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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兵部侍郎工部尚书武公志铭 中唐 · 李翱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三十九
公讳儒衡。字庭硕
年二十四得进士第。历四门助教
故相郑公馀庆河南。奏授伊阙
充水陆运判官。及公守东都
又请自佐。得监察御史
转殿中。御史台奏其材。
诏即以为真。历侍御史司封员外郎户部郎中
谏议大夫三月以本官知制诰
岁满转中书舍人。二年迁礼部
入谢。赐三品衣鱼。
数月丁尊夫人忧。再期服除。
权知兵部侍郎。月馀母夫人暴卒。
一号绝气。久而乃息。
遂得重疾。不能见亲友。
既祥益病。长庆四年四月壬辰
竟薨。年五十六。
公气和貌严。望之若神。
言不妄发。与人有诚。
甫其相信。不用约结
每以时安危生民之病为己务。从父兄元衡再为丞相
以重厚名终始。公实潜有补助。
其为谏议舍人。每遇事不当。
必奏疏尽言。皇甫镈为相。
剥下以媚天子。给边兵衣食以不可用物。
兵士或以火燔之。其帅大哭。
将自刃者。边几乱。
公累以疏言。宪宗召问。
大悦。踰月。
竟罢度支。及大行皇帝即位。
遂斥死崖州。其为兵部才数十日。
凡议论者潜曰。武兵部必相矣。
盖上择日将相之。而公以丧免。
有文集二十五卷。制集二十五卷。
曾大父载德。颍川郡左羽林将军
大父平一。惩后族之祸。
逃官于崧山中宗初。
徵拜起居舍人考功员外郎。有文章传于当时。
父登。常州江阴县令
礼部侍郎。夫人陇西李氏。
先公卒。嗣子曰筹。
年十五。次子年十三。
女二人。长女许嫁卢立。
立良士。为兴元节度司空晋公从事
次女嫁前进士崔搏。搏有学行。
其从父子浑。以五月丙子
奉公之丧归祔河南缑氏礼部先公之墓次。公之先薨。
召其友礼部郎中李翱执臂以别。且曰。
我将死。凡家事细大。
皆有条画在文字矣。平生志业。
于此穷矣。公于我厚。
我死。公其铭吾墓以传焉。
十二日而公果殁。君子以为知命。
及薨。朋友之在位者。
皆请告泣哭以相吊。其不识者。
亦望风以叹。天子罢朝一日。
工部尚书。筹尚幼。
哭泣几绝。亲戚不忍闻其声。
其能奉遗命以终讫公意。铭曰。
武宗出周。圣发之苗。
厥孙聘鲁。乃列春秋。
秦汉之交。曰臣王赵。
实大其家。亭侯以绍。
厥支十七。晋阳乃封。
子孙因家。以及于唐。
神尧顺天酂侯翼扶
武烈谏酷。五木成卢。
考公逃贵。于嵩之下。
江阴洁白。世嗣其雅。
德蕴位细。丛于公。
惟公之兴。罔不自躬。
言不苟出。与人有诚。
名誉四延。震荡厥声。
再罹大苦。不堪以病。
先期告终。恬以顺命。
毅毅武公。是维硕人
我哀刻识。俾或可传。
魏公先 唐 · 崔玙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四十一
(上阙)特进侍中太尉郑国文贞公魏氏在贞□立家庙于长安昌乐里。后二百卅五年。
有来□岁既协于帝道化光洽前此诏赠先□□□侍御史□君为吏部侍郎先夫人南阳□姓曰吾惟圣训。祭器不假。
宗庙为先。今吾□□德惭前人。
而□位卿相。岁时尚祭寝然。
崇祀□庙而新之。则流光归列祖。
虽然。吾非达礼。
必稽于有司。□□太常顺考礼令
酌损前文。□勋劳考公于是靖端虚中。
列上感疚。既获俞命(阙八字)
书练时日。□工兴事。
陶斲筑□坚□物宿设助祭。夜鼓四通。
公祇祓夙兴。缨冠鸣玉。
入进于位。宾亲就□祝史赞导。
虔奉祖考郑公□部府君讳●8B6B□神主第升于室。室上□□以祖考妣郑国夫人□东裴氏皇考妣河东裴氏皇考妣□之事既成而退。
他日。使门吏左补阙郑愚□谓曰。
某涤虑虔思。□教以移忠。
竭忠以致位。因位以□详求能敌余之重托者。
宜莫如子。闻命震悚。
即走相君之门。固辞不获。
归次其世冑德行官业。垂承烈休。
文侯能师圣门人。而不好古乐。
故风颓而不得□五伯至无忌不□□而封信陵。与齐赵楚公子相矜奋□派绪滋广
因自别为西祖。暨诸戎盗华。
晋鼎凌□□□□迁廿仕□□顿邱四世之孙曰钊。树勋捍难。
为□怀忠乱朝直封𧥮政侵轹奸倖。不容于时。
出长屯留。□无温色或有□词致诮者。
方激发忾吒。志气横厉。
□属时浊昏。劻勷西东。
怀奇含耀。濡足□晦。
竟逢大晨。助日□□龙摅凤鸣。
为祥辅昌。□我□见国书为臣克配于国享。
为祖不迁于家祀。虽童子妇人。
(阙九字)府君讳□琬祖训□浚于廿次为显考以相国位犹滞于三品。室未备数。
尚□孝思司业颍州府君是为第□室□之迹□□□□□宜孰归第三室河西府君。天资恢□抱器卓迈。
□无不通。而以先德实尝□司成师儒道光教源益□□□□残躏狼藉。
牛空于犒。耕无以力。
乃用古□□□□犁作为区□岁大有□宿秉□积虑洽闻。业履无忝。
命塞不□□□蔽罪无颇邑长获申刚中特操前无□□□□是举出为□□猗氏人咸为□于时为邑南阳当希烈猖猘之馀。邑□□机难□□中□□立德无方而□□□□蕴之华藻当时贤□逖听风□长有为中贵人干政者。
违言交肆。□□□□召拜大理司直□□□□小大时当性不苟□□当官□四室即吏部府君
浑粹秀发。识洞元(阙十字)北西廿无□□□□没振谓天道□□相□永之□迁始以大理评事兼察换殿中侍□郑公忘劳大伐为□可朝闻夕拜疏视□文宗益欲寘于侧。
即□终始一德。命求昆裔。
期肖前人。以□上书草充溢囊箧。
使好事者得之。皆□索将勇□整易干城之不材者蚤□故会昌中权倖恶忌。
挤之外郡。閒□材以成之厥后绵历祀为他人□征兼领邦宪。
閒岁进陟公台。仍专□中被衮朝天。
又葺故庙。奉时□之旧宅永兴里肇卜贞观□猗猗后为右补阙
至公恭守□爰操肇□皇□廓端□铭石于丽牲。其烝夷之志欤。
□居第奉祠不敢□为衮职旧官□孔昭厥绪益遥。人爵或替。
□绥嘏锡□□□□□考私□□报□魏还祖居旌真恩购□闻躬洁祼羞。俎折□陵□犹在□□言之□右史入侍未尝不□之□征缮是图。
□□□府大体□惟忠与孝。可谓大备。
主客郎中知兴元王公志铭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六、《临川先生文集》卷九六、道光《仪徵县志》卷八
公王氏,讳某字某
其先著望太原,而公之曾大考讳某,考讳某,皆葬抚州之临川县
公少力学,以孝悌称于乡里。
既壮,起进士,为汉州军事推官
至则以材任剧,在上者交举之,迁大理寺丞知大名府大名县,就除通判忻州,又通判真定府
府帅王嗣宗恃气,侮折其属,为不法,以故久之莫敢为通判者。
公行,嗣宗固不怿,稍侵公以气,公恬然不为校也,以礼示之而已,嗣宗诎服。
居十馀日,公请视狱。
狱中系者常数百人,嗣宗意愠,辄久之不问,吏亦不敢言治。
公视狱,所当治者数十人而已,馀悉当释,无所坐。
于是嗣宗趣有司如公指,即日断出之。
自是事无不听公所为,公辄分别可否,而使其政皆由嗣宗以出,虽府人或不知公于嗣宗日有助也。
一府遂治,而士以此称公为长者。
始,公中进士时,同进有常陵公者嫉公,先以被酒,取公敕牒裂烧之,公为讳其事,以失亡告有司而已。
及后,陵公者为属吏,公举迁之。
或非公以德报怨,公曰:「受诏举京官,彼今为吾属而任京官,吾则举之,何报怨之谓哉?
