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慎郎中遗表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淮安市
臣某昨奉敕差知海州军州事,于楚州待阙。至嘉祐四年四月二十三日,偶染沉痾,医药不效。奄奄之息,指长夜以将归;冥冥之魂,恋明时而莫迨。尚留寸晷,以罄哀诚,仰期帝泽之沛然,俯及天民之穷者(中谢。)。伏念臣早缘荫藉,遂忝荣阶。白首郎曹,敢叹逢时之晚;朱轮州将,屡玷出麾之权。固尝驱策驽才,砥砺臣节。老而愈固,知无不为。未尝以陛下之法而害善良,未尝以陛下之刑而私喜怒。虽自无卓荦之效以希古人,亦尝著涓埃之微仰毗盛旦。方且沐浴膏化,鼓舞圣时,愿陪寿域之民,永荷仁天之覆。不谓自招疢疾,遂至膏肓。嗟六尺之躯,将随土木之化;望九重之阙,永辞鸳鹭之行。重念臣自束发以来,逮事两朝,历官十任,死之将至,家无遗财,老幼嗷嗷,二十馀口,两女未嫁,四男白丁。其长男宗杰,凡三应进士举,颇服膺为儒,敢希任子之荣,庶窃代耕之禄。伏望尊号皇帝陛下特迂圣览,曲轸睿慈,俯天光而烛幽,大恩波之延世。如是,则为箕不坠,转壑无虞,生者蒙再造之恩,死者有无穷之感。意迫情切,言与涕俱。臣无任祈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
代人求荐书 其一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
某官阁下:仕而不得其志,颠顿狼狈;且将老于州县者,宜何如?是必有待于上之人尔。然上之人有可告者,有不可告者。可告而不告之,非也;不可告而告之,亦非也。嗟乎!舍阁下而之他人,是岂可不为非耶?然而以卑渎尊,以贱干贵,以不肖干贤,某实有此三罪。惟阁下不以某为狂,然后敢毕其说。夫下之人,其所以待于上之人者,不过推而荐之也。然推而荐之,其亦有取于廉与勤乎。如不取之则已,如取之,则某将自荐于阁下矣。然今之所谓廉者,曰无赃污而已;所谓勤者,曰不以私事废公事而已。古之所谓廉者,则曰不茍得而已;所谓勤者,则曰早夜孜孜于其所事而已。阁下将曰:「汝于此二者安处焉」?某将对曰:「某之愚将兼此二者,非将兼此二者,安敢有意于阁下乎」?岂有叩鲁般之门而不知斤斧之用,入王良之厩而不知御策之用乎?故小人之于大君子,其道虽不同,然必有一事近乎君子之所好者,然后敢恃而来也。虽然,岂敢恃也哉!其实颠顿狼狈,且将老于州县,无如之何,乃自为衒鬻之计也。伏惟阁下恻然动心焉。譬如一孺子坐于泥涂,而乌获之在傍,不过一引手之劳,即援而出之也。某之亨否,决在此举。下情无任惓惓。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
某官阁下:某不佞,某将有告于阁下者,不敢详具蔓辞,苟自为游说之具。其所以来,至诚谒见,阁下不以某为狂,且恕重罪,留顷刻之间,使卒其说。惶惧惶惧。某,三衢人也。少而苦学,长而不得其志,乃用荫为吏,凡在州县间十馀年矣。公卿之间,无葭莩之亲,半面之旧。其性质朴鲁钝,不能蘧蒢戚施,以为悦媚之容。故在州县虽十馀年之久,卒无所遇者求之于不肖也,盖亦有由焉尔。然此事可为阁下道,不可为时人道也。某尝自计,以谓平生所见公卿大夫不可胜计,至于方正长厚,公于朝廷,鄙薄势利,汲引寒贱,未见有如阁下者。舍阁下将安之乎?此某之所以不待一日之雅,左右之介,而自为衒鬻之计也。是亦区区下吏,不敢不以古之道来也。然自视所有,无足以辱阁下之知者。而小人有犬马之能,愿得烦辱役以自试。且下观其所效何如,然后罪之、器之。某颠顿狼狈,且将老于州县矣,伏惟阁下恻然动心。某死罪死罪。
