,浚恳辞。
先是,禄令成书,加金紫光禄大夫,浚辞不获,即求流貤兄滉。
至是,高宗谓浚曰:「卿每有迁除,辞之甚力,恐于君臣之义未安」。
浚乃奉诏。
问安使何藓归报徽宗皇帝宁德皇后上仙,高宗号恸擗踊,哀不自胜。
浚奏:「天子之孝与士庶不同,必思所以承宗庙、奉社稷者。
今梓宫未返,天下涂炭,愿陛下挥涕而起,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乞降诏谕中外」。
高宗命浚草以进,其辞哀切。
又请命诸大将率三军发哀成服,中外感动。
乘舆发平江,至建康,几事丛委,浚独身任之,人情赖浚以安。
每见必深言雠耻之大,反复再三,高宗未尝不改容流涕。
高宗方厉精克己,戒饬宫庭,内侍无敢越度,事无巨细必以咨浚,赐诸将诏旨往往命浚草之。
四方灾异,浚必以闻,祥瑞皆抑不奏。
刘光世淮西,军无纪律,浚奏其状,高宗光世而以其兵属督府,浚命参谋军事兵部尚书吕祉庐州节制,浚又自往劳之。
人情初无他,而密院以握兵为督府之嫌,奏乞置武帅,乃以王德为都统制,即军中取郦琼副之。
浚归,奏其不然,亦与德有宿怨,自列于御史台
乃更命张俊宣抚使杨沂中刘锜制置判官以抚之。
未至,等举军叛,执杀吕祉以归刘豫
浚引咎求去位,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先是,浚遣人持手榜入伪地间,会等叛去,浚复遣间持蜡书遗之,大抵谓已相结约,故遣等降。
虏疑,遂废之。
台谏交章诋浚,旋落职,以朝奉大夫秘书少监分司西京,居永州
于是赵鼎复相,乘舆自建康临安
九年二月,以赦复宣奉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除资政殿大学士,起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抚大使
秦桧得政,始决和戎之议。
虏遣使来,以诏谕为名,浚前后五上疏争之。
十年正月高宗中使抚问。
时虏败盟,复取河南,浚奏愿因权以制变。
继闻淮上有警,连以边计奏知,又条画海道舟楫利害甚悉。
高宗浚之忠,遣中使奖谕。
浚大治海舟至千艘,为直指山东之计,以俟朝命。
在郡细务必亲,讼清事简,山海之寇招捕无馀。
间引秀士,与之讲学,人化之。
十一年十一月,除检校少傅崇信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免奉朝请
十二年,太母銮辂来归,制封浚和国公
十六年,彗出西方,浚上疏力论时事。
浚又以天申节手书《尚书·无逸篇》以进为贺。
秦桧大怒,令台谏交章论浚,以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居连州
二十年九月,徙永州
浚去国至是几二十年,退然自脩,若无能者。
而天下士无贤不肖,莫不倾心,武夫健将言浚者,必咨嗟太息,至小儿妇女亦知天下有张都督也。
每使至虏,虏主必问安在。
先是,虏载书有「毋易大臣」之语,盖惮复用也。
于是台臣王珉徐哲每弹事必及,至谓为国贼,欲必杀之。
又令张柄知潭州汪召锡湖南提举,以图
又令张常先江西转运判官,治张宗元狱,株连及
又捕赵鼎子汾下大理狱,令自诬与李光胡寅等谋大逆,一时贤士所恶者凡五十三人皆与焉。
死,高宗始亲庶务,复观文殿大学士,判洪州
时丧母,将归葬。
念天下事二十年为和议所移,边备荡弛,且闻完颜亮篡立,势已骄悍。
忧之,自以大臣义同休戚,不敢以居丧归蜀。
会星变,诏求直言,虑虏数年间其势决生隙用兵,而吾方信虏,荡然莫备,乃复言:「愿法汤、文事事狄之心,用勾践事吴之谋,以和为权;
石晋之事契丹,以和致败」。
大臣沈该万俟卨汤思退见之大怒,以为虏初未有衅,而所奏乃若祸在年岁者,或笑以为狂。
台谏汤鹏举凌哲归蜀,恐摇动远方,诏复居永州
服除落职,以本官奉祠
庚辰秋冬,朝廷闻虏有异志,中外表疏请还相位者不绝。
三十一年,命自便。
归至潭,奉钦宗讳号,恸不食。
又闻虏有嫚书,不胜痛愤,上疏请早定守战之策。
未几而兵大入,中外震动。
十月,复观文殿大学士潭州
时虏骑充斥两淮王权兵溃,刘锜兵退归镇江,遂命建康,兼行宫留守
被命即首途,至岳阳,遇大雪,亟买小舟冒风涛而下。
时道涂之言传闻日异,中外危惧,长江无一舟敢行北岸者,不少顾。
池阳,闻死,然馀众犹二万屯和州李显忠兵在沙上。
渡江犒之,一军见,驩呼增气,虏惴恐,即遁去。
建康,请乘舆亟临幸。
闻已进发,乃督官属储偫以须,不半月而办,军民恃以安。
三十二年正月高宗建康迎见道左,卫士,以手加额。
乘舆入行宫,首见
言:「国如身也,元气充则外邪远。
朝廷元气也,用人才,修政事,治甲兵,惜财用,皆壮元气之道」。
高宗嘉纳之。
乘舆还临安,将行,劳曰:「卿在此,朕无北顾之忧矣」。
四月,命经理两淮,继兼节制建康镇江府、江、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
时虏兵十万围海州镇江都统张子盖往救,大破虏众。
以军籍凋寡,请招集忠义来归之人,及募淮楚壮勇之士,以充弩手,未几成军。
又谓虏长于骑,我长于步,卫步莫如弩,卫弩莫如车,乃令陈敏专制弩治车。
且请东屯盱眙、楚、泗以扼清河,西屯濠、寿以扼涡、颍,外可以塞虏寇之粮道,内可以接大兵之气势。
益募福建之海舟,由东海以窥东莱,由清河以窥淮阳
张子盖自镇江来谒,与图取山东之计,奏乞益以精甲,俾屯淮上。
上即位,首言建康行宫当罢工役华采之事,诏从之。
上自藩邸熟德望,临朝之初,顾问大臣,咨嗟叹息。
行在所,赐手书。
未至国门,遄𧼈三四,既见,上改容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唯公」。
赐坐,降问再三,言:「人主以务学为先,人主之学以一心为本。
一心合天,何事不济?
所谓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
人主之心一为嗜欲私溺所乱,则失其公理矣。
必兢业自持,使清明在躬,则赏罚举措无有不当,人心自归,丑虏自服」。
上竦然曰:「当不忘公言」。
又言:「今日当如创业之初,每事以艺祖为法,自一身一家始,以率天下」。
见上天锡英武,力陈和议之非,劝上坚志以图事。
制除少傅、江淮东西路宣抚使,节制建康镇江府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进封魏国公
陈俊卿判官,复往江上。
翰林学士史浩议欲城瓜洲、采石,下议,谓不守两淮而守江干,是示虏以削弱之形,怠军民战守之气。
一有缓急,谁肯守淮者?
不若先城泗州
既为参知政事所规画,必沮挠,如不赏海州之功,沮死骁将张子盖,散遣东海舟师,皆浩之为也。
先是,洪迈张抡使虏回,见具言虏不礼我使状,且令称陪臣,请不当复遣使,而议遣使报虏以登宝位,请毋庸遣,竟遣之。
虏责旧礼,不纳而还。
十一月,上召俊卿子栻赴行在所
请临幸建康,以动中原之心;
用师淮堧,进舟山东,以遥为吴璘德顺之援。
上见俊卿等,问动静饮食颜貌曰:「朕倚魏公如长城,不容浮言摇夺」。
契丹酋窝斡起兵攻虏,为虏所灭。
骁将萧鹧巴、耶律适里自海道来降。
请厚抚之,诏拟官以闻。
虏以十万众屯河南,声言窥两淮
以大兵屯盱眙、泗、濠、庐,虏不敢动,第文移索海、泗、唐、邓、商州及岁币。
言虏诈,不当为动,卒以无事。
隆兴元年正月,制除枢密使都督建康镇江府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
时虏将万户蒲察徒穆及伪知泗州周仁虹县都统萧琦屯灵壁谓至秋必为边患,当及时扫荡。
主管殿前司李显忠建康都统制邵宏渊亦献捣二邑之策,具以闻,上手书报可。
三月,召行在所
中道上疏,谓庙胜之道,在人君正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
今德政未洽,宿敝未革,揆之庙胜,深可疑者。
愿发乾刚,奋独断,尽循太祖太宗之法。
上谓当先图两城,边患既纾,弊以次革。
乃命李显忠濠州灵壁邵宏渊泗州虹县自往临之。
以军事利钝难必,乞上以诸葛亮建兴六年所上奏置之座右,又以上旨出旗榜军前,慰安百姓。
李显忠灵壁,败萧琦;
邵宏渊虹县,降徒穆、周仁,乘胜进克宿州,中原震动,归附日至。
上手书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数十年来无此克捷」。
恐盛夏人疲,急召显忠等还师,而上亦戒诸将以持重,皆未达。
副元帅纥石烈志宁率兵至,显忠与战,连日未决。
谍报虏益兵将至,显忠等信之,夜引归,虏亦解去。
盱眙,去宿不四百里,传言虏且至,亟北渡淮,入泗州城抚归士,已乃还维扬,上疏待罪。
上手书抚劳。
复奏曰:「今日之事,明罚为本,罚之所行,当自臣始」。
上手书报从其请,降授特进,更为江淮宣抚使
宿师之还,士大夫主和议者非议百出。
上又赐手书曰:「今日边事倚卿为重,卿不可以畏人言而怀犹豫。
前日举事之初,朕与卿独任之,今日亦须朕与卿终之」。
荐遣内侍
留真扬,大饬两淮守备。
是时师退未几,人不自保,徙家惟扬,众情始定。
于是又第诸将,乞以次行罚。
魏胜海州陈敏泗州戚方濠州郭振六合,治高邮巢县两城,为大兵形势,修涤关山以扼虏冲,聚水军淮阳马军寿春,由是两淮守备寖固。
上复召栻奏事,言:「自古有为之君,必有腹心之臣,相与协谋同志以成治功,不使浮言异议得以动摇。
今边隅觕定,军旅觕整,而臣以孤踪,跋前疐后,动辄掣肘。
陛下将安用之」?
因乞骸骨。
上览奏,谓栻曰:「虽乞去之章日至,朕决不许。
朕待魏公有加,不为浮议所惑」。
上对近臣未尝名,独曰「魏公」。
每遣使来,必令视饮食多寡,肥瘠何如。
八月,有旨复都督
元帅仆散忠义贻书三省密院,欲索四郡及岁币,且云今兹治兵决在农隙。
言虏彊则来,弱则止,不在和与不和。
时朝廷欲谢遣来归之人,其已至者,悉加禁切。
言:「陛下务恢复,乃于降者而首疑之」。
汤思退右相,急于求和,遂遣卢仲贤持书报虏。
仲贤小人多妄,不可委信。
已而仲贤果以许四郡辱命。
朝廷复建遣王之望为通问使,龙大渊副之,争不能得。
未几,召赴行在奏事。
镇江,以论议不合,乞罢机政。
上赐手书,报以面议。
既入见,上谕以欲专委任之意,复力陈和议之失,上为止誓书,留使人,而令通书官胡昉杨由义先往谕虏以四郡不可割之意。
于是之望、大渊待命境上,而上与密谋,若虏帅必欲得四郡,当追还使人,罢和议。
十二月,制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都督如故,思退左仆射,上书《圣主得贤臣颂》以赐。
虏械胡昉等,上闻之,谕曰:「和议之不成,天也。
自此事当归一矣」。
二年三月,始议以四月进幸建康
又言当诏之望等还,上从之。
建康之议,思退初不与闻,大骇。
力争,乃与其党密谋为陷计。
俄诏行视江淮
受任督府,且将三年,讲论军务,不遑寝食。
所招来山东淮北忠义之士,以实建康镇江两军,凡万二千馀人,万弩营所招淮南壮士及江西群盗又万馀人。
要害之地,城堡皆筑,其可因水为险者,皆积水为堰,置江淮战舰,诸军弓矢器械悉备。
两年冬,虏屯重兵十万于河南,为虚声胁和,有刻日决战之语。
将士望虏至成大功,而虏亦知吾有备,卒不敢动。
及是,又以宰相来抚,诸军将士踊跃思奋,虏闻来,亦檄宿州之兵归南京,沿边清野以俟。
淮北来归者日不绝,山东豪杰悉愿受节度
又以萧琦契丹望族,沈勇有谋,欲令琦尽统契丹降众,且以檄喻契丹,虏益惧。
思退乃令王之望盛毁守备,以为不可恃。
又令尹穑论罢督府宣力属官冯方,又论费国用不赀,又论奏留张深守泗、不受赵廓之代为拒命,又论乞罢都督
亦请解督府,诏从其请。
言者诋愈力,左司谏陈良翰侍御史周操不当去国。
上谓良翰曰:「当今人才孰踰魏公?