且吾与彼乃未始有怨也」。
盖公之行已多如此。
居一岁,移知保州,又以举者移知深州,又以选移知齐州,二州之人皆曰:「公爱我」。
已而提点刑狱淮南劝农事
公于为狱,务在宽民,而以课田为急。
按渠陂之故,诱民作而修之,利田至万九十顷,天子赐书奖谕,后出氏名付大臣召用。
而当是时,丁谓宰相
先是,谓以二人属公善视之,曰:「皆能吏也」。
至则皆有罪,公发其状以闻。
由此谓欲伤公,不果。
而久之,公所任吏亦有赃坐,即绌公监池州顺安镇酒税。
今上即位,移滁州,又移知兴元府
丁谓得罪徙南方,论者皆以公宜复用,而公亦且得疾不起矣。
享年六十二,官至尚书主客郎中
明年天圣七年,葬和州历阳县
后若干年,公夫人张氏葬,而公墓垫,乃改卜合葬于真州扬子县宁乡铜山之原。
公子六人,于是存者二人:曰某,为殿中丞
曰某,为进士
其四人皆已卒:曰某,开封士曹参军
曰某,楚州宝应县主簿
曰某、曰某,为进士
而公以殿中君积赠官至右谏议大夫
某,公兄孙也,受命于叔父而为铭。
铭而次公之行事不能详者,以不得事公,而公之没,叔父皆尚少故也。
呜呼!
于公之行事虽不得其详,而其略所闻如是,盖可以考公德矣。
铭曰:
王亡晋封,远迹南土。
公始有庙,妥其祢祖。
孰强而胜,孰忌以争?
孚予恭宽,在窒而亨。
嶷嶷之节,因时乃发。
曰黜予咎,匪仇予遏。
避善不名,亦不陨闻。
置铭新基,维以长存。
尚书司封员外郎秘阁校理新知湖州文公墓志铭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百禄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七、乾隆《潼川府志》卷四、嘉庆《四川通志》卷四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二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一日尚书司封员外郎、充秘阁校理、新知湖州文公以疾卒于陈州宾馆,享年六十有二。
其孤朝光奉其柩以归,以元祐九年二月五日葬于梓州永泰新兴乡新兴里。
前此,状公行事始卒来求铭。
公,百禄所畏者,且同年进士也,不可辞,故书。
公讳同,字与可
其先文翁庐江人,为蜀守,子孙因家焉。
至立,徙巴之临江,学谯周,门人推为颜子
其后又徙梓州永泰新兴乡新兴里。
曾祖彦明、祖廷蕴、考昌翰皆儒服不仕,考公以公赠尚书都官郎中
妣李氏,仁寿县太君
公幼志于学,不群,乡人异之。
都官公尝诲之曰:「吾世为德,汝其起家乎!
将高吾门,于吾庐之东偏以待汝,宜勉之」!
公时年十三,俛而对曰:「谨奉教」。
自是昼悉力家事,夕常读书达旦,遂博通经史诸子,无所不究,未冠能文。
庆历中,今太师潞公守成都,誉公所贽文,以示府学,学者一时称慕之,再举乡书第一。
皇祐元年登科第五,调邛州军事判官,更摄蒲江大邑
绳治豪放,或辨折欺伪,然后敦学政,劝邑之子弟,召其长者与语名教,使归谕里人。
再调静难军节度判官,秩满改太常丞
嘉祐四年召试馆职判尚书职方兼编校史馆书籍
以亲老,请通判邛州
未几,丁都官忧,服除归馆,又以亲老,请通判汉州,迁太常博士
明堂覃恩,迁尚书祠部员外郎,赐五品服,知普州
丁仁寿忧,服除,熙宁三年知太常礼院兼编修大宗正司条贯。
执政欲兴事功,多所更釐创造,附丽者众,根排异论,公独远之。
及与陈荐等议宗室袭封事,执据典礼,坐非是,夺一官,再请乡郡,以太常博士陵州
州廨徒倚于培塿之间,土风习庞,守长至者或鄙易之。
公访民疾苦,得城中群不逞主名,常以夕时凌轹途巷,良民暮即阖户不敢出。
及是,率以事收至庭,峻绳之,且戒毋复乱吾治。
后郡民庆吊相往来,虽篝火宵行,无复扰者。
上元嬉游,野民扶老携?
趋城市,数习宴然。
父老相庆曰:「不图吾乡今日安居行乐近比都会也」!
