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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五、《太仓稊米集》卷四五
或谓荀文若以豪杰不世之才,挟经纶海内之志,其风流雅尚晔然可观,号为一时之望,徒以议不诡随,遂死于曹公之手,议者冤之,以为非辜。
余独不然。
曹公之杀固已非矣,之致死亦乌得为无罪哉?
自古兴王之君所以取天下,未有无谋主而能成帝业者。
高帝以良、平而灭秦,光武以寇、邓而隆汉,此以有谋主而能成者也。
项籍范增而为汉虏,袁绍田丰而为魏胜,此以无谋主而灭者也。
然则魏之取天下也,为之谋主者其谁哉?
文若是也。
初,而归太祖太祖得之以谓吾之子房,则固尝倚以为腹心之任矣。
及其取徐州,平吕布尝为画策,使先定兖州,曰:「此高祖之关中光武河内也」。
其后操保官渡而围之,当时食尽势窘,议欲还许者屡矣。
乃力劝以为不可,卒以败,尽如其策焉。
由是观之,之效谋于操非不多也。
太祖虽征伐在外,军国大事悉与筹。
又贤知如荀攸钟繇,谋策如志才、郭嘉,皆所荐,则太祖以为腹心之寄顾不重哉?
摅忠竭诚以效胸中之奇,非帝王之远略则天下之大计,其为操之谋主明矣。
至于复九州于天下,则劝以不修复旧京;
规九锡于汉朝,则以谓非爱人以德。
此其言为忠于汉耶?
忠于操耶?
以谓忠于汉乎?
则汉之陵夷至是甚矣,以献帝庸稚之资而遭仲颖劫迁之祸,天下之势土崩而瓦解,使贤如者虽累百辈,能复扶其倾颓哉?
以谓忠于操乎?
则操之杀伏后以示威,挟幼主以令世,诛剪名流,盗攘神器,其志在于天下,此岂有意于汉者而欲纳其忠焉?
是真可笑也已。
柳璨朱全忠九锡之议,全忠怒谓曰:「不由九锡,岂不可作天子」?
全忠凶焰薰灼,此势岂可回?
沮之,宜其死也。
不从操,虽与之胁哀帝以禅位固自不同,至于以危言取祸于凶人之手,则又略相似也。
余故曰:「曹公之杀固已非矣,之致死亦乌得为无罪哉」?
夫天下之恶名无甚于盗。
今有教人以穴墙揭箧之术者,及其盗而得之,则不与之挈而往,何哉?
盖欲以辞盗之名也。
为操谋主,其取天下之大尽皆出其智,是尝教之为盗者也。
及天下将定,可以攘取而有之矣,乃始强谏以为不可得,非欲以辞盗之名耶?
杜牧之之论如此,是矣,而曰「又况于非盗者乎」,此何说也?
牧之之意,以谓汉室既不可复,天下之豪杰亦无以出于操者,则为苍生而请命,非操不可。
固当助操以成其谋,而不当逆操以杀其身也。
此特一偏之论耳,君子之大节不在是也。
说者又以谓东汉之士尚节义,桓、灵之乱,汉祚绵延百有馀年而不绝,至于操起而图之,终其身而不敢取,皆陈蕃李膺之徒有以激之,独不知彧之死也为与有力焉。
呜呼,虽死亦贤已哉!
唐资政公重墓志铭 北宋 · 刘岑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三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一五
靖康元年冬,金人破京师
明年二圣北狩,今上即位南京,年号建炎。
是时朝廷已失河东,金人重兵屯河上陕西大震惊,告急之使日至行在所,而永兴一道已并边矣。
岑适使虏,自汾晋渡合河津,由关中以归。
方入朝,宰相传上旨于政事堂,访可以为永兴帅者于岑。
岑曰:「陕西事宜素重,况多事之初,永兴之帅其材尤难。
天章阁待制唐重,今守同州逾年,与敌对河,守备百出,民不加敛而食自足,兵不加募而士自至。
敌陷蒲、绛,将及同,同人度不能守,开门纵之使出,自与残兵数百人守城,示以必死。
虏知有备,乃引去。
邦人德之,且立祠焉。
平生之志在许国,每一及时事,辄嘘唏慷慨,泣下沾襟,见者皆感动。
盖其忠义足以服人,才智足以应敌。
欲守雍都,莫如可」。
即日除天章阁直学士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兼知永兴军
前帅范致虚先提六路兵东向勤王,留连陕州不进,公自同州移书责之,曰:「金人犯京师半年,王室存亡未可知。
臣子忧国,宜如何哉!
京师以秦兵为爪牙,四方以京师为根本。
今拥兵,坐视不前,是爪牙不足恃,而根本摇矣」。
其言累千百,皆切至,读者感涕,而致虚竟不能前也。
逮闻京师失守,公恸哭沥血,檄诸道使勤王,且勉其效死尽臣节。
永兴下,慨然就国,以勤王自任,日条关中利病,且率长安父老子弟表言关陕山河形势,迎请主上入都关中
论急务有四、大患有五,大率以都关中为先,其次则建藩镇,封宗子,使守我土地,缓急无为敌有。
又欲通夏国之好,继青唐之后,使犄角以缓敌势。
至于用忠直,正刑赏,皆中兴急务所当先者。
上嘉其忠,进龙图阁直学士
时敌在河中,窥关内甚急,而所部锐兵朝廷尽以付制置使钱盖
公上书言状,且乞五路兵自节制,半年之间,所谈不知几千百言,皆不报。
十二月敌引兵渡河,拔同州明年正月三日永兴
城中兵不满千人,婴城固守九十日,援兵竟不至,而大将傅亮以部兵降贼,城遂破。
公尚馀百兵,与接战城中,众溃,中流矢以死,年四十六。
部曲中有感德者,求旧棺于僧舍,掘地歛藏之。
后长安平成都赵开公素友善,遣人取其丧以归。
既至,子弟欲易棺榇,见刻其姓名月日于侧具在。
初,敌将至,公自度孤城决不能支梧,语转运使李唐孺曰:「平生忠义,不敢辞难。
始意迎车驾入关,居建瓴之势,庶可以临东方。
今车驾南幸矣,关陕又无重兵,虽竭尽智力,何所施其智巧?
一死报上不足惜」。
唐孺以其书闻,俄而死节报。
上闻而哀之,赠资政殿学士,官其家五人。
方朝廷之访雍帅也,岑既以公荐,而又荐提举常平郑骧同州永兴通判曾谓为陕西转运判官,朝廷皆用之。
后虏渡河,郑骧死于同,公与曾谓死于雍。
呜呼!
三人者可谓不负朝廷矣。
公死之九年,其子以状告四川制置使曰:「先人以从官典方面,不屈节死矣,恤典固已拜赐,而未有以易名者,不能自陈」。
于是以其状闻诸朝,朝下太常考其忠壮,谥之曰恭悯
又二十三年,守沉黎,秩满造朝,请崇道观以归。
道过金陵,岑适居濑阳,以公所著作七篇与书及五诗来,具道往事,且曰:「知先人之详者惟公。
今埋土中三十年,而墓道之碑未备。
有里丈人师骥所状在,幸公其铭之」。
岑读之,泣曰:「尚忍铭吾元任也邪」!
岑早孤,幼岁困太学,尝作《呼天诗》自见。
时公官中都,未识面。
故人史堪取岑诗藁以云公,公因嘱和,自是始相识。
逮岑归自河东,道过长安,公以同州来白事经略使府,又相与晤语,慷慨忧国之言一无不合。
及谋雍帅,岑不敢及它人,而公卒能死节。
向使有兵有食有权,则勤王之事必大有所就。
惜夫天以高节令名与公,而不使其成功,此韩愈之所以伤张中丞也。
呜呼,尚忍铭吾元任也邪!
公字元任眉山人,为儿时已不凡。
祖母宋尝令读裴度武侯碑》,一览不再读。
十二赋陈平诗,已有大志。
十三通《左氏春秋》大义。
既入太学,二十七登大观三年上舍第。
时临轩问礼乐制作之事,诸生惟称盛德,公独以孟子事亲从兄之说对,其略以裕陵为父,泰陵为兄,尝原仁义之实,奚制作为?
擢居乙科,遂知名,得蜀州司理参军,徙成都府府学教授
成都帅多贵人,率事严重,下视其属,如徽猷阁直学士吴拭龙图阁学士许光凝,皆上客待之。
府有大事辄咨焉,公必尽所见以事其长;
若论议未合,必争之归于是而已。
用荐者改奉议郎、知怀安军金堂县
许光凝入朝,荐于宰相,得辟雍录
是时边臣多希功幸赏,以欺朝廷,至于诱羁縻蛮,使贡不毛之地建立州县,张官置吏以困中国,其害甚大。
公遽言之朝,遂召对,除礼部员外郎
丁母忧,服除,为吏部,迁右司员外郎起居舍人时宣和七年也。
十二月金人寇边,燕山安抚使蔡靖方告急,而郭药师叛,导寇以陷燕,自河朔以南皆恐。
公建言:今日之祸起于开边,开边之谋始于童贯,金人兵锋甚锐不可当,宜诛以谢边人,庶可以缓师。
宰相不能决,谋遣给事中李邺出使,未及而敌已压境,都城已戒严矣。
太上皇内禅,渊圣即位,明年正月改靖康。
方围城中,公日有所敷陈,皆切中时病,除谏议大夫
时议讲和、亲征二策皆未定,公上疏欲宰执廷辩之。
姚平仲既败,敌愈炽,索金帛甚急。
中书侍郎王孝迪大书揭榜,下令民有藏金帛者人得告之。
公曰:「审如令,则子得以告父,弟得以告兄,奴婢得以告主,初政如此,将何以化天下哉」!
与同列御史迭疏论不可,遽罢此令。
金人退师,迁中书舍人,凡赏罚黜陟之不当者执不下。
当路大不乐之,与孙觌李擢李会师骥以论事不合,皆被黜,公得秘阁修撰、知同州,除天章阁待制
顷之,遂守永兴
公生巴蜀,起布衣,才官中都,声望已籍籍,守边又能死事,其名固足以传不朽。
然公之死,实自岑发之,幽冥之中,负此良友,岂不痛哉!
公世家眉,十一世祖兴国以孝闻于唐建中初黜陟使状之,以慈孝旌其墓。
曾祖可言、祖淑,隐德不仕,皆以孝友称。
尧臣,以公贵累封朝奉郎、绯衣银鱼,居于家。
方公讣闻,朝奉君叹曰:「吾儿平生忠壮,见于辞色间。
自闻其守边,吾其必死节,今果然矣,吾儿得死所矣」。
后二年朝奉君亦卒,与其配安人程氏同穴以葬。
公累官朝请郎
有二弟:量,思。
量以建炎奉表恩补将仕郎,思未第。
夫人程氏,后元任一月卒。
一男子,是也,今为右朝奉郎
四女子。
建炎四年十一月三日资政之丧与程夫人合葬于安镇乡吴本山之下。
岑与公识面虽晚,共话不款曲,而心相知则如旧交也。
况其大节昭昭如此,刻之丰碑,置之墓道,使行者见之,曰「此吾宋忠臣唐公之墓」,其谁曰不可?
铭曰:
呜呼唐公西南英,气钟岷峨淑且灵。
布衣起家惊一鸣,班雍容蔼休声。
艰难守封死于兵,精忠凛然表后生。
哀哉白璧藏泉扃,气冲斗牛藏玉京,山川空留万古名。
又论虏情及备禦事宜状隆兴二年二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二、《永乐大典》卷一○八七六、《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二
臣伏奉亲笔处分,臣已恭悉圣训。
臣契勘自来虏人调发大军,必用秋季之月。
盖亦须俟秋成既毕,方可调发车牛应副差使
今丑虏于此时不能进攻海、泗,胁我以和,乃遣介持书,坐邀实利。
其奸计毕露,事理甚明。
况自八月以来,新益佥军数万人,坐食累月,粮草安得相继?
前年以十馀万人攻围海州,在三四月间,正欲乘春草滋生,为久屯计。
顿兵城下四十馀日,竟以粮运艰难,兼海之为州,四壁皆沮洳之地,骑兵非便,将议班师。
张子盖一击破之,人马之陷没以数千计,伤败亦万馀人。
今焚草已久,春雨荐作,为虏之计,似难施设。
而魏胜、任旺诸军,带甲七千馀人,魏胜忠义军可及五千人,其家属多在镇江,此皆必死必守之兵。
纵使冒昧而来,亦未易以旬月攻取也。
城中有半岁之粮,足可支吾。
臣愚意以为虏若犯海州,臣当驻楚州措置;
若犯泗州,臣当驻盱眙措置。
刘宝只当随臣在盱眙,去泗止隔淮河,有浮桥可以渡兵,虎视其外,与城中相表里,昼惊夜劫,不出旬日,破贼无疑。
臣窃料此贼未敢轻为此举也。
环海、三百里之地,粮草皆无。
粮尚可致,草何所出?
况春雨不时,三日之雨,便可困弊。
其众如果为之,失算多矣。
至于淮西冲突之弊,非一二万骑,安肯轻来?
非惟粮草之艰,又将何所取利?
且在彼国,所虞不一。
前出后空,寇盗随起,蕃汉作乱。
前日逆亮之事,鉴固不远也。
刘宝,臣已恭依昨日圣旨,令密带骑兵前去盱眙驻劄。
阎德、陈敏闻已渐各安愈。
泗州守兵近二万人,守固有馀,而我之援兵近在三百里内,足可照应措置。
臣早来约与汤思退侍班,尝略说大槩,其馀俟臣来日面奏。
论卜郊疏乾道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
臣伏睹今月十八日指挥,郊祀大礼改用来年正阳之月。
雩祀之辰,臣参考礼经及国朝故事,有不可者凡十,臣请为陛下言之。
夫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先祀后戎,祀莫大焉。
今以戎事而废祀事,其不可一也。
且三年之丧,天下之大丧也。
唯祭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示不以大丧而废天地之祭。
今犬羊在境,未至如大丧之戚而辄废大祀,其不可二也。
春秋列国,蕞尔之鲁,无岁不有齐、晋、吴、楚之师,三年之郊未尝废也。
僖公而下,或以鼷鼠食牛而不郊,或以牛死而不郊,《春秋》诛之,谓其不改卜牛而废大祀也。
今犬羊一入寇而遂废郊,其不可三也。
陛下继天为子,父天母地,即位之初,首当郊见天地。
迁延至今,亦已晚矣,而又展一年,是即位四年而后郊,慢亦甚矣!
其不可四也。
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圣人以为大孝。
太宗皇帝即位之初,合祭天地于圆丘,以僖祖太祖皇帝配焉,史臣亦称为大孝
今陛下即位三年而不郊,非唯慢天地,且慢祖宗之配祭,其不可五也。
陛下即位之初,犬羊侵我淮甸符离之师,战士暴骨,死伤未收,而陛下策后策妃相继于时,不曰外有敌国之患,今有一风尘之警,而辄废天地祖宗之大祀,其不可六也。
自逆亮败盟,边鄙日耸,使者奔命不暇,四郡以啖犬羊。
海州斩指者以万数,泗州老弱屠戮者数万人。
唐、邓废弃之日,肝脑涂地者不知其几千人,而会庆之节未尝废也。
今以魏胜一战没,君臣相顾失色,遂废大祀,其不可七也。
真宗皇帝澶渊之役,深入不测,至与挞览对垒,矢著黄屋而不慑,非有他也,为宗庙社稷计也。
执政侍从台谏之臣,乃谓陛下青城之宿惧有不测,则澶渊之役,真皇亲冒矢石为不可乎?
执政侍从、台谏之言,是宦官宫妾之媚,非大臣以道事君之义也,其不可八也。
夏四月降诏以冬至日谒款南郊,皇天后土实闻此言,四海颙颙,引领以望大霈。
一旦改祀,不云前诏更不施行,而率意行之,人可欺也,天可欺乎?
此其不可者九也。
夫郊则肆赦,肆赦则赦过宥罪为有名。
不肆赦而赦过宥罪,则何名哉?
今郊既展,赦亦当展,如此则四海颙颙数日以待赦者宁不觖望,岂不辜陛下好生之德乎?
若曰冬至之日虽不肆赦,先释累囚,有何不可?
来年肆赦,又释累囚可乎?
其不可者十也。
冒渎天威,臣无任俯伏待罪之至。
魏胜山东忠义军都统制给真俸诏绍兴三十二年五月十六日壬子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四八、《宋会要辑稿》职官三二之三八(第三册第三○二四页)、《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九九
武功大夫閤门宣赞舍人统制忠义军马兼知海州魏胜海州,历时暴露,忠义可嘉。
可除山东路忠义军都统制,依旧知海州,令户部出给料钱文历。
悯节 南宋 · 宗庠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六
绍兴元年春,逆贼范汝为寇顺昌,余胜等群盗效之踵发,上下惶惧,云扰星奔。
土军陈望乐乱,将谋结交,兵啸集以应之。
军校范旺厉声曰:「吾等妻孥取活于国,于今力不能破贼,已是背恩,更欲相集抄劫,岂不惭见天地」!
贼徒怒,杀之,尸其地而后乱。
阅数月,贼甫平,视向之枕藉迹,虽雨沐风饕而显显不没,是亦非偶然者。
邑民骇异,相与图其像于城隍祠而祀之,盖闵其死事之诚,且输其忠愤之气也。
武夷吴侯逵好节士,是岁秋适宰将乐,尝以身捍城,威声四驰,且感其义烈,恨无蹊以暴白之,往来于怀者殆非一旦也。
越六年,适守延平,得以属邑之故,采摭其事,上于有司,以闻于朝廷。
天恩渥至,诏书褒异,赠以武阶初品,又令建祠祀之,悉俞初请,从民望也。
祠貌告成,邦人来请予记。
予谓自中原离乱滋甚,杀气凭陵,寇攘窃发,无日无之。
士大夫重染名教,蒙被禄秩,一旦失节,弃所寄委,于兵交而溃,寇至而去,持偷生自如之说,例以为当然,初无一分顾籍心者,类固多矣。
至于军校之贱,乃能捐生趋义,据正而毙,秉天下忠贞之行,与古烈士义人俪荣于不腐,自非天资朴厚,诚心忠壮,孰能处死之轻至此哉!
宜其享身后血食于无穷也。
惟一子佛,年二十馀,稍以骁勇闻。
遇害时,贼绐以父命召之。
既至,殒于贼手。
妻马氏闻夫与子死,号踊于道,贼胁之不从,乱且碟于木,刳剔而节解之,时人尤伤悼焉。
今无后,唯二女嫁为民妻,喜父得立祠,皆愿守其祠下,直将终身焉。
邑丞莆田苏君灏亦喜义者,是董其役,嘉其恳到,命关二室会之,以表其永慕之心。
呜呼!
之忠死亦奇矣,而子能死于孝,妻死于义,忠孝节义,萃于一门,此又古今之所罕到者。
予恤其为事不播,故附书于末,安知无后之君子乐成人之美,不掇拾以闻乎乾隆延平府志》卷三八,同治十二年补刻本。刁忠民校点)
)/关二室会之:似当作「辟二室舍之」,谓辟二室为二女之舍。
论边事劄子十二月十四日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四、《盘洲文集》卷四四
臣待罪从班,获迩清间之燕,颇亦预闻陛下英武之略,得以仰窥圣志之万一。
然人材、兵力与夫帑庾之积,俱不能上副宸衷,致使陛下委曲以结和好。
臣又以见陛下刓方为圆,抑刚为柔者,凡以仰奉慈宫,俯安黎庶,为宗社计而然也。
臣区区爱君之心,惟愿陛下垂意内治,常若临敌,日加一日,则善后之策,持久可成。
和战之事,今姑置而未论。
然所以误边计而弱国势者,岂不究其所自乎?
备禦略定,若不推原误国之人,奋发刚断,大明诛赏,则臣下无以惩戒,国势无以振起。
臣敢昧死略言之。
窃观敌人犯淮,终成和议,如期歛兵,初无过外邀求,有以知其本无侵犯猖獗之意。
泗州不先撤戍,彼必不能近淮。
既近矣,而边城守将不望风遁逃,则彼必不敢直渡。
既渡矣,清口之战傥山阳大将出师以救急,则魏胜不死。
若又有功,则是淝水之役也。
敌既留连淮上两月,惟六合有坚守之名,其它例循三舍之避,略无尺寸之功。
傥能出奇小,亦足以挫其锋而议和有气。
此之不能及,王抃已回,乃有饰词欺君者。
是数等之人,欲望睿明间出奎画,声其罪而治之,则天下欣快矣。
两淮逃徙之民散在江浙,饥冻濒死,虽闻故乡可归,安能便有生业?