卿宜遍谕侍从、台谏,使知朕意」。
平江,上章乞致仕者八。
上察其诚,欲全其去。
四月,制除少师保信军节度使,判福州,朝廷遂决弃地求和之议矣。
恳辞恩命,改除醴泉观使
行次馀干,以家事付两子,曰:「吾尝相国家,不能恢复中原,尽雪祖宗之耻,即死,不当归葬先人墓左,葬我衡山足矣」。
八月二十二日寝疾,后七日,呼子栻等于前,问国家得无弃四郡乎,且命作奏,乞致仕而薨。
讣闻,上震悼,辍视朝两日。
太保
后五年,上追思忠烈,加赠太师赐谥忠献
自幼即有济时志,不观无益之书,不为无益之文,孜孜求士尚友,以讲明当世之故。
京城中,亲见二帝北狩,皇族系虏生民涂炭,誓不与虏俱存。
艰难危疑,人所畏避,则以身任之,不以死生动其心。
南渡以来,士大夫唱为和戎之说,独以虏未灭为念。
晚志益确,虽不克就,然表著天心,扶持人纪,使天下知有君臣父子之道。
论事上前,必以人君当正心务学,修德畏天,至诚无倦为先。
绍兴间,力挽耆儒寘之讲筵,至隆兴罢政,犹惓惓劝上讲学。
绍兴之日食,隆兴之飞蝗,率上疏请修德以弭变。
又以储副为天下本,自在川陕即上疏乞选养宗室之贤。
及为相,复陈宗大计。
及资善堂建,皇子出就傅,又荐朱震范冲训导之选。
每以东南形势莫重建康,人主居之,北望中原,常怀愤惕;
若居临安,内则易以安肆,外则难以号召中原。
故自绍兴隆兴,屡以迁幸为言。
禀性至公,尝劾李纲以私意杀从臣宋齐愈,罢其政。
及大赦,贬海外,独不原,为请,得内徙。
韩世忠军士剽掠,尝奏夺其观察使,及视师淮上,独称世忠忠勇,可倚以大事。
兄滉以才学为高宗所知,赐进士第后省缴駮,言不可以臣故违后省公议。
其辅政以人才为急,与赵鼎当国,多所引擢,从臣、朝列皆一时之望,人号为小元祐
至隆兴初,首荐论事切直、挫折不挠者数十人。
及再相,又荐虞允文汪应辰王十朋刘珙等,皆一时名士,其后多至执政侍从
尤善于抚御将帅,而知其才。
始在关陕,吴璘由行间识擢,卒有大功于蜀。
刘锜晚出,一见奇之,即付以事任,归荐于朝,卒成颍昌之奇功。
高宗叹息,谓知人
其他若杨政田晟王宗尹王彦俊,皆为名将。
大抵浚之用心,以致君之道为己任,以春秋复雠之义为己责,以未复祖宗之境土为己忧。
议者谓其论谏本仁义似陆贽,其荐进人才似邓禹,其奋不顾身、敢任大事似寇准,其志在灭贼、死而后已似诸葛亮云。
事母至孝,及出身为国,离母七年,为宣抚日始迎养于阆中
暨在相位,始遣人迎于蜀。
彗星之见,将论时事,恐为母忧。
其母见瘠,问故,具以告。
母诵其父对策之语曰:「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忍不言以负陛下」。
意乃决。
母丧,踰六十,哀毁不自胜。
于兄滉友弟尤至,教养其子如己子,置义庄以赡其族及母族,婚丧皆取给焉。
生无玩好,视天下之物泊然,无足以动其心。
起居皆有常度,在馀干未疾之前,温恭朝夕,无一毫倦怠意。
浚之学一本天理,尤深于《易》《春秋》《论语》《孟子》。
奏议务坦明,不为虚辞。
口占成文,不易一字。
有《绍兴奏议》《隆兴奏议》各十卷,《论语解》四卷,《易解》并《杂说》共十卷,《春秋解》六卷,《中庸解》一卷,《书》《诗》《礼》解又三卷,文集十卷,藏于家。
长子栻,自有传;
次子杓,以才谞称,今为权兵部尚书知临安府
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太保张公行状上之上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二
本贯汉州绵竹县仁贤乡武都里。
祖文矩,故不仕,赠太师沂国公
妣沂国夫人杨氏。
祖弦,故任殿中丞致仕,赠太师、冀国公
妣冀国夫人赵氏、王氏。
父咸,故任宣德郎,赠太师雍国公
秦国夫人计氏。
公讳浚,字德远,本唐宰相张九龄节度使九皋之后。
九皋徙家长安,生子抗,抗生仲方仲方生孟常,孟常生克勤,克勤生𦅀,𦅀生纪,纪生璘,即公五世祖。
僖宗时国子祭酒,从幸蜀,因居成都,寿百有二十岁。
长子庭坚,以荫为符宝郎,后不仕。
符宝之子即沂公也。
沂公蚤世,夫人杨氏携三子徙绵竹依外家,遂为绵竹人
长子即冀公也。
冀公幼慷慨有大志,不肯屑屑为举子业,于书无所不通。
庆历元年,诏举茂才异等,近臣鱼公周询以公文五十篇应诏,召试秘阁报闻。
时西鄙方用兵,鱼公谓公曰:「天子以西事未宁,宵旰求贤,惟恐不及,子其可在草野乎?
仆当复率贤公卿共荐论,不敢隐也」。
遂与程公戡以公庆历禦戎策三十篇上。
公之策大抵谓唐之所患,节镇兵盛,今之所患,中原兵弱。
边鄙有警,无以禦敌,良由四方藩境无调习之甲兵,无亲信之士卒,兵以众合,将以位充,行陈部伍都无伦理,何异驱市人而战?
古者兵出不踰时,今五年矣,民困财匮,点科不息,生盗贼心,后患未可量也。
可不速有改更,图所以为靖民威敌久远之计乎?
今当以陕西四路、河北三路、河东一路割兵属将,公选其人,不拘官品,为置文臣通晓者二人为军谋,而使各得自辟其属,丁壮之目、财赋之用悉付之,勿使中官扰其事,勿使小人分其权。
而通置采访使二员,分部八路,提其纲领,紏其奸非。
如转运、提刑运判监军可悉罢去,庶几事权归一,戎虏可遏而人民可苏也」。
有旨下国子监详定以闻。
召试西掖
张公方平奏公论议优长,天子嘉之,授将作监主簿,实二年之冬,事载国史。
程公尤器重公,及帅泾原,辟公掌机宜事。
高阳,复辟焉,改秩知雷州
时黎人扰朱崖,朝命委公自四明遣兵数百,浮海道往镇海隅
公至,不鄙其民,抚绥安静,寇亦旋息。
管干都进奏院
公年踰六十,即浩然思归,致其事。
自号希白先生,筑希白堂,一时贤公卿皆为赋诗。
公亲教授雍公,雍公字君悦,中元丰二年进士第历官州县。
职事之外,覃思载籍,诸子百氏之说无不贯穿,而折衷于六经,其为文辞奇伟条畅。
元祐三年,自华州学官以近臣举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奏篇为天下第一。
比阁试,乃报罢。
太皇太后垂帘,哲宗未亲庶政,自宰相、百执事皆选用名彦,更张前日王安石政事之弊,排斥异议,沮抑边功。
公念明时难遇而内有所怀,思以补报,既不得对,无路上达。
宰相吕汲公大防方贵重用事,公作时议上之,大略谓今民和时雍,守成求助,而戒饬警惧不可以忽。
况大忧未艾,深患未弭,博祸未去:所谓大忧,戢兵之说也。
所谓深患,差役之说也。
所谓博祸,行法之说也。
戢兵之说,其忧有三:有损势耗财之忧,有沮军扰民之忧,有滋敌玩兵之忧。
差役之说其患有三:有贫富不均之患,有州县劳扰之患,有簿书侵挠之患。
而二者之本则在朝廷,惟朝廷之上去私意、公是非、明可否,一本于大中至正,法之可行,无问于新之与旧;
议之可用,无问于今之与昔,除目前之害,消冥冥之变,则所谓大忧者可转而为乐,所谓深患者可转而为安,所谓博祸者可转而为福。
今日之治,斯可维持于永世矣。
汲公不纳,而识者叹公先见之明且远云。
公归又六年,复召试,考官以公文辞杰出,寘高等。
宰相章惇览其策不以元祐为非,且及庙堂用私意等事,无所回互,甚不悦。
数日,公往谢之,嘻笑曰:「贤良一日之间万馀言,笔锋真可畏」。
因授宣德郎签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厅公事。
人为公不满意,而公处之恬然。
于是奏罢贤良方正科而更置宏词科
,祖宗立制举,招延天下英俊,俾陈时政阙失。
天子虚己而听,得士为多。
熙宁六年用事大臣恶人议己,始令进士御试用策而罢制科。
司马丞相辅元祐初政,以求言为先务,遂复置焉。
至是恶雍公辞直,又废之而立词科。
词科之文,如表、章、赞、颂、记、序之属,皆习为佞谀者,以佞辞易直谏,蠹坏士心,驯致祸乱,而人不知其废置之源盖在此也。
公晚得异梦,若有告者曰:「天命尔子名德作宰相」。
未几而公生,故字之曰德远云。
公生四年而雍公没,太夫人年二十有五,父母欲嫁之,誓而弗许。
勤苦鞠育公,能言即教诵雍公文,能记事即告以雍公言行,无顷刻令去左右。
故公虽幼,而视必端,行必直,坐不欹,言不诳,亲族乡党见者皆称为大器。
年十六入郡学,讲诵不间蚤夜。
同辈笑语喧哗,若弗闻者,未尝一窥市门。
教授苏元老叹曰:「张氏盛德,乃有是子。
吾观其文无虚浮语,致远未可量也」。
甫冠,与计偕入上庠
太夫人送之,拊其背而泣曰:「门户寒苦,赖尔立。
当朝夕以尔祖尔父之业为念」。
凡数十条,书之策以授公。
公去亲侧,常若在旁,无一言一动不遵太夫人之教。
京师纷华,每时节游观同舍皆出,公独在。
蓬州老儒有严赓者,时亦游太学,见公之为,咨嗟爱重。
赓尝学《易》有得,遂以《乾》《坤》之说授公。
公中政和八年进士第知枢密院邓洵仁蜀人也,与雍公有雅旧,谓公来见,当处以编修官
公竟不答,调山南府士曹参军以归,奉版舆之官。
山南大府事夥,帅重公才识,悉以委焉。
公为区处,细大各有条理。
治狱明审,务尽其情。
至狴犴木索,沐浴食饮亦必躬涖之,寒暑不废。
以故军民归心,讼于庭者,皆愿得下士曹治。
其受输尽去旧弊,使民得自执权概,人又便之。
公事罢归,即对太夫人读书,至夜分乃寐。
故同寮之贤者莫不亲之,其不肖者亦往往革面惮公,不敢为非。
蒲中孙伟奇父,名士也,时过府与帅饮,至夜分,帅命继酒于公所,公谓其使曰:「此为何时?
