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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温公神道碑1087年1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三、《苏文忠公全集》卷一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六、《邵氏闻见后录》卷二一、《文章正宗》续集卷五、《诗林广记》后集卷六、《方舆胜览》卷三五、《秘笈新书》卷一二、《文编》卷五八、《文章类选》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七三、《三续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一七、《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四七六、《山右石刻丛编》卷一五、康熙《解州志》卷二、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九、《宋元学案补遗》卷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上即位之三年,朝廷清明,百揆时叙,民安其生,风俗一变。
异时薄夫鄙人,皆洗心易德,务为忠厚,人人自重,耻言人过,中国无事,四夷稽首请命。
惟西羌夏人,叛服不常,怀毒自疑,数入为寇。
上命诸将按兵不战,示以形势,不数月,生致大首领鬼章青宜结阙下。
夏人十数万寇泾原,至镇戎城下,五日无所得,一夕遁去。
而西羌兀征声延以其族万人来降。
黄河始决曹村,既筑灵平,复决小吴,横流五年,朔方骚然,而今岁之积雨弥月,河不大溢,及,水入地益深,有北流赴海复禹旧迹之势。
凡上所欲,不求而获,而其所恶,不麾而去。
天下晓然知天意与上合,庶几复见至治之成,家给人足,刑措不用,如咸平景德间也。
或以问臣:「上与太皇太后安所施设而及此」?
对曰:「在《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孔子曰:『天之所助者,顺也。
人之所助者,信也。
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
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今二圣躬信顺以先天下,而用司马公以致天下士,应是三德矣。
且以臣观之,公,仁人也。
天相之矣」。
「何以知其然也」?
曰:「公以文章名于世,而以忠义自结人主。
朝廷知之可也,四方之人何自知之?
士大夫知之可也,农商走卒何自知之?
中国知之可也,九夷八蛮何自知之?
方其退居于洛,眇然如颜子在陋巷,累然如屈原之在陂泽,其与民相忘也久矣,而名震天下如雷霆,如河汉,如家至而日见之。
闻其名者,虽愚无知如妇人孺子,勇悍难化如军伍夷狄,以至于奸邪小人,虽恶其害己仇而疾之者,莫不歛衽变色,咨嗟太息,或至于流涕也。
元丰之末,臣自登州入朝,过八州以至京师,民知其与公善也,所在数千人,聚而号呼于马首曰:『寄谢司马丞相,慎毋去朝廷,厚自爱以活百姓』。
如是者,盖千馀里不绝。
京师,闻士大夫言,公初入朝,民拥其马,至不得行,卫士见公,擎跽流涕者,不可胜数,公惧而归洛。
辽人、夏人遣使入朝,与吾使至虏中者,虏必问公起居,而辽人敕其边吏曰:『中国相司马矣,慎毋生事开边隙』。
其后公薨,京师之民罢市而往吊,鬻衣以致奠,巷哭以过车者,盖以千万数。
上命户部侍郎赵瞻内侍省押班宗道,护其丧归葬。
等既还,皆言民哭公哀甚,如哭其私亲
四方来会葬者,盖数万人。
岭南封州父老相率致祭,且作佛事以荐公者,其词尤哀。
炷芗于手顶以送公葬者,凡百馀人,而画像以祠公者,天下皆是也。
此岂人力也哉?
天相之也!
匹夫而能动天,亦必有道矣。
非至诚一德,其孰能使之?
《记》曰:『惟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
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
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
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矣』。
《书》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
又曰:『德惟一,动罔不吉。
德二三,动罔不凶』。
或以千金与人而人不喜,或以一言使人而人死之者,诚与不诚故也。
稽天之潦,不能终朝,而一线之溜,可以达石者,一与不一故也。
诚而一,古之圣人不能加毫末于此矣,而况公乎!
故臣论公之德,至于感人心,动天地,巍巍如此,而蔽之以二言,曰诚、曰一」。
公讳光,字君实,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孚之后,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今陕州夏县涑水乡,子孙因家焉。
曾祖讳政,以五代衰乱不仕,赠太子太保
祖讳炫,举进士试秘书省校书郎,终于耀州富平县,赠太子太傅
考讳池,宝元庆历间名臣,终于兵部郎中天章阁待制,赠太师温国公
曾祖妣薛氏,祖妣皇甫氏,妣聂氏,皆封温国太夫人
公始以进士甲科仁宗皇帝,至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始发大议,乞立宗子为后,以安宗宰相韩琦等因其言,遂定大计。
英宗皇帝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
陕西刺义勇为民患,及内侍任守忠奸蠹,乞斩以谢天下,守忠竟以谴死。
又论濮安懿王当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天下韪之。
神宗皇帝,为翰林学士御史中丞
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降,公极论其不可纳,后必为边患,已而果然。
劝帝不受尊号,遂为万世法。
王安石为相,始行青苗、助役、农田水利,谓之新法,公首言其害,以身争之。
当时士大夫不附安石,言新法不便者,皆倚公为重。
帝以公为枢密副使,公以言不行,不受命。
乃以为端明殿学士,出知永兴军,遂以留司御史台提举崇福宫,退居于洛十有五年。
及上即位,太皇太后摄政,起公为门下侍郎,迁正议大夫,遂拜左仆射
公首更诏书以开言路分别邪正,进退其甚者十馀人。
旋罢保甲、保马、市易及诸道新行盐铁茶法,最后遂罢助役、青苗。
方议取士择守令监司以养民,期于富而教之,凛凛乎向至治矣。
而公卧病,以元祐元年九月丙辰朔,薨于位,享年六十八。
太皇太后闻之恸,上亦感涕不已。
时方祀明堂,礼成不贺。
二圣皆临其丧,哭之哀甚,辍视朝。
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谥曰文正
官其亲属十人。
公娶张氏,礼部尚书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国夫人
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为秘书省校书郎
孙二人,、桓皆承奉郎
元祐三年正月辛酉,葬于陕之夏县涑水南原之晁村。
上以御篆表其墓道,曰忠清粹德之碑,而其文以命臣轼。
臣盖尝为公行状,而端明殿学士范镇取以志其墓矣,故其详不复再见,而独论其大槩。
议者徒见上与太皇太后进公之速,用公之尽,而不知神宗皇帝知公之深也。
自士庶人至于卿大夫,相与为宾师朋友,道足以相信,而权不足以相休戚,然犹同己则亲之,异己则疏之,未有闻过而喜,受诲而不怒者也,而况于君臣之间乎?
熙宁中,朝廷政事与公所言无一不相违者,书数十上,皆尽言不讳,盖自敌以下所不能堪,而先帝安受之,非特不怒而已,乃欲以为左右辅弼之臣,至为叙其所著书,读之于迩英阁,不深知公,而能如是乎?
二圣之知公也,知之于既同;
而先帝之知公也,知之于方异。
故臣以先帝为难。
齐神武皇帝寝疾,告其子世宗曰:「侯景专制河南十四年矣,诸将皆莫能敌,惟慕容绍宗可以制之。
我故不贵,留以遗汝」。
唐太宗亦谓高宗:「汝于李绩无恩,我今责出之,汝当授以仆射」。
乃出叠州都督
神武唐太宗,虽未足以比隆先帝,而绍宗,亦非公之流,然古之人君所以为其子孙长计远虑者,类皆如此。
宁其身亡不受知人之名,而使其子孙专享得贤之利。
先帝知公如此,而卒不尽用,安知其意不出于此乎?
