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择相当以天下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四、《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闻论相系之人主,而择相当以天下。故宰相者,天下之选也。选不以天下而用于一人之私意,所相非所任,所任非所相,而天下之心必有所不服矣。舜之举皋陶,汤之举伊尹,所以必选于众,而不仁者自远也。陛下登大位今七年,勤于论相,数置而亟免者已七八辈,岂陛下所乐为哉?意者论相之初,择之不审也。以陛下之圣则天纵,以陛下之智勇则天锡,以陛下之所立规摹则天授,群臣何敢望清光万分之一,而敢冒当辅相之位?故泯默就职,奉行文书,尚皇皇然鳃鳃然,有不胜任之忧,其欲求免于谴诃亦难矣。舜之相皋陶,汤之相伊尹,方册所载,一君一相之间,道与气合,礼与情备,上下相须,欢欣交通,无形迹疑忌之嫌,治功之成,高出千古。岂有他哉?以圣贤明良之会相侔而不相远也。荀卿论人主之道,有曰「身能相能者王」,其相须盖如此。昔魏武侯与群臣谋事,群臣不能及,罢朝有喜色。吴起谏以楚庄王之言曰「世不绝圣,国不乏贤,今寡人与群臣谋事,而群臣不及」,有「楚国殆矣」之叹。至唐太宗与臣僚论事,有不出太宗意者,太宗退而忧之。景德之间,真宗与陈尧叟更论前代求治之君,盖尝举其事以相为戒也。如臣不才,视近岁数辈相有不能企而及者多矣。学不足以自信,明不足以自防,一身之孤不足以自保,而欲使臣辅陛下天之所纵、所锡、所授者,求其能审国是、断国论、强国势、立功立事,以副陛下简拔之意,臣虽甚愚,自知其不可也。臣愿陛下举舜、汤所以选者,思楚庄王、唐太宗之所忧者,法真宗皇帝君臣所以相戒者,旁求非常之才,以应非常之运,择之于未用之前,信之于既用之后。使之议论天下之事,陛下虚心而察纳之;使之负荷天下之责,陛下端己而责成之。论议负荷,不歧为二,而是非自定,利害自明,重轻之势不分,毁誉乱真之祸不作,则治功必进,治效必成,四海之大惟陛下意所欲为,而实非臣之所能也。改命更择,以幸天下,臣敢以死请,伏惟财幸。
言医人入仕之路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二之四一(第三册第二八八○页)
医人入仕之路三:有试补,有荫补,有荐补。今独试补之法废,恐庶民习医者无进取之望,不复读医书。且局生请给,岁不过四千缗,国用司省之过矣。
乞差提点纲马驿程官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三之一一七(第四册第三三三二页)
据都大茶马司申,自减罢提点纲马驿程官后,所发马纲在路弊端百出,委于马政有害,不敢尽复。内乞差二员,一员自成都府至兴元府,一员自兴元府至汉阳军,令提点驿程,仍乞许从本司踏逐申宣抚司差辟。欲望降旨施行。
论明良交感惟信与诚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伏蒙圣恩,颁赐御笔,曲示腹心之眷。臣下拜感藏之馀,窃惟陛下以天锡之智勇、天授之规摹方略,如臣至愚,何敢望清光之万分!然出入周行,七年于此,仰窥陛下营经四方之远图终始惟一,臣有以卜知上天畀付大勋大业、开亿万年无穷之基者,固自默定矣。然天下之事有败有成,而众人之谋有失有得,得失之间而成败遂分,甚可惧也。臣尝观自古明良之会,精神交感于一堂之上,而言意相通于万微之表,惟信与诚而已。诚则不变,信则不疑。不疑则无间言之可入,不变则无异论之可移。勋业之集,盖本于此,载籍所传可考也。陛下秉诚信一德,方将以真情推布于下,臣尝四顾其身,惟有只影,虽使之处至危之地而行至难之事,亦何敢不坚其诚信,倾尽肺腑,勉图于一得,觊事之或成,以效后日之报乎?感天荷圣,不能自已,并及其卷卷之忠,伏乞睿照。