上楚州慎郎中书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同治《淮安艺文志》卷二
知郡郎中阁下:甚矣,人之恩不可忘也!某尝居关中矣,有崔公者时为华州太守,某始以文字见焉,今日观某文,明日问人曰:「子识徐某乎?某文曾见否」?时所居穷巷,与樵采邻,宾至则坐于门外。公不以是为陋,俨然辱而临之。又时使人叩门,曰:「无恙乎」?公贫甚,然所与者源源而来。饥而食,寒而衣,身不劳而亲有以养。凡如是者实一年。及治任将归,公曰:「子能为我留乎?吾将以子弟学于子」。某于是为崔公留之。爱某之身而及某之亲,削己之俸而使某有馀,不挟长贵而与某朝夕焉,公之恩可谓勤矣。嗟乎!世俗轻恌浮薄,今日受人恩,明日忘之矣。某也何人,敢自谓独不然耶?然公之恩未尝忘之也。思其恩,欲见其人;不见其人,见交如见其人。尝闻崔公为兴元时,阁下为洋州矣;其相与情好以至诗酒之娱,无如阁下也。及崔公改按察,即以阁下之才上之朝廷。崔公何尝妄与人哉!观其人,阁下之贤可知矣。而况讲闻盛德之日甚已久矣。此某之所以委负薪之役,谆谆而来,固愿扫于阁下之门也。惟下执事与之进退,谨伺命唯。
上提刑邵学士书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
提刑学士阁下:古者上下相尊,用下尊上,谓之贵贵;用上尊下,谓之亲贤。是故年虽倍其父兄,而不敢挟其长;贵虽极乎卿相,而不敢挟其贵。孟献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费惠公,小国之君也,所师者一人焉,所友者一人焉。岂惟百乘之家哉,岂惟小国之君哉,虽大国之君亦有之矣。晋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虽疏食菜羹,未尝不饱也,盖不敢不饱也。嗟乎!古之人何独有此事?今之人何独不有此事?岂今之公卿大人在乎上者贤,而布衣穷处之士在乎下者皆不贤哉!岂今之时与古之时异者哉!是故布衣穷处节操之士,宁闭门却扫,潜光遁迹,不愿与公卿大夫相闻也。某尝恨此事,尝发愤太息。又以谓今之天下,虽有如此事,而吾未之闻也。前年自关中来山阳,乃见同人,说阁下用孙觉为学官。某曰:「为一州、为一军,用人为学官,乃常事耳」。然又思古之人虽能尊贤爱士,而未必能用之。今阁下既能爱其人,又能用其人,是真公卿大夫尊贤爱士之实也。且阁下以壹员外郎知一军,尚能得其人而用之,使他日阁下为宰相,佐天子治天下,其得天下之士而用之,宜何如也!既而又得阁下与孙觉书一篇,其文皆述安定先生之道。某于是又知阁下能知先生矣。嗟乎!世之嚣嚣者寻罅窥隙,究觑百端,以此言毁吾先生之道。而阁下乃能独立不顾,大明吾先生之道,以尊重其人如此。阁下之贤可知矣。嗟乎!古之天下如阁下者几人?今之天下如阁下者几人?安定先生,吾师也,能知吾师而尊之,是犹知吾父而尊之也。知吾师而尊之,其徒之心视其人如何?此阁下之道,使某言之不足而嗟叹之也。虽其人闭门却扫,潜光遁迹,不愿与公卿大夫相闻,亦不可得也。近著六篇,谨授仆人投献,且以为几席之污。如阁下者姑可矣,然后敢自信,即尽其所有。
代崔刑部与刘易先生书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