而欲发钥取酒酣饮乎?
郡人其谓何?
某不敢也」。
复命,帅未应,奇父整冠拱手曰:「公有贤属如此,某罪人也」。
问公姓名志之,即登车而去。
又兼权成固县事,秩满,郡人遮道送者以千计,画公像持以送公者至百馀。
转运使叹曰:「为小官得人之情如此,使得志于时,又当如何耶」?
褒城,辟熙河路察访司干办公事
到官遍行边垒,览观山川形势。
时犹有旧戍守将,公悉召,与握手饮酒,问以祖宗以来守边旧法及军阵方略之宜,尽得其实。
故公起自疏远,一旦当枢筦之任,悉通知边事本末,盖自此也。
有旨以夏人争地界事委察访司,命其属往视分画。
公以十数骑直抵界上所谓阳关者,夏人始张旗帜骑乘于谷中,意不可测。
及见公开诚,遂数语而定。
改秩至京师,调恭州司录以归。
靖康改元尚书右丞何㮚荐公,同胡寅召审察。
先是,中丞论事罢去,寓居郑州
调官归过郑,念蜀人,粗有时望,因见之,告以国事阽危,宜益自重,思经济之图,无为浅露,心重公。
执政,首荐焉。
公到阙,闻益轻儇,浸失人望,初见即以劄子规之,辞切厉。
不悦,不复使对,止除太常寺主簿
未几而虏至城下,公在京师,独与开封府判官赵鼎虞部郎中宋齐愈校书郎胡寅为至交,寝食行止未尝相舍,所讲论皆前辈问学之方与所以济时之策。
时渊圣皇帝召涪陵处士谯定京师,将处以谏职。
以言不用力辞,杜门不出。
公往候见至再三,开关延入。
公问所得于前辈者,告公但当熟读《论语》。
公自是益潜心于圣人之微言。
二圣出城,公以职事在南薰门,有燕人姓韩者仕虏为要官,往来南薰,稔识公面。
一日,谓公曰:「大人辈(虏人呼贵酋为大人)京城之人不肯尽出金帛,翌日当洗城」。
指城一角曰:「至时吾立大皂旗于此,尔来立旗下,庶可免」。
公笑谓之曰:「公宜为大人辈言,京师之人若尽死,金帛谁从而得乎」?
姓韩人喜,若有得色。
他日复值之,谓公曰:「比日以尔言说诸大人,已罢洗城之议矣」。
此事世莫知也。
逆臣张邦昌乘时窥僭,公逃太学中,闻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即位南京,星夜驰赴。
至即除枢密院编修官,改虞部员外郎
会上以初履宝位,登坛告天,公摄太常少卿导引。
上见公进止雍容静重,心重之,即欲大用。
诘朝以语宰执,时中书侍郎黄潜善尝在兴元,知公治绩,因称述焉。
上简记,他日除公殿中侍御史
先是,宰相李纲以私意论谏议大夫宋齐愈,腰斩。
公与齐愈素善,知齐愈死非其罪,谓上初立,以私意杀侍从,典刑不当,有伤新政,恐失人心。
既入台,首论纲罢之。
驾幸东南,道途仓卒,后军统制韩世忠所部军人劫掠作过,逼逐左正言卢臣中坠水死。
公以虽在艰难扰攘中,岂可废法如此,即奏劾世忠擅离军伍,致使师行无纪,士卒散逸为变,乞正其罚。
有旨从赎,公重论奏,及乞追捕散逸为变者。
上为夺世忠观察使,上下始肃然,知有国法。
维扬,即劝上无忘二帝北狩,常念中原,汲汲然修德去弊以振纪纲。
每奏事,上未尝不从容再三问劳,泛及为治之方,辄至日昃。
公所论专自人主之身以及近习内侍、戚里,以为正天下之本在此。
乃奏崇、观以来,滥授官资,乞尽釐正;
戚里邢焕孟忠厚不当居侍从,宜换右职;
驸马潘正夫不待扈从,先来维扬,请治其罪;
内侍李致道误国为深,不当引赦叙复;
尚书董耘独以藩邸恩夤缘通显,宜即退闲,皆蒙采纳。
时以藩邸旧宫锡号升旸,至维扬内侍占官寺为之。
公奏:「方时艰难,行幸所至,岂宜为此以重失人心?
此必从行官吏欲假威福,妄兴事端,借御前之号,为奉己之私耳。
乞行罢止」。
上从之。
侍御史,赐五品服。
公感上知眷,益思效忠。
时车驾久驻维扬,人物繁聚而朝廷无一定规摹,上下颇觖望。
公奏:「近日军民论议纷然,彼得藉口为说者,盖二帝远在沙漠,而陛下乃与六宫端居于此,何怪人之窃议。
愿明降睿旨,以车驾不为久住维扬之计晓谕军民,仍乞朝廷早措置六宫定居之地,然后陛下以一身巡幸四方,规恢远图,上以慰九庙之心,下以副军民之望」。
他日奏事,上谓公曰:「朕于直言容受不讳,近有河北武臣上书,不知朝廷事体,诋毁朕躬,亦不加罪」。
公请以所得圣语布告中外,激劝言者,庶几有补于国,上嘉纳焉。
又奏:「中原,天下之根本也;
朝廷,中原之根本也。
本之不摇,事乃可定。
愿降诏旨,敕东京留守司略葺大内及关、陕、襄、邓等处,常切准备车驾巡幸,及以今来行在所止不为久居之计,庶几内外和悦,各思奋励以图报国」。
宰相浸不悦。
又论御营使司属猥众,俸给独厚,资格超越而未尝举其职,乞行沙汰,使侥倖者无以得志,法行自近,军气必振。
又论无谓虏不能来,当汲汲修备治军,常若寇至,遂大咈黄潜善等意。
公以孀母在远乞外补,除集英殿修撰知兴元府
公已登舟,候朝辞,有旨除礼部侍郎,日下供职。
召对便殿,上慰劳宣谕曰:「卿在台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将有为,政如欲一飞冲天而无羽翼者。
卿为朕留,当专任用张悫及卿」。
公顿首泣谢,不敢言去。
时为中书侍郎,未几而卒。
上一日复谓公曰:「郭三益可与卿共事」。
未几而三益亦卒。
公念虏骑必至,而庙堂晏然,殊不为备,率同列力为宰相言之。
潜善汪伯彦笑且不信。
公常以疾在告,独上眷遇益深,除公御营参赞军事,拨鲁珏、杨周等所部兵,令同吕颐浩教习所谓长兵者。
公亲往点阅,籍其乡贯、年齿与所习艺能。
复被旨同颐浩江淮措置。
未几,虏骑自天长逼近郊,公从驾渡江。
平江朝议东幸,诏朱胜非吴门禦贼。
问谁当佐胜非,左右莫应。
公独慷慨愿留,遂以本职同节制平江府、常、秀州江阴军军马,车驾遂东。
时建炎三年二月八日也。
公行平江四境,规度可控扼虏所来道,决水溉田为限,立烽堠,召土豪与议。
时禁卫班直及诸军溃归无虑数万众,乏食,所至焚劫。
一夕,知府事汤东野苍黄见公曰:「城四外焚庐舍,火光并起,柰何」?
公笑曰:「此必溃军之归,正当招集」。
问府藏银绢有几,即白胜非便宜出黄榜及旗于门,以圣旨招集,支赐银绢各若干,令结甲而入,且令市人广造食物以俟。
顷之,溃兵皆以次入,既得赐,又市食,无敢哗者。
明日,令依所结甲出盘门,赴行在所,违者斩。
如是数日不绝,而公旧所教习长兵至者亦近三千人。
二十日朱胜非召赴行在,公独节制。
三月八日东野忽复遽告公,闻有赦至。
公虑时方艰难,事变莫测,命东野先遣亲信官驰至前路,发封以告。
少顷,东野驰来曰:「事变矣,乃明受赦也」。
袖以示公。
时府中军民已知有赦,公谓东野令登谯门,宣有旨犒设诸军一次,内外乃定。
九日,有自杭持苗傅刘正彦檄文来者。
公恸哭,念王室祸变如此,戴天履地,大义所存。
平江兵少力单而逆顺势殊,岂复强弱利害之足较?
便当唱率忠义,举师复辟,诛讨叛贼,以济艰难。
虽孀母在远,身无嗣继,而义有所不可已也。
亟召东野提点刑狱赵哲至喻之,且激以忠义。
二人感激愿助,因秘其事,夜召以防江为名,尽调浙西弓兵,令东野密治财计。
十日,得省劄,召公赴行在。
承宣使张俊领万人自中涂还,公遣问之,乃云等敕交割所总人马,赴秦凤路总管任。
公念上遇厚,而纯实,可谋大事,急使东野启城抚谕诸军。
立诣公所,公独留,握手语曰:「太尉知皇帝逊位之由否?
此盖正彦欲危社稷」。
语未终,泣下交颐,亦大哭曰:「有辛永宗者来自杭,备为言。
适遍喻将校辈,且当诣张侍郎求决。
侍郎忠孝,必有处置」。
公虑意未确,复再三感动之。
曰:「只在侍郎
若官家别有它虞,何所容身」?
公应曰:「某处置已定,当即日起兵问罪」。
大喜,且拜曰:「更须侍郎济以机权,莫令惊动官家」。
公给军衣粮并及其家,皆大悦。
公召辛永宗正彦所与谋为谁,曰:「归朝官王钧甫、马柔吉。
旧闻侍郎尝识甫等,请以书先离间之」。
是夜,公发书约吕颐浩刘光世兵来会。
颐浩节制建业光世领兵镇江,公虑书不达,复遣人赍蜡丸从间道往。
公已再被赴行在之命,知为傅等奸谋,而兵未集,未欲诵言,戒东野各密奏虏未退,靳赛数万众窥平江,若张某朝就道,恐夕败事。
公亦奏:「张俊骤回,平江人情震詟,臣不少留,恐生事」。
因命遣精兵二千扼吴江而奏曰:「兵在平江者多,臣故分屯,以杀其势」。
盖惧正彦觉勤王之谋,先出不意,遣兵直捣平江故也。
十一日,附递发奏:「臣伏睹三月五日睿圣皇帝亲笔:『朕即位以来,强敌侵凌,远至淮甸,其意专以朕躬为言。
朕恐其兴兵不已,枉害生灵,畏天顺人,退避大位』。
臣伏读再四,不觉涕泣。
臣窃以国家祸难至此,皆臣等不能悉心图事,补报朝廷,致使土地侵削,人民困苦,上负睿圣之恩,下失天下之望。
今睿圣皇帝以不忍生灵之故避位求和,臣独有一说,不敢不具陈其详。
臣窃以当今外难未宁,内寇窃起,正人主忧劳自任,马上求治之时。
太母以柔静之身,皇帝以冲幼之质端居深处,责任臣寮,万一强敌侵凌,不肯悔祸,则二百年宗庙社稷之基拱手而遂亡矣。
臣愚不避万死,伏愿太母陛下、皇帝陛下特轸宸虑,祈请睿圣念祖宗付托之重,思二帝属望之勤,不惮勤劳,亲总要务,据形势之地,求自治之计,抑去徽名,用柔敌国,然后太母陛下、皇帝陛下监国于中,抚靖江左,如此则国家大计自为得之。
如以臣言为然,乞行下有司,令率文武百寮祈请施行」。
贴黄:「臣契勘,伏睹睿圣皇帝方春秋鼎盛,而遽尔退避大位,恐天下四方闻之不无疑惑,万一别生它虞。
更乞睿断,详酌施行」。
并具因依申尚书省,「伏望朝廷率文武百官力赐祈请」,及具咨目报苗傅刘正彦:「某久病无聊,日思趋赴行在,缘靳赛人马过平江平江之人各不安居,守贰日夕相守,不容出城。
朝夕事毕,即便登途。
迩者睿圣皇帝以不忍生灵涂炭之故避位求和,足见圣心仁爱之诚。
然当此多难,人主马上图治之时,若睿圣谦冲退避,上无以副宗庙之寄,次无以慰父兄之望,下无以厌四海之心。
某曩备员言官日,窃见睿圣皇帝聪明英断,意欲有为,止缘小大臣寮误国至此。
某叨窃侍从,盖亦误国之人,乃至过江,事出仓卒。
向使将相有人,睿圣岂肯轻发?