论得一之理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四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闻圣人与天同功,天不变其道而万物化,圣人不变其道而万民顺。天非有心于化物也,物化于一气之周流;圣人非有心于顺民也,民顺于一德之终始。盖不变则常,常则久,久则安,自然之理也。古之圣人图回天下,持心以一,虑治以终,不忽其所可轻,不矜其所以得,御其情以求可慎之事,因其事以防或纵之情,亹亹绎绎,纯而不已。其在《书》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夫德至于日新而不变者,以其一也。有万之众,尚有不顺其治哉?恭惟陛下得一之妙,见于始终,日用之际,臣请有以明之。拨乱反正,既得天矣,而不忘于寅畏;解娆除苛,既安民矣,而不忘于焦劳;立政立事,既法祖宗矣,而不忘于继述。三十馀年之间,勤于己而佚于人,俭于国而丰于天下,凡务损以自克之道无不用其至,薄海内外,孰不归仁?呜呼,盛哉!然而天下之事,一日而万变;天下之人,一心而百伪。变则有害正之基,伪则有乱真之渐,安危治忽所由分也。故虞舜之惟几,商汤之慎终,周成王之持盈,其保治之术汲汲如此。臣愚欲望陛下坚守常道,益怀永图,凡一虑之萌,一事之作,必畏天,必安民,必法祖宗,则君德不二,治理如一,亿万年之洪业永永无穷矣。臣不胜犬马爱君之诚,惟陛下留神省察。
谢赐御书汉崔寔政论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伏蒙圣恩,特遣中使赐臣御书汉崔寔《政论》,既表出其要,申之以大哉之王言,曰:「寔之说切中今世士大夫之病,有会于朕心,因书此为赐,且见朕修政救弊不敢怠忽之意。卿亦宜广朕意,以风励卿士大夫」。臣下拜伏读,感慨奋厉。深惟陛下之心,以公生明,故于人之情伪无不见;以古鉴今,故于时之蠹弊无不革。翰墨游戏之间,日月其照而风霜其严也。顾臣愚闇浅软,不足以仰承大赐,然臣之皇皇鳃鳃,有感于寔之说岁月久矣。意者陛下亦悯臣之孤忠,迹臣之素履,而忧臣日堕于掎夺摈弃之间,故隆此异恩,委曲训导,使之两目开明,一心安舒,迄能有所建立,以报不凡之遇乎!寔不幸生于桓、灵之季,徒能托之空言,千岁之后,乃有取于英睿之主,寔固幸矣。而臣亲逢于今日,其为幸又何止相十百相千万也!虽然,寔之忧谓寡不敌众,犹能困稷契之复存,如臣么微,方漂流出没于惊风怒浪中,其欲自勉自策,以一力而障百川,臣之愚亦自知其必不可也。盖尝究观寔之论,乃归之以人主师五帝,式三王,弃苟全之政,蹈稽古之踪,伏维陛下之全德著焉。又曰选稷契为佐,伊周为辅,不然则多为累而已。臣久妨贤路,亦惟陛下旁求而更图之,不胜大愿。