臣愚欲望陛下特捐内帑,分遣中都官往缘江州县,于其欲渡之际,计口赈之,以助其归,则实惠沾洽,人人知陛下爱之如赤子,则驩欣鼓舞,变愁叹而为讴唫矣。
冒犯天威,臣不胜战惧。
取进止。
淮西帅高君夔神道碑庆元六年1200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二、《平园续稿》卷二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庐州高府君屡帅边,天子闵其劳,有诏赴阙,会君移病请祠,主管亳州明道宫者再,升提举者一。
素爱庐阜之胜,因葬母司徒氏于山南,遂卜居九江
至是筑识山堂,日与宾客对诸峰饮酒赋诗,间舆疾从山僧游,或累旬忘返,意深乐焉。
庆元四年八月十四日卒于家,明年三月十日葬母茔之右。
讫事,其孤叔献衰绖不远数百里,踵门泣且拜曰:「先君病甚,命叔献云:『我昔遣汝乞尔祖母之铭于周益公,其载吾家仗义来归及当时北虏叛盟始末详实。
我死,汝必往求文刻之墓隧,以成吾志』。
叔献为是暂舍几筵以来,惟公哀许」。
某昔侍帷幄,窃见孝宗皇帝内修政事,欲扫穹庐而空之,黄金招乐毅白璧虞卿,未尝一日忘北向。
以君数画安边辟国之策,由是倚为长城。
鼎湖龙去,君亦休矣,于此深有感焉,乃掇朝请大夫、新成都府路提点刑狱王源状而次序之。
君讳夔,字仲一,其先登州人
曾祖鹏,宣德郎、知江陵府松滋县,因任海州,遂家朐山县,妣周氏。
祖升,隐居不仕,妣许氏。
父溥,赠中奉大夫
妣令人赵氏、司徒氏。
金虏据中原,绍兴十一年中奉举族归朝。
既讲和,例遣还,忧愤以没。
君自幼读书过人,文笔翩翩,尝举于乡,耻事虏廷。
二十一年完颜亮入寇,君奉母航海来归,特免文解。
魏胜起义克海州张忠献公都督江淮,奏君本州文学,权朐山县主簿,母子得还里。
虏屡遣重兵攻城,君为分守东壁,躬冒矢石。
围解第功,版授迪功郎
隆兴二年割弃海州,易太平州芜湖县主簿员外置。
郡守吴芾连委摄邑,奏其治状,乾道五年改赐将仕郎出身,调荆门军长林
六年,上遣聘使议陵寝,君以封事列进取三十条,陈虏中山川险易、将帅甲兵、州县刍粮及阿骨打以来用人得失。
赐对,口陈方略
上大喜,明日改承务郎,添差安丰军签判,仍釐务。
八年,诸司交荐,召奏事,至则分水寨为五军,各置守领,月给廪食,责以教阅。
沿淮多盗北马,上亲札禁止。
君请勿市驹对境以绝其弊,风马牛皆纵使归,大辟学舍,边人始知俎豆。
淳熙元年二月,除直秘阁再任。
上密谕君:「边臣多言虏欲败盟,适谍者武功大夫陈琛告知亳州大盘第千户者为虏所治,欲委质本朝」。
君力言生事误国不可听,愿择将练兵以需机会。
上嘉纳之。
幕官章驷诉本路漕张士元夺其爱妾,下君究实。
当路右士元,君直之,坐易施州,地邻黔播,君欣然奉母以行。
值岁歉,馁死相望,聚为义冢,双花发其上。
大姓谭汝翼一方巨蠹,诬侄杀人,将论如法,君平反之。
其人后生二子,泣谢曰:「活我父子者,公也」。
汝翼寻以恶抵罪。
秩满,移知文州,君先已单舸下峡。
五年入对,除尚书度支员外郎,岁中遍摄五司。
宰士阙,上欲用君,宰相难之。
六年五月,上亲擢司农少卿
仓庾地卑,君始梁空敷板,米以不腐。
七年,湖北谋帅缺,上曰:「高某有帅才」。
直龙图阁、知江陵府
岁旱,宴集馈遗皆罢,力修荒政,劾守令奉行不虔者。
闻邻路忠、万二州易子而食,即移万计溯江助之。
九年,特转一官再任。
西南蕃罗鬼国在真宗朝尝来鬻马,后为罗殿国所限,有导其假道沅州蛮界互市如旧者,君谓不可,罢之。
徭人梁牟入省地劫民财,君遣将擒捕而释其胁从。
江湖多剧贼,君造飞江轻舫付神劲军,盗发立得。
大姓吴氏囊橐亡命,君破其家,易置巡检寨。
距府十里有沙市镇,大商辐凑,民居比栉,每患延烧,君下令按大巷通水道。
凡可便人,皆勇为之。
丁母忧
十一年服除,知扬州,兼淮东安抚。
上念襄阳边防尤重,十二年正月秘阁修撰,移帅京西
襄恃三山为险,而中岘居二山之间,下视府城,君置栅种木,积粮贮甲,预为外禦内守之计,又疏水渠古迹灌溉民田,日以强弩教神劲军。
适有旨射铁帘,士已素习,诏许附驻劄军试其艺,多被赏者。
积本道迎劳及他郡互送钱八千缗,增市战马,置大安监,游牝其中,孳生蕃息,用补骑军之阙。
一新学宫,创阁奉御书,治声转闻。
十四年二月,进右文殿修撰再任,幕府益整暇。
与其属刘宗仕𣲸纂《襄阳志》四十卷,该贯古今,自为之序。
十五年八月,改帅淮西
君上书言:「虏常自庐入寇,如蹈无人之地,非独地势坦夷,正坐城郭不修。
乾道中虽筑十五里,今浸隳圮,谨图上新城制度,惟陛下亟图之」。
上遣漕臣王厚之总领张柳、都统制阎仲偕来相视,请如君言,诏三司共成之。
居无何,病足求去。
绍熙元年春,徙知赣州
岁俭,州县捕治丐谷者数百人,诬以聚众。
君皆释之,薄征缓刑,就廪饥民以新城壁。
暇日率教授入学讲经义,增置弟子员。
监司欲废并龙南县以避瘴疠,君执奏而止。
二年再帅庐州,道令奏事。
俄改明州,兼沿海制置司事,首置兵籍,次举将吏,军政肃然。
库务以酒贳民,追督高价,君或蠲或代偿,积弊以除。
大姓迫人至死,君疏族适有居境内者,请求不遂,则以语动君。
君下之狱,取旨裁决,人服其公,犹坐削一官与边郡。
四年春,复帅庐,君每念城役未竟,于是裁节经费,昼夜督视,阅数月告成。
五年秋被召,而君不能造朝,三历亳祠,遂致其仕。
积阶至中奉大夫,享年六十有一,葬地在南康军星子县丹桂黄龙山
先娶同里杜氏,宣教郎磬之女,继室以其妹,并封令人。
五男:叔旸叔豹叔夜,皆早世;
叔献从事郎、房州司理参军
叔夏将仕郎
二女:长适文林郎德安府观察使王颐,次未行。
孙将仕郎廷瑞
君事亲孝谨,睦族有恩,既分俸周从叔,又官其子桐。
天资明敏,遇事迎解,长于论兵,援古證今,动数百言,屡更方面,所至内欲固圉,外图恢复。
孝宗尝曰:「功名中人也」。
荐举属吏将佐近二百人,后多知名。
有文集十卷、奏议三十卷。
铭曰:
于皇孝宗,德侔周殷
欲信威于北夷,遂摅愤于西京
若时高侯,谋绍营平
尝将屯于上谷,亦驰至于金城。
何镃基之既立,而机会之难乘。
未受呼韩之朝,莫写麒麟之形。
悼夫君而太息,宣遗恨于斯铭。
惟宅兆之允臧,偕康庐其永宁。
庸言 其八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六、《诚斋集》卷九二
或问:「仁义礼智为四乎?
为一乎」?
杨子曰:「一而已矣」。
「曷谓一」?
曰:「礼生于义,义生于智,智生于仁」。
杨子曰:为人谋甚于为己谋,则谋无不忠。
责己欺甚于责人欺,则交无不信。
既见圣甚于未见圣,则传无不习。
杨子曰:市之为道也,竞晨而昼,竞昼而旰,竞旰而夕,虽止其竞不可也。
夕矣,虽使其竞亦不可也,故圣人观复
杨子曰:引重者先进之盛德,自重者后进之报德也。
或谓:「曹公不报赤壁之役,其怯乎」?
杨子曰:「赤壁之役吴胜也,不报赤壁之役,魏胜也」。
杨子曰:烛定则明,摇则昏,而况心乎?
杨子曰:有为而为,不若无为而不为。
或问「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
乾坤有毁耶」?
杨子曰:「乾坤毁而后可以去易,去易而后可以息乾坤」。
杨子曰:由道以出器者道不孤,由器以复道者器不流。
或问:「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何也」?
杨子曰:「存乎易者其易死,存乎人者其易生」。
或问:「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何谓也」?
杨子曰:「志为政,则气听乎志。
气听乎志,浩然之气也。
气为政,则志听乎气。
志听乎气,未定方刚,既衰之气也。
血气之气,盈则暴,虚则屈。
道义之气塞乎天地矣」。
「然则气何以能动夫志也」?
「子不见夫蹶与趋者乎?
踣于行者,其心骇然以震;
亟于趋者,其心躁然以争。
盖气外折则心内悸,气外骛则心内竞」。
「然则使圣人而蹶且趋也,其心若之何」?
曰:「圣人吾不得而知矣,君子死而结缨,足可蹶,心不可蹶。
君子徐行后长者,身乎趋,心乎不趋。
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
或问:「心与性为一乎,为二乎」?
杨子曰:「心与性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性也。
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心也。
《泉水》之诗曰:『相彼泉水,亦流于淇』。
心与性之谓乎」?
或问:「『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何如」?
杨子曰:「召公不云乎:『不矜细行,终累大德』。
子夏之言是,召公之言非矣」。
杨子曰: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君子小人消长之理也。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死生之理也。
或谓:「大人不失赤子之心。
谓其泊然无喜怒乎,赤子之喜怒非泊然矣;
谓其漠然无哀乐乎,赤子之哀乐非漠然矣。
然则赤子之心,何者为心欤」?
杨子曰:「有感心,无流心」。
杨子曰:君子之学,一归焉而已矣。
百其涂,奚伤焉?
曾子言忠恕,夫子未之言也。
孟子言仁义,子思未之言也。
问鬼神杨子曰:「神者,气之灵。
鬼者,体之毁」。
杨子曰:栖一尘于睫,则其大如车轮。
置车轮于百步之外,则其小如一尘。
或问:「断一草木,杀一鸟兽,夫子以为非孝,何也」?
杨子曰:「爱心存乎尔,则及乎草木鸟兽。
爱心亡乎尔,则至于无父无君」。
或问:「之间周公,其忠周欤」?
杨子曰:「非也,号焉而已矣」。
「然则其挟武庚,忠商欤」?
曰:「非也,号焉而已矣」。
「然则其志焉在」?
曰:「王焉而已矣」。
「何谓号」?
曰:「公将不利孺子,其号忠周也;
武庚,其号忠商也。
不周之忠,则周公不可得而杀;
不商之忠,则商民不可得而激。
周公不杀则周室不亡,商民不激则无众。
武庚以兴商,商兴而周亡,周亡而毙武庚以自王,此之谋也。
故周室譬则秦也,武庚譬则义帝也,譬则刘、项也」。
张魏公1190年秋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六、《诚斋集》卷一一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张浚字德远,汉之绵竹人
唐宰相九龄弟九皋之后。
祖纮,尝举茂材异等。
父咸,举进士,复擢贤良方正异等。
四岁而孤,母计守志鞠养。
虽幼,行直视端,俨如成人,识者知为远器。
甫冠,入太学,中政和八年进士第,调山南府士曹参军恭州司录
靖康改元,召除太常寺主簿
张邦昌僣窃,太学中。
高宗皇帝即位南京,星驰赴焉。
枢密院编修官,改虞部员外郎,擢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
尝奏事,高宗曰:「朕于直言容受不讳,近有河北武臣上书诋毁朕躬,亦不加罪」。
请宣布中外,以劝言者。
时乘舆在维扬久之,中外窃议,以为上将安居焉者。
言中原天下之根本,愿下明诏,令葺东京、关、陕、襄、邓,以待巡幸,大咈宰相意。
请补外,除集英殿修撰兴元府
未行,擢礼部侍郎
高宗召谕曰:「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将有为,政如欲一飞冲天而无羽翼,卿为朕留」。
顿首泣谢。
御营使司参赞军事。
念虏骑必至,而庙堂不为备,力言之于宰相黄潜善汪伯彦,皆笑不答。
三年春,虏果犯维扬。
乘舆渡江,行幸钱塘,留朱胜非吴门禦虏,以同节制平江府秀州江阴军军马。
已而胜非召赴行在,独留。
时溃兵数万,所至焚剽,散金帛招集。
事甫定,会三月五日苗傅刘正彦作乱,胁立皇子,隆祐皇太后垂帘同听政,高宗退处睿圣宫,改元明受
赦至平江守臣汤东野秘不宣。
等以檄来,恸哭,召东野提点刑狱赵哲谋起兵讨贼。
等以张俊秦凤路总管,将万人自中途还。
高宗厚,而纯实,可谋大事,握手泣语之故,亦哭。
曰:「即起兵问罪」。
喜再拜,因遍犒其师。
吕颐浩建康刘光世镇江以书约其兵来会。
正彦等胁朝廷召行在所张俊军骤还,宜少留尉抚之。
因命分精甲二千扼吴江,即上疏请复辟,仍以奏草报诸路,又令蜀人冯轓持书往谕。
等俄除礼部尚书,命将所部人马诣行在所复言不可离平江状。
韩世忠舟师抵常熟张俊喜曰:「世忠来,事济矣」。
亟以白
以书招之。
世忠至,相对恸哭。
世忠曰:「愿与张俊身任之」。
因大犒世忠将士。
呼诸将校至前,抗声问曰:「今日之举,孰逆孰顺」?
众皆曰:「贼逆我顺」。
又曰:「若此事违天悖人,可取头归苗傅等。
不然,一有退缩,悉以军法从事」。
众莫不感愤。
世忠奏以兵归阙,而密戒其急至秀,据粮道以伺军至。
又恐贼急邀乘舆入海,遣官属募海舟,皆集。
等遣大兵驻临平为蜡帛书,募人持付临安守臣康允之等,俾勿惊乘舆。
韩世忠嘉禾,称病不进,日造攻具。
正彦等大惧,亟除世忠节度使,谪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世忠皆拒不受。
二十四日吕颐浩刘光世踵至。
二十七日,乃传檄中外,率诸将相继以行。
等闻师且至,忧恐不知所出。
冯轓意说宰相朱胜非,率百官请复辟。
四月二日嘉禾,奉复辟手诏。
三日,进次临平正彦逆党屯距不得前。
世忠等搏战,大破之。
正彦脱身遁。
是夕知枢密院事
翌旦,颐浩等入见,伏地涕泣待罪。
高宗再三问劳,曰:「曩在睿圣,两宫隔绝。
一日朕方啜羹,小黄门忽传太母之命,言不得已贬卿郴州,朕不觉羹覆于手,今其迹尚存。
念卿被责,此事谁任」?
,引入后殿,过宫庭曰:「皇太后知卿忠义,欲识卿面,适垂帘见卿过庭矣」。
解所服玉带以赐。
正彦既败,走闽中世忠以精兵蹑之,并获于建安
槛以献,与其党皆伏诛。
乘舆方经理东南,顾关陕之重未有所付,亦以中兴之功当自关陕始,慨然请行。
诏以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命以便宜黜陟将行,御营平寇将军范琼拥众自豫章来朝,疏其通虏从伪之罪,吕颐浩请留,委以诛而后行。
在道屡上言于高宗,愿体乾之刚以大有为,谨左右之微而杜其隙,听言之道在亲君子而远小人,责大臣以身任国事。
高宗手书嘉纳焉。
先是,高宗大计,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幕府于秦川,别属一大臣与韩世忠淮东,令吕颐浩扈跸来武昌,从以张俊刘光世,与秦川相首尾。
议既定,行。
未及武昌颐浩变初议。
以十月抵兴元,时虏已陷鄜延骁将娄宿孛堇引大兵渡渭犯永兴,诸师莫肯相援。
至甫旬日,即行关陕,问风俗,斥奸赃,搜豪杰,诸帅听命。
谍告虏将寇东南,即命诸将整军向虏,使娄宿不得下。
已而虏果入寇渡江。
四年二月治兵入卫,未至襄汉,遇德音知虏北归,乃复还,请幸关陕,为定都大计。
是月虏益兵,欲必取环庆率诸将极力捍禦,虏势屡挫。
时闻兀术犹在淮西惧其复扰东南,谋为牵制之举。
浚之始行,高宗三年而后用师。
至是,诏以时进讨,遂合五路之师以复永兴
虏大恐,急调大酋兀术等由京西来援。
九月,大战于富平泾原刘锜身率将士薄虏阵,杀获颇众。
环庆赵哲擅离所部,将校望见尘起,惊遁,诸军亦退。
以退保兴州,命吴玠泾原兵于凤翔和尚原,守大散关以断贼路,命关师古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命孙渥、贾世方等守阶、成、凤以固蜀口,虏轻兵至,辄败。
上疏待罪,高宗手书尉勉焉。
绍兴元年五月,虏酋乌鲁却统大兵来攻和尚原吴玠乘险击之,连战三日,虏大败走。
八月,兀术复合兵来寇。
九月亲攻和尚原吴玠及其弟璘邀击,复大破之。
兀术仅以身免,祝鬓须而遁。
制加通奉大夫,寻拜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赐手书,遣中使宣旨。
遣兄滉及属官奏事行在所高宗喜,恩意有加。
在关陕三年,以新集之军当方张之虏,蚤夜训辑。
刘子羽为上宾,子羽忠义有才略。
赵开都转运使,开善理财,治茶盐酒法。
方用兵,调度百出而民不加赋。
吴玠大将凤翔每战辄胜。
先是,将军曲端逐其帅王庶而夺之印,又不受节制。
富平之役,其腹心张忠彦等降虏,与知之。
狱论死,西北遗民闻威德,归附日众。
于是全蜀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
承制黜陟悉本至公,虽乡党亲旧无一毫假借。
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幕府而不得者,谤赵哲曲端为无辜,而任刘子羽吴玠赵开为非是,朝廷疑之。
三年春,遣王似副
会虏大酋撒离喝刘豫叛党聚大兵自金、商入寇,破金州,夺饶风岭
先是,刘子羽兴元帅。
至是,子羽吴玠同守三泉守禦甚固。
虏至金牛,知三泉有备,又闻子羽遣锐师袭己,惧而引退。
王师掩击其后,斩馘及堕溪谷死以数千计。
闻王似来,求解兵柄。
吕颐浩朱胜非不悦,日毁之,诏行在所
力丐外祠高宗弗许。
四年二月至,御史中丞辛炳率同列劾诬以危语。
六月,以本官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居福州
知虏既无西顾忧,必并力窥东南,而朝廷已议讲解,乃极言其状。
是岁九月,刘豫之子麟果引虏大兵繇数路入寇。
高宗前言之验,策免宰相朱胜非,而参知政事赵鼎请幸平江及召,以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侍读召。
既入见,复除知枢密院事
高宗亲书降诏,辨前诬,仍榜朝堂
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视师。
时兀术拥兵十万于维扬,遂疾驱临江,召大将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与议,且劳其军,留镇江节度之。
兀术闻至,一夕遁。
高宗中使行在所
五年二月,除宣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而赵鼎左仆射
同志辅治,务在塞倖门,抑近习,以正原本。
王朴《平边策》以献。
高宗临安留相府未阅月,复出江上劳军。
镇江,召韩世忠,谕以上旨,使举军前屯楚州,以撼山东世忠即日渡江。
巨寇杨么据洞庭,朝廷屡命将攻之不克,自请以盛夏乘其怠讨之。
行至醴陵,释邑囚数百人,乃杨么遣为谍者,给以文书,俾分示诸砦,谕以早降,皆驩呼而往。
五月至潭,遣岳飞分兵屯澧、益阳,贼魁相继请降,众二十馀万,一以诚信抚之。
六月,湖寇尽平。
遂奏遣岳飞之军屯荆、襄以图中原,自鄂、岳淮东
会诸将大议防秋之宜,高宗中使赐手书促归,制除金紫光禄大夫
力辞不拜,请以其恩封其母。
十月至行在所高宗劳问曰:「卿暑行甚劳,然湖湘群盗既就招抚,以成朕不杀之仁,卿之功也」。
亲书《周易》《否》《泰》卦以赐。
言:「自古小人之陷君子,必以朋党为言。
夫君子引其类而进,志在于天下国家而已。
其道同,故其趋向亦同,何朋党之有焉?
小人则不然,更相推引,本图利禄而已。
或故为小异以弥缝其事,或表里相符以信实其言。
人主于此何所决择哉?