臣既书其事,乃拜手稽首而作诗曰:
于皇上帝,子惠我民。
孰堪顾天,惟圣与仁。
圣子受命,如尧之初。
神母诏之,匪亟匪徐。
圣神无心,孰左右之。
民自择相,我兴授之。
其相惟何,太师温公。
公来自西,一马二童
万人环之,如渴赴泉。
孰不见公,莫如我先。
二圣忘己,惟公是式。
公亦无我,惟民是度。
民曰乐哉,既相司马
尔贾于途,我耕于野。
士曰时哉,既用君实
我后子先,时不可失。
公如麟凤,不鸷不搏。
羽毛毕朝,雄狡率服。
为政一年,疾病半之。
功则多矣,百年之思。
知公于异,识公于微。
匪公之思,神考是怀。
天子万年,四夷来同
荐于清庙,神考之功。
省墓祭文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七、《西台集》卷一七
维年月日,孙朝散郎、新差知郑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兼专提举黄河埽岸、护军、借紫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敢昭告于皇高祖太师、高祖妣太夫人,皇曾祖文简令公、皇曾祖妣楚国太夫人,皇祖侍郎、祖妣郡君,皇叔祖侍郎、叔祖妣郡君,皇伯光禄、伯母郡君,皇考银青、妣永嘉郡夫人、妣冯翊郡夫人
某近蒙朝廷牵用,改守奉宁之官。
在涂来观阡垄,恭陈野祭,祗合明灵。
虽入里下车,具存于先训;
而过家上冢,寔赖于国恩。
矧如父母之邦,更此之托。
敢忘惕厉,以坠家声。
尚飨。
郭先生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嵩山文集》卷一七
自古经解之士多而著书之士寡。
扬雄耻与当时章句之徒并而时著《玄》,乃所以明《易》也。
是故学《易》者不可不学《玄》,知《玄》则知《易》矣。
说之高祖太师文元公,自国初为闻人,仕宦极礼乐文章之选。
仁宗即位,始获如请,致仕著书于八十岁之馀。
其书凡三十有四卷,而十卷名之曰《法藏碎金录》,今行于世。
其肯熟读酷好者有二人焉,一曰穷悴之世,为儒不肆其胸臆,禅侣不私于宗派,道人能厌飞鍊者;
其二曰得意方显仕,而中道逆风垂翅,乃惧富贵而恐无以胜忧患者,与夫白首谢事得归,而未有以忘平昔之豪习,而自胜杜门者,必吾祖是书之好也。
若慧林觉海冲老,每举扬是书以勉其学徒。
文潞公奉之终身,笃名理之谈,则未易可必以待之也。
临邛郭先生敏修,早出游中州,与公卿大夫周旋,得是书而三叹息焉。
自谓吾得异人而师之,其语微妙奥密,不若此之璀粲光明,可以众共之也。
先生曰:「夫予之所以生生者,智水不可不崇,而礼火则卑之也。
此卦之所以《既济》也。
其崇其卑,至于效法天地而与乾坤并列,《乾》、《坤》、《泰》、《否》,《既济》、《未济》皆一卦也。
三十辐共一毂,则六十四卦同为一车之辐也。
生死之徒十有三,而《乾》、《坤》之一二、《离》、《坎》之六七,则共为一辐之运万里也。
先穷《易》,明老氏书,常以是说著《神悟》、《隐沦》二书,多论神仙养生事,每恨巴蜀僻陋,不得与上国之礼文,乃以《法藏碎金》委乡人刻之版久矣。
今幸见其著书主人之孙子,晤语如故旧,则吾之所得者多矣」。
说之起拜而谢之曰:「先生何之也」?
先生曰:「吾将自睢阳道襄汉,藏妻孥于临邛之故山。
明年复出,将访子于江湖间」。
说之瞿然,乃未死尚为明年人耶?
临岐复何祝,于先生之言,以送先生行。
九月十一日,国安堂老法华序。
平江府本朝牧守题名记绍兴十五年十月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八三、《吴都文粹》卷三、《吴郡志》卷一一
平江故郡,控带楚越,形势风物,自为一都会。
本朝命守,多一时闻人。
宝文阁直学士王公显道工部侍郎来镇,适当兵火扰攘之后。
前此临治者类急于招集流亡,抚绥彫瘵,未暇尽举其所当为。
显道,曰:「天下今定矣,化行自内始。
相与奉承维持,转成永世之业,实在四方之政」。
于是官隳而废职者,民奸而干令者,一董振之。
凡闾里疾苦,朝闻夕行,异时调度不给,或不得已取于民,皆罢之。
未几,咸信而畏之,上下秩秩有序。
蠹弊刬革,幽枉宣达,府库有馀积,而歛不加广。
益修城池,兴学校,严舍馆,以待宾旅之至。
期年,郡以无事。
先是,高祖太师景德中尝领是邦;
至嘉祐中伯祖侍郎复继之。
显道,百馀年间,王氏之为平江者三,皆有绩在人,士大夫以为美谈。
郡旧有太守题名记,先后迭代,序次惟谨,亡于煨烬。
显道访之久不得,乃更伐石,追修故事,以遗来者,而求文于余,以识其始。
惟善恶之在天下,固不可欺也,未尝无公论,然必待久而后能定。
彼翕翕徇俗,掠取须臾之誉,与所设施,或未能窥其成,而妄意有不满者,徐以占于后,则昭然如黑之与白,其谁敢诬?
今郡为题名记,所在而有,岂是表姓氏、纪岁月而已哉?
抑善者,其传犹未泯,吾得以考;
其不善者,推其所以失,亦足以戒。
各以效其材而成其志,则虽遐方幽远之邦,可使如在辇毂,而况其近者乎?
乃为之书,且以涂之言得于显道者载焉。
绍兴十五年十月望日,观文殿学士右通议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叶梦得记并书。
王子钦归夔子序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五、《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一
王子钦本将家子。
高祖太师兖国公被遇真宗号十节度,兖公其一也。
靖康国破,子钦从两兄避地襄汉閒。
未几,襄汉亦大乱,子钦遇盗,几不脱,尽亡其赀,裸身独行,浮襄江,并衡山,少留桂阳,道袁、吉,遂抵江左
会予得罪南迁,又从予走临川,涉淦水,复繇衡湘路踰桂岭,出象江上。
子钦慷慨有气节,喜读书,尤长于诗。
转徙六七年,不知家存亡,往往纵酒歌呼自遣。
余不嗜酒,亦复欢然竟日,而不知身在客中也。
居久之,蒙恩北归,又携以俱北,至晋陵,从余殆千馀日也。
至是,其兄以书自夔子至,一兄与子钦同时遇盗以没,而子钦之妇与子俱无恙。
夔子在西南,距晋陵五千里,子钦贫无以归,乃飘然徒步而往,一夫荷担以从。
余不能留也,乃举酒属之曰:「大丈夫资逢盛世,当折尺箠笞兵万里外,一取单于
不幸志不就,则捐躯战场,以马革裹尸而归者有之矣;
或驰单车绝大漠,使不测之虏,齧雪餐毡,杖节海上,而其妇已更嫁者有之矣;
或遭遇明主,置诸左右,不幸小人居閒,中以危法,则投畀岭海之陬,侣虫蛇,御魑魅,而不得归者有之矣。
子钦久客不遂而困,垂橐以归。
跋履山川,蒙犯霜露,不为将,不为使,不立于争地,而有兄弟妻子相见之喜。
一日入竟,顾省其家,娇儿稚女天吴紫凤颠倒短褐之上,叫号索饭,问事挽须,在昔人不堪其忧,而子钦阻绝于兵乱六七年之后,一笑团栾,乃可乐也。
然则,子钦去之果而不能留也,岂不宜哉!
钦宗吴敏李邦彦不可用书靖康元年二月 南宋 · 吴若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三朝北盟会编》卷四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三○
二月二十六日太学正吴若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昧死献言皇帝陛下:臣自正月以来,数贡封章,仰干天听,不守愚分,出位妄言,加之事迫情危,辞语抗率,虽受诛殛,理所宜蒙。
而待罪三旬,威命不至,臣知陛下遭艰危之会,贪愚者之一得,容庶人之谤议也。
虽然,陛下有求言之名,未有用言之实;
进贤之志,未有用贤之方,臣稍惑之。
臣诚凡愚,莫测圣志,但私念今天下虽号乏才,然百官有司识虑之过于臣者,何可胜数!
寻臣前日之所谋,质诸众人之公论,以揆始终之事变。
则陛下诚能令大臣去自私之蔽,使疏远者咸得竭其力,参诸公论,择通知民情者缮守备于内,善料虏计者持使节于外,决不至虚张夷狄之势以恐朝廷,愚弄攻守之谋以惑百姓如此之甚,亦未必遽欲割地之请,上贻祖宗之辱也。
又况号令混淆,是非纷乱,名器不慎,赏罚无章,群小漏机而丧师,奸人卖国而射利,遂使兵民发愤排阙,以僭诛戮之权。
朝廷有人,宁使至此?
臣所以敢疑陛下无用言之实,无任贤之方者,谓是而已。
前悔何及,来者尚可改图。
宰相吴敏方文饰奸言,庇邪党罪,以惑陛下,臣实骇此。
臣恐士大夫方附吴敏之炎,莫敢言者。
臣不顾身,为陛下别白言之。
夫疏贱孤陋,姓名不达于朝廷,莫如臣之鄙者;
未信而言,至于四五,不虑后患,莫如臣之戆者。
有一于此,岂能赴功名之会。
今贼退,可以归矣。
舍微禄,耕旧丘,菽水养亲,臣之分也。
而犹徘徊顾恋,不能忘言于陛下者,岂非以陛下之俭可以积财,陛下之仁可以得众,陛下之忧勤可以饬蛊弊,陛下之清慎可以远奸回。
然则,收拾人心,训齐戎旅,恢复土疆,雪祖宗之大耻,不在陛下之时而何时耶?