太母垂帘,皇帝嗣位,而睿圣乃退避别宫,若不力请,俾圣意必回,与太母分忧同患,共济艰难,中兴之业未易可图。
二公苟不身任此事,人其谓何?
当念祖宗二百年涵养之旧,今所恃以存亡,惟睿圣皇帝。
况皇帝天资仁厚,从谏如流,愿勉为之,再三恳请,睿圣宜无不允也」。
又与柔吉、钧甫书曰:「此事当责在二公」。
是日,公再被促赴行在之命。
进士冯轓(后更名康国。),与公为太学之旧,来平江相从。
公察轓慷慨气义人也,夜四鼓,呼轓具道所以,且云:「已具奏及移书,今若得一人往面悉此意,大善」。
轓激厉请行,诘朝即就道。
是日,再以书促颐浩光世报所处分次序。
十三日,以所奏检报诸路,复督颐浩光世速选精锐来会平江,而张俊再被赴秦州指挥,且命思恭总其兵。
思恭知逆顺,信用公言,奏不敢交兵。
十四日,公被命除礼部尚书,将带人马疾速赴行在。
公复奏不可离平江状。
十五日,傅、正彦遣俱重赍诏书抚谕,且来吴江张俊
公召重至平江,重初桀骜,以秘计恐之,重逃避。
既而公得请兼领兵。
有报韩世忠海船到常熟岸者,喜曰:「世忠来,事办矣」。
白公
公以书招之,世忠得书号恸。
十八日,见公于平江,相对恸哭。
世忠曰:「某愿与张俊身任之」。
偶甄援自杭来,诡称睿圣面令促诸军。
公使遍谕世忠,及至镇江光世及部曲等众,皆号恸。
十九日冯轓至自杭,傅、正彦答公书皆不情语,柔吉、钧甫亦以书来。
是日,颐浩光世报军行。
二十日,公大犒世忠将士,令世忠奏以兵归行在,而密戒世忠急至秀据粮道,候大军至。
酒五行,公亲呼诸将校至前,厉声问曰:「今日之举,孰顺孰逆」?
众皆曰:「我顺贼逆」。
公复厉声曰:「若某此事违天悖人,可取某头归苗傅等。
等以观察使及金钜万求某,得某者可即日富贵。
不然,一有退缩,按以军法」。
众感愤应诺。
世忠军自平江舟行不绝者三十里,军势甚振。
是时逆党传闻,已自震慑,有改图之意矣。
公又恐贼急邀车驾入海道,先遣官属措置召募海船,亦甚集。
二十一日,复遣冯轓以书行,且令轓居中几事相应。
会得等书云:「朝廷以右丞侍郎伊尹周公之任,非侍郎其谁当之」?
公不胜忠愤,度等已觉公义兵动,而我兵势既已立,遂因递报之,其略云:「自古言涉不顺谓之指斥乘舆,事涉不逊谓之震惊宫阙。
是以见君辂马,必加礼而致恭,盖不如是,无以肃名分、杜僭乱也。
废立之事,非常之变,谓之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者,族矣。
凡为人臣者,握兵在手,遂可以责君之细故而议废立,自古岂有是理者哉?
今建炎皇帝春秋鼎盛,不闻失德于天下,一旦逊位,岂所宜闻?
自处已定,虽死无悔。
呜呼!
天佑我宋,所以保卫皇帝者历历可数。
出质则虏人钦畏而不敢拘,奉使则百姓讴歌而有所属。
天之所与,谁能废之?
况祖宗在天之灵岂不昭昭,借使事正而或有不测,犹愈于终为不义不忠之人而得罪于天下后世也」。
等得书,怒,遣赤心军及王渊旧部精锐尽驻临平,而韩世忠之军已扼秀州矣。
公作蜡丸帛书云:「不得惊动圣驾」。
募人赍付主兵官左言以下八人及知临安府康允之,皆达。
又作手榜遣人间道晓谕临安居民曰:「访闻前日睿圣皇帝逊位,军民掩泣,各不聊生,足见军民忠义之情」。
世忠既抵秀州,称病,日令将士造云梯,修弓矢器械。
正彦震骇,亟除世忠、俊节度使指挥略云:「世忠、俊深晓内禅大义,不受张某诖误」。
二人皆不受命。
正彦又令朝廷降指挥谪公,其词曰:「张某阴有邪谋,欲危社稷,责授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
仍令平江差兵级防送,经由行在赴贬所」。
二十四日颐浩以兵至,公迓且勉之,握手嚱嘘。
颐浩亦曰:「事不谐,不过赤族」。
翌日光世亦至。
二十七日,传檄内外,辞曰:「宋有天下垂二百年,太祖太宗开基创业,真宗仁宗德泽在民,列圣相传,人心未厌。
昨因内侍童贯首开边祸,遂致虏骑历岁侵凌。
逆臣苗傅躬犬彘不食之资,取鲸鲵必戮之罪,乃因艰难之际,敢为废立之谋;
刘正彦以孺子狂生,同恶共济,自除节钺,专擅杀生。
仰惟建炎皇帝忧勤恭俭,志在爱民,闻乱登门,再三慰喻,而等陈兵列刃,凶燄弥天,逼胁至尊,苍黄逊位,语言狂悖,所不忍闻。
大臣和解而不从,兵卫皆至于掩泣。
诏书所至,远近痛心。
骇戾人情,孰不愤怒!
等揭榜阛市,自称曰『余祖宗讳名』,曾不回避,迹其本意,实有包藏。
今者吕颐浩金陵之师,刘光世引部曲之众,张某治兵于平江韩世忠张俊、马彦溥各领精锐,辛道宗思恭总率舟师,汤东野周杞扼据冲要,赵哲调集民兵,刘诲李迨馈饷刍粮,杨可辅等参议军事,并一行将佐官属等,同时进兵,以讨元恶。
师次秀州,四方响应。
用祈请建炎皇帝亟复大位,以顺人心。
今檄诸路州军官吏军民等,当念祖宗涵养之恩,思君父幽废之辱,各奋忠义,共济多艰。
所有朝廷见行文字,并是等伪命,及专擅改元,即不得施行。
敢有违戾,天下共诛之」!
二十八日张俊光世相继行,闻行在已有复辟之议矣。
初,公遣冯轓授以计策,正彦平江之师将至,甚忧恐。
轓知动,即以大义白宰相朱胜非曰:「张侍郎之意,盖以国步艰难,政当马上治之。
主上盛年,乃传位襁褓之子,听断不出帘帷,天下恐有不测之变。
纵主上谦虚,固执内禅之论,此犹有一说焉。
主上受渊圣诏,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今日当以渊圣为主,睿圣称皇太弟,依旧天下兵马大元帅,嗣圣当易称皇太侄。
太母垂帘听政,大元帅治兵征伐于外,此最为得策」。
胜非令轓与二人议,轓反覆告之,正彦有许意,遂与同议都堂
轓同正彦、钧甫四人并引见,太后劳问曰:「卿等皆忠义之臣」。
轓遂奏曲折。
议定,乞赐正彦铁券,诏宣百官,少顷毕集。
宣诏云:「二十五日苗傅刘正彦等四人上殿奏事,奉圣旨,睿圣皇帝宜称皇太弟,依旧康王天下兵马大元帅
皇帝宜称皇太侄」。
百官退,诣睿圣宫,上御殿引见正彦,词色粹然,问劳有加。
等出宫,以手加额曰:「不意圣天子度量如此」。
既而正彦归军,逆党张逵曰:「赵氏安,苗氏危矣」。
王世修尤大悖,三鼓胜非府变其事,复欲改正嗣皇依旧,而睿圣之名止称处分天下兵马重事胜非不能夺。
轓次日力争,胜非云:「勿与较,其实一也」。
轓遂归,而勤王之师已悉至秀州
三十日,公被命同知枢密院,亦不受。
四月二日,公次秀州,奉复辟手诏,而等大兵屯临平,公进发。
三日,次临平世忠当前,俊次之,光世又次之。
逆党立旗招喻世忠等,世忠与战,军小却。
世忠亲挥刃突前曰:「今日不为官家面上带几箭者斩之」!
众争奋,贼党苗翊等大败,正彦相继逃遁。
是夕,皇帝圣旨除公知枢密院事
翌日,公与颐浩等入内朝见,伏地待罪泣下。
再三慰劳,宣喻云:「曩在睿圣,两宫几不相通。
一日,朕方啜羹,小黄门直趋前传太母之命曰:『张浚早来不得已安置郴州』。
朕不觉覆羹于手,今其迹尚存。
自念卿既被责,此事谁任」?
公呜咽奏:「臣蒙陛下眷遇之厚,久历台省,不能补助,致虏骑凭凌,祸变窃发。
臣之罪大,敢复论功」?
上再三称叹,独留公,引入后殿,过宫庭。
上宣喻:「隆祐皇太后知卿忠义,欲一识卿面目,适垂帘见卿自庭下过矣」。
公惶恐,顿首谢。
上属意欲倚公为相,公辞晚进,不敢当。
盖公意以关陕为中兴根本,欲请行矣。
上曰:「顾无以见朕意」。
解所服玉带,命内侍覆去龙饰赐公曰:「此祖宗御府所宝也」。
公重辞元枢之命,诏书曰:「卿以小宗伯之职赞天营之事,乃能总合诸师,来赴行在之急,俾奸宄不敢辄肆。
威声既振,妖孽宵奔,致朝廷于安平无事之地,卿之功大矣。
宜勿复辞」。
正彦既败走,与死党直趋闽中
公命世忠以精兵追之,并缚于建州,槛至行在所
及其党左言、张逵王世修等,伏法建康市。
初,公起义兵行次嘉禾,一夕坐至夜分,外间警备亦甚严,忽有刺客至前,腰间出文书,乃正彦遣来贼公,赏格甚盛。
公顾左右皆鼾睡,见其辞色不遽,问:「尔欲何如」?
对曰:「某河北人,粗知逆顺,岂以身为贼用者?
侍郎精忠大节感通神明,某又安忍害侍郎耶?