其用心而已。
臣尝考《泰》之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而象以为志在天下国家,非为身故也。
《否》之初六『拔茅茹以其汇正』,而象以为志在君,则君子连类而退,盖将以力行善道,而未始忘忧国爱君之心焉。
观二爻之义而考其心,则朋党之论可以不攻而自破矣。
臣又观否泰之理起于人君一心之微,而利害及于天下。
方其一念之正,画而为阳,泰自是而起矣;
一念之不正,画而为阴,否自是而起矣。
陛下能日新其德,正心于上,臣知其可以致泰矣。
异时天道悔祸,幸而康宁,愿陛下常思其否焉」。
又言:「今日之事,虽有可为之几,而其理未有先胜之道。
盖不在于交锋接战之际,而在于得天下之心,是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心念之间,一毫有差,四海共知。
今使天下之人皆曰吾君孝悌之心,寝食不忘父兄,则当思共为陛下雪雠耻矣。
皆曰吾君之朝,君子在位,小人屏去,侍御仆从罔匪正人,则有才智者悉思尽其力矣。
皆曰吾君弃珠玉,绝玩好,赏不予幸,惟以予功,则上下知劝矣。
以至吾君言动举措俱合礼法,至诚不倦,上格于天,则望教化之可行矣。
如是则将帅之心日以壮,士卒之心日以奋,天下百姓之心日以归。
夷狄闻陛下之盛德,知中国之理直,则气折志丧。
陛下何为而不成乎?
不然,疑似之心毫发著见,隙见于此则心生于彼,天下之人口不敢言而心敢怒,异日事乖势去,祸乱立作,足以致祸致难,起戎起兵。
前日明受之变,大逆之徒陈兵阙下,旁引他辞,其监不远也。
为人上者,其可不兢畏戒惧耶」?
又言:「听杂则易惑,多畏则易移。
以易惑之心行易移之事,终归于无成而已。
是以自昔人君修己正心,惟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持刚健之志,洪果毅之姿,为所当为,曾不他恤。
陛下聪明睿智,灼知古今,茍大义所在,断以力行,夫何往而不济乎?
臣愿万几之暇,保养天和,澄净心气,几利害纷来,不至疑惑,以福天下」。
召对便殿,问所宜为,既面奏,复条列以进,号《中兴备览》,凡四十一篇。
高宗嘉叹,置之坐隅。
以虏势未衰,而叛臣刘豫复据中原,请亲行边塞,部分诸将。
六年正月至江上,榜僣逆之罪,命韩世忠据承、楚以图淮阳,命刘光世合肥以招北军,命张俊练兵建康,进屯盱眙,命杨沂中领精兵为后翼以佐,命岳飞进屯襄阳以窥中原。
高宗遣使赐御书《裴度传》,请乘舆以秋冬幸建康
复渡江,遍抚淮上诸戍。
七月,诏促入觐,八月至行在所
张俊军已进屯盱眙岳飞遣兵入伪地至蔡州复力趣建康之行。
乘舆九月朔进发,先往江上,刘豫及其侄猊挟虏来寇,以书戒光世令进击,又令杨沂中往屯濠梁
刘麟淮南,涉寿春,逼合肥张俊请益兵,刘光世欲引兵退保。
赵鼎佥书枢密院事折彦质移书抵,欲召岳飞兵速东下,又乞高宗亲书付,欲光世沂中等退师为保江之计。
奏:「等渡江则无淮南,而长江之险与虏共矣。
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向若叛贼得据淮西江南其可保乎?
岳飞一动,则襄汉有警,复何所制」?
高宗手书听
杨沂中以十月抵濠州刘光世庐州而南,疾驰至采石,令光世之众:「渡江者斩」!
光世来,大恐,即复驻军,与沂中接连。
刘猊分兵之半来攻,沂中大破猊于藕塘,猊仅以身免,拔栅而遁。
高宗内侍砚笔墨刀剑犀甲,且召还。
平江班见,高宗曰:「却贼之功,尽出卿力」。
等已议回跸临安奏:「天下之事,不倡则不起。
三岁之间,陛下一再进抚,士气百倍。
今六飞一还,人心解体」。
高宗幡然从计。
十二月赵鼎出知绍兴府独相。
以亲民之官,治道所急,而比岁内重外轻,遂条具郡守监司省郎馆阁出入迭补之法,又以灾异奏复贤良方正科,皆从之。
七年正月,以去冬却敌之功制除特进恳辞。
先是,禄令成书,加金紫光禄大夫辞不获,即求流貤兄滉。
至是,高宗曰:「卿每有迁除,辞之甚力,恐于君臣之义未安」。
乃奉诏。
问安使何藓归报徽宗皇帝宁德皇后上仙,高宗号恸擗踊,哀不自胜。
奏:「天子之孝与士庶不同,必思所以承宗、奉社稷者。
今梓宫未返,天下涂炭,愿陛下挥涕而起,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乞降诏谕中外」。
高宗草以进,其辞哀切。
又请命诸大将率三军发哀成服,中外感动。
乘舆发平江,至建康,几事丛委,独身任之,人情赖以安。
每见必深言雠耻之大,反复再三,高宗未尝不改容流涕。
高宗方厉精克己,戒饬宫庭,内侍无敢越度,事无巨细必以咨,赐诸将诏旨往往命草之。
四方灾异,必以闻,祥瑞皆抑不奏。
刘光世淮西,军无纪律,奏其状,高宗光世而以其兵属督府参谋军事兵部尚书吕祉庐州节制,又自往劳之。
人情初无他,而密院以握兵为督府之嫌,奏乞置武帅,乃以王德为都统制,即军中取郦琼副之。
归,奏其不然,亦与德有宿怨,自列于御史台
乃更命张俊宣抚使杨沂中刘锜制置判官以抚之。
未至,等举军叛,执杀吕祉以归刘豫
引咎求去位,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先是,遣人持手榜入伪地间,会等叛去,复遣间持蜡书遗之,大抵谓已相结约,故遣等降。
虏疑,遂废之。
台谏交章诋,旋落职,以朝奉大夫秘书少监分司西京,居永州
于是赵鼎复相,乘舆自建康临安
九年二月,以赦复宣奉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除资政殿大学士,起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抚大使
秦桧得政,始决和戎之议。
虏遣使来,以诏谕为名,前后五上疏争之。
十年正月高宗中使抚问。
时虏败盟,复取河南奏愿因权以制变。
继闻淮上有警,连以边计奏知,又条画海道舟楫利害甚悉。
高宗浚之忠,遣中使奖谕。
大治海舟至千艘,为直指山东之计,以俟朝命。
在郡细务必亲,讼清事简,山海之寇招捕无馀。
间引秀士,与之讲学,人化之。
十一年十一月,除检校少傅崇信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免奉朝请
十二年,太母銮辂来归,制封浚和国公
十六年,彗出西方,上疏力论时事。
又以天申节手书《尚书·无逸篇》以进为贺。
秦桧大怒,令台谏交章论,以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居连州
二十年九月,徙永州
去国至是几二十年,退然自脩,若无能者。
而天下士无贤不肖,莫不倾心,武夫健将言者,必咨嗟太息,至小儿妇女亦知天下有张都督也。
每使至虏,虏主必问安在。
先是,虏载书有「毋易大臣」之语,盖惮复用也。
于是台臣王珉徐哲每弹事必及,至谓为国贼,欲必杀之。
又令张柄潭州汪召锡湖南提举,以图
又令张常先江西转运判官,治张宗元狱,株连及
又捕赵鼎子汾下大理狱,令自诬与李光胡寅等谋大逆,一时贤士所恶者凡五十三人皆与焉。
死,高宗始亲庶务,复观文殿大学士,判洪州
时丧母,将归葬。
念天下事二十年为和议所移,边备荡弛,且闻完颜亮篡立,势已骄悍。
忧之,自以大臣义同休戚,不敢以居丧归蜀。
会星变,诏求直言,虑虏数年间其势决生隙用兵,而吾方信虏,荡然莫备,乃复言:「愿法汤、文事事狄之心,用勾践事吴之谋,以和为权;
石晋之事契丹,以和致败」。
大臣沈该万俟卨汤思退见之大怒,以为虏初未有衅,而所奏乃若祸在年岁者,或笑以为狂。
台谏汤鹏举凌哲归蜀,恐摇动远方,诏复居永州
服除落职,以本官奉祠
庚辰秋冬,朝廷闻虏有异志,中外表疏请还相位者不绝。
三十一年,命自便。
归至潭,奉钦宗讳号,恸不食。
又闻虏有嫚书,不胜痛愤,上疏请早定守战之策。
未几而兵大入,中外震动。
十月,复观文殿大学士潭州
时虏骑充斥两淮王权兵溃,刘锜兵退归镇江,遂命建康,兼行宫留守
被命即首途,至岳阳,遇大雪,亟买小舟冒风涛而下。
时道涂之言传闻日异,中外危惧,长江无一舟敢行北岸者,不少顾。
池阳,闻死,然馀众犹二万屯和州李显忠兵在沙上。
渡江犒之,一军见,驩呼增气,虏惴恐,即遁去。
建康,请乘舆亟临幸。
闻已进发,乃督官属储偫以须,不半月而办,军民恃以安。
三十二年正月高宗建康迎见道左,卫士,以手加额。
乘舆入行宫,首见
言:「国如身也,元气充则外邪远。
朝廷元气也,用人才,修政事,治甲兵,惜财用,皆壮元气之道」。
高宗嘉纳之。
乘舆还临安,将行,劳曰:「卿在此,朕无北顾之忧矣」。
四月,命经理两淮,继兼节制建康镇江府、江、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
时虏兵十万围海州命镇江都统张子盖往救,大破虏众。
以军籍凋寡,请招集忠义来归之人,及募淮楚壮勇之士,以充弩手,未几成军。
又谓虏长于骑,我长于步,卫步莫如弩,卫弩莫如车,乃令陈敏专制弩治车。
且请东屯盱眙、楚、泗以扼清河,西屯濠、寿以扼涡、颍,外可以塞虏寇之粮道,内可以接大兵之气势。
益募福建之海舟,由东海以窥东莱,由清河以窥淮阳
张子盖自镇江来谒,与图取山东之计,奏乞益以精甲,俾屯淮上。
上即位,首言建康行宫当罢工役华采之事,诏从之。
上自藩邸熟德望,临朝之初,顾问大臣,咨嗟叹息。
行在所,赐手书。
未至国门,遄𧼈三四,既见,上改容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唯公」。
赐坐,降问再三,言:「人主以务学为先,人主之学以一心为本。
一心合天,何事不济?
所谓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
人主之心一为嗜欲私溺所乱,则失其公理矣。
必兢业自持,使清明在躬,则赏罚举措无有不当,人心自归,丑虏自服」。
上竦然曰:「当不忘公言」。
又言:「今日当如创业之初,每事以艺祖为法,自一身一家始,以率天下」。
见上天锡英武,力陈和议之非,劝上坚志以图事。
制除少傅、江淮东西路宣抚使,节制建康镇江府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进封魏国公
陈俊卿判官,复往江上。
翰林学士史浩议欲城瓜洲、采石,下议,谓不守两淮而守江干,是示虏以削弱之形,怠军民战守之气。
一有缓急,谁肯守淮者?
不若先城泗州
既为参知政事所规画,必沮挠,如不赏海州之功,沮死骁将张子盖,散遣东海舟师,皆浩之为也。
先是,洪迈张抡使虏回,见具言虏不礼我使状,且令称陪臣,请不当复遣使,而议遣使报虏以登宝位,请毋庸遣,竟遣之。
虏责旧礼,不纳而还。
十一月,上召俊卿子栻赴行在所
请临幸建康,以动中原之心;
用师淮堧,进舟山东,以遥为吴璘德顺之援。
上见俊卿等,问动静饮食颜貌曰:「朕倚魏公如长城,不容浮言摇夺」。
契丹酋窝斡起兵攻虏,为虏所灭。
骁将萧鹧巴、耶律适里自海道来降。
请厚抚之,诏拟官以闻。
虏以十万众屯河南,声言窥两淮
以大兵屯盱眙、泗、濠、庐,虏不敢动,第文移索海、泗、唐、邓、商州及岁币。
言虏诈,不当为动,卒以无事。
隆兴元年正月,制除枢密使都督建康镇江府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
时虏将万户蒲察徒穆及伪知泗州周仁虹县都统萧琦屯灵壁谓至秋必为边患,当及时扫荡。
主管殿前司李显忠、建康都统制邵宏渊亦献捣二邑之策,具以闻,上手书报可。
三月,召行在所
中道上疏,谓庙胜之道,在人君正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
今德政未洽,宿敝未革,揆之庙胜,深可疑者。
愿发乾刚,奋独断,尽循太祖太宗之法。
上谓当先图两城,边患既纾,弊以次革。
乃命李显忠濠州灵壁邵宏渊泗州虹县自往临之。
以军事利钝难必,乞上以诸葛亮建兴六年所上奏置之座右,又以上旨出旗榜军前,慰安百姓。
李显忠灵壁,败萧琦;
邵宏渊虹县,降徒穆、周仁,乘胜进克宿州,中原震动,归附日至。
上手书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数十年来无此克捷」。
恐盛夏人疲,急召显忠等还师,而上亦戒诸将以持重,皆未达。
副元帅纥石烈志宁率兵至,显忠与战,连日未决。
谍报虏益兵将至,显忠等信之,夜引归,虏亦解去。
盱眙,去宿不四百里,传言虏且至,亟北渡淮,入泗州城抚归士,已乃还维扬,上疏待罪。
上手书抚劳。
复奏曰:「今日之事,明罚为本,罚之所行,当自臣始」。
上手书报从其请,降授特进,更为江淮宣抚使
宿师之还,士大夫主和议者非议百出。
上又赐手书曰:「今日边事倚卿为重,卿不可以畏人言而怀犹豫。
前日举事之初,朕与卿独任之,今日亦须朕与卿终之」。
荐遣内侍
留真扬,大饬两淮守备。
是时师退未几,人不自保,徙家惟扬,众情始定。
于是又第诸将,乞以次行罚。
魏胜海州陈敏泗州戚方濠州郭振六合,治高邮巢县两城,为大兵形势,修涤关山以扼虏冲,聚水军淮阳马军寿春,由是两淮守备寖固。
上复召栻奏事,言:「自古有为之君,必有腹心之臣,相与协谋同志以成治功,不使浮言异议得以动摇。
今边隅觕定,军旅觕整,而臣以孤踪,跋前疐后,动辄掣肘。
陛下将安用之」?
因乞骸骨。
上览奏,谓栻曰:「虽乞去之日至,朕决不许。
朕待魏公有加,不为浮议所惑」。
上对近臣未尝名,独曰「魏公」。
每遣使来,必令视饮食多寡,肥瘠何如。
八月,有旨复都督
元帅仆散忠义贻书三省密院,欲索四郡及岁币,且云今兹治兵决在农隙。
言虏彊则来,弱则止,不在和与不和。
时朝廷欲谢遣来归之人,其已至者,悉加禁切。
言:「陛下务恢复,乃于降者而首疑之」。
汤思退右相,急于求和,遂遣卢仲贤持书报虏。
仲贤小人多妄,不可委信。
已而仲贤果以许四郡辱命。
朝廷复建遣王之望为通问使,龙大渊副之,争不能得。
未几,召赴行在奏事。
镇江,以论议不合,乞罢机政。
上赐手书,报以面议。
既入见,上谕以欲专委任之意,复力陈和议之失,上为止誓书,留使人,而令通书官胡昉杨由义先往谕虏以四郡不可割之意。
于是之望、大渊待命境上,而上与密谋,若虏帅必欲得四郡,当追还使人,罢和议。
十二月,制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都督如故,思退左仆射,上书《圣主得贤臣颂》以赐。
虏械胡昉等,上闻之,谕曰:「和议之不成,天也。
自此事当归一矣」。
二年三月,始议以四月进幸建康
又言当诏之望等还,上从之。
建康之议,思退初不与闻,大骇。
力争,乃与其党密谋为陷计。
俄诏行视江淮
受任督府,且将三年,讲论军务,不遑寝食。
所招来山东淮北忠义之士,以实建康镇江两军,凡万二千馀人,万弩营所招淮南壮士及江西群盗又万馀人。
要害之地,城堡皆筑,其可因水为险者,皆积水为堰,置江淮战舰,诸军弓矢器械悉备。
两年冬,虏屯重兵十万于河南,为虚声胁和,有刻日决战之语。
将士望虏至成大功,而虏亦知吾有备,卒不敢动。
及是,又以宰相来抚,诸军将士踊跃思奋,虏闻来,亦檄宿州之兵归南京,沿边清野以俟。
淮北来归者日不绝,山东豪杰悉愿受节度
又以萧琦契丹望族,沈勇有谋,欲令琦尽统契丹降众,且以檄喻契丹,虏益惧。
思退乃令王之望盛毁守备,以为不可恃。
又令尹穑论罢督府宣力属官冯方,又论费国用不赀,又论奏留张深守泗、不受赵廓之代为拒命,又论乞罢都督
亦请解督府,诏从其请。
言者诋愈力,左司谏陈良翰侍御史周操不当去国。
上谓良翰曰:「当今人才孰踰魏公?
卿宜遍谕侍从、台谏,使知朕意」。
平江,上章乞致仕者八。
上察其诚,欲全其去。
四月,制除少师保信军节度使,判福州,朝廷遂决弃地求和之议矣。
恳辞恩命,改除醴泉观使
行次馀干,以家事付两子,曰:「吾尝相国家,不能恢复中原,尽雪祖宗之耻,即死,不当归葬先人墓左,葬我衡山足矣」。
八月二十二日寝疾,后七日,呼子栻等于前,问国家得无弃四郡乎,且命作奏,乞致仕而薨。
讣闻,上震悼,辍视朝两日。
太保
后五年,上追思忠烈,加赠太师赐谥忠献
自幼即有济时志,不观无益之书,不为无益之,孜孜求士尚友,以讲明当世之故。
京城中,亲见二帝北狩,皇族系虏生民涂炭,誓不与虏俱存。
艰难危疑,人所畏避,则以身任之,不以死生动其心。
南渡以来,士大夫唱为和戎之说,独以虏未灭为念。
晚志益确,虽不克就,然表著天心,扶持人纪,使天下知有君臣父子之道。
论事上前,必以人君当正心务学,修德畏天,至诚无倦为先。
绍兴间,力挽耆儒寘之讲筵,至隆兴罢政,犹惓惓劝上讲学。
绍兴之日食,隆兴之飞蝗,率上疏请修德以弭变。
又以储副为天下本,自在川陕即上疏乞选养宗室之贤。
及为相,复陈宗大计。
及资善堂建,皇子出就傅,又荐朱震范冲训导之选。
每以东南形势莫重建康,人主居之,北望中原,常怀愤惕;
若居临安,内则易以安肆,外则难以号召中原。
故自绍兴隆兴,屡以迁幸为言。
禀性至公,尝劾李纲以私意杀从臣宋齐愈,罢其政。
及大赦,贬海外,独不为请,得内徙。
韩世忠军士剽掠,尝奏夺其观察使,及视师淮上,独称世忠忠勇,可倚以大事。
兄滉以才学为高宗所知,赐进士第后省缴駮,言不可以臣故违后省公议。
其辅政以人才为急,与赵鼎当国,多所引擢,从臣、朝列皆一时之望,人号为小元祐
至隆兴初,首荐论事切直、挫折不挠者数十人。
及再相,又荐虞允文汪应辰王十朋刘珙等,皆一时名士,其后多至执政侍从
尤善于抚御将帅,而知其才。
始在关陕,吴璘由行间识擢,卒有大功于蜀。
刘锜晚出,一见奇之,即付以事任,归荐于朝,卒成颍昌之奇功。
高宗叹息,谓知人
其他若杨政田晟王宗尹、王彦,皆为名将。
大抵浚之用心,以致君之道为己任,以春秋复雠之义为己责,以未复祖宗之境土为己忧。
议者谓其论谏本仁义似陆贽,其荐进人才似邓禹,其奋不顾身、敢任大事似寇准,其志在灭贼、死而后已似诸葛亮云。
事母至孝,及出身为国,离母七年,为宣抚日始迎养于阆中
暨在相位,始遣人迎于蜀。
彗星之见,将论时事,恐为母忧。
其母见瘠,问故,具以告。
母诵其父对策之语曰:「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忍不言以负陛下」。
意乃决。
母丧,踰六十,哀毁不自胜。
于兄滉友弟尤至,教养其子如己子,置义庄以赡其族及母族,婚丧皆取给焉。
生无玩好,视天下之物泊然,无足以动其心。
起居皆有常度,在馀干未疾之前,温恭朝夕,无一毫倦怠意。
浚之学一本天理,尤于《易》《春秋》《论语》《孟子》。
奏议务坦明,不为虚辞。
口占成文,不易一字。
有《绍兴奏议》《隆兴奏议》各十卷,《论语解》四卷,《易解》并《杂说》共十卷,《春秋解》六卷,《中庸解》一卷,《书》《诗》《礼》解又三卷,文集十卷,藏于家。
长子栻,自有传;
次子杓,以才谞称,今为权兵部尚书知临安府
刘宝专一措置清河口盱眙军防禦隆兴二年九月二十三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一七、《宋会要辑稿》兵九之一七(第七册第六九一四页)
刘宝部押陈敏魏胜楚州专一措置清河口盱眙军一带,仍分差主兵官前去盱眙军体度备禦
郭振刘宝军到,即回六合。
布置备禦军马诏隆兴二年九月二十五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一七、《宋会要辑稿》兵九之一八(第七册第六九一四页)
刘宝遵依已降指挥全军守清河口,并差官往盱眙屯驻。
缘近来淮西探报事宜稍重,令郭振日下回六合,陈敏将带人马前去天长。
殿前司前军到扬州,令王琪先差拨三千人抵替陈楚州,同刘宝魏胜备禦楚州、盱眙军一带。
其馀不可待报事,令钱端礼一面随宜施行。
推恩陈敏等诏隆兴二年十月五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一七、《宋会要辑稿》兵一九之一四(第八册第七○八七页)
陈敏与遥郡上转行一官,改差知高邮军范荣与转一官,魏胜转两官,改差知楚州胡明夏俊各转一官。
拱卫大夫陈敏可特授忠州防禦使右武大夫范荣可特授忠州防禦使武功大夫魏胜可特授右武大夫武翼大夫胡明可特授武经大夫武经郎夏俊可特授武节郎
推恩魏胜家属责罚郭淑孔福隆兴二年十一月十三日甲午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一七、《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四
魏胜忠勇,力战阵亡,可与赠正任承宣使,仍赐其家银绢一千匹两,其子厚与恩泽。
郭淑盱眙,望风逃遁;
孔福濠州,坐视虏兵缚桥过淮,略不措置。
未欲便加军法,郭淑可勒停,送静江府编管,孔福可削夺官职,白身自效。
少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赠太保张公行状下之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五、《黄氏日钞》卷三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三七、七四、《名臣碑传琬琰集》卷五五、《秘笈新书》卷七、八、《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一六、雍正《陕西通志》卷八一、雍正《湖广通志》卷八一、嘉庆《湖南通志》卷一八二、嘉庆《汉州志》卷三八、道光《绵竹县志》卷三九、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上、同治《绵州志》卷四○、四七、光绪《湖南通志》卷三七
上自藩邸熟闻公德望,临朝之初,顾问大臣,咨嗟叹息。
召公赴行在,赐公手书曰:「朕初膺付托,以眇然一身,当万几之繁,夙夜祗惧,未知攸济。
为元老,被遇太上皇帝礼遇之久,群臣莫及。
宜有嘉谋至计,辅朕初政。
方今边疆未靖,备禦之道实难遥度。
思一见公,面议其当,使了然如在目中。
繄公是望,公其疾驱,副朕至意」。
公奏曰:「臣敢不以前日恪事太上皇帝之心事陛下。
惟一其志,有陨无二」。
遂就道。
未至国门,敦促再四,至即引见。
上见公,改容体貌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惟公」。
内侍赐公坐,降问再四。
公奏:「人主以务学为先。
人主之学本于一心,一心合天,何事不济?