先生阁下:六经皆圣人书,而宜所先急者,其《春秋》乎。识《春秋》之所好恶,而敢为非议者,否也。《春秋》之义,失之久矣。仲尼据鲁史笔削,一字正褒贬之大法,左丘明作《传》,固宜附其源奥,与圣经相为表里,不当诡意蔓辞,汩乱圣人之文,以为富艳之具。公、谷二氏虽矫此弊,而悖圣人亦多矣。杜预作注,又摭左氏说,附赘经下。其意欲专守左氏,简去二《传》,其不惮烦已甚矣。何休、范宁,自谓有志于《春秋》,而休之学,怪妄不经特甚。王仲淹以为《春秋》之失自歆、向,何必自歆、向?自丘明始之也。噫!《春秋》者,赏罚之权衡也。仲尼之志,尽在《春秋》,不宜使之昧昧如此。必有张而明之者,非先生而谁?愿先生发愤一道,使诸生执经座下,以就其学,是先生之道与天下共之也。不识能之否乎?谨伺命唯。
上楚州太守书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同治《淮安艺文志》卷二
某官下执事:古之人未尝不下士也,虽其内有不合,亦且阳阳浮道而与之,况其道无所不同哉!今之人不下士久矣,至有不交一言而掷其人。其意岂不曰「我尊官也,尔贱士也,吾何为之屈哉」!挟长而见,挟贵而见,以为是适然耳。嗟乎!士虽穷贱,亦何能蘧蒢戚施以为邪枉之道乎?下士则进,不下士则不敢进也。阁下既下车者几日矣,治某事、言某言,山阳之人倾耳而听,喜而相告,而况至于某之辈哉!某关中人也。其尝任泾州,非阁下乎?及阁下为泗州,而某已居山阳矣。是以二州之政,耳闻而口诵之,其为日已久矣。岂有盛德如此,而布衣之士不得进于门下哉!此某之所以独知其进,而不知所以自量也。其亦可使得见否乎?谨伺命唯。
代汪主簿上田提刑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
提刑学士下执事:前某既上书,惶惧不知所为,待罪累日,不敢以己愿复自毕其说。惟阁下并容广览,不以某为狂,且恕重罪,而少加怜焉。某无状,为簿尉官者实两任,凡十馀年。年且老,未尝一遇知己,今乃不图天与之幸。而外台王公者,不知某不肖,尝语人曰:「汪某者,可谓廉且勤矣」。即以不肖荐之朝廷。而兵部马公者亦以为然,又从而举之。然某自到官,已逾二年,更数月且将罢去,而举主数实未足。当此之时,不能决然自奋不肖之躯,而忝窃阁下一顾,是龌龊自弃也。某虽无状,幸为阁下之吏,事阁下之日不为不久,顾其心岂不有冀于阁下耶?舍阁下其将安之乎?重念某生而鄙朴,实自知无它技,徒能以谨廉修洁自持。自历官以来,虽无尺寸之效,亦未尝有毫发之过。惟阁下悯其穷且老,恻然动心,而与之亨道焉。某虽不肖,愿以犬马之劳,仰酬阁下大恩之万一。惟阁下怜之,无使区区贱吏老于一簿尉而已也。日暮之人,其心狼狈,言意迫切,唐突威尊。某死罪死罪。
代人请见书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
某官阁下:是非者,天下之大公也。某人某事是,议者必是之矣;某人某事非,议者必非之矣。是亦不徒然而然也,挟利害于其间,阿其所好恶而然也。至于识者则不然。某人某人,吾父兄之党也,吾之所尝好也。今有某事,其事不善,则将是之乎?非之乎?纵其口不欲言,其心亦非之矣。某人某人,非吾父兄之党也,吾未尝好之也。今有某事,其事善,则将是之乎?非之乎?纵其口不欲言,其心亦是之也。而况不挟其利害,不阿其所好恶,而不徇其情者哉!然则阁下之行事,某藏之胸中而又诵之于口,日已久矣。不如是,是瞽于见,瞆于听,冥于善恶,与世俗之混混也。故某之来见阁下,与他人不同,非苟见于阁下也,阁下其亦将苟见于某乎?赐之坐,与之语,由外迹以求其心。如何?