特见备禦未至,恐后有来者,故来相报耳」。
公下执其手问姓名,曰:「某粗读书,若言姓名,是徼后利。
顾有母在河北,今径归矣」。
遂拂衣而去,其超捷若神。
翌日嘉禾死罪囚斩以徇曰:「此苗傅等刺客也」。
后亦无它。
公私识其人状貌物色之,终不遇云。
薛庆啸聚淮甸,兵至数万,附者日众。
公以密迩行阙,一有滋蔓,为患不细,且闻等无所系属,欲归公麾下,请往示大信以招抚之。
渡江而靳赛等率兵降,遂径至高邮,入垒,从行者不及百人。
出黄榜示以朝廷恩意,感服再拜。
始,公入贼垒,外间不闻公信,浮言胥动,颐浩等遽罢公枢筦。
及闻公讫事还,上叹息,即日趣公归,且诏就职。
公辞,上抚劳再四,复亲书御制《中和堂诗》赐公,有曰:「愿同越勾践,焦思先吾身」。
其卒章曰:「高风动君子,属意臣」。
仍题其后曰:「卿看毕可密藏,恐好议者以朕属意篇什也」。
其眷待如此。
公素念国家艰危以来,措置首尾失当,若欲致中兴,必自关陕始,又恐虏或先入陕陷蜀,则东南不复能自保,遂慷慨请行。
诏以公充川陕宣抚处置使,便宜黜陟。
赐亲笔诏书曰:「朕嗣承大统,遭时多艰,夙夜以思,未知攸济。
正赖中外有位悉力自效,共拯艰危。
今遣知枢密院事张某往喻密旨,黜陟之典,得以便宜施行。
卿等其念祖宗积累之勤,勉人臣忠义之节,以身徇国,无贻名教之羞;
同德一心,共建隆兴之业,当有茂赏,以答殊勋」。
公行有日矣,会御营平寇将军范琼来赴行在。
自靖康围城与女真通,及京城破,逼胁后妃及渊圣太子宗室入虏中,又乘势剽略为乱,左右张邦昌,为之从卫,罪状非一。
至是闻二凶伏诛,始自豫章拥众入朝。
既陛对,恃其众盛,悖傲无礼,多所邀求,且乞贷傅、正彦逆党左言等死。
公奏大略云:「大逆不道,罪冠三千之辟。
呼吸群凶,布在列郡,以待窃发。
若不乘时显戮,则国法不正,且它日必有王敦苏峻之患。
臣任枢筦之寄,今者被命奉使川陕,启行有日,乃心踟蹰。
若不尽言,乞伸典宪,死且不瞑」。
上深然之,公独与权枢密院检详文字刘子羽密谋,夜召子羽及选密院谨饬吏数辈,作文书劄榜皆备,锁吏于府中。
翌早,公赴都堂,召议事。
从兵溢涂巷,意象自若。
坐定,公数罪,愕眙,命缚送大理寺
子羽已张榜于省门外,亲以圣旨抚劳众曰:「圣旨罪止,馀皆御前军也,无所预」。
众顿刃应喏。
论死,兵分隶神武军。
自靖康后,纪纲不振,王室陵夷。
公首倡大义,率诸将诛傅、正彦,乘舆返正,复论正罪,而后国法立,人心服。
自武夫悍卒、小儿灶妇、深山穷谷、裔夷绝域皆闻公名,盎然归仰忠义之感,实自此也。
公辟子羽参议军事,遂西行。
独念上孤立东南,朝廷根本之计未定,蚤夜深思,苟有所见,不敢不纳忠,以身在外而不言也。
尝奏曰:「前日馀杭二凶鼓乱,彼岂真恶内侍哉,当此艰危,人情易摇,欲为不顺,借此以鼓惑众听耳。
然在我者有隙可指,其事乃作。
愿陛下谨之察之,于细微未萌之事每切致意,使奸逆无以窥吾间」。
又曰:「臣累具奏,谓前此大臣不肯身任国事,意谓事苟差失,众言交攻,取祸必大。
惟因循度日,万一得罪而去,亦不过谓庸缪,落职领祠而已。
此风误国有素,愿陛下临朝之际,不匿厥指,与大臣决议,继自今必使身任其责,脱或败事,诛罚无赦」。
又奏曰:「听言之难,自古记之。
《书》称先王之盛有曰:『侍御仆从,罔匪正人』。
夫仆从之微也,而亦必严择,盖其朝夕在君侧,浸润肤受,言为易入。
苟使小人得售,将何所不至?
夫小人进谗说以快其私,经营窥测,投隙伺间,固不正名其事、显斥其人也。
或因献谈谐之说,或假托市井之论,夤缘附会,其端甚微。
人君一或忽之,则忠贤去国,亿兆离心,其祸有不可胜言矣。
臣谓欲尽听言之道,莫若亲君子而远小人。
不然,虽有过人之聪明,而朝夕所狎近者既皆非类,渐渍以入,其能无过听之失乎」?
又奏曰:「自古大有为之君,未有不体乾刚健而能成其志者也。
《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人君法天,莫大于此。
少康氏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而夏后之业复振,盖其经营越四十年,向使其间一萌退缩之意,则王业无自而兴矣。
汉高帝困于鸿门,屏于巴蜀,败于荥阳、京索间,屡挫而愈不屈,终灭项氏以启汉基。
此二君者,岂非刚健不息而卒能配天乎?
今日祸变可谓极矣,意者天将开中兴之基,在陛下体乾之刚,身任天下而已。
愿陛下以至公至诚存心,恻怛哀矜,思天下之所以困穷,生民之所以涂炭,自反自咎,身任其责,便佞之惑耳者去之,美丽之悦目者远之,以至于衣服饮食,亦惟菲薄之务,淡然漠然,视天下无足以动吾心者,而专以宗社生灵为念。
苟言之非有益于宗社生灵者弗言也,苟思之非有益于宗社生灵者弗思也,持之以坚,行之以久,乾乾不息,则上可以动天,下可以格人。
由近及远,由内及外,民虽至愚,岂不感化?
少康汉祖之事业又何难哉?
臣于陛下分则君臣,情则父子,故虽远去天威,而区区爱君之心不敢不思所以自效」。
上手书赐公曰:「卿自离阙,曾未几时,奇画深规、忠言谠论著之简牍,已三上矣。
虚怀领览,嘉叹不忘」。
时渡江大赦,独李纲以言者论列贬海外不放还。
公论奏逆党如吴幵莫俦顾反得生归,虽轻疏,亦尝为国任事,乃不得叙,天下谓何?
上用公奏,得内徙。
始,公尝论纲罪,至是独为伸理,其用心公明,无私好恶类如此云。
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太保张公行状上之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三
公自七月离行在,经历长江,上及襄汉,与帅守司议储蓄之宜以待临幸。
先是,上问公大计。
公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司秦川,而乞别委大臣韩世忠淮东,令吕颐浩扈驾来武昌张俊刘光世等从行,与秦川首尾相应。
朝廷议既定,公行。
未及武昌,而江浙士夫摇动颐浩,遂变初议。
公以十月二十三日兴元,奏曰:「窃见汉中实天下形势之地,臣顷侍帷幄,亲闻玉音,谓号令中原,必基于此。
臣所以不惮万里,捐躯自效,庶几奉承圣意之万一。
谨于兴元理财积粟,以待巡幸。
愿陛下銮舆早为西行之谋,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天下大势,斯可定矣」。
始,公未至,虏已陷鄜延鄜延郭浩寄治德顺军
骁将娄宿孛堇于九月二十九日引大军渡渭河,犯永兴知军郭琰遁去。
虏兵四掠,而诸帅方互结仇怨,不肯相援,人心皇皇。
公到才旬日,即出行关陕,复奏请早决西来之期,以系天下心。
至陕,访问风俗,罢斥奸赃,而尤以搜揽豪杰为先务,一时气义拳勇之士争集麾下。
吴玠及其弟璘素负才略,求见公,愿自试。
公与语,奇之。
方修武郎,璘尚副尉,公奖予,不次擢用,命统制,璘领帐前亲兵,皆感激,誓以死报。
诸帅亦惕息听命。
会谍报虏将寇东南,公即命诸将整军向虏,使娄宿不得下。
已而虏果大入,寇江淮,车驾浮海东征。
四年二月,公以虏势未退,治兵入卫。
未至襄汉,遇德音,知虏既北归矣,乃复还关陕。
奏曰:「陛下果有意于中兴之功,非幸关陕不可。
愿先幸鄂渚,臣当紏率将士奉迎銮舆,永为定都大计」。
又奏曰:「臣窃惟国家不竞,患难荐臻,夷虏凭凌,海宇腾沸。
二圣久征于远塞,皇舆未复于中原。
而敌国交兵,方兴未艾。
郡邑半陷于贼手,黎元悉困于涂泥。
自古祸乱所钟,罕有若此之比。
必欲昊穹悔祸,氓庶获安,自非君臣之间更相勉励,痛心尝胆,修德著诚,大诛奸邪,顿革风俗,亲君子、远小人,去谗佞、屏声色,简嗜欲、崇节俭,则曷以上应天变,下怀民心?
四海黔黎,殊未有休息之日也。
若昔黄帝蚩尤之乱,大禹罹洪水之灾,卒能平夷,终归安治者,正以君臣上下苦心劳形,杜邪枉之门,开公正之道,天人响应,遐迩协谋,故能平难平之寇,成不世之绩」。
上手书报公以虏退衄状,且曰:「卿受命而西,大恢远略,布朝廷之惠意,得将士之欢心。
积粟练兵,兴利除害,去取皆当,黜陟惟公。
而又雅志本朝,嘉猷屡告。
眷惟忠恳,实副倚毗」。
是月,虏大酋粘罕复益二万骑,声言必取环庆路
公率诸将极力捍禦,虏势屡挫,生擒女真及招降契丹燕人甚众。
时闻兀术犹在淮西,公惧其复扰东南,使车驾不得安息
事几有不可测者,即谋为牵制之举。
始公陛辞,上命公三年而后用师进取。
至是上亦以虏欲萃兵寇东南,御笔命公宜以时进兵,分道由同州鄜延以捣虏虚。
公遂决策治兵,移檄河东问罪。
八月十三日,收复永兴军
虏大恐,急调大酋兀术等由京西路星夜来陕右,以九月二十间与粘罕等会,而五路之师亦以二十四日耀州富平大战。
泾原刘锜身率将士先薄虏阵,自辰至未,杀获颇众。
环庆赵哲擅离所部,将校望见尘起惊遁,而诸军亦退舍。
公斩以徇,退保兴州
时陕右兵散,各归本路宣抚司,独亲兵实从官属
有献议退保夔州者,公坚驻不动,以扼虏冲。
参议刘子羽毅然与公意合,乃劾异议者。
子羽出关召诸将,收散亡。
将士知宣司兴州,皆相率会子羽于秦亭,凡十馀万。
公哀死问伤,录善咎己,人心悦焉。
乃命吴玠泾原兵,据高扼险于凤翔之和尚原,守大散关,断贼来路。
关师古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一带,命孙渥、贾世方等聚泾原、凤翔兵于阶、成、凤三州以固蜀口。
虏见备禦已定,轻兵至辄败,不敢近。
公上疏待罪,上手书报公曰:「卿便宜收合夷散,养锐待时,但能据险坚壁,谨守要害,既以保固四州之地,又能牵制南下之师,则惟卿之赖」。
公奉诏,益厉诸将严备待虏。
绍兴改元五月,虏酋乌鲁却统大兵来攻和尚原吴玠乘险击之,虏败走。
三日间,连战辄胜,虏逗留山谷,人马死亡十之四。
八月粘罕陕西病笃,召诸大酋谓曰:「吾自入中国,未尝有敢婴吾锋者。
张枢密与我抗,我在犹不能取蜀,尔曹宜息此意,但务自保而已」。
兀术出而怒曰:「是谓我不能耶」?
粘罕死,即合兵来寇。
九月,亲攻和尚原
吴玠及其弟璘与合战,出奇邀击,大破之,俘䤋酋领及甲兵以万计。
兀术仅以身免,亟自髡剃须髯,狼狈遁归,得其麾盖等。
自虏入中国,其败衄未尝如此也。
先是,上以公奉使陕右,捍禦大敌,制加公通奉大夫
公念自靖康中召赴京师,更历变故,出身为国,违去太夫人色养于兹七年,乃奏迎太夫人自广汉来阆中版舆就养。
又思所以悦母意,遂乞以通奉恩命特封外祖父母。
优诏许焉。
二年,上谓公未至西方时,虏已陆梁,蹂践关陕。
及引师而归,势诚不敌。
而保护冲要,连挫大敌,蜀赖以全。
聚兵至十五万,勤劳备至,制加公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赐手书曰:「朕非敢决取秦穆之效,而卿自修孟明之政,是用夙夜叹嘉。
今遣内侍任源往宣旨」。
归,公附奏谢,且密奏曰:「天下之事每当谨微,一失于初,末不可救。
夫莫显者,微也。
常情谓为微而忽之,明智以其著而谨之。
唐玄宗惑女色而致禄山之祸,宪宗内侍而启晚唐之祸,其初二君之心皆以为微而不加察也。
孰知其贻害之烈至此哉?