贵平男子依假灵惠,以鬼道惑人,远近走集,争投货财,将大侈丛祠。
公闻之,乃移尉捕其首,黥而徙之,馀置不问,以其材新甲仗库。
尝使谕尉曰:「西山之隈,居者数家,有盗匿焉,亟捕之」。
尉果擒盗,乡人神之。
知兴元府
汉中沃腴,俗饶财寡文,未有第进士者。
公先治庠序,择行艺之秀者使掌之,风谕境内,使民遣子弟就学,暇日躬往阅视而诲导之,于是风俗寖改,向学为多。
有盗杂居阛阓,公使捕诘之,叩头伏,发其藏,皆穿窬所得,未之易也。
士民每春出游观,常苦秦陇恶少从褒斜间道往来剽窃,吏不能禁,公严治之、盗不敢犯。
城固之上原、巴城民顽,逋租不以时入,人苦乡徭,代输破产,公督励之,革其弊,既复旧秩。
度支、司封员外郎,徙知洋州
兴势环境皆山谷,民以为产,使者方行榷法,岁课四十馀万斤。
商旅不通,山民及其孥荷担趣郡,远者往返千里,公条奏其不便。
茶场岁额有曰纲外者,有司新其法,止通商于蜀,出他路者禁之。
然蜀产郡居多,商无由通,于是纲外山积。
使者又督主吏必尽易之,腐败者偿纳,人为忧惴。
公又奏论其不可,皆不报。
司方辇致解盐就易于郡,冀以阜本而尽榷民间食盐。
商旅不行,官盐复不继,于是民苦食淡。
公又言:「臣州榷茶虽久,其间措置未有衷比,又尽榷解盐,官自出卖,不许商贩。
虽利归公上,而民不便之。
宜预为津调,娖然有备,则法行之后售之,民间涓涓不绝。
若一日弗继,则人无以食」。
诏为弛禁,舆诵欢然。
代还,判登闻鼓院
数月,乞郡东南,除知湖州
神宗召见延问,公条对有绪,建言二事,一曰:「洋与秦、凤壤错比,往时凶盗剽掠境上,人不得安,急则逃匿山谷。
恐一旦啸聚呼白地,剑外当小警。
请置吏于五丈原,否则骆谷,与华阳镇相援,以御绝诸偷」。
二曰:「远民诣登闻鼓院投诉无虚日,间有判然易以敕律辨者,官司不为区处,第援旧牍抑却之。
冤民废农桑,走数千里,抱书立鼓下,非朝廷为民设官意。
请凡讼诉滞枉,或不为决,致诣阙得直者,重其坐,使吏知恤职,民无嗟蹙」。
上然之。
公资廉,方家居,不问资产。
所至尤恤民事,民有不便,如己纳之阱中,必为出之而后已。
退而斋居一室,书史图画,罗列左右,弹琴著文,寒暑不废。
事亲孝,未尝违去晨暮,恬于远官,以便甘旨者十有馀年。
不趣时好,不避权仇,修其在己,而不求其在人者,安义与命,盖超然自得。
平居以言诲诸子而自践之者,其大旨如此。
故凡与之游,皆名节文行之士显用于今者,而公独不与焉,命也夫!
司马温公常遗书曰:「与可襟韵潇洒,如晴云秋月,尘埃不到,心服者非特词翰而已」。
公博学,虽星经、地理、方药、音律靡不究,古篆行草皆能精之。
好水石松竹,每佳赏幽趣,乐而忘返,发于逸思,形于笔妙,摸写四物,颇臻其极,士大夫多宝之。
其殁于宛丘也,梁洋之民悲思焉。
娶卫氏,追封旌德县君
再娶李氏,封永知县君
子男五人:朝彭州军事判官,葆光举进士,垂光、务光及幼未名者三人皆早亡。
女二人:长亡,次适进士张元弼
孙男七人,机、楫皆业进士,馀悉幼。
女四人。
平生所为文五十卷。
铭曰:
蹈直方而不诎兮不负其君,乐吾土而徜徉兮不遗其亲。
处单邈而怀国兮,恤一物之不伸。
琢至宝而不售兮,韫吾椟而晦珍。
令有否而胶戾兮,诚激烈而傥陈。
善则择于太上兮,不忘于梁洋之民。
刍豢牢醴之不吾嗜兮,甘吾之
黼黻貂冠之不吾好兮,服吾之文。
道渺莽兮东南游,漠然命兮逝宛丘
魂万里兮返故州,从先垄兮植新楸
垂令名其不朽兮,盖不特王褒相如之俦。
按:《丹渊集》卷首,四部丛刊本。
司马温公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三九、《山谷全书·别集》卷一三、《豫章先生遗文》卷六
呜呼!
笃生温恭,不愧于屋漏;
守死忠荩,可荐于神明。
惟天下信公不疑,惟公以天下自任。
三后在上,照知赤心;
两宫临朝,眷倚黄发。
四海岌岌,未知息肩。
公执枢机,重宗社于九鼎;
公定国是,决兴丧于一言。
所进忠贤,拔茅连茹;
其去奸佞,迹无遗根。
泾渭洞明,凛乎太平之渐。
杨太尉晚暮,而志愈笃;
司空中立于朝,甄拔人物;
杨文简扶挟以对延英,汾阳彻乐,中丞毁堂;
文正肩舆至中书,除吏八百:考公名实,可谓兼之。
呜呼!
期月之间,经营见效如此,尚假日月,汔观崇成。
如何彼苍,歼我哲辅!
百身可赎,谁不愿然。
谓天不慈,以公雨泣。
惟时讣闻,两宫震动。
帝临明堂,受釐不贺,未足以尽哀公之志;
上公开国,襚以貂蝉,未足以尽显公之心。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爰辑斯文,为天下恸。
悲不能词,公尚飨之!