代人上省判蒋工部书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
省判工部下执事:天下泉货,军国大计,此非三司之任乎?故其使必择天下能者,而又择能者以为之佐。今闻朝廷用阁下,宜矣。此固吾君吾相,且将大任阁下之阶也,甚休甚休。老人之子某者,为濠梁掾,某不见此子者逾年矣。即尝以此意叩于下执事,且欲其假一事而来也。一日有来报者曰:「濠梁掾来矣」。某笑且问曰:「信然否」?既而果吾子也。入门而闻其声,上堂而视其面,老人之喜,其有大于此者乎?嗟乎!人之情莫亲于父子,父之年且九十而久不见其子,子久不见其父,此其心宜何如耶?而阁下能使见之矣,其恩之大小轻重,宜何如而报也!此古人所以感恩而出涕也。前日闻阁下拜嘉,即闻使节不可以久留,皤然之叟,甚欲一造节下,以拜阁下,见谢万一。而某之躯老甚,殊不可以筋力为礼,用是不果。此实老人之私恨也。惟阁下顾上意,自寿以系中外之望,以永膺无穷之庆。此老人惓惓也。
上赵殿院书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淮郡文献志》卷一八
月日,乡贡进士徐积以两耳病聋,不敢走伏节下,谨再拜授仆人献书运使殿院下执事。前年尝为台官者,非阁下乎?积思阁下之日久矣,虽病聋数年,亦未肯自废。身居布衣,而志在朝廷。闻天下有一利,未尝不欲兴之;闻天下有一害,未尝不欲去之。今有四事不敢与众人私议,谨与下执事公论之:其一曰明经不宜拘注疏,其二曰经分大小,其三曰二年一开科场不便,其四曰尊经抑进士。何谓明经不宜拘注疏?去年朝廷复置明经科,议论者皆谓此科废来已久,朝廷能复之,是复古也。于是穷经者与穷经者相告,未穷经者与未穷经者相告。而穷经者日益穷经,未穷经者皆思穷经。议论者以谓此科行之十年,古人之学可以复,而雕虫篆刻之学可以废也。此岂非天下之福哉!岂非万世之福哉!今年乃见所谓明经条制,其对墨义帖经,对大义对策,分为八场,先四场对墨义帖经,后四场对大义对策。其对墨义兼全引注文,其对大义亦具注疏本意。此固朝廷欲求该博实学之一道也,然议论者皆谓此制与朝廷建明经本意不同。朝廷本意,其大略盖患学者之失,文浮而少实,虽或口诵其文,而心昧其义,故特建明经科,使夫朴茂之伦,得以发摅其蕴。今乃拘以注疏之说,则是朝廷不贵明圣人经义,贵记诵注疏而已。且学者穷经,必先熟诵本经,然后观注疏。若注疏之说是,则取之;若注疏之说不是,虽一字不取。至如穷《春秋》,必先熟诵《春秋经》,然后观《左氏》、观《公羊氏》、观《谷梁氏》。若左氏之说是,则取《左氏》;若公羊之说是,则取《公羊氏》;若谷梁之说是,则取《谷梁氏》;若三《传》俱不是,则俱不取。传且不敢,而况于注乎?而况于疏乎?盖注出于传,疏出于注也。然大凡注疏虽多失少得,若其说不至迂繁,学者欲应此科,亦须勉强而记诵之。今按一经之内,积文下注,有倍于本文者,有数倍于本文者,有十倍于本文者,又有倍于本文而不可胜计者,而数不与焉,使学者如何而记诵之?然而必不得已,积日累月,劬劬劳劳,虽无用之说,百千万亿亦可记诵。但恐学者劳而无功,博而寡要,非英儒之学,腐儒之学也。自非有为之士,则不肯穷经,则不肯拘注疏。朝廷必欲使之拘注疏,则自有诸科。今既建所谓明经科,则不宜拘以注疏。若必拘以注疏,虽其人负孟子之道,韩退之之文,亦恐无能此科矣。且朝廷建此科,必欲人应之也。