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标签
江公望
乞因日食命百官转对奏建中靖国元年四月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
臣伏见神宗皇帝即位三月,即诏内外文武群臣直言时政。
至十一月再下诏书,每遇起居日,轮百寮转对。
当是时,日食来年正旦,故神宗寅畏天威,咨询阙失,以图消伏,以广聪明,甚盛德之举也。
今连年日食,皆在正阳之月,考之前志,殆非小变。
陛下去岁已尝下诏求言,独转对之制,阙而未讲。
臣愚伏望因兹薄蚀,特降德音,每遇起居日,轮百寮转对。
庶几上虔天戒之丁宁,下通人情之壅塞,以追先志,以广圣德。
因之修举故事,正在此时,伏乞留神详察,速赐施行。
乞养直臣以素奏建中靖国元年五月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右编》卷七
臣闻汉武帝杀人如薙草,而汲黯数以直见,不少降,帝终下之。
在朝,淮南之谋为寝。
一戆直之臣甚微,而朝廷轻重系焉。
是以养之不可不隆,听之不可不察,去之不可不谨。
今朝廷以言得谴,不过黜官去国而已,然未闻有汲黯之切直,何也?
盖养之不素,未必充其才;
既充其才,遇之未必尽其礼;
礼或加厚,听之未必察其情,去之未必当其罪。
以人君之威,逐一小臣,不啻若怒飙之振槁,翩翩然径逝矣,而不知适以资谗谄嗫嚅相贺之语也。
伤君之明,丧臣之直,无甚于此。
自昔人君之明,广大度以优容,虚诚心而延伫,推内恕以假借,忍难行而听纳,所以养成人臣之直。
故其进谏也,无首鼠之疑谋,有批鳞直前之勇气,事无不闻,理无不尽,上无过举,下无逆情,奸人破胆,黠吏缩手,民贼屏迹,国狗希鸣,蹇直之气日益尊矣。
故曰苟得其养,无物不长;
苟失其养,无物不消。
陛下德度宏博,出于天性,群臣进谏涉狂,未尝诛戮,复加优赉,天下之士,孰不欲为陛下尽忠,况在言责者乎!
《传》曰兴王赏谏臣,逸王罚之,信斯言也。
然臣闻唐太宗贞观之时,导人使谏,三年之后,谏者悦而从之;
又一二年,勉强受谏而终不平。
盖受难堪之言,常在于慷慨愿治之初,必厌于玩习已安之后。
汉武帝,刚忍之主也,而有容直之得;
唐太宗,强明之君也,而卒有怠惰之失,相去远矣。
惟陛下览焉。
论玩物害治奏建中靖国元年七月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四
臣闻理无隐而不彰,事无晦而不显。
言,君子之枢机,故不可不谨。
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
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
惟君为风,下民为草,草上之风,未有不偃者也。
故有所不言,言无不彰,有所不为,为无不显,君唱之下,民未有不应者也。
陛下居九重之中,可谓崇深閟远,臣民耳目之所不接,一有出言,未尝不彰,一有所为,未尝不显。
盖民离之则愚,合之则神,合众论则崇深閟远者皆得而知之,皆得而议之。
臣侧闻陛下迩来政事之暇,蓄能鸣善斗之禽,笼奇羽佳喙之鸟,以资赏玩之习,使诚有之,亦未足以害治也。
然臣读《书》至于《五子之歌》,知太康之失邦,不过内作色荒,外作禽荒而已。
所谓禽荒,不必驰骋畋猎然后为荒也,心有欲而不禁则志荒,志荒则政怠矣。
唐太宗之时,一台使有讽李大亮以名鹰为献,而大亮密表,以陛下绝畋猎久矣,求鹰必非陛下意,而太宗悦其正谏。
玄宗遣使求鵁鶄鸂鶒于南方,而倪若水上言,以贱人贵鸟非所以望陛下,而玄宗赏其说。
向使二君纵欲而无度,拒谏而不改,岂复有贞观开元之盛治乎?
若以为资房闼之悦,岂不闻华阳后、樊姬之所为乎?
秦王好淫声,而华阳后为不听郑卫之乐;
楚庄好畋猎,而樊姬为不食鸟兽之肉。
口非恶味也,耳非恶声也,抑所好以率二君于无过之地尔。
中宫淑质徽音,母仪天下,未闻有过举。
事出于陛下为之,中宫当以华阳后、樊姬之事以相警戒矣。
若事出于中宫,以资戏乐,陛下当以《关雎》求贤、《葛覃》尊傅,以相规正。
故刑于二女,所以为大舜,刑于寡妻,所以美文王欤!
惟陛下财幸。
蔡王府狱奏建中靖国元年七月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九
臣闻天下之理,有隙则物皆可入,故圣人涂隙于未开之前;
有迹则瑕皆可指,故圣人泯迹于未形之际。
物可入则亲者离矣,瑕可指则疑者实矣。
在物之理,虽甚疏远者,尚且如此,矧闺门之内,骨肉之间,其可不察耶?
臣访闻蔡王府吏相告有不顺之语,浸淫恐及蔡邸,开封府已行根治。
臣闻之骇汗流浃,惊悸不能自持,岂有极治之世,太平之时,乃容小人衔私怨,逞不轨,谋离间陛下骨肉之亲者乎!
象之于舜,焚廪浚井,其逆心已明矣;
拥二女坐床鼓琴,其逆谋已成矣。
舜未尝藏怒宿怨,卒封之有庳而富贵之,唯恐不得象之心也。
魏文帝褊忿疑忌,一陈思王且不能容,故有「煮豆豆萁相煎何太急」之语,为天下后世笑。
岂不思兄弟天之大伦也,有手足相捍之亲,有首尾相应之义,有埙篪之和,有友于之乐,故孔子以不间于父母兄弟之言为孝。
盖亲隙不可开,隙开则言可离贰;
疑迹不可显,迹显则事难磨灭。
陛下之得天下,天人归之也。
章惇尝帘前持异议,已有隙迹矣,蔡王出于无心,年尚幼少,未达祸乱之萌,故恬不以为恤。
陛下一切包容,已开之隙复涂矣,已显之迹复泯矣,恩意渥缛,欢然不失兄弟之情,与夫区区未能忘天下,操以自狭者,不啻相十百矣。
伏望陛下勿以霭昧无根之言而加诸至亲骨肉之间,俾陛下有魏文「相煎太急」之隙,而忘大舜亲爱之道,岂治世之美事也!