论德仁功利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八月戊申,吏部侍郎王之奇、太子詹事陈良翰、权礼部侍郎周必大诣政事堂,以所被赐宸翰示臣。臣既得仰观陛下有取于唐之太宗与其臣魏徵德仁功利之说,默而深思,窃有感焉。后八日丙辰,奏事后殿,陛下不以臣愚,宣谕以宸翰赐臣之奇等之意,且曲垂清问。臣尝冒昧言:「唐太宗起兵太原,攘群盗,取孤隋,不数年间自匹夫而为天子,无寸土而有天下,大功虽成而惭德为多。既即位十有六年矣,乃以身所躬行四者之优劣而问徵,是太宗于平生心所不足者惄焉而有慊也。臣窃妄论,陛下承累圣之丕基,应重光之休运,中原之土地吾所固有也,非修德修仁何以致维新之命?中原之生灵吾所固有也,非修德修仁何以启来归之心?且今日创业、守文,中兴之责,陛下实兼之,视太宗起太原时用一切之术不可同年而语矣。陛下自即大位今十年,汲汲皇皇于仁德功利四者之说,非不廑且至也,要在兼修而并用,持之以久,乃见效尔。盖美成在久,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此圣贤不易之言也。然德仁之责在己,功利之责在人,亦不可不察」。陛下欣然,既嘉纳之,后四日庚申,特命中使以之奇等奏牍宣示臣,臣深惟陛下圣意,岂亦有取于臣前日之奏而欲毕其说乎?臣之奏曰:「德仁之责在己者,谓非人君之躬行不可也。然邪正有机,作辍有时,内外有间,又非得弼亮弥缝之臣如魏徵十渐之谏,则太宗安得为唐之明君也」?臣之奏又曰:「功利之责在人,谓非人臣身任之不可也。然人有知愚,事有难易,用有疑信,又非得聪明英睿之君如太宗御臣之方,则房、杜、英、卫安得为有唐之名臣也」?天下之事一日而万变,天下之人一心而百伪,一政令之发曾未见于端绪,而群议论者已纷然四起。凡所以为德仁之害功利之贼者,不知其几何人也!譬人之身,主本自固,不幸而有疾病,必访之良医,医者察脉视色,得其病之原,酌以虚实之宜,按古方书而用药焉。适问疾者满前,共议其方书。某人指某药曰:此甚热也,法当去之;某人又指某药曰,此甚寒也,法当去之。死生利害之说杂陈,主病者或不之察而两从之,遂失古方书用药之意,病者服之而精神日以损,筋力日以惫,乡之议药者又皆归咎于医者之庸而更择焉。医之可择者有限,而药之杂议者无穷,主病者又终不能有所明辨,而欲求病者之安全,岂至理也哉?虽然,德仁者,国之大本也;功利者,本立而末必举之效也。非明良相逢,圣贤相合,心胆相照,治乱安危相一,又安能去其害与贼,辨其本与末,以收吾德仁功利之效也?今陛下亲御翰墨,叹功利之未成,企德仁之高致,慨然有取于异代之臣,将以其言为龟鉴,此则宰臣非才之罪也。臣尝观魏武侯与群臣论事,群臣不能及,罢朝有喜色。吴起谏以楚庄王之言,曰「世不绝圣,国不乏贤,今寡人与群臣谋事,而群臣不及」,有「楚国殆矣」之叹。至唐太宗与臣僚论事,有不出太宗意者,太宗退而忧之。景德间,真宗皇帝与陈尧叟更论前代求治之君,尝举其事以为戒。臣愿陛下致察于此而储思焉。虽然,进退百官,亦宰相之责也。相非其人,一身孤立,不足以自保,有如臣者,何敢去取人材,求尽得英杰不群者为陛下用也?今日之急务莫急于论相,臣愿陛下改图而更命之,必旁求非常之人,以应非常之运。择之于未用之前,信之于既用之后,不使议论负荷者歧而为二,则是非自定,利害自明,重轻相扼之势不分,毁誉乱真之祸不作,君宰之间,道与气合,体与情俱,聚精会神于德仁功利之用,次第而施行之,万事将无不理。举天下之大,惟陛下意之所欲为,而实非臣之所能也。臣久衰之年,已病之身,心知其不可久于位,勤勤恳恳,觊陛下蚤择真才,付以相事,盖屡矣。荀卿论人主之道,有曰「身能相能者王」,其相须盖如此。臣乞骸之章,继此而上,臣非为一己进退之私也,毣毣之忠,诚为宗社大计,惟陛下留神于臣之说,天下幸甚。