今诸科举人,虽能唇腐齿烂,记诵注疏之说至精至熟,然而并不知经义。穷经之士,但明圣人之道,而不能记诵注疏,则此科将使何人应之哉?则是朝廷有复明经之名,而无复明经之实也。谨按汉之学者皆能精通一经,其时固未有注疏,其所谓精通者,或得之于心,或得之于师,精通圣人经义也。故其所学如此者,于行事如何?其列于史传,其见于后世如何?以此论之,责其通,不责其实,贵其要,不贵其多。盖精者不博,博者不精,此事之常也。至于商农之业,百工贱技,皆如此也。唐之啖、赵、陆淳,此三人者可谓明经矣,于圣人之道可谓有功矣,然而解《春秋》多不取三《传》,而解己意,而况于注疏之说乎?故后之学《春秋》者,必自啖、赵始。此皆前世穷经已然之效也。自唐虞以来,简策所载,天下治乱之本,未尝不系取士之得失也。而士之所学,系上之教何如尔。以此观之,朝廷固当养育天下英才,使之不为腐儒之计也。且朝廷亦尝置说《书》科,亦何尝拘以注疏?故近年多得其人。为朝廷计者,莫若取说《书》科条制,仍以朝廷建明经本议,再详酌而行之,以塞天下之望,以网罗天下之英杰,以为万世不刊之法,岂不盛哉!岂不快哉!此一事也。何谓经分大小?近降明经条制,《毛诗》为中经,《周易》为小经。议论者以谓《毛诗》恐不宜为中经,宜列为大经。《周易》若据字数,诚合为小经,若据经义,得列为大经。又曰:圣人之经不必分大小。其三《传》、《春秋》亦不宜各置科,只宜特置《春秋》科,使引三《传》解之而附以己说。今置科,若以《春秋》为名,则是尊经之义也;若以某氏传、某氏传为名,则近乎弃经任传之义也。故董仲舒守《公羊》,刘向守《谷梁》,歆守《左氏》。此三人者,于《春秋》各守一传,故不能大明《春秋》之道。此先儒之弊也。其《孝经》、《论语》,此二者,圣人言行之书,恐不宜为帖经。《孟子》醇乎醇者也。此三者,并宜附于《易》科。《尔雅》多识鸟兽草木之名,宜附于《毛诗》科。诸所附者,皆问大义。谨按帖经所起,盖自唐初,刘思立为考功员外郎,遂奏明经加帖,甚非古也。积亦尝应进士,举其帖经墨义,但互相传写一本尔。科场之内,有同儿戏,何益于事哉!其帖经,不若罢之。此二事也。何谓二年一开科场不便?积常行陕西道中,亲见西川举人多是徒步,或自提挈,或十数人共顾一仆役,其甚者破产业。而未及至半路,或滞霖潦,或不幸而有疾病,故有不得应举而归者。虽应得一举,亦受尽艰险。今又二年一开科场,则其远方孤寒,益受其弊也。然又有大不可者,今之为进士者,多是不肯治经,但于经史之内摘拾题目,及赋中要用事迹,其甚者只是记诵近年词赋策论,及诸家类题,以为茍进之计。今又二年一开科场,宜乎学者尤不暇治经,尤为茍简之计。以此论之,且宜仍旧四年一开科场,或三年一开。若三年一开科场,亦宜于转运司类试。积夙闻朝廷亦尝议转运司类试,今诚能如此,以一路州府军监解额,定为转运司解额,使天下举人只就本路转运司试,不惟便于远方孤寒,天下举人皆便也,而又可以革寄应之弊也。且天下举人,所以多就开封府寄应者,亦无他,盖为本土解额人数少。今天下解额又减其半,则是开封寄应者益多,而举人之冒法者愈甚也。今若转运司类试,总一路解额,解额既广,则人皆便之。是可以革寄应之弊也。其福建一路举人最多,故倍于他路,只宜各在本州试。图天下之便者,不必同也;拘一路者,必妨天下也。此三事也。何谓尊明经抑进士?近降明经条制,其十通者乃得比进士第一甲。今进士及第,自三人已前,便得大郡通判,只是一赋之功。其恩例在明经之上,恐非朝廷尊经重道,劝天下之本意也。