连都官墓志 宋 · 王莘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三九
连氏世家上党,有讳总者徙居于闽。
总生光裕,尝为应山,后为磁、二州推官
其卒也,反葬应山,因家焉。
光裕生正,不仕。
正生舜宾,有贤行,以处士终于家。
欧阳文忠公表其墓,以谓孝友恭谨,礼让而温仁,乡人以为法者也。
以子恩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刑部侍郎
生四子,而伯仲皆力学,有名于时。
公即其仲也,字元礼,其名
庆历二年及第,调随之光化,移襄之宜城,改秘书丞太常博士职方员外郎屯田都官郎中
其在宜城也,县当南北之冲,调度供馈,颇劳于民,公撙节以礼,而上下便之。
深州饶阳县,举监定州便粜仓,粜有羡数,则例当受赏,公不自言而让其僚段绎因以徙官。
夫世俗之交,平居燕笑,倾竭肺腑,及临毫发利害,则窥间伺隙出力以争之,而公独廉于自退如此。
邛州依政县,未踰年徙知茂州
州杂蛮蜑,喜以钞略为生,虽汉地者亦不肯输税。
公始以威服之,而卒怀以恩,讫公去不敢扰边而负约。
当是时,宋景文成都,为作诗以美之。
监西染院,丁其母永安县太君李氏忧,服除,赐绯衣银鱼,通判鼎州
州将武人也,政多倚公。
乃兴学养士,择属吏以倡率之,而人皆悦从,盖鼎之有学自公始。
勾当在京北排岸,以疾致仕,治平四年六月二十日卒于京师,享年六十有二。
公操履如其父,而洁廉方正,不随世俯仰。
与其兄庶友爱尤笃,出处于田闾里闬之间,接人待物一以至诚,恂恂然惟恐不及。
乡人既爱慕处士,而又见二公所为,则莫不心悦而诚服。
其循良者劝,而嚣傲者革,是以应山之俗多信厚而知廉耻者,皆其力也。
议者谓二公之行,虽不可优劣,至于应变之才,则公特为长,故为吏所至有能声,其去虽久,而民尤思之。
当路者交章以荐,一时贤士大夫闻其名而慕见其人,悦与之游而不厌。
河南师鲁尝称之曰:「良吏也,君子人也」。
欧阳六一以其言行比为兰金玉。
二公皆名重天下,少所许可,而其所称如此。
然公平居以义命自处,未尝侥倖以求进。
宋元宪公暨其弟景文公皆游于处士之门,而欧阳公交际尤密。
三公贵显,待公益厚,而公不以一毫干也。
公文章尤长于诗,有集五卷藏于家。
始娶朱氏,生一男仲熊,忠信而好善,为开封雍丘
一女,适进士李岘
再娶李氏,封仁和县君,后公十有八年卒。
生一男仲熙,廉良谨饬,为成州同谷
二女,长适宣德郎宋乔年,次适进士李仲舒
仲熊等以熙宁元年十一月三日,葬公于县西三钟山下,以夫人朱氏祔。
既葬十有七年,得元丰八年十月二十三日,复启圹祔葬夫人李氏。
仲熊以状谒于汝阴王莘,曰:「昔欧阳公欲表吾先君之墓,然文未成而薨矣。
今不敢轻以委人,故有请于夫子,愿其哀怜而赐之文」。
考公之事,得其所以行于己、施于家而著于人者,岂非孔子所谓躬行君子者邪?
惜乎用不及其才,而见于世者如是而已。
古者乡先生殁,则配于社而与祭焉,因又为诗一章,以遗应山之人,俾其如古之时,以公配社而岁时歌此以祭云。
歌曰:
恂好善兮行以躬,完素履兮一初终。
化邦乡兮革奸凶,出为政兮用其中。
三钟山兮屹穹崇,与公德兮并其隆。
岂独文兮耀幽宫,宜配社兮同勾龙。
俾世世兮仿而从,里闾乐兮廉让风。
刑罚措兮年屡丰,博哉利兮垂无穷。
按:嘉靖应山县志》卷下,天一阁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张文靖公文集序1202年9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平园续稿》卷一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德之盛者必有言,言之文则行也远。
肇自帝王之世,皋陶迈种德,尹躬享天心,即其人也。
昔者孔子定《书》,举「皋陶矢厥谟」于三谟之首,赓帝之歌至于一再,而《伊训》、《咸有一德》、《太甲》上中下千有馀言,并载百篇之中,以其可为万世法也。
扬雄,汉儒之杰然者,尝赋《甘泉》,称颂人主,搜逑索耦,岂无他人?
独曰皋、伊之徒冠伦魁,其深知圣人之意也欤!
后世之士平居道古今,宦达掌制命,论议于侍从,吁谟于廊庙;
暇则作为诗歌以寓比兴,体虽不一,要皆出于谟训。
然德有差等,言有精粗,其传久近亦必随之。
参知政事毗陵文靖张公,殆有德之言、行远之文也。
初以经明行修发为词章,连中科第,驰声四方。
高宗时为名御史,掌内外制,遂践二府
上以端人正士目之,大诏令多出其手。
陈善闭邪,拔贤引类,功不少矣。
再贰国钧,垂登宰席,方且逡巡退避,或入侍经筵,或出典大藩。
虽权臣专国,勋业不容尽究,而文集五十卷、奏议二十五卷盛行于时。
今公之孙户部尚书抑学世其家,敦请为序。
某固尝考公之德,诵公之文,知其学术本原乎皋、伊,谟猷遇合于虞、商,盖中兴人物之冠冕也。
敬题卷首,以补任昉《文章缘起》之未备云。
公讳字子固一字全真,其出处事业则有故相张忠献公志铭在。
嘉泰二年九月
芮氏家藏集序1202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平园续稿》卷一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夫子曰:「有德必有言」。
谓其和顺积中,英华发外也。
今于吴兴芮公见之。
公讳烨,字仲蒙一字国器,孝弟忠信,博习修洁。
登第后每有慷慨忧时之志,乡里前辈刘一止、沈玠诸贤皆敬爱之。
绍兴末高宗将内禅,殿中侍御史蜀名士张震以名闻,高宗曰:「是能古文者」。
即日擢监察御史
已而出入中外,为孝宗深知,许以侍从
两朝眷遇盖如此。
不幸自司成移疾而终,年才五十八。
予在从班,与六曹长贰、给舍相与悼叹,共为奏云:「伏见故国子祭酒芮烨德配前修,文高当世。
恂恂自守,未尝与物竞。
及当官而行,则秉谊持正,有不可夺之志。
故相秦桧时,乡人沈长卿作《牡丹诗》,有讦以为谤讪者,引为證,廷尉捕治,力辨其非。
长卿不任笞掠,亲书诬伏。
狱吏以示曰:『长卿诬伏则可,岂敢诬證』?
吏别摘仁和时所作诗,有『今作红尘奔走人』之句,坐以怨望及应言上不言上,远窜武冈,略不自明
道宏开,收寘台省
已而出使广东,节操弥励,凡旧例供馈积至数千缗,潜输公帑。
归过曲江,班犒郡县吏乏月给者。
和不违众,清不近名,不流不倚,大率类此。
陛下自司业升之祭酒,知其经明行修,刚柔兼济,谕宰臣云:『侍从阙,亟用之』。
请祠,优进右文殿修撰
两学生员祖道千计,观者太息。
初除司业乾道五年八月,家居一昔可至。
是时官已员郎,供职满岁,则六年冬祀,法当任子,逡巡踰时乃起,遇郊不及者两旬。
又按祭酒四品,序位太常宗正秘书少列之上。
疾未革,少留累日必迁,不然休致遗奏亦官二子。
前缓于来,后果于去,为子孙计者肯如是乎?
愿录众美,还其恩数,使天下知圣朝尊贤励俗,不间存亡。
书之史册,足劝廉逊,非创与也」?
众皆称善,惟公同年生给事中者难之。
众欲自上奏,或曰:「银台异论,如格诏何」?
众惘然而止。
其后上念公不已,用其弟煇为八座,公之诸子遂有入官者,此非天乎?