论尽去蠹国害治之事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闻国势有强弱,人心有向背,而天下之理有顺逆。理之顺,人心之所向也,势虽弱而可以强。故有以百里之地而兴王,一旅之众拨乱世而反之正者,能用吾之顺以应彼之逆而已。彼以其虐,吾则应之以宽;彼以其奢,吾则应之以俭;彼黩于货利,吾则应之以无欲;彼穷其力役,吾则应之以不扰。一顺一逆之间而向背自分,四海之大可使一心也。世之人以斧析薪,以锥凿石,可以必克矣,然不得其理,则斧可缺,薪不可破,锥可折,石不可凿。而谓虏挟强势,用逆理,可得志于天下,振古未有也。臣观今日之势,天所以相陛下者甚厚,而陛下所以答天之休者无不用其至。臣敢以今岁所亲见者粗言之。罢驼坊之冗费,减甲库之杂务,禁诸军之重役,细至于美瓜之献却而不纳,道路欢传,以至感泣。臣愚犹欲望陛下广运兹德,缘其类而推之,凡冗费如驼坊者,杂务如甲库者,诸军之弊有大于重役者,外廷之献又有甚于美瓜者,愿陛下必罢必禁,以次而施行之。蠹国害治之事已尽矣,尚忧其未尽;宅中图大之虑可休矣,尚勤而勿休。一号令之行,焕然有以起天下之心而作其气。臣将见四方万里之外,莫不丕应傒志,而势有所激则弱者忘其所以为弱,而强者失其所以为强,恢复之功,日月可冀,尚何逆虏窥伺之忧哉?里语曰:「盗欲入人之室,主人觉之,则盗无自而入矣」。此言虽小,可以喻大。毣毣孤忠,惟陛下幸择。
奏论用人久任利害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四
皇帝御选德殿,命臣俊卿、臣允文、臣克家入奏事已,乃赐坐从容论今日治道。上顾谓臣等用人必当其才,必久其任,其效乃著,臣等对各有指。臣某昧死奏:「诚如陛下圣训,然自古才难,知而用之亦难。惟公其选则才无不当,久其任则职无不举,虞舜氏命官置牧之意,具载于书,其严如此」。上曰:「良是」。命臣等各述所对,将刻之屏障,君臣交修,垂永永戒。臣等拜手退,敬推原本始,上称明诏。臣观《舜典》八百一十二言,命官之序,周悉重复。皋陶以刑,契以教,夷夔以礼乐,禹则播九州,告水功,各司一职,不相乱也。三年而考其绩,九年而黜陟之。水土平,刑政举,庶功毕奏。考其当时选用之际,上则为之堲谗说难任人,下则往哉钦哉,济济相逊,不求责于力分之外,不苟简于授受之初。其选公,故能当其才而可久其任,庶政惟和,万邦以穆。叔季而降,君臣之间非不知此,至分职任事,率背此而驰,抑亦有繇也哉。授者无委能之意,受之者有偷合之心,或才不才之并处而媢忌生,或君子小人之参用而机谋胜。一王尊之,贤佞不察于爱憎;两曾参之,是非亦失于疑似。甚者朋邪丑正,险陂害成,溺于亲昵而用其偏,压以权势而防其进。风尚既薄,人伪益滋,阴植党与而伺候短长,巧出语言而变乱白黑。私谒日胜,公道日暧。用之无适当之才,任之无可久之效。此自古及今害治之大者,危亡之相寻,可畏可惧而不可不察也。且羿非射则无术,秋舍弈则无艺,仓、扁弃医则无活人之功,盖执一而求,与百俱废矣。故武王之治,位事惟能;孔子之言,使人以器。如因其能,随其器,久任而责成之,失之者亦鲜矣。昔在庆历,枢密副使臣弼上言,欲辑三朝典故文字编成一书,寘在二府,俾为模范,因乾德任官之诏为之释曰:「先朝台省之任,必取才望相当能称其职者,以三年为满,所以人无躁进之心,官有宿守之业。近者除授数月即迁,人知速去,官无成绩,奔竞之风由此而甚」。呜呼,弼诚知治体者也!臣不佞,窃于今日有感于斯言。臣某谨书。