伏望陛下密诏所司,凡无根之言,勿形案牍。
箠楚之下,何求弗得,一有浸淫旁及蔡王之语,不识陛下将如何处之。
莫若略治所告及被告之人,粗见嫌怨情状,并流之岭表,以示天下神器,非人心天命弗集,非口舌强力可争也。
示天伦之爱,虽天下莫之夺也,虽善为间言,莫之离也。
傥形按牍,有瑕可指,一入胸次,终身不忘,虽父子之间,尚未能磨灭,况兄弟乎?
迹不可泯,隙不可涂,则骨肉离矣,陛下将何道以治天下也?
蔡王万一蒙犯雾露之疾,神考在天之神灵岂不知之,陛下将何面目见神考于太庙乎?
《书》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至德要道,足以风动天下,未有不自亲始者也。
惟陛下深留圣意(《皇朝文鉴》卷六二。又见《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二,《东都事略》卷一九,《宋史》卷三四六《江公望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七七,《经济类编》卷七二。)
豆:原无,据右引补。
谏猎奏建中靖国元年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四、《右编》卷五
臣闻迩日传闻道路之言,有姓贾中贵人臂鹞鹘,入后苑,捕逐禽鸟,臣未之信。
岂有禁御之中,虽是近习之人,敢肆猖獗,一至于此!
徐思之,必有伺得圣意,然后敢尔。
再思之,陛下未应至此,然终疑而不释也。
陛下所以得天下者,以仁而已,岂有仁者之君而务游畋者乎!
又况陛下即政方踰年,未明求衣,日昃不食,刻意励志,好贤乐善,听言从谏,期底于道,尚恐负宗庙社稷之灵,无以慰天下苍生之望,岂复有暇逐禽兽为乐乎?
蒐冬狩,特重于宗庙之礼;
毁卵覆巢,尤戒于生诞滋育之时。
岂有仁者之君,不因奉先祭祀而于生诞滋育可戒之时,为毁卵覆巢之虐乎?
千金之子,尚有垂堂之戒;
万乘之主,岂无犯车之虞!
和銮之节,清道而行,犹虑于衔橛之变,况驰骋驱逐,与禽兽争道于万死一生之地,岂不殆哉!
岂有仁者之君,不自爱重,而为虞人之所为乎?
得一禽则喧呼号欢,分赐金帛,不恤其费。
岂有仁者之君,轻百姓之膏血,以重微禽之躯乎?
臣以此揆之,陛下必不然也。
虽然,与其后事而引悔,孰若先事而知戒?
此臣所以不惜万死,虽得之传闻之不审,亦为陛下道而不敢隐也。
《五子之歌》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老聃曰:「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
心狂志荒,何事不忘?
庄周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
志分于外,神亦随之,神志不一,何事不失?
王者之治,断可识矣。
夫鸟托深林,兽育丰草,鱼鳖不乱于网罟,草木不夭于斤斧,人不苦于苛政,斯乃仁者之君,所以治天下之道也。
文王有灵德,故麀鹿白鸟在其囿而有濯濯翯翯之态,鱼在其沼而得充牣跳跃之乐。
陛下不大苑囿之奉,数亩之地,蠢动飞走,恃陛下天地之仁德,依陛下日月之末光,生诞滋育,得性之乐,不异于文王之囿。
今反张喙横羽、延喘假息于驰驱啅噪之馀,碎首决心、飞毛洒血于猛鸷爪翮之下。
数亩之地,依陛下尚不得保全其生,况四海九州、山林川泽之广远,何以逃无辜夭折之祸哉?
蠢动虽微,与人同一性也;
生植虽远,与人同一理也。
以强并弱,以贵吞贱,以其不能告诉,杀之若无罪,岂不思《易》所谓信及豚鱼、《诗》之仁及草木,果何理也?
尝闻荆文公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畋于云梦,三月不反,听保申之谏,受束矢之笞,务治乎荆,兼国三十。
非师保之训,则国亡矣。
玄宗尝猎苑中,必视左右曰:「宰相韩休知否」?
已而疏辄至。
宰相之言,则社稷计已矣。
司马相如赋《上林》以讽汉武帝扬雄作《羽猎》以谏成帝,言近而指远,词婉而意迫,孰谓词臣无补于国也?
《诗》有刺、《虞》有箴,皆以游畋之无益于治,祇取乱亡尔。
今陛下师保不陈训宰相不抗疏,词臣不献赋,书无歌,诗无刺,虞人无箴,所赖以知过失者,谏臣尔。
臣或不言,陛下如宗庙社稷何?
如天下苍生何?
臣言纵不实,亦足以为异日之鉴。
唐高祖喜走马射帖,孙伏伽进谏,以谓此直少年诸王务尔,既为天子,尚行之乎。
齐桓公以酒腐于俎,得无害霸乎,管仲以此固非善,然无害霸也。
夫从禽止少年诸王务也,陛下一日为之,未足以害政,第以天子为诸王少年之务,何自轻乃尔,非万乘取重于天下之道也。
《传》有之:耕道而得道,猎德而得德。
臣愿陛下驱骛于仁义之场,游观于六经之囿,网多士,弋群凶,天宇扫清,王道砥平,天下之望也,社稷宗庙之福也。
上干天威,自速诛戮,陛下矜其以谏为职,少贷狂易,天下幸甚。
乞为政取人无熙丰元祐之间建中靖国元年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七、《东都事略》卷一○○、《宋史》卷三四六《江公望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一、《宋元通鉴》卷四七、《右编》卷八、《经济类编》卷三三、《续资治通鉴》卷八七
臣日者获迩清光,亲承圣训,以今日之治体当以继述为先;
复赐宴间,侧聆睿旨,以今日朝廷而患元祐人为多。
臣退而思之,既持继述之论,必牵于元祐之说,此理势之必至者也。
夫孝子之心,莫不以继述为美。
哲庙固孝于神考矣,持继述之论牢不可破。
辅政非其人,以媚于己为同,忠于君为异。
一语不相合时政,必目为流俗;
一谈不相侔时事,必指为横议。
借威柄以快私隙,必以乱君臣父子之名分以感动人主。
故元祐之臣,投荒屏裔,为之一空。
所引阴险憸佞轻浮刻薄之小人,内结中贵,以窥伺主意,外生边事,以持久禄位。
人力困竭,国用匮乏,天下为之骚然。
泰陵不得尽继述之美,大臣持论不平之过也。
昔成周之时,作兴人材,化雨德风,浸润披拂,菁菁有阿陵之养,芃芃足薪槱之用。
一遭幽、厉之祸,人才凋落。
宣王中兴,有「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爱莫助之」之叹。
宣王知人才可以培植而生,可以护养而成,若芑之新田菑亩,培植护养有力,故南征薄采而足用也。
元祐人才,皆出于熙宁元丰培养之馀,遭绍圣窜逐之后,凋疏落漠,所馀无几。
天假残息,若有待焉。
陛下有作,万物兴睹,雨露滂沛,咸被湔洗,不旋踵召寘禁近,或布在台省,要藩便郡,班班有之。
万无一生之人,既获全活,百有十非之者,一切俱原,岂惟不失前日仕宦,亹亹焉有进擢之望。
人非木石,岂敢不怀恩?