所谓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
人主惟嗜欲私溺有以乱之,失其公理
故必须兢兢业业,朝夕自持,使清明在躬,惟是之从,则赏罚举措无有不当,人心自归,丑虏自服」。
上竦然曰:「当不忘相公之言」。
公又奏:「今日便当如创业之初,宜每事以艺祖为法,自一身一家始,以率天下」。
公见上天锡英武,每言及两朝北狩、八陵废隔、兆民涂炭,雠耻之大,感痛形于词色,因力陈和议之非,劝上坚志以图事。
制除公少傅、江淮东、西路宣抚使,节制建康镇江府、江、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进封魏国公
太上皇退处德寿宫,群臣希得进见,独再引公,见辄移时。
以秋防复往江上,留临安旬日,中使问赐饮食等不绝,礼遇冠一时。
公舟行出国门,见蝗自北来,飞长数里,即具奏曰:「灾异之起,必有所因。
陛下即位之初,忧劳庶政,岂容有此?
伏愿益修钦畏,以答天心。
抑天之爱陛下,殆将有以警勉于初,助成圣德也。
更乞延见近臣,咨问时政,必使惠泽实及军民」。
先是,公谓新政以人才为急,人才以刚正为先,因疏当今小大之臣有经挫折而不挠,论事切直者凡十数人荐于上,且乞以间暇时数引贤者自近,赐以从容,庶几启沃之间有所广益。
复荐陈俊卿汪应辰可为宣抚判官,有旨差俊卿
又奏前国子司业王大宝可备劝讲论思,上遂命召大宝
至江上,复奏曰:「直言不闻,非国之福。
秦桧用事,二十年间,诬以它罪,贼杀忠良,不知几何人。
愿下明诏,以太上之意条具往以直言获罪之人,各加恩施。
其诬之以事而身已沦没,许本家开析事因,经朝廷雪诉,庶几冤愤之气得申今日」。
又奏乞尽天下之公议以用天下之才。
洪迈张抡使虏回,见公于镇江,具言初到虏中,锁之寓馆,不与饮食,令于表中换「陪臣」字。
公奏:「虏主恃彊,弹压诸国。
今日之事,惟修德立政,寝食之间无忘此雠,上慰天心,下从人欲,不当复遣使以重前失」。
翰林学士史浩建议,欲筑瓜洲采石城,上下公议。
公谓:「今临淮要地俱未措置,高邮巢县家计亦复未立,而乃欲驱兵卒但于江干建筑城堡,岂不示虏削弱,失两淮之心,堕将士之气?
或有缓急,谁肯守两淮者?
不若先城泗州便」。
上以公言为然。
已为参知政事,力主初议,其馀公所措置,辄不以为是。
公以张子盖可任,使镇淮上,图山东,而子盖所陈,辄沮抑百端,至下堂劄诘责,又深遏海州之赏。
公方招来山东之人,至者云集,而不肯应副钱粮,且谓不当接纳以自困。
公奏乞上幸建康,而专欲为怀安计。
公治舟楫于东海,所图甚远,而辄令散遣。
凡公所为,动皆乖异,党与唱和,实繁有徒。
子盖西人,负气竟以成疾。
公遣官属劳问不绝,且乞上亲喻之。
上赐手书抚存备至,而子盖卒不起,山东前所结约者皆失望。
遣其腹心司农寺丞史正志建康,专欲沮招纳事。
公论奏曰:「窃惟国家自南渡以来,兵势单弱,赖陕西及东北之人不忘本朝,率众归附,以数万计。
臣自为御营参赞,目所亲见,后之良将精兵,往往皆当时归正人也。
三十馀年,捍禦力战,国势以安。
今一旦遽欲绝之,事有大不可者。
此令一下,中原之人以吾有弃绝之意,必尽失其心,一也。
人心既失,变为寇雠,内则为虏用,外则为我寇,二也。
今日处分既出圣意,将见淮北之人无复渡淮归我者。
人迹既绝,彼之动息无自而知,间探之类,孰为而遣?
三也。
中原之人本吾赤子,今陷于虏者三十馀年,日夜望归,如赤子之仰父母。
今有脱身而来者,父母拒户弃绝之,不得衣食,于天理人情皆所未顺,四也。
自往岁用兵,大军以奔疲疾疫死亡十之四五。
陛下慨念及此,命诸将再行招募。
淮北之人不复再渡,所募之卒何自而充?
五也。
寻常诸军招江浙一卒之费不下百缗,而其人柔脆,多不堪用。
若非取军淮北,则军旅之势日以削弱,六也。
若果绝之,人心一失,大事去矣。
国家所系,人心为本。
惟陛下恢廓圣度,同符天地,信顺获佑,其理必然」。
上见之感悟,事得不罢。
正志又受旨,聚两路监司守臣往瓜洲相度筑垒事。
及见公,恃其口辩,欲为游说。
公折大义,正志乃愧恐不敢言。
将行,复谓之曰:「归致意史参政秦桧主和,终致误国。
参政得君,无蹈覆辙」。
闻之悚然。
已遣使使虏,报登宝位。
公奏:「陛下初立,方欲图回恢复,而遽闻遣使,惧天下解体。
前日洪迈虏中供伏事状,寻闻虏酋备坐告喻岭北诸国。
虏借我和议之名以迫胁诸国类如此,愿毋遣」。
竟遣之,然虏计已行,亦竟责旧礼不纳也。
十一月,有旨召宣抚判官陈俊卿及公子栻赴行在。
公附俊卿等奏曰:「今日之事,非大驾亲临建康,则决不能尽革宿弊,一新令图,鼓军民之气,动中原之心。
臣自太上时,已为此谋。
江南形势实在于此,舍而不为,未见其策」。
又奏曰:「汉文帝初立,有司请早建太子,以尊宗庙,其为天下国家计甚远。
愿陛下留意焉」。
公于九月中尝具奏,以谓:「近闻吴璘之兵在德顺曾未几月,与虏大战,不可不为之深思也。
使此虏得志于西,则气焰必炽,胁制蕃汉,聚兵边陲,迫我臣属,事固难处。
今持久不决,有大利害存焉。
傥坐视不问,贻忧异时,非计之得也。
当令两淮之师虎视淮壖,用观其变,而遣舟师自海道山东,及多遣忠义结约中原,疑惑此虏,使有左顾右眄之虑。
而德顺之师知我有奉制之势,将士当亦贾勇自奋」。
至是俊卿等力言之。
已发诏,命德顺
志专欲亟和,以自为功,谓德顺既弃,则非徒无能为,亦固挠公之谋矣。
上见俊卿等,问公动静饮食颜貌曰:「朕倚公如长城,不容浮言摇夺」。
时上已有欲幸建康之意矣,而殊不以为然。
上遣内侍黄保躬赐公鞍马手书曰:「卿以元勋,特为重望,慨风尘之未静,仗忠义以亲行。
首固边防,徐谋开拓,俾朕居尊,无复轸虑。
缅思忠赤,益用叹嘉」。
俊卿等归,公知车驾来建康之期尚缓,深虑有失机会,复具奏曰:「人心向背,兴亡以分。
建康之行,一日有一日之功。
愿仰稽天道,俯徇众情,亟定行期,以慰中外之望」。
契丹酋窝斡亦起兵攻虏,为虏所灭,其党奔溃。
骁将萧鹧巴、耶律适里自海道来降。
公以为女真一国之兵,其数有限,向来独以彊力迫胁中国之民及诸国之人为用,是以兵盛莫敌。
今当招纳吾民,厚抚诸国,则女真之心自生疑惑,中原诸国莫为其用,虏可亡也。
奏乞厚抚鹧巴等。
上从之,诏公拟官赏施行,仍赐手书劳曰:「卿以文武全才,副朕倚毗,宣威塞垣,厥功益茂。
夷虏来归,中外帖然。
今赐卿貂帽等」。
时虏以十万众屯河南,多张声势,欲窥两淮
公以大兵屯盱、泗、濠、庐,虏不敢动,但移牒三省、密院及移书宣抚司,虚为大言,欲索海、泗、唐、邓、商州及岁币等。
公奏此皆诡诈,不当为之动,卒以无事。
隆兴元年正月九日,制除公枢密使都督建康镇江府、江、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且命即日开府视事。
始,公命诸将筑泗州两城,至是而毕,隐然为边塞重镇。
时虏将万户蒲察徒穆及伪知泗州周仁以兵五千屯虹县都统萧琦以万馀人屯灵壁,积粮修城,遣间不绝。
公谓至必为边患,当及时扫荡。
若破两城,则淮泗可奠枕也。
且萧琦素有归我之意,累遣亲信至宣抚司
主管殿前司李显忠、建康都统制邵宏渊亦献捣二邑之策,公具以奏上。
上手书报可。
三月召公赴行在。
公中道具奏曰:「今之议者,孰不持战守之说?
其下则欲复遵旧辙,重讲前好。
以臣观之,战守之说是也。
然而战守之道,本于庙胜。
君天下者,诚能正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用之战则克,用之守则固,理有决然者矣。
今德政未洽于人心,宿弊未革于天下,揆之庙算,深有可疑。
臣愿陛下发乾刚、奋独断,于旬月之间,大布德章,一新内外,尽循太祖太宗之法,使南北之人知有大治于后。
人心既孚,士气必振,于以战守,何往不济」?
既至,复伸前说。
上再三叹美,谓公当先图两城,边患既纾,弊以次革。
乃命李显忠濠州灵壁邵宏渊泗州虹县,而令参议冯方随往犒劳。
公亦自往临之。
将行,念军事利钝难必,恐或小跌,伤上有为之心,谓诸葛亮建兴六年所上奏其言明切,曲尽事机,乞上置之坐右,常观览焉。
又出旗榜军前曰:「面奉圣旨,大军所至,务要秋毫不扰,专以慰安百姓为事。
敢有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达于听闻,朕所不赦」。
渡江,闻李显忠灵壁,而萧琦中悔,以众来拒。
显忠大破之,琦所将万五千人降杀殆尽。
邵宏渊亦进围虹县显忠会之,徒穆、周仁穷蹙,率其众降,亦以万数。
公又遣戚方将舟师趋淮阳,虑显忠轻敌深进,则亲帅官属前驻盱眙,几便近得以指呼。
显忠追萧琦至宿州近城,琦与家属及千户头领等百馀人降,遂直抵城下。
虏伪元帅者遣二万馀人来战,大破之。
进攻城,将士蚁附而上,遂克之,中原震动,归附日至。
上手书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
数十年来,无此克捷」。
公以盛夏人疲,急召显忠等还师,而上亦戒诸将以持重。
皆未达,伪副元帅纥石烈志宁率大兵至,显忠等恃胜不复入城,但于城外列阵以待,士卒颇疲矣。
伪帅令于阵前打话,谓「尔若破我,当尽归河南之地」。
既战,虏兵引却。
明日复来战,我师小不利,统制官有遁归者,军心颇摇。
显忠等率兵入城,虏众进攻城,复杀伤而退。
居数日,得谍者报,虏大兵将至,显忠等信之,夜引归,虏亦不能追也。
时虏名酋勇将降执系道,精甲破亡不翅三倍,是后不复能为灵壁虹县之屯矣。
退师,盱眙,去宿不四百里,浮言汹动,传虏且至。
官属中有怀檄以归者,亦有请公亟南辕者。
公不答,遂北渡淮,入泗州城
军士归者劳而抚之,视疮痍、拯疾病,存录死事,旌有功,人情胥悦。
凡数日,上下始知虏初无一骑过宿者,人心始定。
时公独与子栻留盱眙几月,俾将士悉归憩而后还维扬,具奏待罪。
上手书抚劳,复奏曰:「今日之事,明罚为本。
而罚之所行,当自臣始」。
上手书报曰:「卿屡待罪,欲罚自卿始。
卿此言至公,岂不感格?
朕委任卿,未尝少变,卿不可以此介意。
正赖卿经画,他人岂能副卿」?
有旨降授特进,更为江淮宣抚使
宿师之还,士大夫素主和议者乘时抵巇,非议百出。
上又赐手书曰:「今日边事尤倚卿为重,卿不可以畏人言而怀犹豫。
前日举事之,朕与卿独任此事。
今日亦须朕与卿终任此事,切不可先启欲和之言」。
又荐遣内侍劳公,于是公又第都统制统制官以下,乞以次行罚。
时朝廷建遣杨存中御营使行江上守备,首途有日。
公谓命令不一,将士观望,或败国事,身死无益,遂论奏之。
上即日诏存中毋行。
留真扬,大饬两淮守备,命魏胜海州陈敏泗州戚方濠州郭振六合,治高邮巢县两城为大兵家计,修滁州关山以扼虏冲,聚水军淮阴马军寿春庐州
大抵虏人来攻泗州,则粮道回远,城中兵二万馀足以守,乘其弊足以
如其出奇自淮西来,则清野坚壁,使无所掠。
既不得进,合兵攻之,可大破也。
然是时师退未几,人不自保,公命栻往建康挈家属来维扬,众情大安。
两淮郡县悉增葺屋宇,人物熙熙,以至乡落亦皆成聚。
上复召栻奏事,公附奏曰:「自古大有为之君,必有心腹之臣相与协谋同志,以成治功,不容秋毫之间,然后上下响应影从,事克有济。
伊尹之于汤,太公之于周,其次管夷吾之于齐,诸葛亮之于蜀,书传所载,始终可考。
不然,作舍道边,何自而成?
而况安危祸福之几,其应不远,可不畏哉!
今边隅粗定,军旅粗整,虏以伤败之故,其势未能为竭国之举。
而臣以孤踪,跋前疐后,动辄掣肘,陛下将安所用之?
愿深惟国计,精选天下岩穴之贤,付以中外大柄,任之专,信之笃,如前数君所为,谋出于一,不使小臣得以阴间,不使异议得以轻摇,先内后外,以图恢复,庶几日积月著,太平可期。
载惟陛下当至艰至难之时,遇自古未尝有之彊敌,若非君臣相与为一,朝夕图回,不较利钝,终期有成,诚恐岁月易流,后悔难追,甚可痛惜也。
臣老且病,望陛下矜怜,赐以骸骨,使之待罪山林,无令出处狼狈,取笑天下后世」。
上览奏,谓栻曰:「虽乞去之日至,朕决不许。
朕待魏公有加,终不为浮议所惑」。
公闻之,不敢复有请。
时上对近臣未尝名「公」,独曰魏公,每遣使来,必令视公饮食多寡,肥瘠何如,其眷礼如此。
八月,有旨复公都督之号。
都元帅仆散忠义与志宁并贻书三省、密院,索四郡及岁币等。
且云:「今兹治兵,决在农隙」,以恐胁我。
公奏:「虏力彊则来,力弱则止,不在夫和与不和之间。
使其有隙可乘,有机可投,虽使人接踵于道,卑辞厚礼无所不至,亦莫足以遏其锋也。
今伪帅书盖知江南之士欲和者众,离间吾心腹,挠乱吾成谋,坐收全功,以肆其忿毒于后。
惟陛下深察之。
臣诚过虑,窃恐腐儒之论不知大计,遂为真和。
曾不知三数年之后,虏马日蕃,人心益定,我之将士解体怠惰,是时,何以枝梧?
然今日内治未立,人多怀私,只贵谋身,不思为国,军民之弊,漠不加意。
不求之此而区区于末,恐无益也」。
时朝廷欲谢却归正人,已至者悉加禁切,且不欲公多遣间谍,恐生边衅。
公奏曰:「自昔创业中兴之君图回天下,非有夙任之将、素养之兵、旧抚之民为之用也。
考其施设,事非一端。
或取之群盗,或得之降虏,或以夷狄攻夷狄,莫不虚怀大度,仰凭天道,俯顺人心,以成大功。
后世仁德之不孚,措置之失宜,驯致降人多有背叛。
此非徒人事之谬,盖亦天命之不归也。
今陛下绍隆祖宗,务恢复,乃于降者而首疑之,则左右前后与夫今日军旅之众,孰不可疑?
而况它日进抚中原,必先招徕,事乃可济。
若处之失当,反激其怒,它日人自为敌。
计之出此,岂不误哉?
陛下将有经营四海之心,推诚待人,如天如日,岂比固陋之士,姑为保身之谋,独无天命之可信哉」?
又奏:「虏之于我,有不戴天之雠,挟诈肆欺,不遗馀力。
宣和靖康以来,专以和议挠乱国家,反覆诡秘,略无一实。
今败盟如此,而朝廷尚蹈覆辙号为信义,恐生兵隙,臣所未喻也。
宋襄公谓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而卒败于楚,得无类是乎」!
汤思退右相思退死党,尤急于求和,遂遣卢仲贤、李栻持书报虏,并借职事官以往。
公又奏:「仲贤小人多妄,不可委信」。
上因其辞,戒勿许四郡,而宰执则令仲贤等许之无伤。
栻至境,托故不行,独仲贤往。
仆散忠义惧之以威,仲贤遂鼠伏拱手,状称归当禀命许四郡,愿持书复来。
仲贤见公,谬称虏有数十万之众近边,若不速许四郡,今冬必入寇,我无以当其锋。
且公重臣,不宜在江外,当亟渡江。
公知仲贤为虏所胁,即谓之曰:「某在此边备已饬,借使虏来,当力破之。
况探报日至,虏之屯河南者不过十万,计议得无为虏游说耶」?