谨按明经所学与进士所学,浮实大不同。其进士恩例,宜乎杀于明经。当此之时,正宜尊明经,抑进士。凡此四事,实关天下大利害,固学者之所宜究也。古圣人之为君,古贤人之为臣,虽愚夫愚妇,刍荛贱人之言,未尝不取而行之,未尝私己之好恶而妨天下之公也。至于后世则不然,虽有可用之谋,可行之议,恶其策不从己出,往往沮而不行。但欲行己之谋,售己之说,恶其议之异于己者。此皆不公于朝廷,不顾天下利害也。然而岂能掩天下之公议哉?岂能掩万世之公议哉?徒自大其非耳。今阁下为朝廷耳目之官,所言所行者,当思至公之道。则积之所言,合天下之公言,愿阁下早为之所。幸甚。
代慎秀才上陆学士书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
学士下执事:前日不幸,至于大故,先人弃诸孤,诸孤茍假视息,以毕大事。今葬有期,宜有铭以铭之,不得,则无以掩诸幽。此诸孤所以泣血相告,皇皇如也。然前人之铭,其行事可信与否,未尝不系其作者何如尔。故观铭者,必先观其文果谁乎。茍其人也,必从而曰:「某铭某之所作也,其所铭者可信矣」。茍非其人,必从而曰:「某铭某之所作也,其所铭者未足信矣」。如此,则与不铭何异?是不可不重也。呜乎,以今世之文而能取信于后世者,非阁下谁乎?先人自历官,凡九任,积四十年馀,其相识者不可胜计,至于平生与诸孤之言,其所切叹服者,阁下而已。今先人不幸,至于大故,其不肖嗣无以为先人之光,故必将图阁下之文,以图先人之不朽焉。惟阁下哀怜而与之,无使诸孤失其本心。其行状辄用致于下执事。诸孤惟以图先人之不朽,而不复自量也。某死罪。
与廉公望荐王秀才书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六、《节孝集》卷三○、同治《淮安艺文志》卷二
廉君公望足下:士盖有不待相见而相知者,积于足下是也。积固不敢以时辈相期,以古之道期于足下焉,顾足下待积之意何如尔。琅琊王君彦升者,积与之无顷刻之旧,与之往还之日亦未甚久。然知其人博学能属文,事亲孝,事长顺,与人交和而有礼,完然不见其缺,可谓善士矣。然其人贫甚,其家七八口无以为资,环堵之中,狼狈万状。今乃以至易其所用器物,而茍以为须臾之计。然器用且尽,大寒将至,菽粟不足于其口,缯纩不完于其肤。使其人一身独如此而已可也,然其人有老母。既抱羁旅之恨,而又戚戚窘乏如此,为王彦升者,宜何如哉?彼口虽不言,顾其心岂不有待于人乎?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而况吾乡党岂无仁人义士乎?在夫有为者唱之而已也。积所以其心惓惓,将有冀于足下也。惟足下深有意于王君,使王君有以悦其亲,顾不美乎。王君有老母,积亦有老母,爱吾老以及人之老,而贱贫无可为之资,故将欲有所为而莫之能为,甚于龊龊。而所为者,不能不慊于其心,若将喂者焉,自不能已,乃用告于左右。
与吴待制书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七、《节孝集》卷三○