陛下不用则已,用之则若臂之使指,若手足之捍头目,岂复有不应我哉!
陛下持继述之论而以元祐人为多,不过患其不为使尔,此正非所虑也。
陛下操利势,持名器,体乾刚之德,用皇极之道,以临御天下,以役使群物。
人臣结发辞亲,委质就仕,既移所事事陛下,岂有骜然不为使哉?
陛下不迫其所难,不强其所不能,得欲同心协力,遵奉神考已成之法度,徐将讲求继述之美意,与天下共享其利尔。
昔齐桓释射钩之雠而管仲得以济其功;
晋文不宿斩袪之怨而勃鞮得以成其名;
王圭魏徵易所事而不以阴计为讳,唐太宗用其直而卒成仁义之治。
神考于元祐之臣,其先非有射钩、斩袪之雠,阴计之隙也。
先帝信仇人而黜之,陛下黜仇人而用之。
用其隙犹足以济治,况非其隙而用之者乎?
其肯为陛下尽心也必矣。
陛下若立元祐为题,必有元丰绍圣为之对,有对则争兴,争兴则党复立矣,搢绅之祸何时已也,可不痛哉!
陛下尝榜朝堂并布告天下,以为政取人无彼时此时之间,损益惟时之所宜,用舍惟义之所在;
又改元诏旨,亦称思建皇极,嘉靖庶邦,盖当端好恶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
皇天后土,实闻此言,陛下欲渝此言,其如皇天后土何?
论述事则一无所作,述之而已,此诗所谓「率由旧章」,而闵子骞所谓「仍旧贯何必改作」者也;
论继志则治虽不同,同归于治,而启之敬承禹道、武王之卒其伐功者也。
惟道是从,岂泥于已陈之迹哉!
二帝常道也,可则若之,否则稽之,何常之有?
惟其不常,是乃所以为常道也。
伏望陛下以继述为大计,以因时损益为尽美,虽步骤驰骋,不越于神考法度之间,皆足以为治。
是犹王良造父之挟舆马,驾御疾徐之节在我,虽欲顿领而为之用,势亦不可得已,况非迫其所难而强其所不能也!
扬雄曰:御得其道,天下狙诈咸作使;
御失其道,天下狙诈咸作敌。
治天下者,审所御而已。
能审所御,虽狙诈且为之使,况不为狙诈者乎!
故有国者惟患人才之不多,不患多而不可用,惟患不能用而已。
陛下明谕群臣:以朕之所谓继述者如此,朕之所以遇元祐之臣者如此,咸勉承圣训,各务同心协力,以成继述之美,以保富贵安荣,朕于爵禄,何所爱焉!
傥阳为公心,阴结死党,专立异论,务沮成法,或怏怏非其君而骜不为使,则明行诛斥,以戒在位。
朕于汝无愧,汝负朕为多,自速之祸也,悔何及焉!
先之以训诰之情,申之以丁宁之义,终之以恻怛之意,此周公所谓予不惠若兹多诰,盖有不获免者矣。
如是元祐之人惟患其不多,继述之美无患其不尽,天下何患其不治也,在陛下御之而已矣。
仁者善合人,不仁者善离人,惟圣人能置人于其间。
是犹水火之不相能也,置鼎焉,故能济烹饪之功,成五味之和。
宰相执政侍从、台谏,陛下善置人焉,虽水火之不相能也,必有足以济治者矣。
此尤不可不察也。
乞通下情防太察奏建中靖国元年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九、《国朝诸臣奏议》卷八、《皇朝文鉴》卷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四四、《经济类编》卷九○、《右编》卷七、《古文渊鉴》卷五五
臣闻人君明目达聪,所以通下情也。
前后有旒,左右有纩,所以防太察也,太察则闻人之过,下情不通,则不见己过。
闻人之过,则奸生而刑滋;
不见己过,则心塞而祸萌。
周之厉王以防口而召亡,汉之显宗以耳目隐发为明而速乱也。
逻者之兴,推求其意,不过以求瑕搜匿,钩致盗诈,出于不备,擿发如神,此一酷京兆之俗才尔。
使京兆为之犹可羞,矧以天下为度,海内为家,而为京兆不为者乎?
陛下即政之三日,一切罢去,天下闻之,翕然归心,开口张胆,人人自安,告讦不长,风俗向厚。
比闻稍稍复置,益旧额通为七十人。
一人量以十人为耳目,十人之中,一人又以十人为之散于通途永巷,不啻数千百人矣。
夫妇丑诋之言,仇隙怒传之语,增情饰状,擿隐抉伏,何所不至?
人人跼蹐,各各疑虑,亲戚不敢诚,朋友不敢信,目不敢注视,手不敢直指,若此定非清世之美事也。
昔吴主孙权用吕壹辈举罪纠奸,纤介必闻,深案丑诬,排陷无罪,以作威福,步骘力诋其非,寻诛壹,觉悟尚早。
盖小人因缘衔命,不务奉公,利在凭藉威势,杜绝人口,公然作过,使上聪不达,威柄潜移,刑及无辜,睽睽万目,由闻人之过,不闻己过之所致也。
老子曰察见渊鱼者不祥,以察为明,是诚不祥之召也。
陛下岂不思畿甸之外非陛下之民乎?
人各有心,能使之昏昏不喻朝廷之所为乎?
人各有口,能使之默默不议陛下政事乎?
既不可掩于天下,何独察察于辇毂之下以为明哉?
《语》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议」。
信乎有道,不可得而议也!