始予为学官馆职史官御史,皆未暖席,公辄继至。
正字也,公有吕虔赠刀之梦。
暨闻公讣,予复梦作文祭公,觉而记其四句,曲尽公德,云「君子所恃,而亦不比;
小人所畏,而亦不忌」,此亦神交也。
公子邵武太守立言、上高宰及等裒公《易传》一卷,诗四卷,奏议二卷,表、启、书、劄、论、策、记、序、杂著、长短句共七卷,属予为序。
惟公博通诸经,尤长于《易》。
《坎》之象曰:「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
人多以治己、治人为说。
公独曰:「《坎》惟素习,则在险不失其常;
险至方习,亦复何及?
初九独云习坎,他爻曰坎而已。
虽然,习当出险,乃复入于坎窞者,为阴柔少才设也」。
其论《离》卦九三曰:「日中必昃,人生必死。
当如曾参易箦,子路结缨,怡然死生之际。
嗟则惑,惑则凶矣」。
即二者考公平生,所谓「非苟知之,亦允蹈之」者欤!
至于他文正大而辞达,诗篇醇粹而味永,皆有德之言也。
予故首陈两朝圣鉴,次列侍臣公论,然后记予与公亲厚本末,如元城刘忠定公丞相忠肃公集,过于详云。
嘉泰三年正月
李丞相谥忠定议1188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四、《水心文集》卷二六、《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宋会要辑稿》礼五八之一○二(第二册第一六六二页)、《南宋文范》卷六三、《李忠定公年谱》卷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五、道光《福建通志》卷二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议曰:公自起居郎极论都城水灾,斥为监当,而抗直之声震于天下矣。
斡离不来寇,在廷茫然,将从乘与以出。
独公请与执政辨诘,遂夺其议,力守京师,虏以退却。
然其留割三镇诏书,击女真之归而募兵以防其再至,皆为同列所排,不果用也。
高宗中兴,首命公自辅,于是张邦昌以僭逆诛矣。
先事河北、河东,录坚守者,建遣张所傅亮往援接之,乞幸襄、邓以系人心而无走东南,使周望、傅雱通问二圣而无踵和约,时中原尚未溃也。
公方除京、黼乱政,渐复祖宗旧法,奏请施行数十事,多中机要。
使稍得岁年之须,则两河不遂陷而虏不敢复鼓行入内地矣,而雠耻因可报也。
不幸又七十五日而罢去。
迄其后常疏外坎𡒄,虽仅免颠沛,而曾不少得其意焉。
自是祸难百出,而南北竟以分裂。
此为国家惜者,所以哀公之心,而深悲其相之不终。
士至有未尝识公面,而坐论救公以死,彼岂有顾望附托而然哉?
盖公之贤,自当时市井负贩,莫不喜为之道说。
然而谤公者亦众矣,其尤甚者,罪公特以计取显位而已,京师之祸,公实使之。
呜呼!
当是之时,所谓谋国者,岂有他道哉?
避走而乞和,誉贼虏而卑中国尔。
以避走乞和誉贼虏卑中国之人而议公之得失,故其自许为谋详虑密,而谓公为略而疏;
自以为镇重能消弭,而谓公为轻锐而喜事;
其恬视君父之仇,畏死持禄,甘为世贱侮,而以公之能尊君以身徇国为人望属者,谓为朋党要结以自营。
故主和者非致寇,而守京师者为失策矣。
则公之负谤于时,固亦其理之所宜得也,何足辨哉!
顾独有可恨者。
夫是非毁誉之相蒙布,必至于久而后论定,是从古以然者也。
公之殁五十载矣,世之论公者,卒亦未有以大异于前日也,何欤?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考公之行事而深察其志,使要其功烈之成就,则岂有愧于孔子称者哉!
悲夫!
谨按《谥法》:「虑国忘家曰忠,安民大虑曰定」。
请以「忠定」为公谥。
谨议。
达州李君墓表绍定四年1231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一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
故知达州李君耆寿字南公,以绍定三年二月甲子于州之路寝。
十一月甲子,葬于江陵县之八里龙山原。
予时迁靖未返,不得请役于执事
明年被命西归,过荆州,公之子革之、大有、大过、大壮、大随泣而请曰:「我先君之葬也,前安抚京湖北路别公之杰既为之铭其竁矣,而未有以表诸墓。
先君之受知于子也不后它人,敢惟子请」。
予尚记昔年造公,贬秩里居,杜门扫轨,而惟予是亲。
公之先所谓桂冠三李者,咏于邦人,书诸郡乘。
公名楼曰「英风」,名室曰「瓢乐」,皆摘诸邦人之咏而属予书之。
西庑有读书堂,则予友张元德洽所记也。
公之所志所友盖略可见。
予迁靖,公有书问道路安否,家人欢戚何如,如欧相相存之词。
予德其诚,至于今不忘,然则予何敢辞?
予尝考公之大节,有人所难能者。
公之嫡母硕人任氏无子,抚公如己子,公不知为王氏出也。
淳熙九年硕人卒,公哀毁骨立,父太中公始告之故,感涕失声。
凡奔走四方者十载,绍熙四年,乃得之襄阳雁汊王氏。
乃以轻轩奉迎,族姻从行,道路观者皆为之泣下。
侍养阅二十年。
先是太中公尝访问,得之汉中,士大夫为赋《汉中行》,至是赋《续汉中行》者盈编。
是虽人子之常分,而处伦类之变能尽其道,而始衷终焉,人以为难。
其丞郡于沔也,会金虏闯蜀,沔守王大才帅师以出,公摄州事。
虏游骑距境才二十里所,关外五州流民不下数十万,溃卒满野,以青黄红白巾为识,时出杪掠,而师少财竭,人心皇皇。
西和移帑缗数万入关,公既截借,又控于台阃,贷数万缗买舟,置河口以济流人,赢之官舍,饭饥赡乏,槥死药疾。
又为之斥关候,增栈道,收溃散,集民伍,竟内以清。
明年,虏撇梁、洋,趋大安,丁公煜为利西帅,公以议幕军将石宣往援之。
既却虏,公又还定安集,收文书,封府库,遣忠义人守金牛,而后还沔,则制梱聂公子述又檄公之巴州矣。
时陈淮、李宝陈显、权兴弄兵巴山,公与统领吴彦、吴大钧帅卒三千以往,谕以逆顺之理,悉出降。
公遂却所部卒,与权兴等归制司,外示不疑而密启制帅,请分隶诸军以弭后忧。
帅不果听,其后兴党张福、莫简杀王人以叛。
方兴之降也,遇帅属窜易功状,攘以归己。
巴守避寇乘舟,公既招怀,乃以州事付守,后亦攘为己力。
公皆不言而赏弗及,人又以为难。
公凡历四郡。
始守隆庆,适丁张莫之乱,君当要冲,创山砦,严保伍,谨谍候,戢浮言,人心以安。
蓬介于集壁之郊,地硗塉,合伍县户口不满三万馀,而下户居三之二。
况经溃卒蹂躏,疮痍未瘳,物价翔涌,米斛为缗十二。
公发廪以济之,民既登,又增直为来岁之储。
蜀以民赋烦重,节少府用度,代民一岁之输,既又增公田以养士,旌孝子以厉俗,掩遗骸以厚终,民至今德之。
达视蓬若过之,郡计又夥,然久为盗薮,邻郡病之。
公首以风教为务,崇学校,旌孝子,戢州兵县卒假供官以攘民物者。
州以征官不任事,命属吏笃征,十羊九牧,公为罢去,以便行旅。
州境广袤,盗倚富民为囊橐,公取其最黠者,悉以厚赏禽而寘之理。
州民嚚于讼,有程时叙以废契诬夺其从子元龟之产者,公照知奸罔,由是讼息而民劝于善。
孰不为州,而公所莅率与事会,斯又为人所难能。
予尝评其事,以为事亲临民,分虽殊而理则一。
《终风》之诗,「子言而母嚏」,《陟岵》之诗,「母嗟而子思」,一气流通,此感彼应。
无它,亦诚而已矣。
茍诚矣,虽襄阳雁汊曾不崇朝也;
不诚焉,则有隧而相见、死而不相服者。
夫民亦从心,诚求之则尔瘝予恫,尔伤予戚,凡以惠无告,威弗弱,弭艰恤患,无幽枉弗烛也。
茍无诚求之心,则所欲勿聚,所恶勿施,叹息愁恨在彼,而我无与焉。
呜呼公乎,其庶几有闻于此乎!