论荐辟勿取多才及虚名之士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窃谓士以多才起当世之名,亦以虚名起斯民之祸,不可不察也。盖士倚其才发而为文章,为语言,为政事,莫不粲然可观,耸然可听,井井然皆可用。而学之不深,养之不厚,以文章名者流而为轻浮,以言语名者流而为巧伪,以政事名者流而为苛刻。朋比狎习,知贾其道而不知所以守道,知充其欲而不知所以窒欲,凡一云为,务在求合希进。而上之人亦循其文章、语言、政事之名,荐之用之,而不察轻浮、巧伪、苛刻之祸其民者至深至隐也。臣尝观太宗皇帝诏书,有云「士大夫浮薄者多,宜行戒励」;又云「如斯巧伪,必寘严刑」;又云「惠爱临民,乃可书为劳绩」。丁宁训告之意,皆所以救其敝而作成之。故端拱、淳化之间,士皆以敦重诚悫仁厚为本,胥效胥劝,跻时雍和,几与唐虞三代同风。臣愚欲望陛下明诏中外,大有以清其源,自监司守臣一章之荐,一阙之辟,推而上之,至于朝廷,凡士以文章进者必抑其轻浮,以言语进者必黜其巧伪,以政事进者必去其苛刻,而陛下于陟降之际,时出动化之方而用之。臣以为不数年间,士皆去其恶习,以就成材,可以任重而致远,得时得位,必流为百姓盛福。祖宗基图所以深根固蒂者,无切于此。惟陛下留神省察。
论预岁荐者必赴都堂审察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窃惟陛下以浚哲上圣之姿,抚太平中兴之运。伏自亲揽权纲以来,用一公道顿八纮而奄有之。臣以为公道之在天下,犹人身之有元气也。元气固于内,而使一手足或废折于外,岂不亦甚可惜哉!蜀去朝廷万里,陛下忧其民之失业而人材之或遗也,凡郡守之有治效,既诏帅臣监司荐之,因其荐而迁秩,得贴职擢为监司者有矣。县令之有治效,又诏帅臣监司郡守荐之,因其荐而为大藩通判、诸台幕属者有矣。尚虑德意之未孚,天下之材未众建也,并诏诸路帅臣监司明荐之,为郡太守而不次擢用者有矣。是三者,陛下之心一于民也。然而被荐之人或狃于势力而得之,或牵于私昵而得之,或嬖于亲朋僚属而得之,故昏耄者废事,贪鄙者黩货,残暴不恤者虐刑,偃然恃其知己当本道之权,无复忌惮,而民益病矣。善论议者谓陛下以公道付帅臣、监司、郡守,而帅臣、监司、郡守不以公道报陛下也,臣实愤之。臣愚欲望睿慈下臣章有司,参立定制,以革其敝。凡人材之预岁荐者,必使随奏赴都堂审察。如所荐得人,然后以今所立之格,自监司至幕府,随其才而用之。间有卓异之才,大臣又因得以闻于陛下而显擢之。苟所荐非人,坐其罔上之罚。如此,则授受之间不敢有所私,而公道行于四方,真才实能,在位在服,元元赤子,咸得以被仁天子爱育惠怀之意矣。
论诸军弓弩宜分月拍试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比奉圣旨,同员琦拍试诸军。臣遵依御札,凡人马器甲,一一尽躬亲呈阅,节次增入队之兵及五千馀人。臣又尝念荆鄂两军皆精锐可用,惟是从来习学弓弩大段灭裂。盖自去年十月后不住督责,至今来拍试,升起斗力者已五千馀人。其七斗、八斗弓力既不能以及远,又不足以破甲,又次等枪手占数颇多,臣亦已选摘,并令改习劲弩,共得六千人,合旧管强弩手并臣所募神劲弩手可及万五千人,而强弓手不与焉。假以旬岁,长兵之利,何战不克?盖虏之所长者铁骑,官军之所不敌;中国之所长者劲弩,虏兵之所甚畏也。识者惜此两军积年不留意于此。臣已面谕新习弩手人,自今分月拍试,时以银币激犒之,务令斗力增加,踏放精熟,以待陛下恢复进讨之用。臣已具细数附员琦进呈外,今先以总数别具劄子奏知,伏乞睿照。
论教荆鄂两军先足弓弩手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四