伏望陛下以道御天下,使人荡然不疑,无得而议,何为蹈吴之故辙而不知革!
彼犹能因言以诛壹辈,孰谓陛下鉴此而不能之乎?
愿黜献议之人,通旧额人数一切罢去。
除祸者必锄其根,植福者必封其本,毋谓昔有额而不可去也。
其根尚存,枝叶他日复生矣,不可不察。
乞以田畴垦废多寡为守令进退之法奏建中靖国元年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七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一
臣闻损上者,益下之道;
厚下者,安上之义。
未有不先厚下而上奠居者也,未有下不益而上独有馀者。
民为邦本,食为民天。
《洪范》八政,以食为先,必曰农用八政者,益下之道也;
《诗》之《公刘》,以疆埸为先,必笃公刘者,厚下之义也。
召康公献《公刘》之诗于成王涖政之初,箕子陈八政于武王胜商之后,以大君初政,贵乎知本,本立则政举矣。
故教生于既富,礼兴于足食,操大器者未有不以农为急。
今天下四民杂处,侈靡淫巧之智兴,转而为工者,皆是倚市罔利之徒,炽散而为贾者不可胜数。
执公府之役,一邑之中,不知其几家焉。
怠惰游手,一家之中,又不知其几人焉。
故一夫耕,十夫待哺,十家耕,百家仰食。
岂独如是,军赋于是乎出,公需于是乎宾客冠昏丧葬于是乎在。
一有旱乾水溢,虽终岁勤动,糟糠不厌,流离转徙于沟壑。
朝廷虽遣使发仓廪以振救之,死已十八矣。
监司郡守,虽有劝农之名而无劝课之实。
设有其实,人必指为迂阔而窃笑,故不能持久也。
汉文帝以孝弟力田者同科,诏书劝谕,谒者赐劳,自尔海内富足,礼义而几致刑措。
郡守县令以外任之轻,安于苟简而不究治,民不安业,泽不下流,无足怪也。
臣伏愿行劝课力田之诏,发于恻怛,重于丁宁,终以不倦,以田畴垦废多寡之地为守令进退之法。
其有田畴加辟,民安其政,虽长子孙勿易,于是久任之道寓焉。
玺书勉谕,加秩赐金,须公卿则简之郡守,阙郎选则县令入补,于是外重之势举焉。
一举而三得之矣。
盖外重则久任者安于图治,不为苟简因循之政,加之恻怛丁宁不倦之诏谕,虽有不欲力田之民,盖寡矣。
由是富庶之俗,礼义之教行,天下之不治者,未之有也。
伏望陛下少留意焉,天下幸甚。
乞谨择左右近习之人奏建中靖国元年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九、《国朝诸臣奏议》卷六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三
臣读孟轲之书,至戴不胜曰:「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王所者,长幼尊卑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
在王所者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
薛居州独如宋王何」?
乃知成人君之善,非一人之力也。
周公作《立政》戒成王,虽缀衣趣马,左右携仆,必以吉士
乃知左右前后,虽便嬖近习,亦惟其人也。
人君位尊势隆,唯左右大臣日一见,有事则公言之;
谏官御史,月对不过三四,有事则昌言之;
天下之士获登文陛以望清光者,万无一二焉。
战慄惶怖,言若不出诸口,矧能剧谈天下利病哉?
与陛下朝暮起居从事,莫非左右前后,便嬖近习之人。
一不谨所择,则憸佞柔媚,进于君侧,承风顺指,悦意便情,有所不欲,欲无不得,有所不闻,闻无不尽,朝饵夕啖,日浸月润,切于身则蠹性命之情,延于外则移朝廷之政。
唐宦者仇士良尝语其辈:「人君不可令閒暇,閒暇必观书见儒臣,而又纳谏,智深虑远,减玩好,省游幸,吾属恩且薄矣。
莫若以财货鹰马毬猎声色蠹其心,极侈靡使悦不得息,则斥经术,暗外事,机在于我矣」。
此尤见便嬖近习其不择之害,有至如士良者。
臣望陛下思孟轲之言,以求多士之助;
周公之训戒,虽携仆必惟其人;
士良与其辈密计,验朝夕从事便嬖近习之忠佞。
如是则货财鹰马毬猎声色之欲不萌于心。
左右前后既无逢迎之人,朝夕从事莫匪端人善士,虽欲为之不可得已。
夫言不及大而论小,事不到远而涉迩,非所当及也。
然小者大之基,迩者远之积,知微之君,尤所当戒,陛下思之毋忽。
乞揽权纲奏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
臣窃以一池四监,未知其孰守;
十羊九牧,莫知其孰从。
在朝之臣,盈廷之议,未知其孰是。
非仁不足与谋,非智不足与明,非勇不足与断。
仁、智、勇,天下达德,操大物者其可忽诸?
不咨于岳牧而有四罪之诛,后世不以仁智为不足,而以勇称舜者,以善断故也。
舍己而从人,可谓仁而谋矣;
不遍物而急先务,可谓智而谋矣。
不资于仁智,未有能勇者也,非勇未有能断者也,非断未有能成天下之务者也。
舜以是传之,汤故伐桀而断之以今朕必往;
汤以是传之,周公故诛二叔而断之以从十夫之哲;
周公以是传之,孔子其于少正卯,疑若无显过也,断之以七日之必诛。
《书》曰「惟克果断,乃罔后艰」,信乎当断不断,其蹈后艰也必矣!
先王知其然也,故以衣服器用著以法象,俾朝暮起居,见而知之。
故天子之服十二章,而黼居一焉,王之四饮三酒,凡巾皆黼焉。
天子诸侯于明堂,其负必斧扆焉。
黼之为斧,如以其有刚断之才,遇物必决,遇理必断,取之以为法象,其意亦深矣。
施之于服用之间,虽不以言,其丁宁告戒亦至矣。
此君天下所当蚤闻也。
高宗旧劳于外,故能知小人之情;
汉宣帝上下诸陵,周遍三辅,故能知闾阎奸邪、吏治得失。
陛下在潜邸时,天下利病、民间疾苦以至于人臣之忠佞,当熟闻而周知矣;
及临御以来,日见群臣,日闻舆议,躬揽天下之事不为不众矣。
以潜邸之所闻陈于前,以临御之所知操验于后,深筹静计,精阅详讲,无一不宜,故独断之权,正在今日。
此臣所以汲汲为陛下道,实机会之不可失也。
伏望陛下不牵于左右之论,不胶于众多之口,不以先入已信之言宿于心,不以未信遽告之言拒于耳。
从善有走阪之易,去佞无拔山之难,决事如析薪,从理如破竹。
本在上,末在下,要在君,详在臣。
若以本付下,无异持太阿而付人以鐏者也;
以要与臣,是犹振千狐之裘而不得领,以纲畀人而欲举万目之网者也,不太疏哉!