栻复被旨,令入奏。
公命栻奏仲贤辱国无状,但所谋事,未知有无出朝廷之意,臣实不预此议。
栻至,上即召见,首问仲贤事。
栻具奏其状,且曰:「仲贤不可不明正其罚,朝廷与为表里,不可不察」。
上怒,下仲贤大理寺
思退等惶惧,反谓仲贤能说虏削去君臣之礼,止以叔侄相往来为有功,百端救之,至与左相陈康伯等叩头殿上乞去。
上不悦,犹镌仲贤官。
思退及其党惧,益大唱和议,建遣王之望龙大渊为通问使副。
在远,争不能得。
见诸军惶惑,归正人尤不自安,即出榜诸军,谓虏人妄有邀索,如辄敢渡淮,当约日决战。
朝廷闻公出此榜,皆大恐,独上以为然。
公又奏曰:「伏闻朝廷遣使甚亟,思虑反复,实不遑宁。
伏念臣顷居谪籍几二十年,流离困苦,加以忧患,狼狈万状。
所以养爱此身,不敢即死,亦以臣子大义,负不戴天之深雠,终幸一朝得伸素志,瞑目无憾。
幸遇陛下龙飞之始,英武奋发,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
臣是敢受任而不辞。
今将士人情日以振作,而虏寇作于内,师老于外,少稽时月,形势毕见。
载惟此虏若势力有馀,内无掣肘,则秋冬之交必引兵长驱,要我以和,何求不成?
而乃遣书约期,势实畏怯,其状甚露。
纵令敢以偏师深入,自淮西来,为我则利,为彼非福。
盖三百里之内,野无刍粟,扼以不战,又何能为而直为此急急也?
重念臣衰老多病,所见所为迂阔寡合。
自度赋分单薄,无以胜任国事,欲俟岁晚力求休退。
惟臣所爱者,陛下之圣德闻于天下,有有为之时。
惟臣所忧者,夷狄之奸计得以肆行,而后悔何及?
不然,臣年馀几何?
岂不欲姑就安逸以毕此身,而固为异同于今日也」?
又奏:「今岁守备甚严,自秋涉,初无一事。
向若虏不贻我以书,固自若也。
不幸因虏以一介持书慢我,而朝廷匆遽遣人,自招纷纷。
缘此内外之情各不怀安,于国体所系甚大。
今兹使行,事体尤重,岂宜更复草草?
惟此虏若必欲侵凌我,虽恳请百拜,有不可遏。
如其不能,亦何由而动?
况专幸寇雠之不我侵,急急然徒为恳免苟安之计,臣之所未谕也」。
上赐手书谕意,将以首相待公。
公奏力辞。
未几,遂召公赴行在奏事。
议答虏书事,以为但当轻遣一介往观其情伪而为之所。
至是,乃闻朝廷遣之望等。
十一月二十五日,行至镇江,上奏曰:「近者窃承朝廷已定遣使之议,臣身在外,不预闻。
窃惟徽宗钦宗不幸不反,亘古非常之巨变,凡在臣庶,不如无生。
而八陵久隔,赤子涂炭,国家于虏,大义若何?
况逆凭陵,移书侮嫚,邀求大臣,坐索壤地,其事近在前岁。
今议者不务力为自彊之计,而因虏帅一贻书,遽遣朝士奔走麾下;
再贻书,欲遣侍从近臣趋风听命,复将裒吾民之膏血以奉雠人,用犹子之礼以事雠人,欺陛下以款之之名,而为和之之实。
其说固曰吾将款之而修吾兵,政不知使命一遣,岁币一出,国书一正,将士褫气,忠义解体,人心愤怨,何兵政之可修?
又不过曰吾将款之而理吾财用,不知今虽遣使而兵不可省,备不可撤,重以岁币之费,虏使之来,复有它须,何财用之可理?
此可见欺陛下以款之之名,实欲行其宿志也。
惟党与之是立,惟家室之是顾,惟富贵之是贪,岂复以国事为心哉?
况两朝銮舆之望已绝,宗室近亲流落虏廷,戕贼殆尽,犹欲与之结和,不知于天理安否?
臣实痛之。
臣年老多病,所论与朝廷略不相合,岂可蒙耻更造班列,以重败其素节?
且陛下庙堂之上,岂容狂妄不合之臣滥厕其间?
臣虽至,亦诚不忍与今日力主和议之臣并立于朝。
伏乞早降指挥,罢臣机政。
臣见力疾至前路秀州,听候指挥」。
上赐手书曰:「览卿奏,欲在秀州指挥,甚非朕所望也。
卿忠诚为国,天下共知,和议事专俟卿到,面尽曲折。
卿宜速来」。
继遣内侍甘泽赐公手书曰:「卿赴召入觐,何为中道遽欲引嫌自陈?
军国大事,正要卿同心叶济。
已差甘泽宣卿,宜体朕意,疾速前来」。
公以上意厚甚,不敢固辞,复上奏曰:「臣窃闻道路之言,谓今兹议和非陛下本心,事有不得已者。
询之士大夫,多以为然。
惟臣昔尝力陈和之不可,为秦桧所挤,濒死者屡。
赖太上皇帝保全覆护,获有馀生。
今日之议,臣以国事至大,不敢爱身,力为陛下敷陈,不知陛下终能主张之否?
又有事之大者,人才混殽,风俗陵夷,纲纪久弛,上下偷安,巨细积弊,内治自彊未见端绪。
若力图所以革之,一绳以公,不恤浮议,则怨谤之言投隙伺间,巧为伤中,事必无成。
若因循不革,日复一日,何以为国?
国政不立,何以禦寇?
不知陛下能力断于中,果行于外,君臣一心,无间可乘,以济此艰难之业否?
臣是以食不遑味,寝不遑处,拳拳忧心,有如皦日。
思所以为陛下计、为社稷计,须臾不敢忽也。
不然,臣年老数奇,粗知学道,岂敢叨踰荣宠,窃位于朝,以负陛下社稷哉?
臣到阙日,愿赐清间之燕,俾尽区区。
度其是否,使之进退有据,不违其道。
不胜幸甚」!
既至入见,上首谕公以欲专委任之意,复力陈和议之失。
上为止誓书、留使人,而令通书官胡昉杨由义先往谕虏帅以四郡不可割之意。
于是之望、大渊待命境上,而上与公密谋,若虏帅必欲得四郡,当遂追还使人,罢和议事。
十二月二十二日,制拜公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都督如故。
思退亦转左仆射
上谕当直学士钱周才以注意在公,故思退虽为左相,而公恩遇独隆。
每奏事,上辄留公与语,又时召栻入对,赐公御书《圣主得贤臣颂》。
思退等素忌公,至是益甚。
公既入辅,首奏当旁招仁贤,共济国事。
上令条具,公奏虞允文陈俊卿汪应辰王十朋张阐可备执政刘珙王大宝杜莘老宜即召还,胡铨可备风宪张孝祥可付事任,马时行、任尽言冯方皆可备近臣,朝士中林王秬莫冲张宋卿议论据正,可任台谏,皆一时选也。
公自太上时,即建议当驻跸建康,以图恢复。
即位,公入对,又首言之。
及总师江淮,每申前说。
至是复力言于上曰:「今不幸建康,则宿弊不可革,人心不可回,王业不可成。
秦桧二十年在临安,为燕安酖毒之计,岂可不舍去之而新是图?
大抵今日凡事皆当如艺祖创业时,务从省约,而专以治军恤民为务,庶国有瘳。
不然,日复一日,未见其可」。
上深感悟。
通书官胡昉等至宿州仆散忠义以不许四郡之故,械系迫胁。
等不屈,忠义计穷,更礼而归之。
上闻之,亟召栻语之故,令谕曰:「和议之不成,天也,事当归一也」。
始议以四月进幸建康
公又奏当诏之望等还,上批出曰:「王之望龙大渊并一行礼物并回」。
思退等大骇,更约翌日面奏。
及至漏舍,思退等竞执前说。
公折以正论,辄屈。
是日三月朔旦,上当诣德寿宫
未登辇,召宰执议事。
思退参知政事周葵同知枢密院洪遵叩头力争,上怒,声色颇厉。
及自德寿宫回,复批出曰:「追回之望等劄子宜速进入」。
德寿宫太上皇帝亦深怒:「此虏无礼,卿等不可专主和议,恐取议于天下」。
思退等惧,遂以劄子进入,发金字递行
公奏胡昉等能不为虏屈,当加赏
而向者卢仲贤擅以国家境土许寇与雠,宜有重罚。
有旨仲贤除名勒停,编管郴州
又奏:「宜榜示诸军,谕以仆散忠义械系使人,加以无礼,使各奋忠义,勉励待敌,趋赴功名,庶几诸军知曲在虏,且知和议不成,激昂增气」。
上令都督以此旨降榜两淮、荆、襄、川、陕,数日之间,号令一新,中外军民皆仰上英断。
思退计穷,复奏力主和议,且请上以宗社大计奏禀太上皇帝而后从事
上亲批其后,降付三省曰:「虏无礼如此,卿犹欲言和,今日虏势非秦桧时比,卿之议论,秦桧之不若」。
故事,宰相日一人启御封。
是日适公当启,启毕,即转示思退
思退大骇,藏去。
先是,上既决幸建康之议,思退不与闻。
后奏事上前,语屡屈,因请曰:「和议不成,虏至何以待之」?
上曰:「朕已决幸建康」。
思退等失色。
及又见批语,乃阳为皇恐乞祠状,而阴与其党谋为倾陷之计,反覆诡秘,人不得尽知也。
居数日,俄有旨命公按视江淮
公知一日出外,奸人必得肆意,然趣行之旨屡下,而事之成败则又有非人力所能为者,乃行。
既出国门,思退遂与右正言尹穑通谋,日夜汲汲益求所以间公者。
公未抵镇江,道遇王之望等还,见之望力主和议,因密奏之。
思退等亦相与阴谋,谓不毁守备则公不可去,和不可成,乃令之望等盛毁守备一无以恃者。
又阴以官爵讽诸将,令入文字,称虏盛彊,为畏怯语。
专主其议,百计毁公。
盖公受任江淮,两年有半,念国家多虞,丑虏未靖,忧恐计度,寝不遑安,食不遑味。
祁寒盛暑,劳抚将士,接纳降人,讲论军务,未尝少倦,少年精力有不能及。
而公忠义奋激,曾不以为劳。
诸军感悦,有不待号令而从者。
计所招来山东淮北忠义之士,实建康镇江两军凡万二千馀人,万弩营所招淮南彊壮及江西群盗又万馀人,陈敏统之,以守泗州
淮南军士知泗为两淮要塞,皆愿以死守,至挈父母妻子往焉。
要地如海、泗、高邮、巢、和、六合等皆已成筑,其可因水为险处,皆积水为匮,增置江淮战舰,诸军弓矢器械悉备。
两年,虏屯重兵十万于河南,为虚声,胁和至再至三,皆有约日决战之语。
泗州将士日望虏至成大功,而虏亦知吾备禦甚设,卒不敢动,反为防我计。
及是,公又以宰相来抚诸军,将士无不踊跃思奋,军声大振。
虏闻公来,亦檄宿州之兵归南京,沿边清野以俟。
淮北归正者日来不绝,山东豪杰悉遣人来受节度
晓之曰:「淮北山东之人慕恋国恩,厌苦虐政,保据山险,抗拒贼兵,于今累年。
首领冒难远来,备述尔等忠勤,为之恻痛。
已具奏皇帝,记录汝等姓名,将来大兵进讨,则掎角为援,昼惊夜劫,抄绝粮道
如是贼兵深入,便当连跨城邑,痛剿贼徒。
勋绩傥成,节钺分茅,皆所不吝。
但当观时量力,无或轻动,反墯贼计。
今本朝厉兵秣马,以俟天时,汝等亦宜训习,以待王师之至」。
公又以萧琦乃契丹四军大王之孙,沉勇有谋,欲令琦尽统契丹降众,且以檄喻契丹,大意谓本朝与契丹有兄弟之好,不幸奸臣误两国,皆被女真之祸。
契丹不祀,皇帝无日不念此。
尔能结约相应,本朝当敦存亡继绝之义。
虏人益惧,遂为间书,镂板摹印,散之境上,类后周所以间斛律明月之意。
督府参议官冯方立朝有直声,临事不避难,遍行两淮,筑治城垒,最为劳勚。
思退等以其效力尤多,尤恶之,使不当筑城费财,凡再罢。
又论公所费国用不赀,公奏:「计督府遣间探、给官吏等,二年半之费,实不及三十万缗。
其馀为修城造舟、除器招军等用」。
上出公奏,思退议屈,于是始谋更造它事撼公。
殿前后军统制张深守泗有劳,军士安之。
俄有旨放罢,而以赵密之子廓代之。
淮东,询问知状,奏留,而指公此事为拒命跋扈。
思退等又相与谋,上眷公厚,必未肯遽罢公,但先罢都督,则公自当引去。
奏论如思退计,而公自闻冯方罢,已上奏乞罢督府
诏从公请,而公亦封章力求还政矣。
连疏诋公愈力。
左司谏陈良翰奏,如公忠勤,人望所属,不当使去国。
上谓良翰:「本无此事,且当今人材孰有踰魏公者?
卿宜遍喻侍从台谏,使知朕此意」。
侍御史周操良翰议,至是争论甚力。
然是时公留平江虎丘,致仕之已八上矣。
上察公恳诚,欲全其去。
四月二十有二日,制除公少师保信军节度使、判福州,而思退等遂决弃地求和之议。
且命宣谕司统领司磨治督府文书钱物,吹毛求疵,卒不可得,乃已。
公力辞恩命,上不许,至五六,除醴泉观使
公虽去国,不敢以嫌故有隐,奏尹穑奸邪,必误国事,又奏劝上务学亲贤。
故旧门生或劝公当勿复问时事,后虽有召命,亦无庸起。
公慨然语之曰:「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况吾两朝厚恩,久尸重任,今虽去国,犹日望上心感悟。
苟有所见,安忍不言?
上复欲用某,某当即日就道,敢以老病为辞?
如公等言,复何心哉」!
闻者耸然。
公以连年疲劳,比得退休,已觉衰薾。
且畏暑,未能遂还长沙
行次馀干,假宗室赵公頙之居而寓止焉。
居之南有书室,公名之曰「养正」,而为之铭曰:「天下之动,以正而一。
正本我有,养之斯吉。
道通天地,万化流出。
精思力行,无忘朝夕」。
日读《易》,更定前说,且曰:「庶几未死,于学有进也」。
又取《易》象题坐右曰:「谨言语,节饮食,致命遂志,反身修德」。
亲旧来访者,辄与讲论古道,终日不倦。
盖其心纯一,无出处动静之间如此。
孟秋既望,公荐享祖考,既奠而跌。
起叹曰:「吾大命不远矣」。
手书家事付两子,且定祭祀昏丧之礼,俾遵守,曰:「丧礼不必用浮屠氏」。
且曰:「吾尝相国家,不能恢复中原,尽雪祖宗之耻,不欲归葬先人墓左。
即死,葬我衡山足矣」。
仲秋二十日,犹为饶守王十朋作《不欺室铭》,有曰:「泛观万物,心则惟一。
如何须臾,有欺暗室?
子敬义,不忘栗栗」。
至二十有二日,始寝疾。
二十八日,疾病。
晡时,命子栻等坐于前,问国家得无弃四郡乎,且命作奏乞致仕。
日暮,命妇女悉去,夜分而薨。
先是,六月末有大星陨于赵氏居养正堂之北,光芒若昼,赵氏一家尽惊。
翌日,得公书欲来寓居云。
讣闻,上震悼,辍视朝两日。
有旨赠公太保
栻等不敢违公志,扶护还潭州
以是岁十一月辛亥葬于衡山县南岳之阴丰林龙塘之原。
公自幼即有济时之志,未尝观无益之书,未尝为无益之,孜孜然求士尚友,讲论当世之故。
闻四方利病休戚,辄书之册,至一介之贱,亦曲加询访。
京城中,亲见二帝北狩,皇族系虏生民涂炭,誓不与虏俱存。
委质艰难之际,事有危疑,它人畏避退缩,则挺然以身任之,不以死生动其心。
南渡以来,士大夫往往唱为和说,其贤者则不过为保守江南之计,夷狄制命,率兽逼人,莫知其为大变。
公独毅然以虏未灭为己责,必欲正人心、雪雠耻、复守宇、遗黎,颠沛百罹,志踰金石。
晚复际遇,主义益坚,虽天啬其功,使公困于谗慝之口,不得卒就其志,然而表著天心,扶持人纪,使天下之人晓然复知中国之所以异于夷狄,人类之所以异于禽兽者,而得其秉彝之正,则其功烈之盛,亦岂可言哉!
公论事上前,务尽道理,期于听从,不为苟激。
其在官守,事无细大,必以身亲,视国事如家事,视民疾苦如在己身,至诚恳恻,贯彻上下。
平生四被谪命,处炎方几二纪,拳拳念君之心远而弥笃。
见朝廷一举措之善,则喜溢词色;
一事不厌,则忧思终夕不寐。
尝曰事君者必此心纯一而后能有感格,盖其忠义自壮至老,或用或舍,未尝有斯须之间也。
事太夫人先意承志,婉愉顺适,曲尽其心,奉养恭恪,寒暑不渝。
家人妇子见公身率,莫敢不敬。
或时远去侍侧,每觉意绪不佳,则曰:「太夫人得无有疾乎」?
遣人候问,则其日果太夫人服药也。
太夫人方严,或颜色不和,则公拱立左右,踧踖若无所容。
俟太夫人意舒,乃敢安。
盖自膝下至白首如一日。
太夫人既没,见素所服用之物,未尝不泣下,起敬孝,孝诚笃至,上自宫禁,下至闾阎,无不咨嗟叹息。
缙绅军民闻风而兴慕用,与夫愧悔改行者,不可胜计也。
于兄徽猷公友弟笃至,教养其子与己子不少异。
置义庄以赡宗族之贫者,以至母族丧葬婚嫁,亦皆取给焉。
岁时祭祀,必预戒小大,使各严恪。
涤牲治具,必亲涖焉。
及祭,肃乎如祖考临之。
时节尝新,必先荐于庙而后敢食。
器皿择精洁者备荐享,不以它用。
素能饮酒,至斗馀。
及贬连山,太夫人曰:「南方地热,宜省酒」。
即不敢饮。
及再见太夫人,命之饮乃饮,遂终身不踰三酌。
于器用取具,不问美恶,平生无玩好,视天下之物泊然,无足以动其心者。
燕处饮食,皆有常度,虽在闺门,无戏语,无所容。
未尝偏倚而坐,未尝疾呼遽行,言必有教,动必有法。
盛德日新,至老无息。
及在馀干,未寝疾间,温恭朝夕,无丝毫倦怠意。
绝笔二铭,于今读之犹能使人悚然起敬。
则公之心虽未易以言语形容,然于此亦可以少见其几矣。
盖其天资粹美,涵养深厚,以至于德成而行尊,非强勉所能及也。
公之学一本天理,尤于《易》、《春秋》、《论》、《孟》。
尝论《易》数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太极一也,两仪三之也。
分为二,而七、八、九、六之数五十有五,此天地之中数也。
何以知其然?
盖一、三、五、七、九合为天数,而天数不过五;
二、四、六、八、十合为地数,而地数不过五。
天地奇耦,合之为十,总之为五十有五。
自然之数,皆不离乎中,中故变,变故其道不穷。
圣人神而明之,用数之中,故消息盈虚之妙、阖辟变化之几皆在于我而动静莫违焉,中其至矣」。
又尝论刚柔之义示子侄曰:「君道主刚,而其动也用柔,故乾动则为坤矣。
臣道主柔,而其动也用刚,故坤动则为乾矣。
故夫必欲远声色,必欲去小人,必欲配帝王,必欲定社稷,必欲安民人,必欲服四夷,乾之刚也,君则之于内而主断也。
至于礼臣下、下贤才、抚四邻、爱百姓、恤孤寡,虚心取善,舍己从人,其动莫非柔矣。
不敢唱始,不敢先事,谨礼法,循分守,安进退,守职业,坤之柔也,臣得之于内而有承者也。
至于犯颜敢争,捐躯尽节,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千里之命,可杀不可辱,可困而不可使为不义,守忠义之大训,弭患难于当年,断大计、定大疑,正色立朝,华夷詟服,其动莫非矣。
故夫善观《易》者,必观夫刚柔之中而究其所以用,则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或得或失,或悔或吝,或吉或凶可以类推矣。
不知刚柔之用,不可言《易》也」。
胡铨公序其所著《春秋传》者,公告之曰:「《春秋》所书,莫非人事者。
作之于心,见之于事,应之于天,毫釐不差。
夫子叙四时,称天王,以谓顺天则治,生物之功于是兴;
天则乱,生物之功于是息,为千万世训至明也。
故一言以断《春秋》之曰天理而已矣。
呜呼!