臣准三省枢密院劄子,坐王彦劄子,乞将荆鄂两军人数,教枪手四分,弓、弩手各三分。臣即将去年冬至今二月节次改拨教习之数纽计,见今枪手已不及四分,弓、弩手各及三分以上,仍每人各教用短枪,已于员琦回日开具奏知讫。臣窃详王彦所陈,谓禦虏骑冲突莫如强弓劲弩,委合今日事宜。止缘未曾算计改拨见今教习之人,以致分数多寡,却有差互。今来更不须别有加损,且依旧人数教阅,务令斗力增加,以备战用。如将来有挽踏不进、斗力低小之人,却令改作枪手,以足四分之数。臣已将两军见教三色人分数比较多寡,别具劄子进呈,仍行下两军施行外,伏乞睿照。
请以宣谕司招军例物钱下四川打造衣甲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奉圣旨,检照臣今年四月劄子,乞以宣谕司招军例物钱下四川诸州打造衣甲,应付宣抚司团结陕西弓箭手使用,劄臣照会。圣德昭明,圣虑洪远,采臣末议,特赐施行。岂独除治戎器,以收恢复之功,而至仁函覆,不忍使新附之民赤身以冒矢石,心诚所被,天人交归。全陕之众,闻风效顺,戴恩效死,必有甚于前日。契勘臣五月初元奏,系备坐吴璘所乞。臣之言曰:「若年岁之间造得一二万副,则璘军前可得精兵一二万人之用」。今朝廷所行,虽多节文,尚载年岁间之语而立限止一月,立赏又厚。虽出朝廷措置,以副边方之急,臣恐期会急促,州县因缘希赏生事。伏望睿慈下宣谕司别行措置,依臣元奏施行。伏候睿旨。
论赵良辅自治策为今日先务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臣伏奉宸翰,以赵良辅、叶衡劄子曲垂宣示,眷注至厚,伏用感惧。臣观所奏论古今用兵之势与虏中盛衰成败之机,曲折隐微,颇识其要,甚有可取,诚如圣训。至其所论「今日诸将多有庸懦衰老之人,虚占兵权,心骄气满,惟恋富贵,万一用兵,岂能危身为朝廷了事」?臣揆以所闻所见,其说尤得今日弊端。累日而思,于自治之策诚为先务。且以三衙一小事易晓易行者略言之。三衙之兵,自六十以上至七十八九岁几一万人。人之月给约以二十千,则岁费二百馀万缗。以财为不惜犹可也,虚占兵额,闇误指准,若一旦求为力战之用可乎?此盖因具兵籍年甲,乃能得此一事尔,如弱者、幼者、病之痼废者、籍之虚冒者,皆未得而窥测计算也。倘主兵官不屈于富贵,果有志百战百胜之功,亦岂肯因循度日于军政之易晓易行者,不自修饬之至于如此乎?古之名将不忍委曲弥缝,偷目前之安,必思勉策忧勤,图后日之用者,无他,以其根于忠与智故也。若无忠与智,于事之小者尚不能少自著见,事之大者又可知矣。臣之至愚,因良辅之言窃有所感慨。伏惟皇明所照,尽得良辅言意之表,更加圣虑于三衙之近,使凡所谓军实者悉无所欺隐,则大江而上,抵于汉蜀,一军一屯,孰不警惕悔惧,各新其图,各新其务,以奔走陛下之号令而趋事赴功乎?近者不理,一有诞谩,则远者怠而无所不至,亦人情之常,不可不察也。良辅又欲陛下多方求才,不以品类,必用度外之人,虽几于自谋,然兼收远取,积以岁时,未必无所得。或以谓若于枢密院创一科目,专以储中原人材,或取其器识,或考其议论,或验其勇力艺能之类,涵养而作成之,缓急之用,必有可观者。况因减吏员之禄而用之于此,于有司岁计一无所伤损也。亦乞自睿意采良辅之说而裁酌之。良辅劄子二件,谨复进入。所有叶衡看详许子中茶引年限,推原政和四年、八年所立法,虽与今引面所载贩茶半年一季之限文意各明,事不相戾,欲俟措置有定议,别具奏呈。伏乞睿照。
论差东路兵帅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七