箕子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
老聃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以示人」。
此言本必在上,要必在君也。
伏望陛下揽威福,持利器,济之以必行之断,龙见而雷声,风行而火驰,不以芒刃婴髋髀而取衄,不以粱肉理疾而丧人之躯。
汉元帝不知出此,以柔仁革法吏持刑太深之弊,而牵制文艺,优柔不断,天下机务浸弛矣。
伏望陛下以仁智勇行大舜成汤之事,以优柔牵制鉴汉元帝之失,于衣服器用之间深思黼之为义,朝夕起居,未尝怠忽,虽万机之丛凑日进于前,不足治也。
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
以言乘机会之不可缓如此。
伏望陛下少留神。
乞效之道奏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
臣愿君为,莫不皆然,未曾进以为道者
孟轲曰「责难于君谓之恭」,又曰「我非之道不敢陈于王前」,若者庶矣乎!
夫天无为而在上,地无为而在下,天地所以不息者,乾坤默运之而已。
取诸乾,垂衣在上,故至尊之势隆;
取诸坤,垂裳在下,故至卑之分别。
尊卑既位,名分定矣。
然行乎名分之两间,盖亦有道焉。
道者何?
虚与静而已。
致虚以应天下之务,故天下之务虽沓至而常虚;
守静以观天下之动,故天下之动虽万变而常静。
静为动君,虚为实主,君主得于此,天下皆吾役矣。
此所以垂衣裳而治也。
臣伏愿陛下寡欲以养心,故心常虚而疏通;
端意以宁神,故神常静而渊默。
道之所集,理之所会,虽一日二日万几若乾坤自然之运,岂弊弊焉以事为哉!
尧之无名,舜之无为,用此道也。
有志乎二帝,犹不能与三王并驾,况区区下为文景之治乎!
自古未有不知道而能斡旋天下于掌握,坐视夫民之阜者也。
臣有志于之为臣,陛下勿以难为辞,天下幸甚。
论为国之道奏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四四、《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六、《名臣言行录》续集卷一
天下大器,置诸安则安,置诸危则危,此知置之之地,未知运之之手;
天下神器,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此知运之之手,未知藏之之道。
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遁,此所以为道也。
天下有常安之地,圣人操妙用之手,至人藏不动之道。
不动常动,动常不动,运实不运,不运常运,安常不安,不安常安,此宰制天下之妙理。
管仲髣髴万一,以其君霸;
伊尹周公,收拾土苴,以其君王;
大舜、神禹得之,以其君帝。
孔子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
与天同体,得所以藏之之道;
禅之匹夫,如攘挥涕之易,得所以运之之手。
焕乎其文,巍乎其功,得所以缮全之理而置之者也。
自尧而下,以人治天下。
以人治天下,贬于道矣。
舜舍己从人,惟不矜不伐,汤执中。
文王翼翼,武之斤斤,以器之不可满而先为可持之方。
成王持盈守成,以器之已满而见于能持之力,道既贬矣,器亦狭也。
嗟乎!
战国之纵横、秦汉之吞并,有为之之败、执之之失矣。
故其妙不知所以藏,其粗不知所以置,天下无事亦幸尔。
今有器焉,蛊而不饬,荡而不纲,攲而不平,漏而不苴,置之能安以否?
身坐其中,虽巨有力焉,能运行以否?
一日为有力者负之以去,谓之善藏以否?
器既如是,天下亦然。
陛下以仁为朴,以义为削,以信为绳,以智为巧,以礼为绘,政以制其用,刑以支其蠹,啾啾万鸣,蠢蠢群动,同在一器,虚而不实。
故众实之所会,静而不动;
故群动之所止,止而无止。
则动亦寂矣,会无所会,故实亦空矣。
虚实一体,动静同域,莫得其隙,莫窥其用,陛下以此藏之,孰能移也?
得之于天人,非容心也;
视之若敝屣,非有爱也;
承之于宗庙,非敢忽也。
行一不义,杀一不辜,非敢为也;
人爱亦爱之,人爱亦爱之,示至公也;
上而公辅,下而有司百执事,或坐而论道,或作而行之,各当其力也。
不在一曲,不滞一隅,东顾西眄,左提右挈,如在掌握之上。
陛下以此运之,孰能弊也?
不畏多难而以无难为忧,不矜无过而以改过为美。
居安思危,在治思乱。
以山河为金汤,以边人为赤子。
外之郡国,若犬牙之相制;
内之宗族,若磐石之镇安
建极于四达之涂,跻民于仁寿之域。
陛下以此制之,孰能危也?
艺祖神考能运而藏之者也,仁宗能安而置之者也。
今举以付陛下,如何其勿思也!
臣之言若诞而不可考稽,皆目前之至理,非外取也。
张湛曰「至妙之所会者更粗,至高之所适者反下」,臣以为知言,惟陛下财择。
乞务义理之学以继述先业奏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八
义理者,有心之所同得;
刍豢者,有口之所同嗜。
口之悦刍豢,以得味也;
心之悦义理,亦必得义味而已矣。
学不得义味,淡薄而难向,勤苦而不入。
高宗有圣人之资,傅说告以念终始典于学;
成王有中才之质,群臣戒以学有缉熙于光明。
有圣人之资而辅之以学则愈明,有中才之质而不忘于学,不失其为太平守文之主。
学之为益也如此。
然日诵月阅,不过于章句诵数之言,陈腐入心,祇益昧尔,奚补于高明哉?
神考明智,圣学出于天性,两汉而下旷千百年,异代一君而已;
王安石发明义训,贯穿六经,轲、雄而下,一人而已。
君臣际会,日就月将,圣德日跻,群臣莫可企及。
陛下有志于继述,愿以圣学为先。
讲读之臣,陛下亲迩以求多闻者也,详延精义之学,切磋琢磨,疏瀹心源,斟酌义味,王功帝绩,自此流出,法度政事,乃土苴尔。
今浅夫佻士,以雕组之末技,诵名数之曲学,更相唱引。
使一日得志,必指圣学为迂阔而不切治务。
此理一变,天下复愚矣。
改为自此纷纷,法度扫地,陛下此时悔将何及?
