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 宋 · 张戒
押词韵第三部
天不戴兮地不知,谁言南北与东西。
身眠大海须弥枕,石笋抽条也大奇(《罗湖野录》卷一 《罗湖野录》:庐山罗汉小南禅师,随道林祐禅师移云居,名重诸方,学者翕然归之。时有居士张戒者,雅意参道,一日南问曰如何,张曰不会。南复诘之不已,张忽领旨,遽以颂对曰云云。)。
论和议难成第二劄子(绍兴八年五月四日) 宋 · 张戒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八三
自靖康以来,主议之臣皆有膏肓不可治之病:主战则讳言和,主和则讳言战,至于守备,则不复讲,专持一家之说。夫有国家者,守备不可一日弛也。且使和议成犹不可,况未成乎?
论和议不可成奏(绍兴八年六月十七日) 宋 · 张戒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
臣昨五月四日蒙赐对,尝力陈和议恐难成之状,似蒙圣恩慨然开纳,且曰:「卿言善」。和议成否当置而勿论,但严设备具。今王伦既回,虏使随至,两国之交,谋议曲折,小臣不敢与,然其大略可耳剽而闻、臆度而知也。臣备员御史,国有大利害,义当尽言,况已蒙开纳,敢不毕其说?臣窃为今日之议,理有可必者,画大河为界,复中原,还梓宫,归渊圣,此必不可得者也;各务休兵,音问往复,或归吾太后,此或可得者也。两国之议和,犹两家之议婚姻也,家声不敌,虽有良媒,决不能谐婚姻之好。国势不敌,虽有虏使,决不能解侵伐之难。虏强我弱,国势殊绝,事之可否,岂在一使人之口?易者可得,而难者必不可得,理则然耳;其或反是,狂且痴矣。敌国以我为狂且痴,则焉得不招寇乎?臣恐其以此卜我也。我若惧以增德,则彼必以为智,而不敢伐我;若喜而自宽,则彼必以为愚,而无所惮。昔智伯欲袭卫,遗之乘马,先以之璧,卫君大悦,诸大夫皆喜,而南文子独有忧色。卫君问之,南文子曰:「无方之礼,无功之赏,祸之先也。我未有往而彼有以来,是以忧也」。于是卫君修津梁,捍边城,智伯不敢伐。我今未有以胜虏,而虏初非惮我,虏一废刘豫,而自有中原,乃遣王伦回,扬言讲和,且有复中原、还梓宫、归渊圣之意,此正所谓无方之礼、无功之赏,祸之先也。南文子所忧,而以为喜,可谓智乎?石勒欲擒王浚,而奉笺刘琨;郭威欲篡汉室,而迎立湘阴:恐敌或乘之也。臣揣虏情,若非袭我,则必恐我或乘其后耳,是皆款我之意,而奈何信之?中原之复不复,梓宫之还不还,渊圣之归不归,一言可决,迁延往返,事已可知。敌国愚弄使人,延慢于我,臣恐不足以讲和,而适足以招寇。复中原、还梓宫、归渊圣,臣子之心孰不愿,然以兵取之则可,以货取之则不可;非惟不可,亦必不得;亦或得之,不过如童贯买燕云之地,虏人暂去复来,财、地卒两失之耳。自古岂有兵不能胜,货财可以却敌复国者?或兵强而后战可胜,战胜而后中原可复,梓宫可还,渊圣可归。苟力或未能,则勤修厥政,严设边备可也;不知务此,而听其枝词游说,侥倖万一,欲中原无故自复,梓宫无故自还,渊圣无故自归,不劳力而坐享成功,臣窃以为过矣,事之必不可者。臣既力言之,其或可者,臣亦妄为陛下谋之,辄罄愚直具画如后。物之可者与之,其无厌之求,不可与也。礼之可从者从之,其非礼之辱,不可从也。夫强国之欲无厌,而弱国之物有限,不稍执纲纪,而一切畏懦顺从,亡之道也。臣窃谓虏使之来,朝廷当以大义正色裁之,而严兵以待之,书词之谩,姑委曲谢之,使人之倨,可勿见也。
〔贴黄〕云:臣谓渊圣固不可归,而太后或可归。自古伐人之国,得其家而归之者易,得其君而归之者难。君之去来,系于胜负,而家则无与于事,理势固然。虏人贪婪,惟利是视,太后在彼,于虏初无损益,陛下若刻意图之,太后或有可归之理,然亦须国势稍振,兵力稍强,乃可望耳。昔太祖常痛恨开运猾夏之祸,自登极专务节俭,乘舆服用,一切简素,别贮供御羡馀之物,谓左右曰:「俟及三百万缗,当移书北虏,赎晋朝陷番百姓」。况陛下为太皇后,虽缩衣节食可也。然亦须国势稍振,兵力稍强,乃可望耳。齐弱周强,而宇文护之母遂归;况陛下有大半天下,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可不勉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八四。又见《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中兴两朝圣政》卷二三。)!