圣君难逢,志士难合,臣实叹此。
且臣考祖宗之泽,观天人之心,国家宜未有陵迟之祸。
然陛下即位于仓遑之中,日不暇给。
然黜陟未明,纪纲未振,军旅无律,财粟无备,贼本祸根尚存,腰领而腹心之臣如吴敏者,反附下罔上,则陵迟之形见矣。
独在陛下卓然独断,于此数日之内,奋张威柄为如何耳。
何则?
前日扰攘,朝廷或有过举,人必恕陛下初临大政,便履艰危,大臣多误国之馀,左右皆苟全之党,陛下不得已循用之,自然积弊未去。
若夫今日之后,陛下可以一洗豺狼,大芟芜秽,百姓所以期望于陛下者,亦不浅矣。
陛下如尚姑息旧奸,蹈履前辙,是犹汉成帝不能夺王氏之权,徒怪天变之多也。
故自此政有疵颣,民必不恕陛下。
一失民心,内外解体,何以缉理祖宗基业?
臣愿陛下尝胆卧薪,深念于此也。
臣忧愤以来,心志未定,言不能文,其有利害事,恭画如后,所贵乙夜之观,简而易见,伏惟陛下少加察焉。
一、自古人主急于论相,而于今尤为急;
宰相难于称位,而于今尤为难。
臣窃闻陛下之相张邦昌,特因其面折童贯尔。
童贯奴材,罪盈恶著,面折其短,谁不能之?
而陛下以此相邦昌,则论相之术殆疏矣。
陛下又相吴敏
张邦昌器识局促,畏避保身,决不能为陛下整顿颓纲,众人往往能言之,臣不暇论。
至于吴敏,才气必不在张邦昌之下,然士论指为蔡攸死党。
前日建请上皇逊位,及蔡攸父子钩探先旨,计会吴敏坐见土崩之势已成,晚乃结构蔡攸,罢黼就第,审知不能独行其志,可起复哉!
蔡攸首出燕云,论功受赏,起登三事,徐言不便,与李邦彦情罪正同。
以此事君,求脱误国之刑,未见其可。
至于敌兵压境,李邦彦不肯抚率京畿诸郡之民,譬晓祸福,身冒矢石,同致其死,以捍长河;
乃包裹橐囊,津送妻子,诱陛下为避逃之计。
不忠不智,至此之极,而欲以遣李邺为功,良可惊笑!
臣闻割地取赂,金人本谋。
李邺不能逆知其情,折之以辩,拒之以死,但望尘投拜以邀其欢,输款露诚以漏其机,张皇过当以成其策。
李邦彦等软懦,亟为之,冀立朝,庇其宗祸。
臣始未以为信,及见吴敏李邦彦劄子,则信不疑矣。
何以言之?
吴敏李邦彦辅佐上皇,自前岁以来,罢易宰相,更革政事,定山东河北之寇,皆出其力。
此非徒救李邦彦,乃救蔡攸张本也。
又建言遣李邺辈使金人军中,终赖其力。
呜呼!
谓四海不复有知识之士,敢为此言以欺陛下耶!
李邦彦禁从,入政府几年矣。
考其进身,皆不以正见。
政出多门,纪纲败坏,天怨人怒,盗贼繁兴,而方竭四海之力,起燕云之师,曾不能力谏。
不合而去,乃方篾弃典礼,起复以妨贤路。
王黼用事,邦彦政府,令郑望之之徒继往,有敢捐身立异者,例抑不遣行。
初二日之战,李邦彦闻败而喜,故兵民叩阍,以泄其愤。
此乃陛下圣德感民,民愿效死,以除国贼,以昭祖宗之休。
吴敏辄引元魏、高欢事,以劫群臣,以动陛下,是将为宰相而杜言路之兆也。
卫士聚党焚张彝宅,怒其私也。
高欢知士有离心,散财结士。
今兵民伏阙,杀内侍,欲殴宰相者,欣戴陛下也。
虽使高欢复生,民肯忘祖宗之泽,背陛下之圣而从之乎?
以此挤李纲种师道,亦已过矣。
且陈氏贷高欢散财,虽非人臣之所当为,然使齐君能修其政,魏氏能抚其民,田常高欢适为我用。
萧何之得民,曷尝不为汉高之福?
陛下果以百姓之心为心,则因此民怒可以作士气,因此民勇可以振兵威,岂但恢复土疆,抑可鞭笞夷狄。
此真中兴之祥,而吴敏忧之,不知权者也。
古今事固有形同而情异者,卫士聚党,奋其私怒,诚不当纵。
前日兵民叩阍,第以用忠无术,几召乱耳。
如其区区之意,岂不可怜哉!
崇宁以来,防民之口,其溃如此。
使百姓因忠愤而有极刑者,朝廷之人亦有责矣。
吴敏又引王黼之恶,而又不及蔡京,是,而蔡攸召之之故也。
今日之祸,王黼之罪当居蔡京之次。
童贯之窃兵柄,蔡京实纵之,王黼特曲从上皇之欲取燕山耳。
当时王黼能谏,则不为宰相,臣未知宣和廷臣谁是不肯取宰相者。
王黼不为,则今其无如王黼者乎?
吴敏能平心用刑,立正蔡攸父子之罪,民犹未弭其谤。
如顾私恩,废国法,祸未息也。
且自崇宁以来,缙绅非无才智之士,例为蔡京父子、童贯梁师成王黼所污。
耆旧间若徐处仁者,号为勤俭公方,然陛下召之,而士论已諠,其尝以十事乞留蔡京矣。
考其后来大概,徐处仁所长,固不当以此废之。
但士君子立身一败,不为清议所重,决不能大有为于危疑之际者。
苏轼有言:「君子未论其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
诚有是理。
盖使张商英陈瓘今日立朝,所为未必皆是,而士民不敢异辞;
使宣和旧臣秉政在廷,所为未必皆非,而士民竞先兴谤。
陛下以此揆之,则图相之术明矣。
又况上皇还宫,凡为旧臣者,皆有主辱臣死之责,又有进退首尾之嫌。
宰执之间,措身何地?
愿陛下旁求俊彦,天既笃生陛下圣德,必不无一贤相赞助也。
一、道路籍籍,皆言蔡京在上皇时有保护邦本之策,陛下不忘其恩,欲全宥之,且欲用其子孙。
此正今日祸福之几,不可不深论也。
蔡京父子浊乱天下,为鬼为蜮,毁坏祖宗基业,谁不欲食其肉者?
且其父子凶险,而有奸人之才,如在朝,则正人端士必不为陛下用,而轻蹈嗜利者附之以进矣。
如此则民离心于下,陛下孤立于上,此西汉王氏之祸也。
陛下之居储贰,名位系于天下,圣德闻于天下,百姓归心,神明拥护,虽有摇夺之变,天人不从。
蔡京岂是忠良,但度势有不可,不敢异谋尔。
蔡京兄弟子孙享国厚禄,诚有保护之言,不为分外。
凡为天下者,不顾私恩。
丁公,成汉祖者也,汉祖斩之,知其奸也;
魏徵,背唐太宗者也,太宗亲之,知其忠也。
蔡京父子本窥伺上皇,自结免戮之计,非特不忠于陛下,又不忠于上皇。
崇宁之初,首进逢迎之言,荧惑上皇,履霜坚冰,终至蒙尘之祸,则陛下有义不戴天之雠。
今陛下将指奸邪为忠义,弃雠不复,匹夫且不为之,况君天下者乎!
方危疑之时,能传位于陛下,此自上皇之英断,祖宗之威灵。
吴敏既饕天之力以为己功,滥据台鼎,蔡京父子又欲倚此全宗,亦害天下之公义矣,愿陛下图之。
臣闻人主所以砺世磨钝者,名器赏罚也。
缓急之际,财帛或不足于充赏,刀锯或不足以遍刑,尤当谨守名器,以昭劝沮之方。
崇宁以来,金紫饰舆台,公王宠阉宦,有志之士至以名器为辱。
陛下即位,当焦手濡足,以救此风,而顷者愈甚。
奉使李邺郑望之,张皇敌势,卖国谋身,皆列禁省,出使而未有功,悉光华荣显,并玷枢辅
不知朝廷平日养人,何所用之?