臣准御前降到金字牌子递,伏蒙圣恩,赐臣御笔,以「某人虽乏智略,亦是宿将,颇有名望,比之东路帅差胜耳,不知可以代某人否,专俟奏来」。诏旨宣明,曲尽二臣之优劣,顾臣颛蒙,何足以上承清问而副虚心委付之意?伏惟陛下驭驾英雄,真古所谓善将将者,而知人之哲,虽尧舜氏可以远希其踪也。臣窃观尧舜之命九官,盖亦深知其贤,必咨必询而后用。盛德之举,陛下庶几同符矣。至有欲用共工,尧以为不可而姑试之工师;又有欲用鲧者,尧曰不可而姑试之以鸿水。其后二臣迄无成功。臣尝以谓尧之明,既知共工、鲧之不足用,因廷臣之言而心有疑,疑故试之,而非尧之心也。陛下果以某人为可用,必发睿断而用之,今焉下问,岂圣心亦有所疑乎?臣生逢可以为尧舜之君,在惓惓之忠,其忍有所隐也?臣蚤岁从群士夫论蜀将帅甚久,如某人之所以知名者,以其勇也。中年之后,既贵而失其勇之名。故德顺之攻,阅五十馀日而不克;原州之战,军中议其才一败而先遁。年今垂老,纵能改往自新,作其馀勇,臣窃意其筋力之已衰,福艾之不足,岁月之无多也。大将当以智为主,而往时蜀士之论以某之勇可以役于人,而非可役人者,见谓颇乏智略,诚如陛下之圣诏也。利州东路人马近以三万计,武休诸关所系甚重,如某者敢战视某,齿发亦视某,而较其愚闇,仲为差胜,则又诚如陛下之圣诏也。然某人在兴元久,其持身临事,三军百姓皆熟其人矣。臣累年留班行,见东南多有称某者,或因东南之望,付以万人之军,如某州等处,以试其能。臣切意旬岁之间,毁誉自定,士夫浮言自息矣。某之子某,臣尝荐于陛下,至今蒙恩录用。臣于某可见无他,但竭愚忠,仰答圣明耳。如某如某,蜀士夫皆言非大将之用,咸亦为蜀师之忧。臣既久病,已累上章丐罢,而所忧亦无急于此者,累尝具奏,伏乞睿慈早赐留神,中外甚幸。
论李显忠等宜用吴拱等可采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七
臣比尝具蜀口二三大将上干天听,必蒙睿明察纳其说。大抵某人愚而无谋,某人懦而多欲,不独部曲无所畏服,而刻剥私役之弊浸浸复作,若一有调发,二人者难以责其成功。今幸边方帖然然,虏于秋冬决无动息。臣愚欲望陛下于此暇时,蚤赐推择。若见今主兵将帅官不可辍遣,臣询之舆言,求之废放中,而旧尝为陛下之所大用者,如李显忠、邵宏渊二人,或可用于西路,员琦、刘源二人,或可用于东路及金州。或蒙赦其大愆,责以来效,必能洗心自新,输忠报国。其次求之西师中,吴拱以纪律严静,军士畏爱,可以委任。其次如李获之刚勇,王承祖之沈鸷,梁炳之明练,皆有军中之誉,或可仰备采择。若东南大将之材皆未可选用,姑置其副如金州,以俟审议而精选之。圣鉴自无遗照也,臣至闇至愚,非不自知其言之缪妄,而昼之所问,夜之所思,如前八人者,视今所用则有间矣。某人已具前奏。伏乞睿察。
论李横可管江州一军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七
臣比蒙圣恩,许令带李横、皇甫倜前去量材差使。臣虽已具申朝廷,未敢便发文字付李横,实欲见横更加审察。及抵建康,横来访臣,其奔走甚健,视听如故,手足亦不战动,臣已一面带行。然其人在京湖间四十馀年,素著威望,兵民皆所信服,缓急易于结集。比者王炎发行在日,面与臣说,亦欲得之。臣到前路与炎会议,炎若必欲得横,臣亦当辍留为荆襄之用。又臣在建康,方滋、叶衡、韩元吉两日访臣,数言横旧为建康统制官日,临财至廉,治军有恩,至今军中人犹说服之。故横为将为郡三四十年,诸处无寸土,橐中萧然,实今时将帅所无者。故留之于此,时时资给之。今其勇力尚在,功名之念未息。比闻江州一军不过五六千人,苗定今赴阙,若不再回,乞依臣敷奏,差横主管,必著成效。滋与衡又云各已荐横之材于陛下矣,臣不敢隐默,密具奏知。伏乞睿照。