公之先居汾之孝义,自公之八世祖彦从五季时为濮州刺史,因家于濮。
至公之高祖尧言举庆历二年进士,为熙宁御史知杂,以论新法不合谢事,徙居江陵,由是为江陵右族
曾祖玙,仕至通直郎,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祖昕,仕至中奉大夫,累赠正议大夫
考康年,仕至朝请郎,累赠太中大夫
公四岁以祖父任补登仕郎淳熙十六年以铨中选,调监户部利州大军仓,父卒,不行。
再调澧州司户参军,嫡母卒,又不行。
亡何,庶祖母赵恭人卒,以禄不逮养,倦于仕进,从朱文公陆文安公受学。
有劝之仕者,又调监雅州名山县茶场,再转为郪县,以举主关升改官,知鄂州蒲圻县通判鄂州主管台州崇道观
王安人忧,服除,通判沔州,知隆庆府蓬州
以言者罢,贬秩二等。
起家知达州,积官至朝奉大夫
公资孝谨而临事有大虑,其修之家,行之官,率多可纪。
既见于别公所为铭志,予不复赘,独摘其为人所难能者而表诸墓。
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九。
司农卿湖广总领詹公行状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八、《西山文集》卷四七、《詹元善先生遗集》卷二、《经义考》卷三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四六、光绪《续修浦城县志》卷三七、《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公讳体仁,字元善姓詹氏
其先光州固始人,十八世祖迁于建之武夷,自公之父授室浦城张氏,遂占数焉。
曾祖泽民,祖僎,不仕。
父慥,弱冠有异材,乡举第一,与五峰胡先生屏山刘先生游相好也。
晚始得官,为赣州信丰
金人窥边,丞相张忠献公幕府,辟以从,论兵事多开纳,以公赠朝奉大夫
公幼出为伯舅后,年二十一中进士乙科
大夫没于京师,护柩旋,葬过时而哀不忘。
又持张氏祖丧三年,经纪其家,教仲舅以学,乡闾浩然归重。
饶州浮梁,屡获盗如律,郡欲上功,非其志,弗就也。
湖州归安丞,摧奸抑强,贫弱得职。
又持张氏祖母丧,服除,为泉州晋江丞。
程尚书大昌司马侍郎伋相继为守,尤赏异,待以宾客礼,郡有疑狱必咨焉。
公气和色温,持论根本忠恕,二公常敬听。
丞相其郡人也,雅知公,会入相,荐公于上前,召除太学录,再岁迁博士
学官皆天下选,公周旋其间最久,而成作人材亦最多。
太常博士,时方定高宗谥,或执尧宗之议坚甚。
公言「中兴之德莫盛于商高宗,今以尧宗谥,非惟于古经传亡据,且使大行不得以中兴之功自显于万世,此礼官罪也」。
议遂决。
迁丞,摄郎金部
光宗初,轮对百官,公具考覈财赋源流以对,请诏大臣以省滥员、裁冗食、节浮费等事,始于朝廷,达于州县,具为纲条品目,使可举行而勿为浮议所沮。
要在本之以至诚恻怛,行之以公平简易,守之以坚确悠久,使弊去而物论不骇,事定而人心不摇,庶几制度既立,财用日丰。
有诏令户部稽考以闻。
提举浙西常平,公谓浙右之有漕渠,非止通馈运、资国信往来而已,苏、秀、常、润田之高卬者实赖之,于是开漕渠,浚练湖,置斗门,为旱涝备。
又以馀力立举子仓,创安济院,所活不可胜纪。
散盐本钱数万,以纾亭户之力,岁终鹾利倍增。
左曹郎、湖广总领,始至,激励将帅,使知朝廷恩意。
湖广楮币视京券为轻,军民患之日久,公捐货泉百万以权其直,轻重始均
明年,就除司农少卿
江上诸屯多贫匮,公择其累众者增给餐钱,不请益于朝而用度足。
岁久,至陈陈相因不可食,公命簸其腐投之江,且广籴以补其乏。
异时诸郡之隶总所者,赋输或不以时,符移督偿,铢发不贷。
公曰郡亡从出,必取诸民,今幸蓄积有馀,不至乏兴,弛以予民可也,为条奏蠲其负凡百馀万,而诸郡财力始宽。
武昌濒江多水灾,公与诸司同筑万金堤以防其溢。
人谓公儒者,为政知濯痍饫饥而已。
逃卒千人入大冶,因铁铸钱乱币法,剽掠为变。
公语戎帅宜速讨,曰此去京师千馀里,上请须报,贼势张矣,于是群党亟坏,人始服公制变为不可及。
越岁召归班,至则除太常少卿
陛对,首陈父子至恩之说以感动上意,其略谓:「《易》于《家人》之后次之以《睽》,《睽》之上九曰:『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媾,往遇雨则吉』。
夫疑极而惑,凡所见者皆以为寇而不知实其亲也。
孔子释之,曰『遇雨则吉,群疑亡也』,盖人伦天理,有间隔而无断绝。
方其未通也,堙郁烦愦,若不可以终日。
及其醒然而悟,泮然而释,如遇雨焉,何其和悦而条畅也!