一有使令,必先赏赐。
进士雷观等上书,闻擢馆职
刍荛之献言,陛下善而褒之,亦荣于华衮矣,馆职可轻授哉?
祖宗召试馆职之法,抑可弃乎?
陛下亦知前日郎官有使不屈节、死虏廷者,儒生有应募血战、涂草野者否?
使忠魂有知,必愤于此等重赏矣。
康王和戎,本无他策,徒以危疑之际,毅然请行。
厄辱受危,三旬于外,劳则有矣,何功之云?
今赏与太重,前此无闻。
他日张邦昌交地而归,又将待之三公耶?
圣主作事,动思可继。
陛下诚怜康王出入待遇之恩,时使颁锡之数超于诸王,亦足劝矣。
名器不可轻也。
臣愿陛下密谕康王,牢辞此赏,陛下从而许之,君臣两得其美,计之上也。
干冒天威,臣无任昧死云云。
咏史诗 其四十五 周文帝 南宋 · 王十朋
七言绝句 押寒韵
传檄东征贺六浑,亲迎天子入长安
剩栽沙苑千株,长使齐军破胆寒。
丁卯召试馆职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四、《山房集》卷七
善为国者不执理以强势之所难,常顺势以伸理之所易。
理者,公是非也。
势者,实利害也。
公是非固不可泯,实利害尤为可畏。
执不可泯之理而忘甚可畏之势,则安危胜败之大计疏矣。
然则歛众说以救独弊,置已往而善将来,则前日之举非失于执理以强势之所难乎!
今日之救不当顺势以伸理之所易乎!
晋元帝宋文帝或尅期进发而不果行,或悉师再举而不克捷,桓温谢玄驰逐经略而不遂,非名不正而辞不顺也,以不接之声势而当重大,以浅效之规模而支深入,以分裂之偏隅而欲混并,其理则是而其势则难矣。
高祖不报平城之围,太宗修结颉利之好,祖逖之通使石勒澶渊之许盟契丹,非志不足而气不锐也,士卒之罢极者可以休养,资实之衰耗者得以振赡,边鄙之绎骚者赖以敉辑,其势既顺,其理亦易矣。
然而天下之势,动之易而收之难。
方其未动也则不当开,及其既开也则不易收。
以为业已开矣,但当奋张以求济,不应中止而示怯者,已失于强其所难矣。
以为当收矣,玩纵以安舒,隳沮而单弱,则亦未达其所谓易焉。
盖致易之理内必有以固其本,外必有以弭其争。
严卫其四隅,厚植其遮障,所以固本也。
遵养于时晦,申合其盟好,所以弭争也。
争端弭而后民之力可以息,本圉固而后敌之情不敢骄。
民得息则我之国不耸,敌不骄则彼之谋自消。
如此则易之理斯近矣。
今以其势之难也,已沮而复骄,欲息而旋起。
虽无果锐必为之意,终怀趑趄欲动之心。
此非真知难者也。
不思祸心之包藏者未可必,塞徼之疏略者不足恃,相与束手以待行人,不及十旬又将盛秋焉。
此非善图易者也,苟安而已矣。
嗟夫!
事巨敌强而持尝试之见,用苟安之策,几何而不为其所窥耶?
今公私交弊,氛祲未清,兵法乘虚,理先救本。
故战决难用而守则可知,曷若尽置前日之所难而亟图今日之所易乎?
夫推舟以行陆,人知其劳矣;
治丝以愈棼,则其绪尤多焉。
夫惟知者不昧利而轻发,勇者不容瞬而能收,起而图之,如遏横溃,如拯焦灼,惜日阴以戒戎作,重民劳以俟后图,起精神于畏詟,弭陵突于披猖,而后今日之事可得而论矣。
夫西北以骑乘为能,东南以步卒为长。
孙权东不得市骏辽东,西不得致骑于川秦,考韩当程普一军之所有不过三五十骑而止,则几于一用步卒舟师以立国矣。
况彼以蓟北之劲足焱驰而电逝,我以广蜀之下乘并驱而争骛。
卒有驰突不前,则至于自为躏践,此知兵者所以欲以步而当骑也。
然古法置阵必为两拒,而匈奴包敌特善诱兵,乃暗合焉。
盖骑之难制也久矣,且以劲弩而洞重铠,敌未有以制我也。
至其设锐阵以相当,张鸟翼而旁射,则我始无以当之矣。
故以车圜其营,则步可用,是卫青之法也。
以车而卫步,以弩而护车,则步可用,是李陵之事也。
以车而为营,列植以自固,则步可用,隋之御达头可汗以鹿角为方阵是也。
又有本诸阵法,取其简便者,步亦可用,苏定方令步卒攒槊自卫、浑瑊设抢垒为营是也。
今将易之以轻车与,或以淮地浅狭而陈涛斜之事不可袭矣。
将仿鹿角之制与,或以为此非取胜之兵,杨素之战固已撤而不用矣。
将止用彊弩以当之与,而或以为弩镞迟而敌骑迅,昔刘裕之北伐,朱超石之百弩常不能制魏骑之薄营矣。
独有比枪而卫弩,中兴诸将犹有习闻旧法而长于用步者。
然今之军制夫岂无之,恐亦未足为制敌之良算也。
盖制兵之短长在技艺,而料敌之机便在觇候。
古者师行则前茅而虑无,师止则捉生以为导。
李靖之论乡导,必知敌济寇来之早晚,而宇文泰之用间,使之衣敌衣而历敌阵。
彼皆先悉于敌情,故能乘机而应变。
自外侮深侵,敌帐非远。
若精其伺谍,出其不意,于其道狭骑蹙之地,前惊后齧之所,尽死一战,亦可得志。
自觇候不明,方其雨雪狼狈,解鞍纵辔,丐宿于田父,我不知击其归。
及其攻围日久,将卒怀家,刍秣不继,我亦不敢袭其去。
不能用之于机便,则骑步均为冥行,何必以步为优哉!
盖今步卒之可用者,独可用之于凭垒而已。
夫凭垒而不败,以有郛垣之可恃尔,未可望之以奔突也。
且其怒心勇气,未闻将战而裂眦;
而靡旗乱辙,不免闻鼓而失胆。
自非警以严诛,方且狃于怖敌。
故今日且当以城守为先,其次则以舟师为卫。
若夫讨论鱼丽、鹅鹳之阵法,求合圆方曲锐之地形,而欲以步当骑,则当训阅练习而用可也。
夫兵有必以众克者,亦有以寡胜者。
昔城濮之赋,七百乘而已,其后鞍之战则已增,至平丘则又大增。
然至于四千乘,欲以无道行之,而诸侯之服于晋者衰焉。
况强敌盈骄,非初兴比。
彼以佥刷而彊民,虽众而其杂难用;
此以教士而御敌,虽寡而其整足当。
且与其冗多则易溃,岂如精少而有纪?
此言兵者所以急于以少而击众也。
然羌寇三万,冯奉世必欲以四万人当之;
滑台之役,沈庆之以五千人独救,辞以兵少轻往无益也。
夫众之不可已也久矣,且使先据胜地,用吾长技,以南兵一当北兵之三,我未遽不敌也。
至于裹创力战,更进迭出,以南兵三而支北兵之十,则我始惫矣。
故掩其间道,冲其方虚,如李绩以数千而袭碛石,曹公潜行而倾乌巢,则寡可用,是出奇之策也。
伺其尘起,击其阵动,若谢玄因其众乱而济师,韦孝宽乘敌小却而取胜,则寡可用,是伺间之策也。
其次则伏戎于莽,阻隘而邀,若慕容垂隐千兵于深涧于谨匿轻骑于丛薄,则寡亦可用,是据险设伏之策也。
今将用出奇之策与,则敌坚而未易入,入而无后援,则何以返?
陈庆之跳身独返之事可监也,而可冒进哉!
将用伺间之策与,则敌诈而名谲,谲而有不审,则堕其计,是栾枝曳柴阳遁之事可戒也,而可轻袭哉!
独有据险设伏,鼓儳而出,则恐关隘崎岖之地,陂湖洳沮之中,鸷匿而狙击,必能以一而殪十。
边隘遥阔,蹊隧纵横,一所纵漏,便见侵轶,亦岂足为却敌之大计哉!
盖敌之进退系粮之赢缩,而不系其众之少多。
陆抗决堰以阻运,则羊祜虽来而决无成;
苏峻之入,郗鉴故断粮道而制之,则温峤深以为然。
此皆深见夫兵势,是以不畏其鸱张。
今敌以众大为轻兵,以厮养贰正卒,其所赍持,终朝可待。
若扼其津要,抄其积聚,深沟固垒,野无所掠,纵能复出肆扰,亦必歛退遁巡。
然曩者寇犯清河,晨济桴筏,缠系浮梁,既苦于兵力不加,而不毁荡其粮舰。
迨其深入吾地,驴驮负载,复困于闭营拒守,而不暇出邀其刍车。
夫不能梗其糇粮,则虽众且未足以决胜,而况能用寡哉!