「然亦」至「可望耳」,原无,据右引补。
议和务先战守奏(绍兴八年六月三十日) 宋 · 张戒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八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一、《群书会元截江网》卷二四、《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七五
臣为朝廷计,外则姑示讲和之名,内则不忘决战之志;名则不忘决战之志,而实则严兵据险以守,此诚至论,而臣之所以前后进言于陛下者也。自古能战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战不能守而能和也。
使真宗无萧挞览之捷,仁宗非庆历之盛,虽有百曹利用、百富弼,岂能和哉!
苟不能战,又不能守,区区信誓,岂足恃也!
劾何抡奏(绍兴八年八月壬午) 宋 · 张戒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中兴小纪》卷二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一
昔张浚入蜀,抡为之鹰犬。去岁浚独相,自以黄潜善乃王黼之党,每持邪说,以司马光为非,以王安石为是。至再修神宗实录,抡攘臂其间,略无所忌。浚败,乃焚毁签贴。国家大典,岂宜屡易,以徇权臣之私意?
论金人遣使诏谕江南劄子(绍兴八年十一月二日) 宋 · 张戒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八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三
臣昨疏十二事,陛下虽嘉纳,朝廷未尝施行。示弱招侮,理在必然。王伦遽回,虏使遂有「江南诏谕使」及「明威将军」之号。不云国而直云「江南」,是以我太祖待李氏晚年之礼也,曾不得为孙权乎?一则「明威」,一则「诏谕」,此二者何意?虏云「诏谕」,臣不知所谕者何事?虏若果欲和,则当以议和之名来,而何「诏谕」之有?臣观虏使今日之事,与前日大异,礼必不屈,事必难从。臣为朝廷计,上策莫如峻辞拒之,其次且勿令遽渡江,先问其官名何意,诏谕何事,礼节事目议定,得其实而后进退之,尚可少忽乎?
臣自乙卯岁论战必败,去秋至今凡三年而后验。臣今又谓和无成,岂惟无成,终必招寇,亦愿陛下记之。
论和战不可专主劄子(绍兴八年十一月二日) 宋 · 张戒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八五
臣昨十七日面奏,臣观今日朝廷措置,太后虽有可归之机,未必有得归之理。蒙圣问何故,臣奏乞候王伦回日,为陛下谋之。又云主战、主和,政如医者喜用大寒大热药,夫寒热岂可专用一物?用药贵对病,议论贵中理。臣谓今日和战二议虽不可尽废,要不可专主;独有严兵谨守,此议可专主耳。
再论金人遣使诏谕江南劄子(绍兴八年十一月三日) 宋 · 张戒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八五
臣逆料其事,只有四川及江北。按舍此复何「诏谕」之有?
臣谓谋国只当自勉,不可侥倖偷安。果得偷安犹可,但恐屈辱已甚,而偷安亦不得耳。讲和而是,则可以息兵,非则亦可以招寇。
乞留赵鼎疏(绍兴八年十一月乙丑) 宋 · 张戒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三
臣本贯河东绛州,赵鼎本贯陕西解州,乡里相近,士大夫通号曰西人。臣被召除馆职官,除郎中,实自圣恩,然人亦或云鼎进拟,是非臣所不得而知也。今赵鼎求去,议者皆以为未可,臣欲言之,则形迹如此;欲不言,则大臣进退,国家安危所系,陛下他日必悔之。臣初不知鼎负陛下者何事?鼎与同列忿争者何语?鼎不敢自安者何意?臣窃料陛下与鼎君臣之间,嫌疑已久,同列之际,猜间已深,鼎不自安非一日,假使勉强少留,终非可否相济。圣意已决,臣不复言。但鼎去之后,秦桧先悔,而陛下后悔,理在不疑,此为可虑耳。鼎去之后,陛下必不独任,能思事如鼎者绝少,争权者甚多,后来者不三数月即与桧争必矣。此所谓秦桧先悔者也。陛下即位十二年,而命相凡九人,前后拜罢以三十数,已试未试,人材可知。使后来者皆大过人,虽去鼎可也;若但逐斥异己,而迁除附己者,徒为纷纷,则与鼎何异?万一缓急之计,又将复用之,使鼎何颜复见士大夫哉!所谓陛下后悔也。