使王知有天,则诸侯知有王,大夫知有诸侯,陪臣知有大夫,驯致之理,得之自然,祸难孰为而作哉?
盖王者知有天而畏之,言行必信,政教必立,喜怒必公,用舍必当,黜陟必明,赏罚必行。
彼列国诸侯虽曰彊大,敢违天不恭,以重拂天下之心而自取诛灭耶?
周道既衰,王之不王,不能正身行礼,奉承天心,以大明赏罚于天下。
《春秋》为是作,以我褒贬,代天赏罚,庶几善者劝、恶者惧,乱臣贼子易虑变志,不复接踵于后,天地之大德,始获均被万物。
圣人先天心法之要,蔑有著于此书者矣」。
公于本朝大臣最重李文靖公,谓近三代气象。
又以寇忠悯富文忠范文正之事为可法,尝曰:「莱公澶渊还,耻于城下之盟,益劝上修德立政。
既不获用,乃有东封西祀之说。
郑公使虏还,以和议为耻,以自治为急务,而不受枢庭之赏。
文正自西鄙入参大政,劝仁祖天章阁,俾大臣条时务,大修政事。
文正所具二十条,无非要切,然亦不克施。
使三公获尽其猷为,则王业必不至二百年而中微也。
异时归老山林,当作三贤堂于弊庐之侧,庶几朝夕想像,如见其人」。
三公所为有契于公心也与!
每训诸子及门人曰:「学以礼为本,礼以敬为先」。
又曰:「学者当清明其心,默存圣贤气象,久久自有见处」。
见人有一善,为之喜见辞色。
子侄辈言动小不中理,则对之愀然不乐,人自感动。
杨国夫人乐氏,旬日被命召,即造朝。
及为侍从,或以公盛年,劝买妾。
曰:「国事如此,太夫人在远,吾何心及此」?
遂终身不置妾。
再娶蜀国夫人宇文氏,贤明淑顺,与公同志。
事太夫人尽礼,鸡鸣,已冠帔立寝前,俟太夫人寐觉。
夜则俟太夫人寝,至息匀寐安乃去。
食饮汤药,一一亲之。
太夫人常曰:「吾儿孝,天赐贤妇,以成其心」。
内外宗族敬仰无间言,起居饮食亦皆如公有常度不渝,相对如宾。
公方贵,未尝言及宇文氏私门,每训诸子曰:「吾朝夕兢兢履地如履冰,惟恐一言之失,一事之差」。
盖其德诚足以配公焉。
先公五年薨,葬衡山,与公同兆异穴。
生子男二人,长栻,右承务郎、直秘阁
次枃,右承奉郎
公奏议务坦明,不为虚辞,率口诵,令子侄书之,皆根于心,不易一字。
有《绍兴奏议》、《隆兴奏议》各十卷,《论语解》四卷,《易解》并《杂记》共十卷,《春秋解》六卷,《中庸解》一卷,《诗书礼解》三卷,文集十卷。
惟公忠贯日月,孝通神明,盛德邻于生禀,奥学妙于心通。
勋存王室,泽在生民,威震四夷,名垂永世
平生言行,非编录可纪。
谨掇其大略,以备献于君父,下之史官传之无穷,且将以求当世立言之君子述焉。
谨状。
乾道三年十月日,左迪功郎、特差监潭州南岳庙朱熹状。
观文殿学士太中大夫建康军府事兼管内劝农使江南东路安抚使马步都总管营田使行宫留守彭城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光禄大夫刘公行状(代平父作)1180年2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七、《翰苑新书》前集卷四五、《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一、六九、《秘笈新书》卷八、《骈语雕龙》卷三、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五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本贯建宁府崇安县开耀乡五夫里
曾祖民先,故任承事郎,累赠太子太保
妣黄氏,彭城郡夫人
祖韐,故任资政殿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谥忠显,累赠太师
妣李氏,秦国夫人
继吕氏,韩国夫人
父子羽,故任右朝议大夫、充徽猷阁待制,累赠少傅
妣熊氏,福国夫人
继卓氏,庆国夫人
公讳珙,字共父,其先盖长安人
唐末避地入闽,遂为建人。
六世至忠显公,仕始通贵。
靖康中守真定有功,京城失守,虏人得之,欲以为将相,义不辱而死。
少傅绍兴初佐川陕宣抚使军事,保障梁益,为中兴名臣。
公其长子也,生有奇质,英晤绝人。
少长,从季父屏山先生受书,知刻苦自厉。
文敏有思致,一时乡先生皆叹以为不可及。
始以忠显公死节恩补承务郎,举进士一上,中绍兴十二年乙科,调监绍兴府都税务。
请监潭州南岳庙以归,杜门读经史书,讨论纂述,益务其远且大者。
秩满,差主管西外敦宗院
未赴,遭外艰,既禫而韩国夫人薨,持重终丧。
诸王宫大小学教授权秘书省校勘书籍官,礼部郎官中书舍人
秦丞相当国用事,一日,微示风旨,欲为其父作谥。
以公不亟奉行也,怒,风言者论去之。
踰年,秦丞相死,乃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召为大宗正丞,未就职,改秘书丞,兼权吏部郎官即真
寻除监察御史,避荐者,复还故官。
公前在铨曹时,苦吏为奸,思有以制之。
一日,命张幕设案于庭,置令式其中,使选集者得出入翻阅,与吏辩,吏无得藏其巧,人甚便之。
间摄侍郎,引选人改官班,占对详敏,天子悦焉。
且闻其能检柅吏奸,故因其引嫌,复委以选事,兼权秘书少监
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
会金虏渝盟,天子震怒,将悉锐师北向,以雪雠耻、复土疆。
一时诏檄多出公手,词气激烈,闻者感奋,或至泣下。
御史杜莘老既击侍医王继先逐之,又论宦者张去为,遂以忤旨左降。
公不草制,奏留之,莘老得不去。
从车驾视师建康,兼权直学士院
既而车驾将还临安江淮军务未有所付。
张忠献公方典留钥,众望属之,而诏乃以杨存中宣抚使,中外大失望。
公不书录黄,奏论其不可。
上怒顾宰相曰:「刘珙之父为张浚所知,其为此奏,意专为地耳」。
宰相召公喻旨,且曰:「再缴累且及张公」。
曰:「为国家计,故不暇为张公谋。
若为张公谋,则不为是以累之矣」。
命再下,执奏如初,存中命乃寝。
未几,真除中书舍人直学士院
召入草制,立建王皇太子
今上皇帝既即位,诏公借礼部尚书使金国。
是时南北甫罢兵,始为钧敌之礼,虏意不可测。
受命慷慨,不复问家事。
入辞母夫人,戒家人悉裘葛兼副以行,曰:「藉令不死,归未可期也」。
副使某者以选置官属不公抵罪,上以公辟召无所私,手札褒谕之。
寻以议礼不决,未出疆而还。
然公于是时固以其死许国矣。
掖垣凡三年,事有不便者,知无不言。
尝有诏问足食足兵之策,公以择将帅、核军实为对甚悉。
会有太白经天、旱暵飞蝗之变,诏复问近臣阙政。
公又奏曰:「太白,兵象也;
旱蝗,盭气也。
今仇虏窥觎,哆然未厌,而国家因仍纵弛,有赏无罚,诸将专事刻剥,以媚权倖、取官爵,士卒怨之,有甚于仇敌者。
且舆土未复,地狭民贫,而费用日滋,征求日广,为监司者不恤郡,为郡者不恤县,为县者不恤民,至或重为贪虐,以肆其心,则百姓之苦于官吏,亦不异于士卒之仇将帅也。
然则天人相与之际,夫岂偶然而已哉!
欲救其失,唯当信赏必罚,以肃将帅之心;
痛惩刻剥,以固士卒之志,节浮冗、练军实,精择郡守,诛锄赃吏,以厚吾民之生。
而是数者之得失,则又系乎人主之心诚与不诚耳。
陛下审能扩恭俭日新之德,屏驰骋无益之戏,登崇俊良,斥远邪佞,常使日用之间有以养吾之诚而无害焉,则夫数者固将有所依以立,而灾异之变庶乎其可销矣」。
间又尝为上言:「应敌无一定之谋,而彊国有不易之策。
今曰和、曰战、曰守者,皆应敌之计,因事制宜,不可胶于一说者也。
若夫不易之策,则必讲明自治之术,博询救弊之原,毋事虚文,专责实效,使政事修举,国势日彊,然后三者之权在我,唯所用之,无不如志。
今议者自纷纷于末流,而于其本未有言者,臣窃为陛下忧之」。
上皆纳焉。
故将田师中死,其家请以没入王继先园第为赐,诏许之。
公以师中久窃兵柄,无尺寸功,贪饕刻剥,为国家歛士卒之怨,不当予。
方为缴奏以闻,而其家复以请。
公以录黄稽程被诘,亟奏俟罪而持之愈力,于是乃不果赐。
迪功郎李珂者,以关通近习得补官,而自奏求为督府掾
诏除已下,公奏曰:「名品至卑,不繇召见,敢以劄子非分祈恩,非所以严堂陛之势、杜邪枉之门也。
且今边陲大计方倚督府为重,官属尤当审择。
小人,非惟不堪此选,政恐或能妄作,以沮挠其事机也」。
奏上,改除枢密院编修官
公论执益坚,乃罢之。
然亦竟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中,而宰相亦有阴忌公者,隆兴元年冬,除集英殿修撰、知泉州
明年,改衢州
始至,委事僚属,一无所问。
人以公未更治民,意其懵于事,或不屑为者。
既乃一旦悉取而自为之,辨察精明,区处的当,群下歛手,不能有所为,人始大服。
先是,吏员猥众,公视员外置者悉罢之。
受租米辄使民自操量槩,其发钞销簿,亦皆有法,人甚便之。
湖南旱饥,官吏不之恤,而郴州宜章县方抑民市乳香,期会峻迫。
有李金者乘众怒奋起为乱,众馀万人,南逾岭徼,分道犯英、韶、连、广、德庆、肇庆、封、梧、贺州之境,旁入道州桂阳军,杀掠万计。
州县不知所为,至歛民间金帛赂之以免,由是贼势日盛。
帅守监司更共蔽匿,不以实闻。
贼遂犯宜章,陷桂阳,声震远近,朝廷忧之。
以公为敷文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是岁乾道元年也。
公以五月入境,则贼众已数万人矣。
公声言发郡县兵讨击,且檄邻道谨斥堠守隘塞、听期会,而亟以实奏,请下荆襄发卒奔命。
又度比章下,或已历旬时,失几会,则移书制置使沈介曰:「请毋须报而亟遣以来,擅兴之罪,吾自当之,不敢以累公也」。
为遣兵,诏亦报如公请,然皆未有至者,贼势愈盛。
湘阴县桥口镇群盗刘花三、李无对者又窃发,距城郭仅六十里,人情益震。
公亟简州之役兵,得三百人,使部将赵彦帅之,合巡尉兵以行。
下令戕舟发梁,募有生得盗者钱若干,得其首者钱若干,凡盗所挟赃,无多少悉给捕者。
不数日,等擒捕三十馀人,公悉以便宜诛之,枭首于市。
馀盗走,多溺死,其散入墟落者又为村民缚以送府,又悉诛之。
奏将尉有功者,皆被赏,于是威声大振,吏士用命,人心少安。
六月制置使所遣游奕军统制田宝乃以千人至。
居数日,鄂州水军统制杨钦又以千五百人至。
公知其暑行疲怠,悉为发夫迎之数程之外,代其任负以行。
军士固已欢呼感激,及至抚劳犒赐,又皆丰饫过望,诸军益喜,尽死力。
钦,故群盗杨么部曲,公知其可用,檄诸军皆受节度,使率其众,鼓行而前。
下令境中凡军民讨捕有功者皆以率受赏,其贼所诱胁,能相捕斩以诣吏者,亦除罪受赏有差。
是月晦,田宝大败李金于郴州城下,追奔二十馀里,杀获甚众。
七月,杨钦败贼党田政、尹宽等于桂阳
鄂将谷青、王翌又各以二千人至。
公遣扼宜章大路,以分贼势、通粮道
而钦连战破贼,遂入宜章
八月,鏖龙冈下,贼兵数万,自辰至申,官军稍却。
钦被发大呼,策马横冲之
贼分为两,其前列精兵歼焉,馀皆遁走。
进至莽山,贼徒曹彦黄拱遂执李金与其腹心黄谷以降。
钦因穷追深入,尽诛其酋豪,而其支党胁从者尚众,皆窜入山谷间。
公喻钦等郤兵,而使人赍榜,听其自诣,则皆相率听命。
岁尽师还,李金、黄谷等数十人皆伏诛。
其降者,公皆称诏给据兵,复故田宅盖以千数。
曹彦黄拱皆奏补官而厚抚之。
既乃第录诸将功状列上,又尽得其实,不以一毫有所私。
上嘉叹再三,诏以为敷文阁直学士,且赐玺书曰:「近世书生但务清谈,经纶实才盖未之见,朕以是每有东晋之忧。
今卿既诛群盗,而功状详实,诸将优劣、破贼先后历历可观,甚副朕意。
卿其益勉之哉」!
贼地既定,境内正清,公乃喟然叹曰:「吾岂乐杀人哉!
向者军兴,令不可以不肃。
而今而后,庶有以亮吾心矣。
吾岂乐杀人哉」!
自是一意于抚摩之政,且为请于朝曰:「今欲惩既往之失,销未形之患,莫若择守宰、宽赋歛,以安吾民而已。
不此之图,一李金死,一李金生,臣恐湖南自是无宁岁也」。
奏留鄂兵戍郴、,而益广蒐募,以补忠义亲兵之缺,厚其恩意,严其纪律而时训习焉。
于是湖南隐然为重镇,方地数千里,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
潭州故有岳麓书院,真庙特赐以敕额,给田与书,经乱芜废。
一新之,养士数十人,延礼修士彪君居正使为之长,而属其友广汉张侯敬夫时往游焉。
与论《大学》次第,以开其学者于公私义利之间,闻者风动。
三年召还,见上首论独断虽英主之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
若弃佥谋、徇私见而有独御区宇之心焉,则适所以蔽其四达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者矣。
又论税绢退剥、羡馀和籴之弊,又论州郡禁军纪律不明,骄惰自恣,宜遴选武臣之奋行伍、习戎事者使为将副,而贵游子弟、閤门国信、五房出职之辈不得与焉,则州郡之军政庶乎其可脩矣。
上然其言,以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
间复从容言于上曰:「世儒多病汉高帝不悦学,轻儒生,臣窃独以为高帝之聪明英伟,其所不悦,特腐儒之俗学耳。
诚使当世之士有以圣王之学告之,臣知其必将竦然敬信,而其功烈之所就不止于是而已矣。
盖天下之事无穷而应事之纲在我,唯其移于耳目、动于意气而私欲萌焉,则其纲必弛而无以应夫事物之变。
是以古之圣王无不学,而其学也必求多闻,必师古训,盖将以明理正心而立万事之纲也。
此纲既立,则虽事物之来千变万化,而在我常整整而不紊矣。
惜乎当是之时,学绝道丧,未有以是告高帝者」。
上亟称善。
是岁小不登,公请亟诏监司郡守先事条画来年荒政所宜,不者亦使任其无他。
又奏州兵营伍教战之法甚备。
上由是益知公学问精深,忠义慷慨,可任大事。
十一月,擢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公辞谢不获,乃就职。
因进言曰:「汪应辰陈良翰张栻学行材能皆臣所不逮,而穷探圣微,晓畅军务,曩幸破贼,谋为多。
愿陛下亟召用之」。
上可其奏,以次登用焉。
公以西府本兵柄,于诸将之能否不可以不周知,乃自诸管军统制官下至裨佐日召三数人从容与语,得其材用所宜,辄笔识之,以待选用。
一日,上顾辅臣图议恢复。
公奏曰:「复雠雪耻,诚今日之先务。
然非内脩政事,有十年之功,臣恐未易可动也」。
同列有进而言者曰:「机会之来,间不容发,柰何拘此旷日弥久之计?
且汉之高、光皆起匹夫,不数年而取天下,又安得所谓十年修政之功哉」?
曰:「高、光唯起匹夫也,故以其身蹈不测之危而无所顾。
陛下躬受太上皇帝祖宗二百年宗社之寄,其轻重之势,岂两君比哉?
臣窃以为自古中兴之君,陛下所当法者,惟周宣王而已。
宣王之事见于《诗》者,始则侧身修行以格天心,中则任贤使能以修政事而已。
其终至于外攘戎狄,以复文武之境土,则其积累之功至此,自有不能已者,非一旦率然侥倖之所为也」。
上以公言为然。
四年七月,诏兼参知政事
公方与一二同列夙夜悉心竭力,益图所以叙进人材、宽养民力、讨理军政,务以成上意之所欲为者,盖除福建钞盐岁额二万万,罢江西和籴及广西折米盐钱,又蠲累年逋负金钱谷帛巨亿计。
而公尤以辅成上德、振肃朝纲、抑侥倖、奖廉退为己任,进则尽言无隐,退亦未尝轻以词色假人。
苟清议之所不与,不以亲故而有所私也。
以是近倖仄目,而流俗亦多不悦公者。
先是,潜邸使臣龙大渊曾觌者凭恃旧恩,暴起富贵,公论不平者累年。
上一日发寤,逐去之。
未几而大渊死,上顾怜,欲还之。
公力陈其不可,且曰:「此曹奴隶耳,怜之则厚赐之可也。
今引以自近而宾友接之,至使得以与闻机事,进退人才,则臣惧非所以增盛德之光华,饬治朝之纲纪也」。
上纳公言,为止不召。
殿前指挥使王琪谒告至淮上还,密荐和州教授刘甄夫
上谕执政召之,诸公相问,莫有知其所自来者。
曰:「荐士吾徒之责,可不知耶」?
明日,请曰:「此人名微位下,陛下何自知之」?
上以告。
公又请其所以荐,上曰:「卿自问之」。
公退,坐堂上,呼吏作头引追之。
至,公诘其故,授牍使对。
恐惧,不能置辞。
久之,公乃叱使责戒励状而去。
无何,扬守来言,前过郡,称受密旨,增所筑新城若干尺。
诸公请之,初未尝有是命也。
公既与诸公合奏,请其罪罢之,因奏:「自今圣旨不经三省密院者,所下之官,皆请俟奏审乃得行」。
上欣然从之。
公即从密院移中外诸官府,而内侍省与焉。
明日,忽复有旨,前奏审事勿行。
因谕诸公:「即如此,则或须一饮食,亦必奏审乃得邪」?
公即以艺祖熏笼事对。
退,又与诸公合奏言曰:「朝廷者,陛下之朝廷;
命令者,陛下之命令。
臣等偶得备数其间,典司出纳而已,非敢有所专也。
今方举行旧典,以正纪纲,而已出复收,中外惶惑,窃恐小人有因疑似,微以奸言上激雷霆之怒者。
愿陛下察之」。
上不悦,曰:「朕岂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者耶」?
时诸公虽更进恳请,而公言尤激切,故独罢公为端明殿学士、在外宫观,改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
公入辞,犹以开广言路、讲明圣学、敦本节用、虚己任贤、斥远佞邪、选将抚军数事为献。
上蹴然曰:「卿虽去国,不忘忠言,而材又非他人所及,行召卿矣」。
隆兴承前帅刻剥之后,场务皆增新额,而输租更用方斛,视省量率多斗馀。
公首罢之。
属邑奉新有复出税钱三十五万有奇、租六百二十八石摊配诸乡,多有视正税且什四,岁久困不能输,相率逃去,田亩榛芜。
所摊固不可得,而失正税又数倍,公奏蠲之。
又除二税合零租米暗耗免役足钱之弊。
人或为公忧不足,公量入为出,用度未尝乏也。
暇日咨访宾僚,讲求利病,率常一二延见,使得从容各尽所怀,以故下情宣通,举无过事,而其人之器识短长亦无所隐。
讼诉有久不决者,取其案牍藏之。
旬日,辄召会官属之贤可委者合坐堂上,人付一二事,使平决之,有司供具饮食如法。
至暮,所予夺而退。
其大事则公先阅视,默有所处,然后参众说以决焉,以故多得其情,无不厌服。
明年,除资政殿学士、知荆南湖北路安抚使
始至,条上荆襄兵少财匮之状,诏即诿公措置。
公因行视襄鄂兵屯,并边形势,尽得其实以闻。
凡图回役使、诡名虚籍之弊与夫部伍教习之法,有不善者皆奏罢之。
先是,荆南兵戍襄阳者累年不得归,父子至不相识。
公奏为半年番休之法,春夏三军,秋冬四军,更迭往来,军士感悦。
荆襄故有民兵,皆农家子,敦朴豪勇,又有土著常产,自爱惜。
且居近边,知虏情,轻战斗。
比稍堕废,公更为简阅,宽其取丁之数,贫者弛其赋役,随乡团结,以七十五人为队,队有长,四队为部,部有将。
县置总首都副各一人,当教则郡为选官训练,已事而罢之。
至于资粮械器,皆为处画,各有条理。
抚循犒赏,岁费钱一万万,而不以一介有取于民也。
明年,遭内艰。
明年,起复同知枢密院事荆襄宣抚使
中使奉玺书即丧次宣押奏事。
其书曰:「朕以荆襄上流,宿师尤重,欲以军民之寄付卿,其任重矣。
夺情临民,国有常典。
况吾大臣,义当体国,毋以家事辞王事也」。
公六上奏,辞不肯起,引经据礼,词甚切至。
最后言曰:「三年通丧,先王因人情而节文之
三代以来,未之有改。
至于汉儒,乃有金革无避之说,此固已为先王之罪人矣。
然尚有可诿者,则曰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
今以陛下威灵,边陲幸无犬吠之警,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禄之实,不亦又为汉儒之罪人乎?