伏惟陛下神心昭融,圣度恢豁,凡厥疑情,一朝涣然,若揭日月而开云雾,茂见皇极,丕叙彝伦,以承两宫之欢,以塞兆民之望,天下幸甚」。
孝宗既上仙,公帅同列抗疏请警跸过重华,亲临大祥之祭,辞意尤恳恳。
时有欲以正宗为大行谥者,公言:「寿皇圣帝以旁枝入继,事德寿二十馀年,极天下之养,谅阴三年,不御常服,汉唐以来未之有,宜谥曰孝」。
公深于礼,故前后定两朝庙谥,异论莫能夺,议者韪之。
阜陵将覆土,公争,以为地势卑不足以妥神灵。
时宰故知公,及是议不合,除太府卿,寻直龙图阁福州,拥节旄过家,人艳其宠。
长乐地大物繁而俗本易治,前二千石用刑过差,民惨不乐。
公至,尽解苛娆,物情便安。
浮图之宫,甲于东南,命僧率有常直,公曰是贿赂公行也,乃命各从公举,而境内始亡债僧。
推广社仓法,以振业穷民,以救溺子之弊,条约甚备,后莫能易。
居亡何,言者及前山陵事,罢郡屏居者八年,时论纷纭,处之澹如也。
徙居霅川,酣饫图史,人莫窥其际。
时有起胥史大官,气燄熏燎,扫门祈福者踵相接。
公使浙右时,实常为公役,至是多方钩致公。
公曰:小人乘君子之器,祸败亡日矣,胡得以污我!
其后果如公言。
龙图静江府,春行视农,见田器薄小不足以尽地力,乃为询访简易之法,物别为图授之,又为浚井导泉,以便行旅。
岭外民贫财匮,公撙节浮蠹,为阁十县税钱一万四千,蠲杂赋朱胶等钱八千。
昭、桂折布,自建炎以来为民患,公建请蠲免,而二州民力始苏。
占城、真腊相攻,馀兵亦入琼管,公调兵且招而海道宁。
移守鄂州,州兵民杂居,多强梗不奉法,公治尚宽,至是易之以严,曰此变通之术也。
司农卿,复总饷事,士怀旧恩,鼓舞迎拜。
岁比弗登,民艰食,公曰:民病若此,可以非职而弗恤乎!
乃先便宜赈而后以闻。
边警日急,小夫憸人争承间抵掌言用兵,希用事者意,公奏记庙堂,具言兵不可轻动,请遵养以俟时。
皇甫斌自以世将家,好大言,公间语同列,谓其事必败。
时移屯襄阳,军行亡纪律,公指谓人:「此何异绿林、下江之流」!
已而果败。
公之先识类如此。
俄属疾,以开禧二年二月二十二日终,年六十四。
公天姿超迈,志守卓然。
自擢第归,即从故侍讲朱先生游,讲质疑义。
其学以存诚谨独为主,造次弗渝。
尝患世儒论经多失本指,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常性,克绥厥猷惟后』,此即天命之谓性,率性之为道,修道之谓教也。
人能知此则知观书之要,而无穿凿之患矣」。
博览群书,自天文地理、卜筮医药、百氏杂说,靡不通,于浑仪、漏刻俱尝亲制,以测验,皆合赵涣造新历,以献,公为作序。
中书舍人黄公裳一见嗟异,因以定交。
著《象数总义》一卷、《历学启蒙》一卷、《庄子解》五卷。
为文若不经意,而明白鬯达,根于理致,雕镂剞劂之语一不出诸口。
神识恬畅,喜论说古今,遇佳士良友,穷日夜语不厌,听者忘疲。
居朝廷好尽言,或议论盘错,众相视莫敢先,公辄为辩析是非成败无所讳,亦以是贾憎于人,惟一时贤俊气合道同者常推敬。
丞相当国,公疏纳知名士三十六人,周丞相不能用,已而多所收擢,公之力也。
绍熙甲寅赵丞相将定大策,外廷无预议者,独诿公与左司郎中徐谊达意少保吴琚,请宪圣垂帘,为援立圣明之地。
其为诸贤倚重如此。
公立朝自信所学,于辞受出处之际尤不苟,故虽仕再登朝而位不过卿列,所韫未究,卒抱其以终,可胜惜哉!
公既殁而召至,或谓公而不死,必向用矣。
呜呼!
考公平生出处大致,当众贤用事时,犹不能少贬以求合,其能自诎于权门翕赫之日乎!
事无巨细,有不合于义必争,其能无言于弄兵首祸之日乎!
使公而不死,即召至,而能不辞也哉!
翟忠惠家传绍兴十一年十一月 宋末元初 · 翟耆年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四八、《忠惠集》附录
公翟氏,名汝文字公巽润之丹阳人
翟受姓于周,有封国曰翟桓,世居北地,后为晋所灭,徙于西河
周景王时,翟偻新居宋,宋元公无信,大夫华氏谋弑元公,国人与华氏作乱,偻新战败华氏,脱甲于公所而归。
魏文侯,以得士显名诸侯。
汉高祖总帅群雄,剪灭项氏,即帝位,盱以功封衍简侯
文帝时廷尉下邽太史公所谓自书其门者。
牧、况父子,并以《易》传世。
方进以儒术饰吏事,号通明相
东郡太守义举兵谋复汉室,为王莽所杀。
酺以道术政事高第第一,拜尚书
超,山阳太守,齐名李膺陈蕃号八极
坐没入中常侍侯览财产髡钳输作,后同死诏狱。
高士汤与其子庄隐居寻阳,五徵不起。
永嘉盗贼闻汤名德,皆不敢犯,乡里赖之。
孙矫、曾孙法赐,世有隐行。
世言率左右羽林兵讨武氏,期迎复中宗
长孙弭贼薛仁杲之乱,泾州赖安。
良佐宋州刺史,璋虢州刺史
自周迄国朝,代有显人,明德伟烈,踵武相望。
廷尉刺史,子孙散居陕、虢、颍、洛之间,翟氏之胄,始分南北,居陕虢者曰北翟,而居吴越前楚者号南翟氏
公之宗自高士以来,世居寻阳
五代秦宗权之党刘建封陷长沙,公五世祖避乱迁润之丹阳,以孙权常射虎丹阳庱亭,又自别曰庱亭之翟。
始祖显,越州山阴宰。
高祖玭,故汝州太守,非礼不动,与人交必以身下之,汝、颍间所谓翟古人者。
曾祖涛,知苏州长洲县赠太子少保,通三《传》,专于礼乐,一时之硕儒好礼者推之。
祖从,故扬州通判,赠太子少傅
父思,故秘书监知应天府,赠少师
公年十四举进士,试《孔子集大成论》,词旨赡博,老儒不过也。
以书谒南丰曾巩子固子固立言窥制作之奥,负大名,简宾客于造语,少印可,喟然曰:「吾道不坠,繄子是赖」。
及请退,三留更仆,徒御改观,士林传耀。
既登第,十年不仕,曰:「亲老,可远乎哉」?