请损文黎马额尽力西边之马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二、《历代茶马奏议》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七、同治《仁寿县志》卷一一
臣闻用兵不可以无马,市马不可以非其地。有百万之兵,无马以壮军势而用其胜力,于追奔逐北之际,与无兵同。有十数万之马,不生其水土而驯知其人心,服习其道理,与无马同。臣尝考古验今而得其明效者,如汉任尚之讨西羌,屯兵二十万,旷日无功。虞诩以为兵法走不逐飞,而虏皆用骑,来如风雨,去如发弦,我以步追之,势不相及,若市马万骑,则追尾截疾而大功可立。尚用其计,以有丁奚城之胜。如秦晋用郑小驷,庆郑以为乘异产以从戎事,及惧而变,将与人易,晋侯弗听,以有韩原之败。况今日之事,虏以多马为强,我以无马为弱。强弱之所以异,三尺之童皆知之,马政其可以不议哉?国家盛时,陕西买马岁以四万匹为额。自失熙、秦之地,始措置于文黎二郡,盖用不得已之策也。以二十年计之,银币茶锦之费亡虑数千万,而马之出蜀不死者有几?至分隶诸军而存者,今又有几?自去年夏秋,尽得熙、秦故地,而蕃户之马可诱而致,殆天相陛下恢复之机也。若岁得一二万匹以佐军用,其视文黎所得孰优孰劣?马纲之所历,道路孰远孰近,而马之死于半途者又孰少孰多也?臣愚以为若损文、黎州马额之半,而藉其金币之费而尽力于西边之马,则文、黎之责轻而可以拣择,熙、秦之得多而可以为百战百胜之实用。昔唐魏元忠谓胡虏恃马力以为强,若增价市之,乃是损彼之强为中国之利。王忠嗣为河西陇右节度,高估马价,而诸胡争卖马,由是胡马少而唐兵益强。如二臣者,可谓知重轻矣。臣比闻虏载银二十万买马于西边,伏望圣慈特出睿断,早赐施行,不独本朝兵势赖以盛强,而亦潜消西北二虏之患也。
论四川差科科约之弊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七
臣窃惟陛下躬好生之盛德,恤民之疾苦,以幸海内。频年下诏,大蠲蜀赋之苛,恩施之隆,与天无极,而广询博访,尚勤不已之心。凡食一命之禄者,其何以报称?而州县之间,差科之数不实,科约之外,辄复别取,为民隐害,终不可去者,民愚而无知,吏奸而无所不至,民岂能与吏敌也?谓如一郡合起和买绢一万疋,郡管税钱一千贯,即是人户管税钱一百文方合科一疋。若州县以八十文科一疋,则多取二千疋矣。自和买而类推之,差科之数不实,不胜其多也。又如大礼助赏,合用转运司科约内系省钱计置,若州县将本色钱妄用,以大礼助赏为名,别行科取,其为银绢之数不下数千万缗。自助赏而类推之,科约之外,别取亦不胜其多矣。吏以民之不知,故取之无艺,用之不恤。或以事土木不急之费,或以奉台府无名之取,或以应亲朋干索之求,甚者遂掠为己赀,无所顾惮。间有败露,为民所诉,则州县相通,改换赤历,方行收附,其狱或成,止从公坐,仇视其民而祸逾酷矣。今约束之诏甚明,而吏之所行敢与诏戾者,以书罪之法未立也。臣尝观唐宪宗元和之初,立为条制,凡两税应留钱外,加率一钱一物,州县长吏并以枉法赃论。令出,使御史访察,其后又遣详覆使按治一十六郡,梓、遂郡守严砺等皆抵于谴,案籍具存也。宪宗中兴,威令复振者,实本诸此。臣愚欲望陛下特出睿断,将州县赋外大科别科之钱从枉法赃定罪。明诏诸州长吏,限以一岁,许令改正别造科约,具逐县差科则例均给五等之家,及以蠲除之数申转运司。仍乞于诸路转运司官选差清强通练者,专任施行稽考之责,讫事具数以闻,以俟陛下异时遣使详覆。庶几州县知所畏戢,百年隐害一旦可去,仰副仁天子宵旰斯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