盖义理之学,上以穷性命之微,下以达先王制作之美意,故不可不学,学不可不知所先后,知所先后则得主矣。
揽持要妙,卓然独立,旷然遐览,仰因天时,俯察人事,斟酌损益,要之不悖义乖理,以成治世之通法,真得所谓继述者也。
夫瑟不鸣而二十五弦各以声应,要在柱也;
胶柱而求之,则不能善矣。
惟陛下财择。
荐人材疏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六
臣亲奉睿旨,俾臣论奏人物,臣退窃思之,此固臣之所当告正,陛下之所欲急闻也。
臣闻之孟轲曰: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充是心是是而非非,则足以知人矣。
皋陶曰:在知人,惟帝其难之。
苟以为难,则靡所不咨矣。
尧躬明德在上,贤不肖宜若白黑之不可乱,如驩兜之党奸,犹且咨之,盖尽人所知然后能无所不知。
陛下勇智天锡,圣敬日跻,广览远听,岩穴侧微,无所不逮。
故于人物如鉴无心,妍丑不能逃其质;
若权衡应物,轻重未尝失其平。
犹下咨微臣,以广耳目,真帝尧之用心也。
若臣涉世甚疏,经国有志,二十年间,世味无一经心,粗知静趣。
《传》曰:心静天地之鉴。
心苟静,天地犹可鉴,况人物乎?
臣之所知,或得所称,或观于已试,或为寮友而知其所趣,或于孤远而见其持守,不厚族姓,不问党与,不间亲雠,不挟权倖,采之公议,佥以为允。
陛下廓天地之度,无物不容;
晦神明之用,有瑕必匿。
搜罗包括,咸在其中,遗其所短,用其所长,不求其备,随器而使。
故人无不尽之才,才无不济之治。
因臣一人之所知,以类而求臣之所知,才不可胜用矣。
求之一人且如是,矧公天下而求之乎?
《易》曰「拔茅连茹以其汇,征吉」,以言君子泰亨之时,拔其一则各以类从矣。
此正今日之所急。
陛下不间疏远,如臣者尚且咨之,孰不为陛下尽焉?
伏乞更赐咨访,以验臣之不妄。
谨列姓名于左。
乞奖拔廉退疏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八
廉非士之高行也,众人好污而廉有时而为高;
退非士之清节也,众人好骛而退有时而为清。
人君砥砺名教,敦厚风俗,岂有他涂哉!
狃众所好而好之,咈众所恶而恶之,好恶不出于在位之私而以在位为之媒,故天下翕然观化而无东汉激扬提拂之弊,清议归上,厚德在下矣。
臣在乡曲及出试吏行三十年,尝所见闻于仕宦不言财利,不私货赂,不侵蟊百姓,百无一二焉。
监司郡守有岁荐常员,三省枢密有不次除目,内外纷骛,门墙如市,袖书自媒,背语相刺,甘言谀语,日陈于前。
贵公心知其非,亦重于谢绝。
既退,骛立庑下,折腰俛首,呈露肺肝,盱盱睢睢,为可怜之态。
士节雕丧,风俗薄恶,干分犯义,亏名败教,有至于此,今日天下所当先虑者也。
然由士类污染,当以士类浣濯,是犹解酲必以酒也。
欲望朝廷应中外任仕及未该引年自谢事者,学行卓然可观,尤于廉退为多,若廉退不足而文采胜者,不在选焉。
许侍从台省监司各荐所知一人,保任终身,以备选擢。
所举或谬,不以自首原免。
一人为之媒,众人知所向矣,此激浊镇浮之要术也。
伏惟陛下少留神,天下幸甚。
乞依赦文放免欠负劄子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三
臣窃闻膏泽以施为先,有司以吝为得,各有所当,不可概见。
去年四月放欠赦文既行,天下欢呼,均被其泽。
议者以谓失撙过裕则未免屯膏之讥,放免所以碍官本,执奏有谓区区过计,则未达有司之吝。
有司不得不吝,朝廷不得不释。
职在下,守之不失其为义;
命在上,施之无害其为仁。
义贵从宜,必审权轻重;
仁在博施,故当筹缓急。
朝廷以宿负为不可偿,民罹捶楚囚禁之苦,州县有牒诉追呼之扰,方旷然与天下丕变,故作肆赦之文,非不知碍官本,妨国用。
急于缓民之苦,息州县之扰,故尽行蠲放,以伸陛下博施之仁。
放免欠负,虽所以碍本,执奏朝廷,直其守职之吝。
自从权宜之义,虽赦释之,有司何预焉!
各有所当,不可概见,良以此也。
又况朝廷号令既出而反,何以取信天下?
有司既有日限,久请不报,上下相持,德泽不流,民不堪命,陛下特未知尔,岂其旷然丕变之恩反钳于有司之手不得行也!
访闻宿负虽注官籍,名存实亡,纵然自存,朝哺不给。
有负数千缗钱,累月之间,持数千钱出以应郡县督责之期,虽耳械手棰毒至于吁天,亦何益也!
祇以伤陛下之仁尔。
伏望圣慈,明诏有司,应赦文所载欠负,不以碍官本,并依元降指挥蠲免施行。
岂惟大号无反汗之失,又足以申至仁博施之恩,岂不美哉!
乞勿复行封桩奏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八
为民必有役,奉公上之通义也;
免役必输布,取民力之中制也。
会一岁之用以为敛,其宽剩不过十之一二,以备凶荒之不足也。
神考立法之本意,而奉行之吏于十二外别立封桩,子或过母,元祐之政,得以藉口。
先帝遹追神考之志,一切罢去,可谓善继
然随时损益之美,有待陛下今日。
臣访闻府界提举常平祝朋劄子,乞复行封桩以备不给,此何异于献羡馀者也?