愿陛下于事之微每深察焉,则天下幸甚」。
是岁,公亦遣兄滉及官属奏事行在所,上喜,恩意有加。
公在关陕凡三年,以新集之军当方张之虏,蚤夜勤劳,亲加训辑,其规模经画,皆为远大恢复之计。
刘子羽为上宾,子羽忠义慷慨,有才略,诸将归心。
赵开都转运使,开善理财,治茶盐酒法,方用兵,调度百出而民不加赋。
吴玠大将,守凤翔。
每战辄胜,虏不敢近。
而西北遗民闻公威德,归附日众,于是全蜀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
然公承制黜陟,悉本至公,虽乡党亲旧,无一毫假借,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宣司而不得者,始纷然起谤议于东南矣。
将军曲端者,建炎中副总管,逼逐帅臣王庶,夺其印,又方命不受节制。
富平之役,张忠彦等降虏,皆腹心,实知其情。
公送狱论端死,而谤者谓公杀赵哲为无辜,且任刘子羽赵开吴玠为非是,朝廷疑之。
三年,遂遣王似来副公。
公闻即求去,且论吴玠刘子羽有功于蜀,不应一旦以似加其上。
公虽累乞去,而以负荷国事至重,未尝少忘警备。
会虏大酋撒离喝刘豫叛党聚大兵自金商入寇,公命严为清野之计,分兵据险,前后挠之。
虏至三泉,掠无所得,乏食,狼狈引遁。
大军蹑之,人马死曳满道,所丧亡不减凤翔时
是时公累论奏王似不可任,而似与宰相吕颐浩有乡里亲戚之旧,颐浩不悦。
又或告朱胜非以公唱义平江时尝有斩胜非语,胜非阴肆谤毁,诏公赴行在。
公力求外祠,章至十数上,上弗许。
四年二月至行在,御史中丞辛丙知潭州,公在陕时调发潭兵赴湖北怯懦不能遣,反鼓唱军士,几致生变。
公奏劾,且令提刑司取勘。
憾,至是遂率同列劾公,诬以危语。
始,公在陕尝以秦州旧驿秦川馆为学舍,以待河东陕西失职来归之士,给以衣食,令一人年长者主之。
又新复州郡乞铸印,请于朝廷,往返动经岁,恐失事机,即用便宜指挥铸以给之,然后以闻。
谓公设秘阁以崇儒,拟尚方而铸印。
公初被命还阙,奏归上冢,取道东蜀夔峡,庶几安远近之心。
吕颐浩又以书来言,若一离川陕,事有意外,谁任其责?
宜以事实告上,万一欲尚留宣司,当为开陈如请。
公不顾也,而反谓公不肯出蜀,意有他图,公恐惧,亟以颐浩书进呈。
上始愕然,即诏宣押奏事。
公竟移疾待罪,而论者亦不已。
六月,遂以本官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福州居住。
公知虏既释川陕之患,必将复萃师东南,不敢以得罪远去而不言。
且是时朝廷已盛讲和好之议,乃具奏曰:「臣窃观此虏情状专以和议误我,亦云久矣。
彼势蹙即言和,势盛即复肆,前后一辙,请姑以近事明之。
绍兴三年秋粘罕有亲寇蜀之意,先遣王伦还朝,且致勤恳。
盖惧朝廷大兵乘彼虚隙,又其为刘豫之计,至委曲周悉也。
后九月,余睹作难,前谋遂寝。
至十二月,余睹之难稍息,则复大集番汉之众,径造梁、洋。
是时朝廷已遣潘致尧出使矣。
次年二月,虏困饶风,进退未皇。
先是,朝廷开都督府,议遣韩世忠直抵泗上,虏实畏之。
四月致尧还。
其辞婉顺,欲邀大臣共议,此非无所忌惮而然也。
梁、洋之寇未能出境,至五月而后得归,既狼狈矣,而世忠大兵寻复辍行。
虏之气力固已复苏,而叛豫之心亦云舒缓,所以前日使人之来,求请不一,故为难从之事也。
窃惟此虏倾我社稷,坏我陵寝,迫我二帝,驱我宗室百官,自谓怨隙至深,其朝夕谋我者不遗馀力矣。
刘豫介然处于其中,势不两立,必求援于虏。
借使暂和,心实未已。
数年之内,指摘他故,岂无用兵之辞?
而我将士率多中原之人,谓和议既定,不复进取,将解体思归矣。
若谓今日不得已而与之通使为陛下之权,敌亦固能用权也。
愿陛下蚤夜深思,益为备具,处将士家属于积粟至安之地,使出为战守者无返顾奔散之忧;
精择奇才以抚川陕之师,使积年戍边者无懈惰怀望之意;
江淮、川陕互为牵制,斥远和议,用定大业。
奉使川陕,窃见主兵官吴玠王彦关师古累经拔擢,备见可任外,其馀人才尚众,谨开具如左:吴璘杨政可统大兵,田晟可总一路,王宗尹王喜王彦可为统制」。
后皆有声,时服公知人
公即日赴福州,从者皆去,肩舆才两人。
既至,阖门以书史自娱。
是岁九月刘豫之子麟果引虏大兵繇数路入寇,腾言侮慢,上下恟惧。
上思公前言之验,罢宰相朱胜非,而参知政事赵鼎亦建请车驾幸平江召公任事,遂以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召,不许辞免,日下起发。
手书赐公曰:「卿去国累月,未尝弭忘,考言询事,简在朕心。
想卿志在王室,益纡筹策,毋庸固辞,便可就道,夙夜造朝。
嘉谋嘉猷,伫公入告」。
金书疾置,络绎于道,公即日行,中途条具战守之宜甚悉。
且乞先遣岳飞渡江入淮西张声势,以牵制虏大兵在淮东者。
十一月十四日入见,玉音抚劳,加于畴昔。
即日复除公知枢密院事
公奏曰:「人道所先,惟忠与孝。
一亏于己,覆载不容。
自昔怀奸欺君,妒贤卖国,当时闾巷细民莫不深怨嫉愤,恨不食其肉者。
至若一心事上,守正尽忠,虽天下后世皆知企慕称叹,思见其人焉。
盖理义人心之所同,故好恶不期而自定。
臣以区区浅薄之质,幼被家训,粗知义方。
平居立身,以此自负。
偶缘遭遇,寖获使令。
陛下任之太专,待之过厚,而有怨于臣者攻毁之备至,有求于臣者责望之或深。
上赖圣智,保全微踪。
奉使无状,岂不自知?
至于加臣于大恶之名,陷臣于不义之地,隳臣子百世之节,贻孀亲万里之忧,言之呜咽,痛愤无已。
今陛下察其情伪,保庇孤忠,许以入侍,旋擢枢筦,在臣毁首碎身,无以论报。
然而公议之所劾,训词之所戒,传之天下,副在史官,臣复何颜,敢玷近列」?
上亲书诏曰:「张浚爱君忧国,出于诚心。
顷属多艰,首唱大义,固有功于王室。
仍雅志于中原,谓关中据天下之上游,未有舍此而能兴起者,乘虏百胜之后,慨然请行。
究所施为,无愧人臣之义;
论其成败,是亦兵家之常。
矧权重一方,爱憎易致,远在千里,疑似难明。
然则道路怨谤之言,与夫台谏风闻之误,盖无足怪。
比复召,置之宥密,而观恐惧怵惕,如不自安,尚虑中外或有所未察欤?
夫使尽忠竭节之臣,怀明哲保身之戒,朕甚愧焉。
可令学士院降诏,出榜朝堂」。
时太史局明年当日食正旦,公奏曰:「臣闻太史推测天象,以来年正月之旦日有食之。
臣窃惟天之爱人君,必示以灾变,使之恐惧修省,勉求为治。
人主修德畏天,则天心眷佑,享国无穷。
如其怠忽不省,归之时数,祸有不可胜言者矣。
然而应天之道在实不在文,当求之于心,考之于行,心有未至者勉之,行有不善者改之,如天之无不公,如天之无不容,如天之至诚无私而不失其信,则何忧乎治道之不兴,何患乎贤才之不至哉」?
公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视师。
时大酋兀术拥兵十万于维扬,朝廷先遣魏良臣王绘奉使军前。
还,夜与公逮于中涂,公问以虏事及大酋问答。
良臣谓虏有长平之众,且喻良臣等当以建州以南王尔家为小国,索银绢犒军,其数千万。
又约韩世忠尅日过江决战。
公密奏使人为虏恐怵,朝廷切不可以其言而动,及不须令更往军前,恐我之虚实反为虏得。
上然之,公遂疾驱临江,召大帅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与议,且劳其军。
将士见公来,勇气十倍。
既部分诸将,遂留镇江节度之。
韩世忠移书兀术,为言张枢密已在镇江
初,虏谍报公得罪远贬,故悉力来寇。
至是,兀术问世忠所遣麾下王愈:「吾闻张枢密贬岭外,何得已在此」?
出公所下文书,兀术见公书押色动,即强言约日当战。
公再遣世忠书往问战期,回一日,而虏宵遁,士马乏食,狼狈死者相属。
遣诸将追击,所俘获甚众。
上遣内侍趣公赴行在所
五年二月十二日宣制,除公宣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而赵鼎左仆射
先是,公在川陕,念上继嗣未立,以绍兴元年八月十五日上奏曰:「臣陛下恩德之厚,事有干于宗庙社稷大计,臣知而不言,谁敢为陛下言者?
惟陛下察其用心,贷以万死。
臣恭惟陛下自即位以来,念两宫倚托之重,夙夜忧勤,不近声色,不事玩好,是宜天地感格,祖宗垂祐,受福无穷,决致中兴。
臣之区区亦冀依日月之末光,获保终年,少效补报。
臣窃见西汉之制,人君即位,首建储嗣,所以固基本、属人心。
臣愿陛下时诏大臣讲明故事,仍先择宗室之贤优礼厚养,以为藩屏」。
至是入谢,复陈:「宗社大计,莫先储嗣。
虽陛下圣德昭格,春秋方盛,必生圣子,惟所以系天下之心,不可不早定议」。
上首肯久之,乃云:「宫中见养二人,长者艺祖之后,年九岁,不久当令就学」。
公出见赵鼎都堂,相与仰叹圣德久之。
自是与益相勉厉,同志协谋,以为为治之要,必以正本澄源为先务。
诚能陈善闭邪,使人君无过举,则国势尊安,丑虏自服。
是以进见之际,于塞倖门、抑近习尤谆切致意焉。
尝奏曰:「王者以百姓为心,修德立政,惟务治其在我,则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天下舍我将安归哉?