且孝之与忠,岂有二致?
事君事亲,初无两心。
使亲丧而可夺,则他日所以事君者可知矣。
况陛下方以天下奉两宫之驩,而以衰绖不祥之人簉迹二三大臣之间,殆非所以全孝治之美。
且使仇虏闻之,亦必以为中国乏材乃至于此,而敢肆其轻侮。
此臣所以受恩感激,反覆虑思而卒不敢起也。
抑陛下之诏臣,则有曰义当体国者矣,臣其敢噤无一言以塞明诏哉」?
乃手疏别奏以闻,其略曰:「天下之事,有其实而不露其形者,无所为而不成,无其实而先示其形者,无所为而不败。
今德未加修,贤不得用,赋歛日重,民不聊生,将帅方割士卒以事苞苴,士卒方饥寒穷苦而生怨谤,凡吾所以自治而为恢复之实者,大抵阔略如此,而乃外招归正之人,内移禁卫之卒,规算未立,手足先露,其势适足以速祸而致寇,臣不知为此议者将何以待之也。
荆襄,四支也;
朝廷,腹心元气也。
诚使朝廷设施得宜,元气充实,则犁庭扫穴,在反掌间耳,何荆襄之足虑?
如其不然,则荆襄虽得臣辈百人悉心经理,顾亦何足恃哉?
以今而虑,臣恐恢复之功未易可图,而意外立至之忧将有不可胜言者。
惟陛下图之」。
上纳其言,为寝前诏。
八年免丧,乃复除知潭州、安抚湖南
过阙见上,言曰:「人君能得天下之心,然后可以立天下之事;
能循天下之理,然后可以得天下之心。
然非至诚虚己、兼听并观,使在我者空洞清明而无一豪物欲之蔽,亦未有能循天下之理者也」。
因引其意以傅时事,言甚切至。
上加劳再三,进职资政殿大学士以行。
南公旧镇,威惠之在人者,久而愈深。
及是再,盖有不待教令而孚者。
而公所以自律者愈严,所以抚民者愈宽,以是人愈畏服而敬爱之。
安南贡驯象,所过发夫一县二千人,除道路、毁屋庐,数路骚动。
公奏曰:「象之用于郊祀,不见于经。
驱而远之,则有若周公之典。
且使吾中国之疲民困于远夷之野兽,岂仁圣之所忍为也哉」?
岁旱,公亟遣官吏行视,蠲放田租。
闻郴、道、桂阳民饥,则檄转运、常平司赈之。
且虑山谷奸民乘时窃发,则又遣将益兵戍守,遂以无事。
一旦盗数千人入境,疆吏以告,曰:「此非必死之寇,缓之则散而求生,急之则聚而致死」。
乃处处揭榜,喻以自新,声言大兵且,令属州县具数千人之食,盗果散去,独馀五百许人。
公乃遣兵,戒曰:「来毋亟战,去毋穷追,毋遏其涂,不去者乃击之耳」。
于是盗之存者无几,进兵击之,尽擒以归。
公独奏诛首恶数人,馀悉以隶诸军。
明年,盗之馀党赖文政等复入境,后帅曰:「此前日养寇罪也,吾必尽诛之」。
盗闻其言,悉力死战。
既剿湖南军,遂入江西,侵扰数州,官军数败,将吏死者数十人,为费以数万计。
于是人乃服公为有谋也。
淳熙二年,除知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行宫留守
孔目吏有为奸利稔恶数十年者,杖而黥之,一郡称快。
会岁水旱,高下田皆不收。
公首奏倚阁下三等户夏税,为钱六千万,䌷绢二千疋,绵三千两。
分遣官吏行田,蠲正租米十三万七千八百斛,杂折米又二万八千七百斛,豆草蕟茭布租称是。
又奏下漕司遣吏行属州,视其所蠲租颇未尽者,悉以与民。
又奏禁上流税米遏籴,违者劾治如法。
即在他路,亦愿得以名闻,请其罪。
诏从之。
得商人米三百万斛,贷桩管及总司钱合三万万,遣官籴米上江,又得十四万九千斛。
又奏禁州县毋得督旧逋,以重困饥民。
常平米付圩户堤塞缺漏,籍农民当赈贷者若干户,十口以上一斛,六口以上八斗,五口以下六斗;
客户当赈济者若干户,五口以上五斗,四口以下三斗。
又运米村落,从本价赈粜,合十馀万斛,而贷者卒亦不取偿焉。
置局府中,以通判府事赵善珏观察推官王以宁、前蕲州教授李宗思、新楚州教授刘炜领之,而分遣群属循行境中,穷山僻壤,无所不到。
公又惫心疲精,广询博访,夙夜不少懈。
凡官吏奉行之不谨,民间冤苦之无告,幽隐纤悉,无不毕闻。
县给印历,亲书所闻,告谕奖诘,络绎于道,无不切中事宜者。
盖本之以诚意,辅之以赏罚,是以人人争效其力,如办己事。
起是年九月,尽明年四月,阖境数十万人无一人捐瘠流徙者。
上嘉其绩,赐书褒喻焉。
公治财宽于民而急于吏,二税之入,所以禁其渔取、察其蠹弊者甚悉。
自累镇所施行,每益加详。
是,人被其尤深。
凡属县所负课不能偿者,悉以丐之,而禁其非法病民者。
至于蠲租振廪,其费又数十巨万,而军吏粮赐皆随月遣给,无不暨者。
被旨甓城,面丈以万计者数千,用钱八千万,米千五百斛,而役不及民。
又偿前帅所负内库钱三万。
上积公劳效,赐手札劳奖,赉以鞍马器物甚厚。
府学四十年不葺,弊甚。
一新之,以明道程公先生尝主上元簿,即学祠之。
且刻陈忠肃公《责沈》之文于壁,以示学者。
建康大军所屯,盗贼常窜迹尺籍中,吏不能禁。
公耳目迹捕,每发辄得,绳以重典,盗皆相戒遁去,市里晏然,道无拾遗者。
明年,进观文殿学士
五年闰月属疾,再请奉祠,未报,则请致仕。
上意公疾病,亟遣中使挟侍医以来。
公亦知疾不可为,不复得见上矣,即草遗奏千馀言,首引、伾、文以为近习用事之戒,且言:「今以腹心耳目寄之此曹,故士大夫倚之以媒其身,将帅倚之以饥其军,牧守倚之以贼其民,朝纲以紊,士气以索,民心以离,咎皆在是。
愿亟加屏远,以幸天下。
若群臣之贤,臣所知者则唯陈俊卿忠良确实,可以任重致远。
张栻学问醇正,可以拾遗补阙。
愿陛下亟召用之,则众贤汇进而群小黜伏矣」。
既又手书属敬夫其故友新安朱熹仲晦从弟玶,皆以国恩未报,国耻未雪为言,然后以家事为寄。
七月甲子疾革,命取前所草奏封上之,遂以是日薨于府寺之正寝,享年五十有五。
讣闻,上为震悼,始从公请,转通议大夫致仕,赠光禄大夫,辍视朝一日。
建康府致其丧,建宁府给葬事。
公娶吕氏,兵部尚书祉之女,赠新定郡夫人
继韩氏,赠新兴郡夫人
又娶其,赠淑人,皆魏国忠献公四世孙也。
二男子,学雅,承务郎
学裘,承奉郎
二女,长适将仕郎吕钦,幼未行。
六年二月乙巳,葬于瓯宁县慈善乡丰乐里新历之原,公所命也。
为人机鉴精明,议论英发,遇事立断,其威不可犯。
而居家极孝慈,事继母庆国夫人礼敬饬备。
遭丧时年逾五十,执礼尽哀,以致毁得疾几殆。
友爱诸弟,晚岁弥笃。
岁时祭祀,酌古今礼而敬以行之。
内外功缌之戚,必素服以终月数。
在官为罢燕乐,闻同寮有丧者亦如之。
福国夫人蚤薨,公哀慕无以自致。
出疆侍祠,再当得任子恩,欲奏官其内弟,辄不遂,竟三奏然后得之
所治有骨肉之讼,皆召前,喻以恩意,责以义理,反覆详尽,或深自引咎,词意恳切,闻者悔悟感泣,往往失其所争而去。
遗命治丧毋用浮屠法。
平居乐取人善,不啻如己出。
张敬夫朱仲晦父游,久而益敬信之。
居官乐受尽言,事小失中,虽下吏言之,无不立改,以是得南丰曾撙于湖南幕府,厚遇之。
公去,撙为后帅所恶,诬奏夺其官。
建康,力为辨理得伸,而要路有忌公者奏却之,盖其意不在撙也。
公不悔,遇撙益厚。
在朝廷危言正色,直前无所避,其忠义奋发,不以死生动其心,盖得乎家世之传。
而论事之际,务在审密持重,不肯为侥倖尝试之举。
其侍上语,每恢复大计,必以修政事、固根本为先。
辞起,复手疏尽发当时用事者大言不顾、罔上误国之奸。
大臣盖不悦,而上独深察其忠。
其在方镇爱民戢吏,平讼狱、理财用、治军旅、除盗贼,皆有科指,而尤以敦教化、厉风俗为急务。
盖其生质虽高,闻誉虽蚤,而德成望尊,尤在晚节。
故天子知之久而益深,增秩赐金,劳问狎至,盖将有意复用之也。
士大夫之贤者,平日固多豫附,其不能无私意异说者,晚亦相与归重。
闻其丧,无贤不肖,莫不惨然相吊,恨国家失此洪毅忠壮、忘身忧国之臣也。
所临数镇,民爱之如父母。
闻讣,有罢市巷哭者。
于诸军将吏,外暨夷狄,则于公家威名义烈服习盖久,莫不想闻其风采。
军士固敬爱之,而虏谍者至荆襄,亦每诇今刘公于延康为何属也。
延康忠显公旧官云。
公自少即以文学知名于时,登朝廷、入禁掖,论思润色,当世尤称其得体。
而平居未尝辄为无用之文,间有应酬之作,随辄弃去。
后省驳议,又多削稿,故今存于家者文集八卷,奏议十卷,内外制二十卷而已。
然公之所以自立于不朽者,有不在于空言也。
玶谨按令甲,考公品秩,实应诔行易名之典,其姓名事迹又当得书信史以示来世,故敢状其乡里世系、历官行事之实如右,以告于太常考功,并移太史氏。
而其事关国体军机之重者,犹弗敢尽著,寻第录别上。
谨状。
淳熙九年四月日,从弟从事郎玶状。
魏丞相行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三
丞相魏公讳杞字南夫
幼时转寓四明,邂逅武翼姜公,观奇之,问公出处。
潸然出涕,言有母无以为养。
姜公亦为感动,馆之于家,命之从学。
文日益进,姜公许妻以其子,是为庆国夫人
公未冠授官,复擢巍科,然安于命义,志不苟求。
秦师垣专政,其子熺以同年讽公来见,意不诺。
馀姚,与太保史公为代,后又相继秉钧,为盛事。
越帅秋阅,必欲以军礼,他尉皆羞,公独戎服执挝,庭趋如仪,神色夷然,识者叹其器量。
尉满,丞相史公为代,念公之贫,故迟其来。
公以书促之,史公浩报云:「我迟其行,公促我至,近世交情所罕闻也」。
邑人传之以为美谈。
馀姚有剧盗,为邑人害,公设方略捕之。
当改秩,公曰:「盗为民害,不得不除,不愿以人之罪为己利也」。
不复问赏,径受节推以归。
宪使秦公昌时闻而重之,密为保奏,讫事乃语。
公不得已,始就赏。
公宰晋陵,年始及壮,吏事详练,邑人安其乐易而服其严明。
尝护使客留传舍,民有以妖党告,株连数百人,力请即掩捕,少缓且变。
人方骇,公不为动,乃先系其人,累日不问,徐逮其所指者,使觇视之。
曰是也,指其人之女为魁,欲得对狱。
公益疑其奸,讯之,乃尝求婚不遂,馀又皆仇家也,以诬告反坐之。
晋陵有巫,以神为市而诉民之不施,公察其情,曰:「左道乱民有常刑」,逐巫境外而燬其祠。
公在晋陵三年,郡守凡十易,其间有贪残失众心,疾公守正,招摭尤甚。
及其罪去,寮吏鼓舞,守与其家人至徒步出城。
公曰:「我可乘其危哉」!
为具舟楫道路之费,独往送之。
守愧悔,举家感泣。
晋陵一日有被发号呼于庭者,叩之,则李氏也。
其父调官都下航湖,以行久,不知所在,丐为寻访。
公恻然,受其词。
同僚皆谓曰:「具区环数郡,安知在吾邑?
将必悔之」。
公不恤,择健五百,激以厚赏,使物色。
果得盗杀者,遂伸其冤。
人尤异之,政誉流闻。
周公麟之吕公广问常率从班列荐,侍御周公方崇又将引之宪府,公径赴铨部,授泾县而后见知,诸公叹赏不已。
繁昌获盗,宰尉奇赏,追逮日滋,谓寓赃于泾民为多,已次遣行,已破数家,至有死者。
公下车,独谓不然。
一日,持檄取五十三家,邑民狼顾。
公一无所遣,已而真盗与赃乃获于他邑。
平民逮系纵归者无全肤,忍死扶惫,与五十三家者泣谢于庭下,繁昌获谴而公名益著
泾民有能持吏长短者,自公至,屏迹不敢出。
后有吏过其门遭殴,公曰:「此奸民也,以我将去,故尔。
不治何以惩恶」!
即请于守,寘于理。
比去,有泣拜于途,悔过自讼者,询知即其人,因加训勉,卒为良民。
隆兴二年,金虏大举入寇,声摇江浙。
钱公端礼宣谕淮南,公以宗正少卿参议其幕。
初,高宗皇帝以二圣之故,屈己为汤文乐天之事,首足倒寘,欲正未能。
至是,上欲遣使和议,以退虏师,且正敌国之礼。
丞相汤公思退荐公有专对才,自宣幕召对。
上从容访问国家利病及淮上将帅人才,公敷奏精详,上当帝心,乃曰:「欲得卿便使虏」。
公辞,不许。
时警报方急,虏情叵测,公素多病,公母燕国夫人曰:「人臣事君,尽命而已。
况天子亲擢,此汝自效时也」。
有谕诣都堂议使事,凡十馀条,其大者四:一,退师议和。
二,易臣为侄。
三,减岁币。
四,不发系虏归附人。
陛辞,公奏:「万一犬羊无厌,愿陛下勿以小臣为虑,请速加兵」。
上恻然久之,曰:「卿虔心如此,天亦相佑,何虑不济」!
行次盱眙,虏帅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驻兵淮上,闻有使人,遣权知泗州赵房长请见于淮浒,问使意,且求先见国书。
公言书合于到日赍出,房长云:「某不见书及定议于此,使副如何得到阙下」?
公出副本示之。
房长云:「此卢仲贤赍来书式前后无再拜等字,不可用也。
南朝二三十年称臣用表,一旦欲为叔侄,且求减币帛,太无礼」!
必欲令公易书。
公言:「御书也,臣下岂容辄改?
主上以两国各有利害,天地鬼神鉴其曲直,此则有辞,非所惧也」。
自午至酉,或坐或起,诘难纷然。
公应酬明敏,辞气慷慨,房长不能屈。
公徐言:「和议若成,兵祸旋弭,皆同知之功,神明亦佑」。
房长词理,因而稍顺,即云:「且待禀元帅看」。
既而忠义复遣计议官李佾同房长请见,诘难愈甚。
公随意争折之。
未几,忠义复遣校尉仲端同房长至
仲端传忠义语云:「和议已二三年,未有端的。
宋国忽侵夺我宿州,我以偏师一击,即散惧而求和。
及取接人使,又复不来。
今重兵压境,宋国又求和,而复屯兵合肥,岂欲款我师期,别生事耶?
宋国若不推诚,元帅欲提大军过淮,复于襄汉截断吴璘军马,使不得东,恁时如何」?
公曰:「此皆彼此已往之事,今奉信使,不必复言」。
遂同副使宿于水滨,与虏相望。
骁将魏胜战死,楚州陷没,上愤虏反覆,诏以礼物充督府犒军。
公深计用兵利害,即奏曰:「今使事大者,易名称,减岁币,不发系虏归附人,臣与虏力争,其情颇屈。
若虏悔祸从约,而礼物既散,恐仓猝难办。
且恐虏疑我绐,别生衅隙」。
朝廷深然之,留礼物。
公始奉命北行,途遇虏兵,公将使旗,令人前行,大呼:「奉使来」!
俄而控弦露刃,直前围逼,众皆失色。
公意气自若,使谕以两国利害,为少却。
累日行宿兵虏围中,濒死者数,绝无饮食。
会虏接伴至,方得入境。
燕山,其馆伴张恭愈等责书不如式。
往常遣使,书称「大宋」,虏诱至其庭,逼令去「大」字。
虏今亦用此计逼公令改,又令称陪臣。
公曰:「书出御封,不敢轻改。
窃恐沿淮小人欲梗和好,生事疆埸,望禀元帅,切勿信也」。
公前后与虏语,抗论不挠,动中事机,晓谕祸福,开布诚信,虏颇信服。
时虏主葛王欲和,而忠义等不欲。
事闻,虏主意肯,忠义遂再遣李佾等见公,其辞稍顺,而责书不如式,且欲世为侄国。
公言:「只如人臣之家,安有一家专是叔,一家专是侄之理?
此何昭穆两国皇帝方享万寿,臣子何忍预以世言」?
等言:「向于誓表世修臣节,尚忍言之,今为世侄,乃不忍言耶」?
公曰:「大国不欲和则已,如欲议和,亦须阔略节目,彼此相迁就可也」。
忠义等以和议垂成,己不得逞,乘其未定,俄拥兵长驱而南,老稚奔逃,仓猝不得渡,多至溺死。
公切责津吏,将奏劾之,始得二十艘以济,所全活甚众。
虏兵侵逼,公护礼物,稍内迁。
副使康湑病不能骑,兼之摧困百端,告公曰:「湑死于此,公其勉诸」!
毅然以死自誓,抗议益坚,辞色俱厉,虏无以屈,乃定盟,卒易君臣为叔侄,减岁币银绢五万疋两,不发系虏归附人。
逮归,得虏报书,公力求视书稿,见其书词悉如约,乃受。
其馆伴贺曰:「此回来和奉使大段不易。
自此封王拜相不疑矣」。
使还,即日引见。
上大悦,劳谕再四,即诏谕军民云:「越疆通问,得其要领而归。
淮南侵骑,已空壁而退」。
德寿宫有旨引见,高宗望而喜悦,委曲拊问,且曰:「朕向来亦曾奉使,备知虏情奸诈百出。
卿能一一力争,事理俱当。
如奏礼物,以成今臼之事,尤识事体。
讫事而归,想太夫人甚喜」。
时年甫四十有六,比还,须发尽白。
公虽素贫,视财物不以介意。
出疆,赏黄金五百星,及龙脑、香、银绢、杂物等。
公用之馀,例归使者
公既竣事,并虏中所赠遗之物,分毫不取。
执政,入谢德寿宫太上皇劳出使之勤,问所用几何。
公以比旧什之一为对,太上皇叹曰:「向吾遣使,泛常密赠黄金千星。
了如许大事,而费止此,今卿至是,殆天所以报也」。
公在给舍,守正不阿,多所论驳。
人推其公,虽被驳者,不敢怨也。
上以两浙常平多虚额,命中人按视。
公言:「政和间走马承受廉访使,所至黜陟官吏,权势薰灼。
建炎以来,尝使与州县间事,开端于此,渐不可长。
若止取文书,监司可办时,方借收圭租,以助经费」。
降人萧鹧巴尝赐淮南田,不欲以职田为请。
公言:「此祖宗养廉之具,约借犹有还期,夺与人则仕者宁不觖望」?
上悉从之。
上尝从容谓公曰:「近日无他事否?