职董农政,当讲求神考立法之意,俾德泽下逮黎庶,而乃启厚敛之路,天下必以府界先侦得指,希风迎意,翕然各私售其说,变乱故常,斯害政之尤大者也。
陛下即政踰年,膏泽美利未闻有以及天下,而天下之人拭目倾耳,日望之治,不啻若饥渴。
朋以厚敛之说开新政之隙,是欲陛下隳神考之良法,当天下之怨议,复见诋毁成法之人骈首属耳,切切私议,将乘间而发也。
其背陛下继述之意有如此者,若朋别将使指,臣未知其如何,决不可以董常平之政。
常平所董,皆神考所立法度,其一如此,类皆可知。
陛下方因时损益,酌其中道,力救元祐绍圣过与不及之弊,使天下后世好为异论之人无得而议,故造端不可不谨也。
乞重修神宗朝国史奏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六
臣恭以神宗皇帝史书,经元祐绍圣修纂,史臣议论,各有所挟,类多偏系,不唯不足以传信后世,今日史官,实难措辞。
若折以绍圣之书,则元祐修纂之臣法固不容匿藁。
臣妄意其家各有追记所以之文,后世其书必别行,议陛下者必曰神考乃陛下之父,岂有子不为父作好书,必不信史而信别行之书也。
盛德大业,反遭掩昧而不明,当是时,谁为分辩?
今日所当痛思也。
或者之论,欲重为恩赏,以出私挟之书,并二书焚之,别行修纂。
如是则野史复兴矣,适以实元祐别行之书为不妄也。
史官以二书丛较,矛盾相持,不独神考德业未易措辞,当时预政大臣,子弟或在显仕,岂无顾避?
业已在职,以编次纂集为名,苟延岁时,假此以为阶,至于华近,遂脱身去矣。
此史所以未有绝笔之期也。
神考盛德大业,事实见在,陛下虽欲加损益且不可得,况人臣乎?
况天下后世乎?
伏望陛下蒐罗博古洽闻、平心笃论之士凡三数人,不以彼时此时之间,擢自渊衷,付以史任,期以一二年,早见成书。
故不受污染之清明,不入形容之气象,倘得良史,笔下自传此意,而简牒迥有光彩。
伏望特降诏书,明榜朝堂,使晓陛下德意:以先帝史牒异论相持,久不得就,今访之公论,取博古洽闻、平心笃论之士,蔽自朕意,以补史官,不以元祐绍圣为间。
二书并存,折之事实,书就即焚之,虽朕与士大夫无预加损。
要以近期,不以员多为冗。
岂惟神考盛德大业,增润于直笔,传美于正论,俾朕夙夜不遑康宁之心少安,亦卿等父祖之休绩不为阿论异见之所掩。
共扬斯休,朕与汝之责塞矣。
伏冀圣慈,如允所请,早赐降诏施行。
臣以谓机已失、时已后矣,虽旦昼不可停也,惟陛下勉之。
赵挺之怀私劾王古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东都事略》卷一○○、《宋史》卷三四六《江公望传》、《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三
人君所以知时政之利病、人臣之忠邪,无若谏官、御史之为可信也。
患闻知之不博也,故听以风闻,虽事有不实,闻无不言。
至若挟情肆诬,快私忿罔上听,陛下不可以不察也。
臣闻挺之论事每每不合,屡见于辞气,怀不平之心,有待而发。
俚语有之,「官事私雠」,此小人之所不为,而挺之安为之,岂忠臣乎?
心说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右编》卷六、《诸儒鸣道集》卷五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
耳目口鼻之不相乱,其所以能听、能视、能味、能嗅者,有心为之官而管摄之也。
役使群动,鼓舞万物,莫知所以然而然者,有心为之宰而制割之也。
能贵能贱,能与能夺,能生能死,其所以贵贱与夺生死之者,有心为之君而命令之也。
心之为心亦大矣,世之论者莫得其旨。
以时求心而心非时之可求,所谓出入无时者是也;
以处求心而心非一处之可得,所谓潜天而天、潜地而地者是也;
以体求心而心非一体之可见,所谓不在内外中间者是也;
以用求心而心非用之独得,所谓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者是也。
众人放心,贤人勿丧心,圣人纵心,至人无心。
惟无心故能忘天下,能忘天下然后能得天下而若固有;
惟纵心故能不拘于天下,能不拘于天下然后能应天下而有馀裕。
前乎百千万世之已去,后乎百千万世之未来,不离乎方今,此心之一念。
此一念心,直下研究,不见倏起之端倪,亦不得瞥去之踪迹,方生方灭之间,亦了然无所倚薄。
「惟狂克念作圣」,一念圣则全体是圣;
「惟圣罔念作狂」,一念狂则全体是狂。
狂与圣只一念间尔。
一念瞥起之心,与前乎百千万世之已去、后乎百千万世之未来同一时尔。
盖时由念起,念自心生,一心无二心,故一时无二时也。
是以日新之德则念,念故矣;
罔念之狂则心,心新矣。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故人君之运心动念,其可不克慎耶?
四方万里以为远矣,而不思四方万里之外果何物耶?
以为虚空则虚空之外复何物耶?
空生于觉心之中,如大海之一沤,沤缘风激,空自妄生。
妄本无妄,空亦非空,空既非空,则四方万里亦非物也。
物亦非物,空亦非空,同一真境尔。
尧之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禹之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
文王之化,自北而南。
其为感格则至矣,而未免彼疆此界之有所也。
庄周曰:「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
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
论而不议犹在理也,存而不论则心存而言绝矣。
言绝之处,心境昭然。
心迩境亦迩,摄万物于一尘,不为不足,故会四海于一堂之上,何足道也!
心远境亦远,遍一尘于万法而不为有馀,故推恩足以保四海,未足多也。
则人君置心之处,其可自狭耶?
草木有理,虫鱼有性。
有理而无知,有性而无别。
无知则无好恶,无别则无亲疏。
自其异观之,肝胆甚远,矧无好恶亲疏者乎?
自其同观之,天地为一,矧有理有性者乎?
理不异性,性不异理,心同一体尔。
一草一木,一荣一谢,吾心之理实在焉;
一虫一鱼,一飞一潜,吾心之性实具焉。
以为无知而夭之以斧斤,可乎?
以为无别而困之以罗网,可乎?
叶头节尾,毛端介末,理无不具,性无不存,心无不在。
一虫鱼之身,毛端介末之甚微,一草木之体,叶头节尾之至细,尚不忍伤其生,况掩群而畋,竭泽而渔,童山赭林,暴殄不以时者哉?
豺獭祭天,葵藿向阳,蜂蚁之有君臣,乔梓之有父子,虽无知无别,非此心实遍于其间者,何因而致然?