故今之所谓用寡,独有昼则扬兵,夜出斫营而已。
夫斫营而捷,仅足以挠其寨栅,未能为轻重也。
况敌方出没淮漘,规图雄据,使其家基牢固,则尚烦胜算驱攘。
故今日且当厚集其师以待之,速图召募以益之。
若夫求批亢捣虚之法,讲经足利兵之制,而欲以少击众,则当迟之法立诛必而后使之可也。
夫省馈莫如营屯,因屯可以实基。
孔明恨粮少而不伸,始因杂耕而谋久驻,营屯之利其来久矣。
然近地之屯易,而并边之田难。
武帝置田官于朔方矣,充国留屯于金城矣,当时幕南无匈奴湟中少羌寇,故其屯易。
枣祗田于许下矣,邓艾田于陈项之间矣,夫魏之边面在合肥,陈项为内郡,汝许乃都邑也,皆非兵冲,则其屯亦易。
羊祜田于襄阳陆抗兵在江陵,几于南矣。
然两垒交兵,皆先约日,不为掩袭,屯亦非难。
今包占宽赊未易尽取,而川原虚旷冲突无常,将踵卫人之迹开芍陂之屯与,则今之安丰烽燧之郊也。
将袭曩年之旧复柘皋之屯与,则今之巢县羽檄之林也。
故招辑流庸,省简戍逻,议者以屯为急;
而忧其抄略,惧其奔散,议者复以屯为难。
然而民之避逃者,不可使久无所凭也;
田之荒莱者,不患后无以偿也。
冒绝障之地、捐耕犁之费而规耕殖,于今诚难矣;
就近江之郡、择绝险之处而置堡聚,或尚可用焉。
昔魏人田于皖城吕蒙忧其一熟则难制,尽死力而除之者,盖皖城魏之所必争,于其必争之所而开垦焉,则必不容于成立矣。
祖逖或一处得十馀部,或一堡得数百人,随其大小以置邬,而石勒为之歛戍焉。
盖邬聚之所不备,于其不备之所而经理焉,庶其易于鸠聚矣。
既使亲子弟督耕,而又伪相抄略以明其未附,是兵力寡弱亦未能固也。
既使丁夫战于外,老弱穫于内,或有急速,不免烧谷而逃,是防捍未设亦未能保也。
之置邬长也,有流人,有归附。
李矩郭默皆流徙之渠帅,皆取之,是非得部曲之豪杰亦不能统也。
之于邻敌也,阴为疽食浸淫而阳与交通互市,由此而后公私始获丰赡,是非与之和终亦未能就也。
故有重兵要遮则可屯,有藩篱固护则可屯,狙诈作使则可屯,息兵数年则可屯。
有此四者,则保淮之至计也。
夫敌长于野战,我工于城守
刘贶严尤为未详,谓秦人筑长城为中策。
城之为利,自古然矣。
三国六朝城守,有今日两淮之边面。
昔魏之重镇在合淝,孙氏既夹濡须而立坞矣,又堤东兴以遏东湖,又堰涂塘以塞北道。
然总之不过于合淝巢县之左右,力遏魏人之东而已。
魏不能过濡须一步,则建邺可以奠枕,故孙氏之为守易。
东晋未全失山东,宋犹有彭城,故自晋至宋皆以寿阳为重。
魏寇少至,则淮泗诸郡坚守以待救援,大至则发民而归寿阳
寿阳不陷,则魏兵虽深入垂,终忧援兵之突至,又况前有彭城,故为守易。
齐既择人以守寿阳,又有朐山在其东,故守亦非难。
今敌出汴口则盱眙重,由盱眙则天长棘矣。
出涡口则濠梁重,由濠梁滁阳、六合棘矣。
出颍口则安丰重,由安丰则合淝、历阳棘矣。
是以古者重镇当前,敌不敢蓦越。
顷虽四镇固守而未能遏深侵,今若求为不败之计则必当守,求为必守之计则皆当城
故凡敌所过郡,议者以为板筑皆不可缓,而欲于某县作垒以蔽庐,于某所立壁以援山阳
然百堵皆作,万杵并举,穷民之力,趣办难矣。
盖地有当捍患而宜速建筑者,力有未暇及而当且缮治者。
青涧左可以致河东,右可为延安之捍。
种世衡知其为障塞之冲也,故身犯矢石而卒城之。
太原城大而役难兴,贼未至则先自困。
李光弼知其役不易举也,作堑数万增垒而已。
世衡之事当用于要会之地,而临淮之法可祖为补葺之规。
择今控扼之最切者,程土物,计斤板,燃脂力作,昼夜不息,则不可筑者,不至于后时矣。
傅联其疏罅,增培其卑薄,环之以沟堑,益之以楼橹,则未及尽治者,亦可以支敌矣。
此门户之急,而非可以空谈置者也。
若以为费大而不赡,则李光进之修受降裴度之城淮西,皆师老粮匮覆竭不继之时也,岂必有余力哉!
以为期迫而无及,则杨朝晟三城以二旬,郭崇韬新城以六日,皆穷边疏恶四面拒战之时也,岂常得从容哉!
李绦有言:「财用尽更来,事一失难追」。
此时务之至急者也。
虽然,知其所以攻则得其所以守。
缚楼至天,吹唇动地,百道齐攻,肉薄而登,今敌之攻不及矣。
然昨者樵采不给而去,今谋出没矣。
昨者攻具犹未办,近者临冲渐集矣。
负户而汲,穴地而处,苦战至于六旬,土落不过数十,今我之时亦不逮此矣。
然昨者我虽闭壁,时亦挠劫,今敌知所堤备矣。
昨者彼虽逼垒,时去复来,今谋必又巧矣。
故警逻不懈则可守,储峙有余则可守,众心成城则可守,将不骄盈则可守。
合此五者,则贤于长城矣。
夫古人制官而后用民,后世用民而后议官
世谓用兵则必先省官者,盖亦后世之论尔。
管子之治齐,为士者几,为大夫者几,凡食于齐国者,无有一人之滥也。
故其兵车徜徉天下,未尝告乏焉。
岂其所以治官者,即其所以强兵耶?
故爵不踰德也,禄必酬勋也,事必称食也,未有不如此先治其国而能用其人者也。
韩非子疾治国不务任贤,返举浮淫之蠹,加之功实上。
韩子未知古人所以为国也,而必出浮虚之蠹,而后用介胄之士,盖略近焉。
吴起相楚,捐不急之官,废公族之疏远者,而后平百粤,却三晋。
商鞅孝公定令,无功者虽贵而无芬华,秦人行之,卒蹶六国焉。
然后知国未有不趋于实而能强,官未有浮于事而能实也。
惟实故强,故其国无事则民力富,有事则兵食饶,此所谓先制官而后用民者此也。
后世上下日趋于奢广矣,其名器惟恐不轻,其恩泽惟恐不厚,其饩廪惟恐不丰。
凡所以习天下于汰侈者,既相与为安利矣。
故其国无事则耗蠹而无艺,有急则乏匮而不充。
是以自唐以来皆因用兵调度不给,而李吉甫杨绾始思省官清吏以救之,所谓因用民而后议官者此也。
夫天下本不可有幸位也,有幸位则民力不纾;
不可有滥予也,有滥予则劳民不劝。
民力不纾,加之以师旅,则国用蹙;
劳民不劝,用之于战阵,则爵列穷。
是以古有用武之国,亦有无事之世。
约官职,责名实,黜尸素,简不肖,国虽小而尊严朴重,是用武之国也。
流品众,甄叙广,朝以备官为美,人以充位为能,国虽大而贪欲盈厌,是安平无事之世也。
夫安平无事者,不可用之于有事。
而真欲有事于四方者,朝会不敢华,亲戚无私授,后庭无罗绮,金玉散之戎士,而后其兵始出焉。
今黄金玉带充牣于无功之室,浆酒藿肉澜翻于苍头之家,举凡盈溢宽赊之事,洋洋然,济济然,与一世共之,而兵用焉。
得非以安平无事之规模而趋艰难用武之事功耶?
故欲节约之,裁省之,则上惮于伤恩而不忍夺,下忧于贾憎而不敢言。
虽拿兵不解,供馈不给,而执事者犹以为毋动。
盖制国之本末所从来久矣,而非一旦之罪也。
呜呼!