臣今为陛下计有三,其上可留则用之;鼎若有负于陛下者,面戒饬之;鼎若与同列不协,则面责以先国家后私雠之义。其次必不可,则姑留之行在。祖宗故事,宰执罢政多留京师,非特示恩礼,亦以备顾问。近时前宰执遂无复敢留行在者,乃薄俗可叹,非祖宗意也。未罢相则如前五日一到朝堂之类,罢相则置之讲筵,少俟期月之间,朝政修明,边境静谧,然后听其远去,亦未为晚。进退之间,犹为有礼。不然,去岁召之如彼其急,今日去之如此其遽,时有缓急,事有大小,臣恐天下不无窃议,鼎尚不敢自保,馀人何足道哉?臣之区区所虑者国家之安危,所惜者陛下之举措。陛下若以为公论,则愿圣心更加审处;若以为迹涉朋附,则罪何所逃,亦惟陛下察之而已。伏候敕旨。
〔贴黄〕臣今为言事官,进退皆出宸衷,不敢与鼎请留。鼎若去位,则臣事陛下无复嫌疑,迹逾安矣。在臣计,则幸鼎之去为便;在陛下计,则众论以为未便也。常同初除中丞,以臣姓名荐于陛下,鼎闻之,缩项吐舌摇首,人传以为笑,鼎畏臣如此。
管仲如其仁论 宋 · 张戒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
君子之立事,惟论其关于天下之大谊而已,而异同不与焉。事之不可以概论久矣。固有所当为而为者,亦有当为而不为者。苟其有系于世道之升降,民生之治乱,则君子皆为之。世无圣人之论,为之者世常以为是,而不为者世常以为非。嗟乎!以君子之用心,而不获君子之名,世之不为君子者将以是藉口矣。圣人非方人者也,而亦岂能已于言焉。公子纠之事,人皆以召忽以身徇义,仁者为之;而管仲隐忍其身,不弃于沟渎之间,仁者所不为也。夫二子之心一耳。生也以救时,死也以明道,而仁皆在焉。一旦子路以是为问,而夫子以「如其仁」为对,凡两言之,「如」云者,管之仁亦召之仁也。管仲如其仁,请申论之。人有常言,吾闻之夫子矣:「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夫仁我所欲,生亦我所欲也,古人盖有舍鱼而取熊掌者。盖言为仁者皆不可以求生也。曰:是非夫子之意也。夫不明夫子之意而过为之说,则人必皆为勇夫烈士之感慨,然后可以为仁也。夫人孰不爱生,而有时而不敢爱,若其求生以害仁,则固不可。生而无以泽生民,死而与草木俱腐,则君子奚择焉。吾故曰:是非夫子之意也。吾有以验之矣。昔夫子尝谓殷之有三仁矣。殷之末造,天之弃殷已久,微子、比干,王室之懿亲也,相从而死于谏,则恐汤之不祀也。箕子,异姓之臣也,死则无名,去则不忍,是以徉狂焉。其去也以殷,其存也以殷,其死也亦以殷,故均谓之仁焉。大抵仁固不在于徇身,亦不在于徇道,要之出于天下之大义,世道之升降,民生之治乱。苟其有关于是,则仁不可胜用焉。呜呼!比干之徇道,召忽以之;微子、箕子之徇身,管仲以之。夫子之待人一矣,岂有在殷则为仁,而在齐则异其心哉?方齐之乱,小白、子纠俱失身于外,其势无两立之理也。管仲二子择君而事,一日之去就,而终身之大谊存焉。子纠之没,召忽死之,固天理也。仲何人也,忍辱于桎梏而为之。夫一日之生不足以易终身之节,齐相之贵何足以偿天下之谤?仲之智犹以相齐,岂不足以知此?仲之心犹忽之心也。仲盖以谓君臣之义与天地并,有忽为之足矣。天子弱而未尊,四裔强而未宾,此其患岂特主辱而已哉。吾而相,与为匹夫匹妇之谅,则谁与任其责也。自今而观,后世所谓不忠之臣,无所资以为非义者,实闻忽之风,则忽之仁在天下也。而春秋之民不至于服左衽而言侏离者,谓非仲之仁可乎?其没也以君,其存也以天下,果孰是而孰非耶?虽然,仲之心是矣,而迹非也,毋怪乎由之以为惑也。匡章子以责善而获不孝之名,管仲以爱天下而得未仁之谤,世固有仁人君子之心,而沦于负俗之累者多矣。其幸则有圣贤为之辨明,而不幸则终身无以自白。由也出入于夫子之门墙,固尝讲闻纲常之大义,异日之结缨不屈,可信今日爱忽而疑仲也。不特此也。由之惑未驱,而赐之问继至,则天下之疑仲又非一人也。不知以身徇义,无忽则仲固为之,有忽则仲养其身以有待也。受一朝之辱可以安天下之民,蒙一身之谤可以立万世之功,均之大义之所在,则仲之仁亦忽之仁也,夫子何爱于言,而使仲有不可洗之辱哉!呜呼!非管仲之仁不足脱天下陷溺之祸,非夫子之论无以知仲有爱天下之心。去之千百载而下,而王通氏以其学传之河汾。曹魏之事陋矣,而二荀在焉,彧以直谏而死,攸以事君而生;而通断以为生也以救时,死也以明道,为荀氏之有二仁焉。吁!知管仲、忽之皆为仁,则知荀氏之二仁也。通之言,圣门遗意欤。
按:《论学绳尺》卷五,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