固不侥倖于近绩也。
仰惟陛下躬不世之资,当行王者之事,以大有为。
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国势既隆,强虏自服,天下自归」。
因书王朴《平边策》以献,上嘉纳焉。
又奏:「臣昨奉清光,窃见陛下于君子小人之际反覆详究,退自庆幸,以为治道之本莫大夫辨君子小人之分。
圣意孜孜于此,宗社生灵之福也。
唐李德裕言于武宗曰:『邪正二者,势不相容。
正人指邪人为邪,邪人亦指正人为邪,人主辨之甚难。
臣以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
臣尝推类而言之,君子小人见矣。
大抵不私其身,慨然以天下百姓为心,此君子也。
谋身之计甚密,而天下百姓之利害我不顾焉,此小人也。
志在于为道,不求名而名自归之,此君子也。
志在于为利,掠虚美、邀浮誉,此小人也。
其言之刚正不挠,无所阿徇,此君子也。
辞气柔佞,切切然伺候人主之意于眉目颜色之间,此小人也。
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此君子也。
人之有善,必攻其所未至而掩之;
人之有过,则欣喜自得,如获至宝,旁引曲借,必欲开陈于人主之前,此小人也。
难进易退,此君子也。
叨冒爵禄,蔑无廉耻,此小人也。
臣尝以此而求之,君子小人之分庶几其可以概见矣。
小人在位,则同于己者誉之以为君子,异于己者排之以为小人,不顾公议,不恤治乱,不畏天地鬼神。
是以自崇、观以来以至今日,有异于己者而称其为君子乎?
臣以为必无之也。
彼其专为进身自营之计,故好恶不公,以至于忘身忘家,乱天下而莫之悔。
惟陛下亲学问、节嗜欲,清明其躬,以临照百官,则君子小人之情状又何隐焉」?
上还临安,公留相府。
未阅月,复出江上劳军。
镇江,召韩世忠亲喻上旨,使举军前屯楚州以撼山东
世忠欣然受命,即日举军渡江。
公至建康张俊军,至太平州刘光世军,军士无不踊跃思奋。
时巨寇杨么据洞庭重湖,朝廷屡命将讨之不克。
公念建康东南都会,而洞庭实据上流,今寇日滋,壅遏漕运,格塞形势,为腹心害。
不先去之,无以立国。
然寇阻重湖,春夏则耕耘,秋冬水落则收粮于湖寨,载老小于泊中,而尽驱其众四出为暴。
前日朝廷反谓夏多水潦,屡以用师,故寇得并力而我不得志。
今乘其怠盛夏讨之,彼众既散,一旦合之,固已疲于奔命;
又不得守其田亩,禾稼蹂践,则有秋冬绝食之忧,党与必携,可招来也。
虽已命岳飞往,而兵将未必谕此意,或逞兵杀戮,则失胜算、伤国体。
遂具奏请行,上许焉。
公在道,念国家任事不顾身者常遇祸,而畏避崇虚誉者常获福,以为国之大患,奏曰:「今夫有疾于此,正在膏肓,庸医畏缩,方且戒以勿吐勿下,姑进参苓而安养之,虽终至于必死,主人犹以为爱己也。
乃若良医进剖胸洗肠之术,旁观骇愕,指以为狂。
至其疾良已,尚不免于轻试之谤。
自古掠美附众者得誉常多,而骨鲠当权者负谤常重。
澶渊之役,寇准决策亲征,功存社稷。
事定之后,奸臣乃谓其轻弃万乘。
今合天下之力以诛天下之不义,虽汤、武复生,亦必出此。
而顾乃为恐惧顾虑之计,何由而事功可集哉」?
盖公所以自任者始终如此,故每因事为上言之。
行至醴陵,狱犴数百人,尽杨么遣为间探者,帅席益传至远县囚之。
公召问,尽释其缚,给以文书,俾分示诸寨曰:「尔今既不得保田亩,秋冬必乏食,且馁死矣。
不若早降,即赦尔死」。
数百人驩呼而往。
五月十一日潭州,于是贼寨首领黄诚、周伦先请受约束。
然诚等屡尝杀招安使命,犹自疑不安。
公遣岳飞分兵屯鼎、澧、益阳,压以兵势,其党大恐,相继约日来降,丁壮至五六万,老弱不下二十万。
公一切以诚信抚之。
六月,湖寇尽平,乃更易郡县奸赃吏,宣布宽恩。
上手书赐公曰:「览奏,知湖寇已平。
非卿孜孜忧国,不惮勤劳,谁能宽朕忧?
顾奏到之日,中外欢贺,万口一词,以谓上流既定,则川、陕、荆、襄形势接连,事力增倍。
天其以中兴之功付之卿乎」!
于是公奏遣岳飞之军屯荆襄,图中原,遂率官属吏兵泛洞庭而下。
重湖连年舟楫不通,公舟始行,风日清夷,父老叹息,以为变残贼呻吟之区为和气也。
始,公定议令韩世忠屯承楚,于高邮作家计。
及公出征而廷议中变,公复请去。
上悟,优诏从公初计。
公既两发储嗣之议,至是闻建资善堂,皇子出就傅,喜不自胜,以为当以择师傅为先。
遂具奏,荐起居郎朱震秘阁修撰范冲可任训导之选。
公虽在外,常以内治为忧,每有见辄入奏。
其一谓:「自昔人君命相,与之讲论天下大计,次第而施行之,故日积月累,成效可必。
譬之营室,先度基阯,次定规模,付诸匠者,以责其实。
一有不合,安可轻委?
自建炎以来,陛下选用大臣未知责以何事,而大臣进说于陛下未知何以奉诏。
臣但见一相之入,引进亲旧,报雠复怨,以行其私意而已。
欲望国家之治安,其可得乎」?
其二谓:「祖宗置台谏,本虑夫军民之利害、人才之善恶、官吏之能否庙堂不能尽见而周知,台谏得以风闻而论列。
不幸大臣不得其人,则台谏力争明辨以去之耳。
今乃不然,阴肆揣摩,公为反覆,或伺候人主之意,或密结大臣之私,捃摭细故,以示其公。
人主不可以不察也」。
其三谓:「祖宗时,郎曹之选非累历亲民不以授,自台阁而为守贰者十尝七八,盖使之更历世故,谙晓民情,养成其材,以备任使。
今则不然,事口记者可至言官,弄文采者皆升馆职,日进月迁,骤窃要位。
一居京局,视州县为冗官
故有为大臣而不知民情之休戚、财用之盈虚、军政之始末者,有为侍从而不知州县所宜施行者,况责以任天下大计哉」?
上嘉纳焉。
公自岳、鄂转淮西、东,诸将大议防秋之宜,直至承楚,伪境震动。
上念公久劳于外,遣中使赐手书促归,制除公金紫光禄大夫
公力辞至四五乃许。
特封公母计氏秦国夫人,赐公兄滉紫章服及五品服二人,官公亲属两人。
公以十月十一日至行在,上劳问曰:「卿暑行甚劳,然湖湘群盗既就招抚,以成朕不杀之仁,卿之功也」。
公顿首谢曰:「陛下误知,使当重任,故臣得效愚计」。
上亲书《周易》《否》、《泰》卦以赐焉。
公奏:「自古小人倾陷君子,莫不以朋党为言。
夫君子引其类而进,志在于天下国家而已。
其道同,故其所趋向亦同,曾何朋党之有?
惟小人则不然,更相推引,本图利禄,诡诈之踪,莫可迹究。
或故为小异以弥缝其事,或内外符合以信实其言。
人主于此何所决择而可哉?
则亦在夫原其用心而已矣。
臣尝考《泰》之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而象以为志在外,盖言其志在天下国家,非为身故也。
《否》之初九『拔茅茹以其汇,贞』,而象以为志在君,则君子连类而退,盖将以行善道而未始忘忧国爱君之心焉。
观二爻之义而考其用心,则朋党之论可以不攻而自破矣。
臣又观否泰之理起于人君一心之微,而利害及于天下百姓。
方其一念之正,其画为阳,泰自是而起矣。
一念之不正,其画为阴,否自是而起矣。
然而《泰》之上六,三阴已尽,复变为阳,则小人在外而泰之所由以生焉。
当今时适艰难,民坠涂炭,陛下若能日新其德,正厥心于上,臣知其将可以致泰矣。
异时天道悔祸,幸而康宁,则愿陛下常思其否焉」。
上尝召公独对便殿,问所宜为。
公退奏曰:「臣窃惟二帝皇族远处沙漠,忧愤无聊与夫轻侮受辱,可想而见也,尚忍言之哉!
臣尝屈指计之,如此者盖三千昼夜矣。
虎狼用意,实欲摧折而消磨之也。
虽然,此尚以陛下总师于南耳。
异时或一有差跌,其祸可胜言乎?
今事虽有可为之几,理未有先胜之道。
兵家之事不在交锋援战然后胜负可分,要在得天下之心,则士气百倍,虏叛归服。
虽然,是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心念之间一毫有差,四海共知。
今使天下之人皆曰吾君孝弟之心须臾不忘,寝食之间父兄在念,当思共为陛下雪雠矣。
皆曰吾君之朝君子在位,小人屏去,侍御仆从罔匪正人,谮说不行,邪言不入,市井之谈不闻,道义之益日至,则内外安心,各服其职,而有才智者悉思尽其力矣。
皆曰吾君弃珠玉、绝弄好、轻犬马、贱刀剑,金帛之赏不以予幸,惟以予功,则上下知劝矣。
以至吾君言动举措俱合礼法,至诚不倦,上格于天,则望教化之可行矣。
如是则将帅之心日以壮,士卒之心日以奋,天下百姓之心日以归。
夷狄虽号荒服,然非至若禽兽也。
闻陛下之盛德,知中国之理直,则气折志丧,小大虽异,战必不力,众必不同,则陛下何为而不可成乎?
或有不然,疑似之说毫发著见,天下之人口不敢言而心敢怒。
异日事乖势去,祸乱立作,如覆水之不可救也。
盖隙见于此则心生于彼,不易之道,自古为君之难,非特今日也。
一言之失,一行之非,或失色于人,或失礼于人,或一小人在侧,便足以致祸致难,起戎起兵。
前日明受之变,大逆之徒陈兵阙下,旁引他辞,其监不远也。
为人上者,其可不兢畏戒惧耶」?
其警戒深切如此。
上皆嘉纳,且命公以所见闻置策来上。
公承命条列以进,号《中兴备览》,凡四十一篇。
立国之本,用兵行师之道,君子小人之情状,驾驭将帅之方,均节财用之宜,听言之要,待近习之道,以至既往之得失,郡县之利病,莫不备具。
上深嘉叹,置之坐隅。
六年正月,上谓公曰:「朕每以事几难明,专意精思,或达旦不寐」。
公奏曰:「陛下以多难之际,两宫幽处,一有差失,存亡所系,虑之诚是也。
然臣尝闻之,听杂则易惑,多畏则易移。
以易惑之心行易移之事,终归于无成而已。
是以自昔君人者修己正心,惟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持刚健之志,洪果毅之实,为所当为,曾不它恤。
陛下聪明睿知,灼知古今,苟大义所在,断以力行,夫何往而不济乎?
臣愿万机之暇,保养天和,澄静心气,庶几利害纷来不至疑惑,以福天下,以建中兴」。
公以虏势未衰,而叛臣刘豫复据中原,为谋叵测,不敢皇宁处于朝,奏请亲行边塞,部分诸将,以观机会。
上许焉,即张榜声僭逆之罪,以是月中旬启行。
公谓:「楚汉交兵之际,汉驻兵殽函间,则楚不敢越境而西。
盖大军在前,虽有它岐捷径,敌人畏我之议其后,不敢踰越而深入也。
太原未陷,则粘罕之兵不复济河,亦以此耳。
论者多以前后空阙,虏出它道为忧,曾不议其粮食所自来,师徒所自归。
不然,必环数千里之地尽以兵守之,然后为可安乎」?