如此而欲耀威外侮,肃清大憝,难哉!
夫朝有变色之言,则士有攘袂之勇。
主上一日出令曰:名器太滥,员阙太增,取凡宫省禁掖之恩赏裁其半,勋臣贵戚之俸赐裁其半;
又取祠宫庙岳闲居待次创置之员,郡国名色之俸,一日而尽罢之,约以事平而别议。
大臣宰执又从而遵承于下,凡有挟而来者,皆一切绝勿使进,则岂惟可以丰财,于激昂兴起战士之气多矣。
魏武无功望施,分毫不予。
秦苻坚王猛之子曰:「丞相托卿以十具耕牛为田,不闻为卿求位」。
呜呼,为国如此,兵有不强而财有不裕乎!
今官无纪极,人有觎心,所谓不稼取禾者以此得之,而竭筋力展勤效者亦以此赏之。
夫物不并锐,力不两周,愚恐不用汉光并官省职之典,不可以持久矣。
昔晋以淝水用兵,遂诏九亲供给、百官廪俸,权可减半,役费非军国事并皆停省。
本朝宝元初年则议冗费,逮庆历以后则及恩赐矣。
若曰所得几何,毋庸遽速。
夫怨谤以示弱于海内,则是终于盈溢宽赊而已,况敢论兵强哉!
夫古无汰兵之事而有蒐练之法,后世谓古人民无非兵者非也。
子玉治兵,鞭七人,贯三人耳。
盖当时所谓寓兵于农者,约其卒乘之数,寓之于田役之中尔。
及其将用之,则有简稽焉,有蒐狩焉,未必皆可以即戎也。
自汉以后则无法度矣,直料民取之而已。
陆逊部伍三部,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兵数万。
惟不养兵,故强则用之,弱则舍之,无所不利焉。
唐自中世始养兵,故兵少不免于募,兵冗复不可去。
五代周世宗及我艺祖以能大饬威律,区分健懦,兵少而国遂强。
今骑卒之骄惰者不可战,新收之短怯者不能战,不亟汰之,国何赖焉?
然今之疲惰十而一二焉,可汰也。
今不止于十而二三,几于十而四五矣。
夫十而四五,是可汰者几半也。
夫汰其半能使兵力强无害也,汰其半不免兵益少,则共骇矣。
盖古者虽配民为兵,其实多力之虎士、禽敌之枭俊则必取之奇杰材豪之中,而非闾阎窭人弱丁之所能有也。
故古之英雄欲振其军声者,必先自治其不常有之兵,而后不藉夫常蓄之士。
夫不常有之兵为我用,则疲惰者不择而自去矣。
曹操之兵非强也,许褚为之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其人皆淮蔡间所畏惮侠客武士,故曹得之而兵强。
谢玄之兵非强也,刘牢之为募劲勇,何谦之徒皆以骁猛应选,号北府兵,能百战百胜,敌人畏之,故谢玄得之而兵强。
齐高欢之初起,兵亦非强也。
高敖曹兄弟为之自练乡曲部里,得东方老等三千人。
当时以敖曹项籍,而其左右亦无不一当百者。
高欢得之,兵又强焉。
夫此三人以能先得夫不常有之兵,使之征伐四克,无藉于所素蓄之卒,故其去留多寡皆不能为轻重。
今天下知兵之不足用矣,而未有能收拾奇才壮士,异其军号,选练校试出于正卒之上者也。
约计两淮襄汉之兵折伤彫耗,分布不敷,又欲从而汰之。
夫愈汰则愈精,智者之所共知也。
愈精则愈少,人情之所未喻也。
使吾朝汰而夕有以益之,犹可以及事也。
朝汰而夕有缓急焉,而其兵未及补,则不几于无兵之可用乎?
夫无兵之可用,孰若有兵而尚可训励哉!
河东军骄,李克用曰:「今四方皆重赏募士,我若急之,彼且散矣。
俟天下稍平,当请治之」。
克用斯言近姑息矣,要之亦有见焉。
夫势急则计生。
今何不重设赏格,亟募四方之伉勇耶?
得伉勇二三万人自为训练,不相参杂,则今之兵中庸者可变化,其怯下者直斥之无畏矣。
不然,则州兵已发而复归者,且当四集以为声援;
沿江之团结而复散者,所宜联合以严捍防。
兵非不堪擐带者皆无庸弃焉,训而用之可也。
夫此六者,其目也;
议论难一,其纲也。
虽然,亦岂难知哉?
盖大义者,立天下之训也;
至仁者,得天下之本也。
无大义,则何以建立人极?
无至仁,何以迓续天命?
然有以兼爱夫生灵,则祖宗之雠耻不患无时而不能洗也;
有以休息其烦劳,则士习之偷惰不患无时而不能振也。
盖养其民而俟时,则仁立而义在其中;
徇其名而亡实,则仁失而义无所据矣。
故其要在弭争而固本,其势则戒于舍易而求难。
若夫究极其取舍之原,而欲不差其难易之辨,则在于三者而已。
一曰操术欲定,二曰求助欲广,三曰授任欲明。
何谓操术欲定?
凡欲经略大计,要须先定此心,且前日所以履危蹈难若不获已而为之者何耶?
得非不忍王业之仄陋,冀凭国威以雪积憾耶!
今日既已陈师鞠旅若不可已而欲已者又何耶?
夫亦以屈于时制于力,不容不斟酌进退以息民耶。
夫此心终始一出于为国为民,则功固不可有矜大之色,不效亦不必过有歉然不满也。
盖歉然而感悟,则必引前而监后;
歉然而惩创,则或恐用后以偿前。
引前而监后,则进德之基也;
用后以偿前,则多事之根也。
元昊之役,范仲淹不欲出兵,韩公琦欲大出兵,于是大将违令而好水无功。
是役也,范公仲淹固守观衅于计为长,韩公琦不堪元昊之凭陵,独决策以当之,于是勇过范仲淹矣。
韩公琦所以大过人者,乃在不求必胜以塞好水之责,而能翻然共守以就仲淹之持重,此其所以卒服夏人也。
颜子,大贤也。
孔子不称其无过,称其不贰过。
盖过则一尔,以为非过也而求二焉,则并为贰矣。
王公安石诋流俗而法先民,考其言行不合者寡矣。
然新法卒流患于后世者,失于固而不回也。
况兵,重事也。
虽一胜一负,所失相当,然彼之失亡者未见,而我之创残者共知矣。
既竭国力而为之,而显效未睹焉,于心能不慊然乎?
邓禹之贤犹以疲兵徼胜,以诸葛亮犹不能禁昭烈之东行。
本救一失,乃成二过。
迹其所以,皆由慊然者为之。
不知益之班师振旅,但知义理之当然,初不以为戚戚也。
夫欲弘济艰难,必须有以对越上下。
欲求对越上下,莫若推爱民之心而捐胜物之忿。
且日者边未撤警,西陲事作,虽螗螂怒臂以干资斧,然未易以折箠定也。
曾不三旬,凶渠授首。
已而地奋鸣霆,天垂甘霔,穑事有望,旱势顿苏,不终朝间,人心闿怿。
夫此非无故而然也,意者吾君臣之间必有严恭祗惧不复佳兵之意,是以一念感召,天人协应。
夫使常存是心,则何兵不弭?
何事不成?
夫人心所同谓之顺动,动而不顺则祗悔从之。
且今日用兵之骚动,与绍兴遏敌之久长然。
绍兴而主和,虽小人以为耻。
处今日而言战,虽君子以为非。
人心所同,天意可测,况复所在震摇,莫有固志。
甚者三百年所无之事,忽见于勋家世将之门。
今其幸已歼殄,然此非小故也。
夫人之智力岂无不及天之仁爱,乌可使穷哉!
今内修保捍之备,外揽权宜之策。
请和而敌不敢桀,则我不失其故步;
和而敌不渝盟,则我得蓄其余力。
一念之烈,南北息肩,则可以动天,而况于人乎!
若曰:「敌实非强,我难遽弱。
只如南北,岂待通和」?
此至言也。
薳启疆有言:苟有其备,何故不可?
但恐议论起仆,转更差移,依凭空旷,坐縻岁月,倏忽防秋,胜负无常,国有兵事,三年不解,忧不在边尔。
且夫南北未易混一也,长江未易飞渡也。
敌不复和,亦将何为?