安抚待制下执事:今天下士,籍籍论述阁下行事,谓阁下之才,无施而不可。阁下之处一邑也,一邑得其赐,金坛是也。阁下之处一州也,一州得其赐,池阳是也。阁下居言责之地,则侃然正色,不畏强禦,使夫奸欺污漫之辈,魂丧气沮,不得以肆其欲,而朝廷赖之以宁,台谏是也。阁下用之于繁剧,则齐敏辨察,有不可学之明。智足以辨事而有馀,而辅之以仁术,非若俗吏特一心计小数瞡瞡而已也。此军国大计所以不劳而成,吏服其神明而爱其惠,民吟咏而驩乐之,三司是也。但未见阁下为宰相尔。使阁下为宰相,佐天子治天下,其设施注措,本末先后,固阁下之所存,而天下之所望也,学者之所乐道之也。今者阁下将天子之命,当一面之寄,敛天下之泽而萃之于一方,阁下岂不优为之哉!朝廷无南顾之忧矣。伏惟阁下自重。
代李驻泊与许职方启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七、《节孝集》卷三○、《启隽类函》卷一一二
兹者假媒妁之辞,谋婚姻之好。屈中台之贵族,顾右列之单宗。幸自不遗,惭非所偶。恭惟某官文登英彀,秩处名曹,策足要津,有声当世。紫泥凤诏,宜优异等之才;青云鹏霄,已有雄飞之势。某早聆大望,晚拜温仪,不谓寒门,得依高眷。万万之意,岂任其私。
代人回报启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七、《节孝集》卷三○、《启隽类函》卷一一二
近者偶以单宗,辄攀令族。虽金兰之展契,愧玞玉之异芳。岂谓媒妁见临,缄縢为贶,礼逾情过,愧与幸深。且承纳币之期,仍谕共牢之夕。椇榛为贽,敢忘受室之仪?鞶帨修容,已谨从人之戒。所承嘉命,敢不奉从。惓惓之私,指叙奚罄。
代李驻泊上李客省启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七、《节孝集》卷三○
伏念自遥大旆,深跂高风。尝闻拜命之嘉,殊乏贡缄之便。敢图盛德,尚齿同僚,屈己之尊,以书为赐。礼逾情过,愧与幸深。且承休福之来,密有神灵之相。恭以某官禀川岳之秀,兼文武之全。丁虞朝日月之华,蕴郤帅《诗》《书》之略。永惟全德,尚屈远图。宜在将坛,以光贤业。
代慎驾部上南京刘相公启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七、《节孝集》卷三○
伏念录录贱官,庸庸近器,早缘大幸,尝侧下尘。虽霄壤之路殊,而犬马之心在。仰惟百神阴相,诸福来宜。恭以某官天昴储精,岳嵩孕粹。凛凛国器,堂堂栋臣。当千载之盛时,为一代之名相。盖均劳逸,乃重藩宣。民思霖雨之恩,帝辍股肱之重。方今励精而治,侧席以求,固已详延于众贤,必将图任于旧德。入持台柄,永赞陶钧,足以措时重雍,致君高拱。博观众议,实在元勋。
代人与寿春令启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七、《节孝集》卷三○、《启隽类函》卷一○三
向从吏役,俄终戍期。既旋弊庐,即闻受署,恨无劲翮,往揖高风。邈若胡秦之遥,徒积参商之叹。握笔持简,难形仰止之私;慎寝重兴,以永大来之吉。
代人与濠州郭右司启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七、《节孝集》卷三○
伏念早聆高风,吾党末由而跂慕;晚缘大幸,儿曹乃预于使令。敢贡私书,仰尘下执。惟百神之阴相,有诸福之来宜。恭以某官以才德之高,都搢绅之右。雄文贲若,奇操凛然。中外之试已烦,朝廷之望弥峻。一麾出守,聊屈于远图;三节以趋,即膺于显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