况其类自有相宾相使、相制相用之妙理,人不得而知者,为人君者乌可不知此心之全体耶?
蜣之丸、蚁之粒,与夫承蜩贯虱者,同一心之巧用也。
螳螂之斧、莎鸡之羽,与夫扛鼎拔山者,同一心之力用也。
工倕之削、轮扁之斲、庖丁之牛,与夫之治天下,同一心之妙用也。
人君知此,故能任六子之力而收天地之成功,斡四时之枢而总一岁之能事,雷风疾驱而号令纷驰,雨霜以时而政刑并行。
九重渊默,龙见而雷声;
四方赫怒,冰凝而渊止。
用于大天地不能囿,用于小尘毛不能位,用之远则四方上下莫能禦,用之迩则瞬扬眉睫之不及。
其用如此,其感亦然。
《易》曰:「咸,速也」。
惟无心,故能感人心之速如此,为人君者乌可不知此心之妙用耶?
陛下践祚以来,为政取人无彼时此时之间,损益惟时之宜,用舍惟义所在,可谓达用心之时矣。
陛下之心即神考之心,神考之心即一祖五宗之心,一祖五宗之心即三代之心也。
心同则念同,念同则时同,时同则治同。
念是虽恶亦是,念非虽善亦非。
幽厉之心未必皆恶也,念非虽善亦恶矣;
齐宣之心未必皆善也,不忍一牛之觳觫孟子以为是心足以王矣,念是虽恶亦善矣。
陛下以神考为念,即当以一祖五宗为念,以一祖五宗为念,即当以三代之君为念,以三代之君为念,即当以幽厉为念,以幽厉为念,即当以齐宣举心动念为念。
克此一念,则仁不胜用矣。
《易》曰「通乎昼夜之道而知」,《记》曰「大时不齐」。
能知古今治乱之不齐,然后能齐。
古今治乱不齐之理,非通乎昼夜之为一者不知也。
能通乎昼夜之为一,此所以为大时义,奚必以今日之不齐而求合于昔之齐者哉?
陛下论心之时,贵通此也。
守新边之城堡,陛下不以广土为大;
弃湟鄯之属郡,陛下不以蹙国为小。
大小见于畛域,陛下心无畛域,则大小之势平矣。
八荒之外,无以异于侧足之下;
尺土寸天,无以异于九夷八蛮之中。
陛下不以大小望于物,则物不以大小望于陛下,天下孰有争也哉?
舜陶于海滨,一年而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无心于留而人不释也。
太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无心于去而人不置也。
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商,无心于大而人不矜也,随心而足。
陛下今不啻足矣,心若不足,无时而足,故汉武甘心于大宛唐太宗锐意于高丽,得不足守,民力疲矣,心不足之过也。
有民有土,置君以安之可也。
彼之土安于民矣,彼之民安于君矣,彼之安即我安,安而不去,即我守也。
如是则岂独守在四夷,在在处处皆为陛下守矣。
盖一心无二心,故一处无异处也。
陛下论置心之处,贵识此也。
陛下于鳏寡孤独常时有养,疲癃老疾冬赐以,一有凶荒水旱分遣使者赈贷赒恤,无所不至。
垂死之囚,刑可疑、情可矜,请必得生,其仁于人之生者如此;
已死之骨,埋掩有祭,其仁于死者如此。
烧田野有令,不轻于植物矣;
杀牛马有禁,不贱于动物矣。
可谓知心之全体也。
禹见罪人而泣曰:之人皆以之心为心,今寡人为君,百姓各以其心为心,是以痛之也。
《诗》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他人之心可忖度者,其体同也。
本同而自异,此禹所以痛之也。
禹痛百姓之心异,而臣痛有天下者以万物之心异。
「凤凰来仪」、「百兽率舞」,尧之德也;
「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文王之仁也。
鸟兽草木何知,而尧与文王何治而致然也!
若曰道化仁德,此其大略,惟知心之同体,然后能该、能遍、能感、能格。
陛下以禹之心思百姓,以尧、文王之心及鸟兽、草木,则一人向隅,陛下为之不乐也,一草一木、一虫一鱼,取非其时,陛下为之不忍也。
盖本体无二体,故一心无二心。
陛下论心之体,当知此也。
陛下以旱乾为灾,夕祝而朝雨,以日蚀为变,昼祈而午晦。
天固高且远矣,其应陛下也如响。
陛下以俭德率民,故民日用而加富;
不以侈心用民,故民日勤而不匮。
以公心行赏,赏不及者欢然,若亲被其泽;
以不忍之心行刑,刑不当者愀然,如身被其辱。
民固愚且下矣,其应陛下也如神。
其故何也?
陛下心即天心,天心即民心。
是以一言之出,足以风四方;
一行之见,足以表万世。
蔀屋之下,日月所不照,而不敢为陛下隐;
幽囹之间,天地所不闻,而不敢为陛下冤。
陛下非亲临之也,高拱深严,所以鼓舞天下者,盖有道也。
《易》曰:「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
又曰:「鼓之舞之,以尽神心之妙用」。
其神如此,可不素养耶?
心不可不虚,不虚则不明;
不可不实,不实则不诚。
不方则不足与守,不正则不足与行。
扰扰万绪,静有馀应;
纷纷群言,公无遗理。
陛下审是非以养公,则言之逆逊无所逃也;
寡思虑以养静,则事之变态不足多也;
端好恶以养正,则人知向矣;
致刚健以养方,则事知制矣。
实以虚养,故精神外通;
虚以静养,故纯白内舍
养之既备,故用之不匮。
扩之则弥满天下,扫之则不见踪迹。
手提神器则万夫不得睥睨,鐏持太阿而一介无敢觊望。
以之为政,故日新而人不倦;
以之设教,故神化而人不知。
陛下论心之用,当契此也。
心之旨如此其广且大,彼牿于形骸之内,见于肝膈之上,昭昭然以为妙道之得,曾无异于鼓井淖以议东海,坐蚊蝶而笑九万之图南也。
陛下绍述先烈,可谓孝矣,必欲丰功伟绩超然度越于百王之上,当出自胸襟,无胶一偏之论,无蹈于已陈之迹。
故臣敢以《心说》献,愿赐燕閒一过睿目,臣愿毕矣。
庄周曰:使道可献,子莫不献于其父,臣莫不献于其君,以道为果不献也。
周所言道也,臣所知说也,说本无说,心亦非心,道果在乎?
臣不敢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