然宁使力有余而惜许和之早,无使力不足而恨议和之迟。
自古惟汉和番,不闻番和汉。
此虽外国之言,然汉高帝唐太宗皆甘为之,是切不可待之以不足畏而姑付之相持。
相持之日久,难之中又有难焉,则计不纾矣。
既盟之后,主上朝听昼访,广求民瘼,抚疮痍,集流散,恤孤逮寡,优农重谷,勿使琬圭之使驰而疆候弛,鼙鼓之声息而歌颂兴。
君臣上下当持此心,如临渊谷,如事上帝,则国命延永,主势尊安,华夏辑睦,顾不美哉!
何谓求助未广?
夫势转急则思之当益精,患既深则虑之当益至,咨询不遍则无以察议论之偏,图揆未周则无以得事情之实。
昔费袆往救汉中,于时羽檄交驰,人马严驾,袆与来敏围棋自若。
曰:「君信可人,必能办贼」。
观袆所为,亦何异于谢安
虞喜着论,以为君子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袆当大敌,不宜示己有余。
乃知作事虽以静镇为先,静镇必以广谋为本。
今庙胜潜运,庸庶难窥。
若采负薪之谋,则尚多恤纬之虑。
且西土既平,敌气慑夺,和固可必矣。
或谓筑室反耕,奸谋虽沮,彼方愤愧,和或未可知。
天时将热,所余逋寇驱之诚易矣。
或谓堙堑周严,郛闬重闭,既非翳行窃步所能入,复恐以小害大而妨于和。
汉东残弊,兵将孤怯,形候蹙弱。
或谓向去御寇,尚可寒心。
某郡糗粮当及时而峙积,某所薪刍当先期而计置。
旌擢统帅,恩固优矣。
或谓士卒赏缓,他时警息,尤欲使人津遣流庸,费固多矣。
或谓已去复来,委厄捐弃不绝于路。
淮东之漕运近者水浅舟涸而民重扰,江东之给馈苦于地广民稀而人惮行,以至斥堠不明,失亡隐蔽,楼舰重迟,铠仗不全。
凡此多端,独视难周,独听难遍。
窃谓事之勤劳,本为国家,所当四辟公门,无恶下问;
并集良规,以广忠益。
庶几覆塞上通,轻重中节,而喜虚务诞之说不得进矣。
今告猷弗遍于群下,任责独在于庙堂。
庙堂非无并包翕受之意,谦虚尽物之诚,以为几谋不密则未免害成,作事张皇则人情先扰,是以一切独运于身而以静镇之。
士大夫幸其不闻不知也,于是习为模棱,以蕲省事,相顾以目,相示以意而不敢言,道路不察,以为上下熙熙,不以为忧,则又浅矣。
庙堂既已独运于身,旰食忘疲,困于力之有限也,于是文书之颁授,案牍之施行,其势必有所归,道路不察,以为胥吏得预于其间,则又诬矣。
要之士大夫未尽谙边琐,然终有忠厚之助,胥吏岂无晓畅事情,当预防其干紊之源,涓涓不塞。
近事未远,可不戒哉!
何谓授任未明?
夫文武一道也。
不知起于何代何人,分为二事,离而并行,因使搢绅不知兵,兵亦不属之儒者。
夫分而不合,故不经履练亦不能知。
近代惟杜黄裳裴度能用兵。
黄裳自擢第即主郭汾阳留务大将李怀光已頫首受事。
故当刘辟之讨、动中机会。
裴度自为小官,即佐幕府
元和七年知制诰宣慰魏博,又五年始出讨蔡。
盖始终周旋其间,方建大将旗鼓。
本朝自西事起,夏竦泾原范雍环庆,最号晓练疆事,皆不能当。
已而始身任之。
然当时吕公夷简当国,欧、富、张公方平任论议,文公彦博庞公籍皆有重望,尹公洙、田公况又佐翼其间,所谓本朝第一等人无不聚在西陲也,而仅克支吾。
武昭不素,文德有余,积靡使然。
向微诸公悉力共守,岂特关中惊震而已!
且兵,合变之事也。
儒者所得而学者,有制之兵,可用于守而已。
今寇深于曩日,而谋杂于两端,规模未定,更代徒劳,得非当守之时,未免歆羡于战狃和之说,遂并与守而忘之与。
夫未能守则乌可战?
守不固则何以和?
曷若以守为本,以和为权,置战于不可轻用,使人皆得以效其智能耶!
今纷纷去来,几于临敌而易帅;
晷刻有限,坐视单弱而莫之为,何以为一旦之备哉?
夫操持定则趋舍不惑,求助广则事情不蔽,授任明则措画有所,舍一难而就百易,何惮而不为?
嗟乎!
共此戚休,如一舟然,往者无及,来者犹可为也。
方靖康敌退之后,海内倾耳以听修戎,意以为必无食顷之暇也,而所见矛盾,各执一偏。
征兵者以和为非,议和者以守为无益,相持未决,而太原之围终不解也,兵翔河上终不悟也。
然则前日之事虽殊绝,今日之举可不监乎!
夫所贵于干将镆铘者,谓其能立断也。
若旷日历久,则为失机矣。
今机未尽而力可施焉,毋诡所难成,毋玩所易迈,毋倚所无备,亟图耆定,保乂皇家,其犹有及乎?
《诗》曰:「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易》曰:「断可识矣,焉用终日」。
孟子》曰:「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夫终夜以思之,不待旦而行之,事其有不济乎?
愚超躐多士,获奉试言之对。
惟当世之务,窾言无实,高论近名,伏念累日,莫识其衷。
窃惟振国之谊,无若尽言为忠。
矧逢侧席急闻之,岂责狂斐献言之僭?
故不揆其愚而卒列之,惟执事裁赦。
庆显忠寺记 南宋 · 郑清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七
恭惟皇上以不世出之姿,怃亿万斯年之运。
体元居正,洪济大业,系绍乎艺祖
励精听断,兢业时几,治法乎孝宗
如大明当天,照临九有。
方其函曜旸谷,则羲仲寅宾之功,有不可得而泯者。
粤惟我宁考享国日长,深念厥绍,乃命相臣史卫忠献王选建周宗,以后沂邸,式固磐石,用弼我丕丕基。
赵公希言英掾西府,身任其事,以引以翼,厥勋茂焉。
若时初潜,仁孝之德日闻,阴有以系天下之望。
宁皇凭几之际,亲挈神器,授之圣哲。
薄海内外,罔不欣戴,帝业之固,泰山而四维之。
于是时,公不及见,此玉音所以语近弼,而重惜之也。
既乃修我来功,追念旧德,特赠公宣奉大夫待制龙图阁
犹以为未称也,再赠资政殿大学士,视仪政府,敕太常□□廷议,易名宗宪。
表章舄奕,有曰:「忠存宗社,功继前修」。
绍兴初,孝皇鞠于禁中,公之高祖太师惠襄靖王实闿,其专有大功于帝室,前后如出一揆。
于戏盛哉!
公之子与即吉以廷评召,赐朝便殿,圣颜为之感动,幸哉!
有子足慰母心,天诏抚劳至矣。
丞郎试郡安吉,将峻用,而以宜春郡夫人忧去。
上念之,夺情旨屡下,辞愈力。
既祥即命召,以才业益简上知。
辙还法从,班亚枢近,三尹神皋,倚用莫与比。
连四疏祈省泷阡,诏自端明资政,侍经帷,领史局,勉其留。
疏五上,以殿学士奉京祠而归,躬致禭典墓下。
时公已赠太傅宜春郡夫人赠齐国夫人
追荣荐宠,贲于林丘,人皆艳诧之,亦孰知佳城天畀,吉兆孔夙,有非人力所能与者。
始,公之谋葬其亲,陟崔嵬度隰原,足跰肤酸,遐观幽讨,卜不食。
厥既得卜,实惟明堂岙,距城一舍而近,乃鄞某氏甫竁,疑弗用,全以归之,若有待鬼谷之祠效灵,齐贤之梦是践。
既葬而封,咸曰美哉斯丘也。
公寖华显,念亲深切,以白云名山卓庵焉。
尝于仪曹钱唐废院,额曰「宝庆」,将寺其庵,而公赍志往矣。
龙飞改元宝庆,与寺名若合符节,噫,亦异哉!