有亦卿不肯放过」。
公对曰:「蒙陛下容纳正直,是以有犯无隐」。
吏部素号剧烦,公遍居郎省及历长贰,通练章程,吏不得欺。
法持平,不容私谒。
自膺柄用,益以国事为己任,自言平生无所愧者,不为阿私,故于议论政事、升陟人才,未尝容心。
上屡谓忠朴,麻制云:「政如衡石之平,衷靡丝毫之伪。
察其朴厚,可副弼谐」。
盖述上语也。
曾觌龙大渊以潜邸之旧,得出入禁闼,或时采听市井间事以效小忠,恩幸甚厚,颇为威福。
观望者趋之,其门如市。
一日,群臣奏事毕,公独前曰:「曾觌龙大渊权势太重,宜有以抑之」。
上默然良久,参政陈公俊卿进曰:「诚如魏杞言」。
群臣趋出,上独留公曰:「卿所言朕亦觉之,今当若何」?
公曰:「潜邸旧臣,陛下欲富贵之则可也,不当使与政事。
如诸路总管,亦不为不重」。
上深然之。
公再拜谢曰:「陛下怜臣愚忠,赐之开纳,天下社稷之幸也」。
是夕,连奉御笔,二人俱出外任,于是天下咸服。
叶公颙参政也,谏有欲规近者,诬奏其子而寘其侄于理,叶遂罢。
已而按治诬状,公曰:「事当从实,力明其枉」。
上悚然为悟。
蜀将吴璘死,朝廷未有以处。
佥谓吴氏在蜀久,军民安之,宜复将其子,以慰安蜀人之心。
公曰:「以吴璘之忠,付以全蜀,固无可虑。
死,诸子贤否未可知,若不乘时改辙,遂世授吴氏兵柄,他日恐为朝廷忧」。
于是析为各路,命近臣以往,迄今无西顾之忧。
上尝问:「朕览《神宗纪》,见当时灾异甚多,何故」?
公曰:「传言天道远,有邈然不著其应者,有不旋踵为应者。
人君惟务修德,勿问其他,思天出灾异谴告,正如父母震怒,为子者不必问己有过无过,惟当恐惧修省」。
上曰:「卿言甚善,不如此,是自求祸也」。
公在枢府,条进边防事,上曰:「卿等夙夜究心,措置条理」。
又曰:「宰相多事大体,不屑细究利病。
行之未几,或有更改,朕固尝戒之。
卿尽心如此,极体朕意」。
又曰:「朕观卿凡事首尾参照,必欲使法令炳然一定,不可易也」。
又曰:「朝廷肃静,皆卿处事详细之力」。
又曰:「近数事皆合人心。
若进用之际太畏人言,亦是私意。
坦然无心,自叶公论」。
奉谕笔奖谕曰:「朕念循习苟且之弊,思以综覈为
向玩岁愒日,务存形迹。
蚤来所奏革弊二事,殊惬朕意。
卿尽公协济,何虑政教之不举」?
公素畏谨,未尝漏言。
或问二事为何事,公亦不言。
公自以奋身羁孤值明圣,于海内人物孳孳访拔。
尝与解省校试,盛服焚香,祷之于天,危坐谛览,昼夜无惰容。
或者甚之,则曰:「为国取士,何敢不敬」?
所取程文,必以学识为
其门人多有闻于世,公当轴日,遂以引拔寒畯为,私党皆不以进。
有为言者,曰:「庙堂非亲故谋进之地,宾客至前,必观其议论器识可用否,不问其识不识」。
搜求文武,如恐不及。
又因语次加访问,使各举所言习而记之荐绅。
治状择其众论所归者选用焉。
得官而谢者拒不纳,不惟无市恩之嫌,而并无壅遏之患。
一时执政皆效之。
其不应得者,不为两可之辞,即日报使归部,人亦不为怨。
公与同列言,朝廷论材之地,不可使有谴舛,于相位置二屏,一书在朝百执事姓名,一书天下郡守监司姓名,各书其禄秩、赴罢月日于下。
遇除授,不待寻绎而具口以睹省益,无遗材之恨,事至今时相遵用之。
常叹曰:「安得王佐才,知而荐之,使登此位,得奉身以退」。
及用人,各因所长,不为求全,条为科目,各适其器。
所荐二十馀人,若丞相陈公俊卿端明汪公应辰,求制王公阁学徐公材,皆一时之选,多至显者。
陈公俊卿以从班罢且久,公言俊卿耆德夙望,不宜久置闲地,上即命召之。
同列有掠为己功,不以为意。
其后陈公闻之,为悚服焉。
燕国服除,起知吴门,过阙上,赐宴问劳周渥。
且曰:「朕自记得卿,此亲擢也」。
问为政何曰:「宽而有制,严而不残,是所也」。
上首肯久之。
辞行,上曰:「天寒,曷少留」?
曰:「大小一日缺官,则废一日之事,臣何敢惮寒」?
上曰:「卿念郡事如此」!
喜见玉色,褒嘉之语不能尽记。
吴门,克勤小物,不以大臣自居,听讼处事,悉有方略
受输一事,尤可为后法。
秋苗浩繁,寮吏屡请委官定期,犹未有定议。
晨起,忽命置历,韬以紫囊,日差官二员,不俟庭谒,径入庙中,授以约束,暮则覆实。
泛择才能之吏,不限高下。
外邑管库之士偶入城府,度其可使,则亦命之。
赇请路绝,官吏无所容其私。
或閒数日,公亦亲临之条教,示民明简,访吏精密,远近乐输,先期告足。
岁旱,当祷于白龙祠。
顷之,龙出云表,吏民骇观。
一雨三日,岁以大稔,新其宇以报焉。
褒诏押至,有「老臣旧弼,谙练庶事」之语。
朝旨和籴,公惟恐病民,委请各官集其事,据其时直价,不淹时。
公初在揆度,蜀方谋帅,公请以有大臣才器德望者为之,初无容心。
其人以为出入,深衔之。
至是,以籴事萋菲籴官,公因被诬,亟为词以归。
公自使还,不一二年,径至大用。
每谓中原沦胥,戴天大义,不可不复。
时有未可,姑俟遵养。
非本意,不欲以使事受赏。
每迁,必再三逊。
然明良相遇,言听计从,殆不以是也。
客有以启贺者曰:「使苏中郎,归典属国,固难酬抗匈奴之功;
然富韩公卒为大臣,岂专以使契丹之故」?
人谓名言。
公自念少时孤困流落,遇报官及诸受命,必感泣曰:「此非平生意望所敢及」!
戒其家人勿以奢纵,虽入相出藩,而生理甚薄,用度不给,未尝介意。
公平生不事生产,既解机政,无家可归,侨寓四明城闉僧舍。
已而卜筑村疃,得仲夏王氏庐,爱其山水,虽隘僻,处之淡如也。
皇子魏惠宪王四明,与王眷出郊,访公于碧溪留讯卜宿。
王见山水,爱之,语曰:「人情于玩物皆有厌倦,惟观山水之乐不厌,何也」?
曰:「人性本静,所以乐此」。
王称善久之。
尝云:「他日有郊霈,首当奏弟」。
使虏还恩例得二名,子已长成,俱爵,不奏。
一授叔汝功进二阶,一奏弟梠。
一日,有老僧谒,以公昔所书窗纸来告,则梠已更数任。
公薨,梠不胜哀,浃日而卒。
一门友悌,可悲也已!
公笃于义,其叔与弟之子率次第官之。
宗族散处江、淮、闽、浙,视力周恤,更去迭来,客馆无虚日。
李氏妹既嫠居,廪其家,官其子。
公自罢政,退居凡十五年,未尝以一事浼州县。
赋调率先时而输,务致精好,为记识以自别。
官吏见者无不感叹。
初,参政钱公端礼四明,日一见公,知为国器,即馆延之,又力荐于朝。
公感其知,执门生之礼,虽贵不怠。
闻其亡,哀恸左右,戒其诸子世无忘钱氏也。
东宫讲读彻章及政府进书例赐金缯,公以满盈自惧,必引义牢辞,得请而后已。
当迁官,亦累辞。
上曰:「卿亦太廉矣」。
归家,因以「太廉」名堂,御笔题匾。
姑苏飞语,或劝公自辨,曰:「流言止于智者,使有是,一郡之人独无词乎」?
公风神秀整,暇时把酒赋诗,谈论倾座,听者忘倦。
泛及世故,曲当事情,可举而行,平时口不言钱
公平生属意性理之学,深造自得。
阅《内典》常有悟,生死、祸福、得丧不以入其心。
少喜为诗,晚益超妙,颇得少陵半山之妙,岑特奖褒。
遗文有家集三十卷,《勤斋诗》三卷。
训子侄孙经术义理,自《三都》《二京》以下,择其尤者,类为《童讽》三十卷,使诵习之。
焦山之殡,每切霜露之感。
或言当百川入海之会,风水雄胜,且世再出相。
曰:「泥阴阳家以徼福而不便展省,可乎」?
燕国之葬,卒迁奉化,合葬溪口上山。
崇福显亲禅寺前名常乐院,其后得旨改院,赐额曰「崇福显亲祠」。
娶夫人姜氏,静专,庆国夫人,郊祀礼仪,特封文节夫人。
资政殿大学士,薨于淳熙十年十一月癸未,六十有四。
次年九月丁酉,葬于奉化溪口上山,祔太师燕国公之藏。
按:《魏文节遗书》附录引《魏氏宗谱》,四明丛书本。
乞魏均管当魏胜赐到田土奏乾道元年十二月 南宋 · 郭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九二、《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九之七(第四册第三五三三页)
据故齐安郡夫人于氏状,亡夫赠宁国军节度使魏胜,昨在楚州淮阴县戮力鏖战,死于阵前,蒙朝廷追赠节钺,加谥建庙,合子郊袭父元官。
今男魏郊年尚幼小,未能就禄,虽有赐到田土,系在常州宜兴县界,无人管当。
今有侄魏均见充前军第一副将,欲乞家便差遣,庶得专令照管庄产。
赵丞相劄子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五、《江湖长翁集》卷二七
某比蒙延之座侧,访以淮民休戚利害,反覆从容,得详禀其说。
此与周公吐握、魏相延问掾史,视古不愧。
复许以再见而归。
某意有未尽者,敢毕其说,可否初不敢自必。
淮南楮币不通,穷困甚矣,大抵有农无商贾,丰岁则有米而无货,荒歉则米麦偕货并绝。
两淮之地,北邻彊寇,东西二千馀里,南北四百里,国家厚墙高墉,不可一日无者,是宁可坐视其困悴号怨,不为之所耶?
前谓铁钱不南,则官券必不北,沿江州县且可通铜钱用。
或立分数,许三分或五分用之,此令朝行,此病暮损。
议者曰:譬如人左偏已病,岂可又病右偏?
某谓江北铁钱亦国家宝也,何至其凶如此?
目今淮人所病不在用铁钱,在无官券尔。
铁钱在沿江,犹在淮南,当江南楮轻钱重之时,济之以此,适为民利,又何病?
议者又曰:铁不可蓄,非铜比;
铁钱为用,则铜钱尽藏富家。
某又曰:常情之于钱,凡有馀则蓄之矣,初不系铁钱用否也。
使某居内郡,馀百千则计蓄百千,馀千缗则蓄千缗,以备缓急,以贻子孙;
况编民而可遏之不蓄,而又防其蓄乎?
今铜钱日少,岂以铁钱故而藏之耶?
议者又曰:铁钱过江则盗铸愈多。
某则曰:盗铸与否,在郡县奉禁令如何,不系铁钱南北也。
法禁小弛,虽不越江,犹盗铸也。
利病显然,而议者过计则然。
然某所深忧者,淮民不可使怨愤困悴,淮地不可不保爱顾惜。
此之利害,某不敢深言,其忧责端在庙堂,救之如拯溺复仇乃可。
事虽明甚,而议者往往居利害外,故异说如此。
某人微言轻,何能动廊庙万一,不可听用。
若其次策,则严已行两总领解钱交子二分之令。
沿江诸州所发上供,亦可放此。
外此则沿江津要置三数,务委清廉不扰官发楮券交子与铁钱,所得交子置总所,铁钱置提转司
交子、铁钱在官目今虽无用,淮南每丰年粒米狼戾时,当路往往闭籴贱市。
今荒歉极矣,必且丰熟,则以此所积铁钱与交子增价收米,贮为军储,或为水旱备。
良策之次者,庶其在此。
如此,铁钱稍,官券稍多,淮民少苏矣。
不然,束手视之,无策也。
或曰:今可傍蜀中例,令铁钱二作一用。
某谓此最不可者。
今日铁钱果太重,则此法或可暂行以救之;
今铁钱已轻而又轻之,是以水济水之说也。
而又官若民目下折阅其半,民必有无偿自毙。
宣、政间官所有或一二万,或一二十万,今坐失其半,彼不偿取,其肯止耶?
而民之操官券者,犹计一千五百乃肯换一券。
二为一,则是铁钱三千得官券一千,立见狼狈。
今而曰「吾禁之以二千易一」,若二易一可禁而行,则今日胡不禁之一易一耶?
急时,即其有者擎企哀请,恐不我予,禁不得而施之也。
为法制事当察民情,情所不乐不便,法禁格矣,古今皆然,不独今日。
所谓淮地战守计,战固不可预言,而守则必有定论。
定论在审虏情如何。
虏陵暴淮南凡几矣,未始攻吾城也,而议者纷纷皆曰某处可增筑,某处当修培,费财劳人,凡几年矣。
一旦有警,委之无用。
某生长淮南,闻见虏人熟矣。
得吾郡县,必披城置寨,未尝肯安居城中,吾所守之城未尝轻攻之。
赵立之山阳魏胜之守岣山,极力而攻,然彼仅捷于楚而大败于海者,兵法攻城为下策。
修楼橹轒辒,绵历岁月,蚁附而攻,杀卒三之一而不拔,孙武之所深戒,虏人知之审矣。
然二城之必攻,大不得已也。
立之守楚,是时淮南尽为虏有,虏以立故,犹未敢渡江,且举其全师取一孤垒,制数千乌合犹不能克,何以使其下,是岂容已?
岣山则旧亦彼有,吾取而城之,彼亦忿而计必取,然虏师毙于楚城下不可胜计,岣山之败,臭腐者累月。
此外未闻攻围之举,则信乎孙子之忌不可犯,而虏不可谓之无人,即其不肯舍所长犯所短,可以知之矣。
不知其情而每自困焉,城楚州,城六合,修天长,修高邮,财已竭,人已劳,议者言可守之地,犹纷纷未已,则是猿臂而守吾地,然犹可也,不知猿臂连屯之势,正取败之道。
古之人以吾所不争者形人而使之疲,今取虏所不争者汲汲以自疲,可谓知乎?
兵法:「少贵合,众贵分」。
少而不知合,则荆分为三,适足以为黥布饵;
多而不分,是新之昆阳苻秦淝水尔。
吾兵不为少,而较之虏则不为多。
为吾之计,万一疆事有萌,吾不可不戒者,必无浪战;
不可不谨者,必清野,必聚屯。
扬州、合淝若和州,吾聚屯所也,而兵不可妄分也。
百人而为二,则五十矣,三之则又加少。
彼此顾望,气势不合,其败十八。
兵法曰:「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用兵之要,无出于此。
听议者之言也,掉之即动,遇之即战,此正虏祷祠而求之者,何也?
野战乃彼所长,而攻守有劳逸客主之殊。
不宁惟是,兵自战其地,目之散地者,谓人有所恃,皆有走心,兵法所忌也。
苟不先计而浪战,或见小利而轻动,必受挫于虏无疑。
向来三帅制敌可见也。
其始多败,实由浪战,其后颇识虏情,来则清野,聚屯要害,兵不妄分,清野则虏无所资,兵不分则气势合,虏有所忌,来则小避之,去或追击之,用能使劲虏厌兵请和。
今不祖三帅馀智,信樽俎游谭之论,以定攘扰慁乱不可恃之计,未见其可。
或者曰:长淮亦吾险也,可据之与虏战。
或曰:谢玄以八千兵败苻秦百万;
臧质守孤城,魏不能拔。
此皆不见事势,又不知兵之大计也。
人见盱眙而东,淮流沄沄,则以为险,不知其上源冬时策马可涉。
建炎二年,虏人临淮,甫三月尔,已饮马于江。
绍兴十一年,韩侯复濠州,战舰溯流而上,兵与民不乏,俄虏骑至,夹淮攻之,矢石雨下,赖沿流而退,少迟则虏人车运木枝,欲槎淮流,已山积于道矣;
又少东而左岸无虏,乃遂得解而去。
侯猛将,其兵壮健非今日比,浪战尚不得逞,今之兵视曩者为如何?
今之将有如韩侯者否?
此据淮而战,不可轻信之说。
若兵法之常道,十围五攻,敌则战,少则逃尔,又曰「小敌之坚,大敌之擒」。
谢玄以至少之兵取胜劲敌,此古今幸胜,不可举以为法。
臧质盱眙,亦古今幸免,不可为常。
负数十斤而趋,常人能之;
乌获轻千钧焉,人之异也。
切脉观色,意疾證而投以药,常医及之;
华佗刲割藏府,除去宿疹,技之异也。
兵也者,国存亡系焉,愚不敢取其变者言之也。
臧质之守盱眙,魏倦而归尔;
合淝之役,李卫公以为非谢安之善,乃苻坚之不善。
此正古今确论。
苻秦黩武,二十年间,无日不用其民,又荡然无政,民夷杂蹂,想其人之思乱久矣甚矣。
驱怨愤之人,远绝江淮,势甚不顺。
朱序寄声,谓更迭而来,将不可禦,并兵而进,可疾战却之,则其人之不乐为用,信苻坚之不善,而谢玄之捷实由天幸。
非特卫公知之,当时老于兵者亦所不敢必也。
不然,桓冲岂瞢然于此耶?
胡不观蔡谟之议庾亮乎?
北伐之计,使之当苻秦,未必无功,不幸与石虎为对,工拙异用也。
北伐虽正,而偏师之进,诸将败北,邾城不守,使石虎之兵南寇,谢玄当之耶,其不为毛宝辈者几希。
平日论兵,不计兵家常法,辄举侥倖万一者藉口,过矣。
不然,王君廓十三骑却敌二万,赵子龙退兵,玄德谓一身是胆者,皆可为法矣。
彼皆大不得已,所谓出死入生、转败为功者。
今使诸将一旦临事,或恐有以继前人之,特不可为常,且藉以为谭尔。
然则某所谓必清野、必聚屯、必毋浪战,城已筑无庸复毁,已修者不必增,随坏随修而已。
苟其有人足以支敌,两淮疆事大计在此,而南渡以来可法可戒,亦不外此也。
若夫淮民抚循,则在监司守令,而监司守令又在庙堂示以安靖不扰之意。
害有所除,审而后举;
利有所兴,无汲汲于报政,无切切于希赏,动为不可坏之计。
赵侍郎淮东,因民之请,讲行水利,所谓高邮斗门石䃮,发其一二,见其所用材木石础皆蒋发运所造,坚良不可动,为不穷计,叹慨不已,谓后世何能及此!
退储材石,规为久远谋,会以事中止。
则今人之奏功欲速,枉费财力,随成辄坏者可戒也。
某淮人,起于畎亩,备悉淮民休戚,老无望于世,但欲庙堂加意淮地,亟收民心,以厚国之北垣。
某官万一取其一得,以幸淮人,某所望也。
信不信,在某无轻重,而淮民幸不幸系焉,然亦国家之所不容恝者。
干冒钧严,皇恐无地。
答徐丞适书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攻愧集》卷六七
钥比为从弟致谢,承报章甚勤。
且蒙示惠忠壮公事实,伏读不胜叹仰。
靖康之变,死事者寡,世以为恨。
迨五路之失,执节守义者众,人以为关陕多豪英而然。
忠壮生于太末,而忠勇两尽,是无待而兴者也。
冯通奉之状之诔,范君之传,皆能以雄文发幽光,足以传不朽矣。
惟后篇称萧参政奏请者,乃王仲言明清《挥麈第三录》第二卷具载此文,自「窃惟国家」而下至「少厉偷俗之弊」,则仲言所见而失所著人姓氏者也。
自「此纸顷岁」而下至「有道处士迥之兄也」,则皆仲言所述也。
萧参政临江人,恐或者谓李邈是其乡人,而为此奏,是又不然。
此文之作,盖是朝廷未知三人之时。
据冯公之状,建炎三年十二月忠壮死事,明年赐谥,赠节度,而萧公乾道始仕于朝,为宫教
至淳熙始居言路,登政府,不应始有此奏。
今当易去「萧参政某奏请」六字,而改题云「王通判明清《挥麈第三录》」,则为得之。
恃臭味相与,不自外如此。
若更以程北山所作志铭编入,则尤为全备也。
并几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