既以此告于上,又以此言于同列,惟上深以公言为然。
至江上,会诸帅议事,命韩世忠据承楚以图淮阳,命刘光世屯合淝以招北军,命张俊练兵建康,进屯盱眙,命杨沂中领精兵为后翼佐,命岳飞进屯襄阳以窥中原。
形势既立,国威大振。
上遣使赐公御书《裴度传》以示至意。
公于诸将中尤称韩世忠之忠勇,岳飞之沉鸷,可倚以大事。
世忠楚州时入伪地,叛贼颇聚兵。
世忠渡淮击败之,直引兵至淮阳而还,士气百倍。
上手赐书公曰:「世忠既捷,整军还屯,进退合宜,中外忻悦。
每患世忠发愤直前,奋身不顾,今乃审择利便,不失事机,亦卿指授之方。
卿宜明审虚实,徐为后图,或遣岳飞一窥陈蔡,使贼支吾不暇,以逸待劳」。
时飞母死,扶护葬庐山
公乞御笔敦趣其行,奉诏归屯。
公身任辅相,虽督军在外,朝廷有大差除,不容不预议。
孟庾知枢密院,及高世则节度使,皆不知始末。
具奏,以为如此则臣不当在相位。
上亲笔喻指焉。
公以东南形势莫重建康,实为中兴根本。
且人主居此,则北望中原,常怀愤惕,不敢自暇自逸。
临安僻居一隅,内则易生安肆,外则不足以号召远近,系中原之心。
奏请车驾以秋冬临建康抚三军,以图恢复。
公又渡江遍抚淮上诸屯,属方盛暑,公不惮劳,人人感悦。
时防秋不远,公以方略谕诸帅,大抵先图自守以致其师,而乘几击之。
六月,制加公食邑食实封
时公所遣人自燕山回,知徽宗皇帝不豫,又闻钦宗皇帝所贻虏酋书,奏曰:「臣近得此信,不胜臣子痛切愤激之情。
仰惟陛下处天子之尊,遭父兄之变,圣怀恻怛,勤切于中,固不止坐薪尝胆也。
臣愿陛下至诚刚健,勉强有为,成败利害,在所不恤。
彼藉姑息之论,纳小忠之说者,为一己妻孥计耳。
使天有志于中兴,陛下奋然决为,躬冒矢石,事无不济。
使天无意乎中兴,陛下虽过为计虑,以图一身之安,曾何补于事乎?
但当尽其在我,一听天命而已。
况夫孝弟可以格天,仁厚可以得民,推此心行之,臣见其福,不见其祸也」。
七月,有诏促公入觐。
八月至行在,时张俊军已进屯盱眙三帅鼎立,而岳飞遣兵入伪地,直至蔡州,焚其积聚,时有俘获。
公力建康之行为不可缓,朝论同者极鲜,惟上断然不疑。
车驾以九月一日进发,逮至平江,公又请先往江上。
谍报叛贼刘豫及其侄猊挟虏来寇,公奏虏疲于奔命,决不能悉大众复来,此必皆兵。
公既行,而边遽不一,大将张俊刘光世皆张大贼势,争请益兵,自赵鼎而下,莫不恟惧。
至欲移盱眙之屯,退合淝之师,召岳飞尽以兵东下。
公独以为不然,以书戒光世曰:「贼豫之兵以逆犯顺,若不尽剿,何以立国?
平日亦安用养兵为?
今日之事,有进击无退保」。
杨沂中张俊统制,公令沂中往屯濠梁,且使谓之曰:「上待统制厚,宜及时立大功,取节钺
或有差跌,某不敢私」。
诸将悚惧听命。
公至江上,知来为寇者实刘麟兄弟,封麟淮西王,兵凡六万人。
寇已渡淮南,涉寿春,逼合淝。
公调度既已定矣,而张俊请益兵之书日上,刘光世亦欲引兵退保。
刘豫又令乡兵伪胡服,于河南诸州十百为群,由此间者皆言处处有虏骑。
赵鼎签书枢密院事折彦质惑之,移书抵公至七八,坚欲飞兵速下。
又拟条画项目,乞上亲书付公。
大略欲光世沂中等退师善还,为保江之计,不必守前议。
公奏:「等渡江则无淮南,而长江之险与虏共矣。
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向若叛贼得据淮西,因粮就运,以为家计,江南其可保乎?
陛下其能复遣诸将渡江击贼乎?
淮西之寇,正当合兵掩击,令士气益振,可保必胜。
若一有退意,则大事去矣。
岳飞一动,则襄汉有警,复何所制?
愿陛下勿专制于中,使诸将不敢观望」。
上手书报公曰:「朕近以边防所疑事咨问于卿,今览卿奏,措置方略、审料敌情条理明甚,俾朕释然,无复忧顾。
非卿识虑高远,出人意表,何以臻此」?
是时内则庙堂,外则诸将,人人畏怯,务为退避自全之计。
公远策之忠始终不贰,然握兵在外,间隙易生,向非主上见几之明,不惑群议,则诸将必引而南,大势倾矣。
及奉此诏,异议乃息,而诸将亦始为固守计。
既而贼大张声势于淮东,阻韩世忠承楚之兵不敢进,杨沂中亦以十月四日濠州
公闻光世已舍庐州而南,淮西人情恟动,星夜疾驰至采石,遣谕光世之众曰:「有一人渡江,即斩以徇」。
光世闻公来采石,大恐,即复驻军,与沂中接连相应。
刘猊分麟兵之半来攻沂中是月十日沂中大破猊于藕塘,降杀无遗。
猊仅以身免,麟拔寨遁走,虏获甚众,得粮舟四百馀艘。
于是公奏车驾宜乘时早幸江上,上赐手书曰:「贼豫阻兵,枭雏犯顺,夹淮而阵,侵寿及濠。
卿奖率师徒,分布要害,临敌益壮,仗义直前,箕张翼舒,风驰电扫,遂使凶渠宵遁,同恶自焚,观草木以成兵,委沟壑而不顾。
周瑜赤壁之举,谈笑而成;
谢安淝上之师,指挥而定。
得贤之效,与古何殊?
寤寐忠勤,不忘嘉叹」。
公奏曰:「逆雏远遁,尚稽授首之期;
金寇方强,未见息戈之日。
臣之罪大,何所逃刑?
愿陛下念十年留滞之非,叹双驭还归之晚,傥为民而劳己,当有神以相身。
无使自谋择利之言,得惑至高无私之听」。
又上奏以「贼臣迩者辄入边塞,今虽胜捷,而渠魁遁去,杀戮虽众,亦吾赤子。
致彼操戈而轻犯,由臣武备之弗严。
愿赐显黜,以允公议」。
上深嘉叹焉。
有旨,都督府行官吏、军兵诸色人等备见勤劳,可令张某等第保奏。
公奏:「驰驱尽瘁,职所当然,赏或滥加,士将解体。
乞上保奏战功,庶可旌劝军士」。
又遣内侍赐公古端石砚、笔、墨、刀剑、犀甲,且召公还。
及至平江,随班朝见,上曰:「却贼之功,尽出右相之力」。
于是赵鼎惶惧乞去。
方公未至平江时,等已议回跸临安
公入见之次日,具奏曰:「昨日获闻圣训,惟是车驾进止一事利害至大。
盖天下之事不唱则不起,不为则不成。
今四海之心孰不思恋王室?
虏叛相结,胁之以威,虽有智勇,无由展竭。
三岁之间,赖陛下一再进抚,士气从之而稍振,民心因之而稍回。
正当示之以形势,庶几乎激忠起懦,而三四大帅者,亦不敢怀偷安苟且之心。
夫天下者,陛下之天下也。
陛下不自致力以为之先,臣惧被坚执锐、履危犯险者皆有解体之意。
今日之事,存亡安危所自以分。
六飞傥还,则有识解体,内外离心,日复一日,终以削弱。
异时复欲下巡幸诏书,谁能深信而不疑者?
何哉?
彼知朝廷姑以此为避地之计,实无意于图回天下故也。
论者不过曰万一秋冬有警,车驾难于远避。
夫军旅同心,将士用命,扼淮而战,破敌有馀。
况陛下亲临大江,气当百倍。
苟士不效力,人有离心,陛下虽过自为计,将容足于何地乎?
又不过曰当秋而进,士有战心。
而还,绝彼窥伺。
为此论者,特可纾一时之急,应仓卒之警。
使年年为之,人皆习熟,谓我不竞,当有怨望,难乎其立国矣。
又不过曰贼占上流,顺舟而下,变故不测。
夫襄汉我所有也,贼舟何自而来?
使虏叛事力有馀,果然凌犯,水陆偕进,自上而济,陛下虽深处临安,亦能以乎?
矧惟陛下负四海之重责,有为而未成,天下犹矜怜而归心于陛下;
不为而坐待其尽,其为祸可胜言耶!
要须刚大志气,恢廓度量,以拯救天下为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度事而为,审时而动,先谋自治,利而诱之,致而破之,何难而不可济?
今臣侍陛下以还归,在臣之谋,无所任责,臣亦得计矣。
而为陛下国家计,则为不忠。
是以披心腹、露肝胆,反复一二言之。
惟陛下详教而曲谕焉,庶几君臣之间得尽其道,不贻万世之悔」。
上翻然从公计。
十二月赵鼎出知绍兴府,专委任公。
公谓亲民之官治道所急,而比年以来内重外轻,祖宗之法尽废。
流落于外者终身不获用,经营于内者积岁得美官。
又官于朝者不历民事,利害不明,诏令之行,职事之举,岂能中理?
民多被其害。
遂条具以闻:郡守监司有治状,任满除郎。
郎曹资浅,未经民事之人,秩满除监司郡守
中书省御史台记姓名,回日较其治效,优加擢用。
治民无闻者,与闲慢差遣
馆职未历民事者除通判郡守,殿最如前。
仍乞降诏。
又以灾异奏复贤良方正科,上皆从之。
七年正月,上以公去冬却敌之功,制除特进
公恳辞再四。
先是,十二月以禄令成书加金紫光禄大夫
公辞不得,即求回授兄滉。
至是上谓公曰:「卿每有迁除,辞之甚力,恐于君臣之义有未安也」。
公乃奉命。
蕲州仪曹范埙元帅府牒后1232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靖康之祸,荐绅大夫士未尝不愤惋,于大官贵人无足倚赖,而冗曹稗官犹可与有为也。
赵哲使臣,能以百骑束虏马;
向拱一尉掾,能以培绳批游骑;
傅亮文学,能以义旅造青城
陈淬小校,能先诸将以败虏于南华
韩世忠一制将,能引部将以却虏于南京
至于据神稷、破鹘眼者,乃安邑之士人;
日中碎虏五十壁者,乃石濠之小吏
首渡河以复新、兴者,乃招抚司之属将;
以千八百骑夜刺孛堇者,乃经略司都监
曰孟迪,曰种潜,曰张勉,曰张渐,曰白保,曰李进,皆翘关超距、雷动风从于王庶之檄,异时中兴诸将繇此其选。
使当时得将相大臣有以用之,俾各竭所长,经营河朔,则虏当远伏凉淀之北,而祖宗境土遄归职方矣。
蕲州仪曹范公其一也。
予归自靖,道双流,公之孙子郯诵公自蕲趍济颠末,咸叹世弊俗偷。
方时晏然,位骄禄侈者偃然物上,盗弄人爵,蛊坏士气,胚胎祸机;
一朝溃裂,幸而有怀忠蕴义之士起濡首之厉,然犹扼塞不得亨。
呜呼!
「其车既载,乃弃尔辅」,自古祸乱相寻于无穷者类若此。
曹器远辨纸尾三人乃汪、黄、耿,非宗忠简,此说甚善。
使忠简而在此位也,吾所谓某某者,必有以用之,范公当不至流落秦陕,待张忠献之荐而后受知于思陵也。
后百馀年,临邛魏某歛涕书于下方。
论斩马谡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五、《鹤林集》卷三七
诸葛孔明征蛮,马谡曰:「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其论高矣。
街亭之败,用秦穆宥孟明故事可也。
蜀势日倾,蜀才日少,而乃流涕斩,过矣。
夫法立必诛,而不权以古人八议之仁,此申、韩之所为也。
前辈子房之学出于孔明之学出于申、韩,信矣。
近世如张魏公之斩曲端赵哲,乃效孔明所为,尤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