资政君笃于恭先,裂善亩赡荐严费,且揭善庆正规,振冢旁之贫无告者,丧不克举者,所以思孝广慈也。
归自京邑,将有以遂先志,不足于赀,乃悉出平时赉予,鸠工度材,上又赐缗钱万以相役。
寺成,不侈不陋,规制絜以密。
朔望展墓,徘徊顾瞻不忍去者,敬敕备矣。
寺膺天育瑞霞之冲,游方者所憩,会以执政恩,请□□□朝,得瑞岩山之开善崇庆骫大比丘,兼析其徒以来,分千斛供伊蒲,鲸鱼鼓钟,铿鍧镗鞳于浮岚软翠之际,浮屠迭至,□□如归。
今寺额曰「宝庆显忠」,上亲御翰墨书「宝庆道场」四大字以赐。
公虽不及身见云龙风虎之盛,而九重眷怀益深,恩徽奎画,照垂天壤。
公游箕尾间,亦必喜动色。
资政君一日请为之记,余谢不敏,则绪请益勤。
思昔太傅公相与过从,资政君又联事政省,其可以辞?
乃最其凡而语之曰:国之将兴,必有世德之臣,厚施而不食其报,然后其子孙能与太平守文之主共天下之福。
富哉!
苏文忠公三槐堂之辞乎!
忠宪以太支之秀缵襄靖之功,寅宾出日,寿我宋无疆惟休,宜享有丰报。
而位不满其德,宰木既拱,荣事贲濡,视荫满地者,固远过之。
休应既验于前,流泽必衍于后。
庆显忠,当与我国家相为无极,不占有孚矣。
积善之家有庆,以孝事君则忠。
资政君所以祗若先训者在是,世世子孙尚谨旃哉!
按:同治鄞县志》卷六八,光绪三年刻本。
皇弟太师武康军节度使判大宗正事荣王与芮故高祖太师秦国公子奭追封周王赐谥元肃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二
朕隆《棣华》之友爱,加厚于天伦;
念《葛藟》之本根,皆原于祖训。
发百年之潜德,节一惠以追荣。
具官某故高祖具官某,恂恂族党之间,肃肃闺门之际。
虽高才不试,世但知公子之贤;
然阴骘尤多,里素有善人之誉。
积此馀庆,施于后昆。
朕因览班书,参稽汉事。
交与彭祖,易名彼得其一偏;
王视古人,较德此为于全美。
有如英爽,无愧褒崇(《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二。)
元肃:「肃」字原误入正文之首,今改正。
赵子奭之谥号不载诸史,或以本文原题为据,以为单谥「元」,实误,此由本文末语可證。
其语云「交与彭祖,易名彼得其一偏」,盖指楚王刘交卒谥「元」、赵王刘彭祖卒谥「敬肃」也,合二者之谥而为「元肃」,故曰「此为于全美」也。
二王事见《汉书》本传。
与芮故高祖太师秦国公子奭追封周王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二
朕加厚天伦,追荣先德。
以世家而论人才,自古已然;
如水木之有本原,其来远矣。
英爽虽九京之隔,褒崇极一字之封
具官某故高祖具官某,禀大雅不群之资,生太平无事之际。
萧然衡泌,壮图未展于风云;
修于家庭,素行见推于月旦。
果上穹之福善,庆奕叶之生贤。
傥非侈茅土之恩,何以慰棣华之志。
噫!
惟乃四世祖,亦朕属籍之亲;
其以大邑周,为王赐履之国。
可。
书事七首 其三 宋 · 时少章
七言绝句 押元韵
特地今年主恩,储胥百万给诸屯。
张彝自向河南死,怀朔惊翻贺六浑
范宽秦川 金 · 麻九畴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三 地理类
山水人传范家笔,画史推尊为第一。
朅来因看秦川图,天下丹青能事毕。
大山岩岩如国君,小山郁郁如陪臣。
大石盘盘社与稷,小石落落士与民。
一山一形似争长,一石一态如布军。
想君胸中有全秦,见鐻削鐻鐻乃真。
掌上长安近于日,千树万树生青春。
忆昔岐山凤皇语,葱葱柞棫沾新雨。
昆夷束手密须降,不见功勋见歌舞。
黄金铸牛西入僰,五丁云栈通中国。
骊山宫阙九天高,六处孱王走衔璧。
不信诗书信法家,关东半被鱼书惑。
尽卷图籍亦大好,五十年凶都一埽。
章邯董翳举如毛,沐猴冠金陵道
北原兵自天而下,汉室倾颓如解瓦。
祁山六出纵无功,渭水犹堪饮君马。
螭蟠老将骨未朽,草附那能济阳九。
技痒投鞭抵岁星,归来鹿死何人手。
神武空矜贺六浑,投机常落周人后。
竟令冯翊软沙边,东风一夜吹新柳
侵寻皂角相料理,抛掷龙津汴水
鹢头过处巳非隋,不觉晋阳人姓
华清高宴戛宫梧,舞马如何护两都。
纵得青骡还蜀道,肉得沙场白骨无。
兴亡自取不足吁,可怜神州为盗区
贪徵往古山川事,忘却题诗赏画图。
野兴 明 · 郑善夫
七言律诗 押东韵 出处:少谷集卷七
龙首桥南湖水北,幽居细拟辋川中。
青霞返照流孤榻,白鸟卑栖并一丛。
弄筏取鲂随稚子,接觞争席任邻翁。
年来混迹渔樵下,剩有铜鞮伯氏风。
乐府变十章 其四 石头变 明 · 王世贞
百鹙能击鹰,百蚁能齧虫。
石头众儿郎,晨起各汹汹。
劲足扶老拳,立蹴肥司农
可怜肥司农,七尺气如虹
小如一孤雏,引脰悬高空。
挦扯大司马,蒲伏中山公
鹄立群公卿,鼠窜血肉中。
九日不解甲,十日不开营。
金帛捆载来,坊市无人行。
黄纸诏书下,朝鼓何瞳瞳。
尽赦诸军罪,追夺司农名。
司农归,儿女泣吞声。
诸军欢呼散,大酒肥羊羹
杀人不抵偿,不追首事踪。
司马不削官,中山不削封。
扬扬众公卿,还复休其官。
弱者饿欲死,强者醉詈天。
时无贺六浑,焉知散财结少年。
从菅涔抵偏头关(菅涔即汾水源。或作管涔,误。) 明末清初 · 阎尔梅
七言律诗 押元韵 出处:白耷山人诗集卷二十三
菅涔岭下考汾源,处处边城闭北门。
千百峰峦多是土,两三窑穴各成村。
山童剑赐刘元海,天柱兵归贺六浑
试看河西深雪里,毛房列住吉囊刘渊得神剑于菅山,即此。天柱,尔朱荣爵号。贺六浑高欢小名。吉囊,即顺义王俺答兄,今住牧河套者皆其后。)
保德 明末清初 · 阎尔梅
七言律诗 押元韵 出处:白耷山人诗集卷三十补编
往读《赵世家》,武灵掠地至楼烦、林胡,心窃壮之,而不识其形胜。康熙辛亥保德,始知其为林胡。黄河直扫城下,隔岸皆秦之疆域,去河套匪远矣。因与艮思社翁踏雪城头,四望郊界,叹古人不可复作也。遂括其大意而咏之如此。时十二月之初七日
崇冈断壑匝城根,兽角崩摧半不存。
瘠土桑麻才四里,荒街瓦砾仅三门
涔川剑赐刘元海,冀镇兵兴贺六浑
抵掌医闾山下客,边关往事夜深论。
夏初临 天龙寺是高欢避暑宫旧址 清 · 朱彝尊
贺六浑来,主三军队,壶关王气曾分。
人说当年。
离宫筑向云根。
烧烟一片氤氲,想香姜古瓦犹存。
琵琶何处?
听残剌勒,销尽英魂。

霜应自去,青雀空飞,画楼十二冰井无痕。
春风袅娜,依然芳草罗裙。
驱马斜阳,到鸣钟佛火黄昏。
伴残僧千山万山,凉月松门。
邺台怀古 其四 辛亥 清 · 陈维崧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出处:湖海楼诗集卷五
丞相高欢渤海王,数传龙子尽披猖。
谁誇建业生莲步,自有贫儿卖酒坊高纬密作堂侧作贫儿村,躬为市令,令贵妃卖酒。)
仁寿千门包第宅,韩陵片石砻文章。
小怜妆洗原难竟,不许齐师陷晋阳(右高齐。)
念奴娇 邺中怀古 清 · 陈维崧
 押词韵第三部
滏阳南去,望邺城一带,逼人愁思。
记得群雄争割据,健者曹家吉利
公子䌽毫,佳人绣瓦,快意当如是。
漳河呜咽,至今犹染红泪。

犹忆秋夏读书,春冬射猎,泥水谯南地。
转眼寒烟萦战垒,耿耿还留霸气。
贺六浑来,韩擒虎去,苑树都如
论人成败,世间何限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