崇宁壬午,先少师捐馆,公庐墓三年,还舍,毁瘠不胜衣。
除丧,干禄京师,大臣一见奇之,曰:「王佐材也」!
议礼局编修官,荐于徽宗
帝召对,谓蔡京曰:「翟某器识深远,议论通明,可储东观」。
秘书郎
公父子踵武蓬山,缙绅荣之。
馆中谋白宰府,请议登封以彰洪烈,公言:「治贵清净,柳宗元犹知封禅之非。
今不劝上三代礼乐以文至治,而启上师秦汉之侈心,惧王通之讥也」。
白简论公诋忽治功,讥侮盛典,责监宿州税。
大观丁亥,除著作郎
公九流七略靡不该贯,率语成章,事以类举。
一日,馆中群集,问植柏于墓何义。
公言:「任昉云地中有兽名弗述,好食亡者脑,铜铁击之不死,插其脑即毙,前汉黄肠题凑,盖以御之。
汉制:主第树柏中庭,取松柏之茂也」。
明年秋,迁左史
渊圣皇帝出就外傅,择一时人物为官僚,首命公劝讲储宫
,诏试词掖
徽宗皇帝务述熙、丰政事,士夫学宗王氏,以通经为要,史学无介意者。
言官媢公负材骤进,论公少从苏轼黄庭坚游,学术不正,不可当内史赞书之任,除显谟阁待制、知襄州
未行,再论,降直龙图阁、知齐州
郡圃旧引舜泉为流水周台榭,前政贪墨无艺,淤之,植泽泻私己。
公命导泉如初。
或谓使君有拔葵之风,公曰:「郡圃与民皆乐者,而渎利自污,惧民之弗率也」。
未几,言章再论,落职知唐州
谢章自辨,言者挟忿,肆攻不已,罢郡符祠禄
政和壬辰秋,复职知陈州
明年春正月,诏还西掖
公以天子修明礼乐,比隆三代,王言非深厚尔雅不足行远,乃师盘诰以敷辞令,震耀中外,明并日月,四方传诵,咨嗟太息。
,除修哲宗皇帝国史,提举京畿常平
范慎奏:「陛下执大象以抚域中,天人和同,幽明感格,奠九鼎,作晟乐,受玄圭,行冠礼,祀圜丘,祭方泽,协气横流,珍祥沓至,天神降,地祇出,皆甚盛德事,旷古所未闻也。
然未有显大之举,以荣天休,以彰美绩。
愿诏儒官,制为乐,荐之郊庙,以传无穷」。
奉旨委公修制。
公奏:「古者登歌在上,乃播八音,声依永言,始协律吕,虽有《韶》、《濩》之作,必先《雅》、《颂》之正。
所以《猗那》、《长发》,光祀成汤
《清庙》、《我将》,周人用享。
其上推本有娀、姜嫄受命之始,其次备载太任太姒作合之德。
爰暨武丁、成、宣,褒大其子孙;
下及周、召、山甫,显扬其佐命。
圣君贤臣,勋德光明,更历千载,震耀如初。
体大事重,苟非其人,孰敢轻议?
陛下肇新晟乐,天地顾答,改作礼器,比隆商周,宜得语言文学之臣,付以声诗郊庙之奏,荐功皇天,明诏万世。
乃以臣愚讨论,是使蚊虻负山,气力几何」?
不允。
圆丘,帝出郊,有人物车马空峙云端,时谓天人相与、白日显行云。
宰相蔡京请率百官庆贺,诏「表非翟某莫能昭明嘉祥,叙侈神贶,其俾视草」。
冬十一月,除给事中
京兆投事使臣吉州防御使窦鉴强买市人张顺女为侧室不从,诬京城杀牛,白昼集群不逞劫其家,掠女以去。
讯冤阙下,诏鉴夺爵为士伍。
未几,诏刊丹书,许用郊恩荐其子昌
公言:「鉴招合亡命,白昼肆掠平民,昌聚众杀人辇下,父子肆行凶威,无所忌惮,纵未即肆市朝,岂可蒙被世赏,重污爵列?
如此,则小人无所惩艾,刑法无所施用矣」。
诏格前旨。
鸡林遣使入贡,诏元宵观灯,班侍从上。
公请对,言:「《春秋》王人虽微,序诸侯上。
王之制,先诸夏而后外域。
廉陛崇峻,则堂皇尊严;
轨物凌迟,则国威顿损。
今岛夷细介,奉琛而至,一旦升法从上,是中国自卑天子近臣,而尊显陪臣之小物。
若遂行之,贻辱朝廷,有无人之叹」。
帝矍然曰:「非卿不及是也」。
命如旧制。
政和间,内外乂安,百揆时叙,诏儒臣修明典则,肇新宋礼,以训四方,除公礼制局详议官
明年,天锡帝簋,帝承天休,诏礼官汉唐诸儒臆说之陋,宪三代稽古象物,昭德于彝器。
凡祀圜丘、祭方泽、享祢宫及太室诸器,专命公监三代,正轨则,制器铭功,以格神祇祖考。
于是宋器大备,匹休商、周
楚庭傩,上命公作《傩师逐疠词》四六韵语凡三篇,辰受命,午即上。
帝读之曰:「才也」!
内侍梁师成宠冠一时,位兼三事,画旨和买百姓墓田,增辟园地。
公言:「昔郑简公葬,欲毁公族之庙与司墓之室以行,子产不可,君子以为知礼,曰礼无毁人以自成者。
今近幸之臣假诏平人之墓,以广游乐之所,非所闻也」。
梁怒,讽宰相黜公守宛陵
郡山崄民贫,酒坊课额夥大,月入稍亏,或负沽过界,常平使者径遣官封坊场,籍家财,充逋赏。
公奏:「前后征系,为户一百三十有八,为钱三十六万八千有奇。
穷民较沽,规利养生,坐不售,或系累致荡产,复逮系不聊,且非无良故犯者。
今责必不可得之逋,使朝夕愁叹囹圄,上累至仁。
请一切贷贳,以洗疮痍;
裁减岁额,以省刑罚」。
诏悉除负,额减旧半。
明年秋,除吏部侍郎,未拜,改帅合肥
踰月移守密州
密负海,盐课甲诸郡。
崇宁初宰相蔡京平准榷货,饬为新法茶盐钞,俾商人先输钱请钞,赴产盐郡授盐。
始严刑杜绝私市,欲囊括四方之钱,尽实中都
意欲帝谓非相市,他人莫能给用,则己可固位肆奸。
常使见行之法售给才通,辄复变易,欺商贾以夺民利,名对带法。
客负钞请盐,扼不即畀,必对元数,再买新钞,方许带给旧钞之半。
季年又变对带为循环法。
循环者,已买钞未授盐复更钞,更钞盐未给复贴纳钱,然后给盐,凡三输钱始获一直之货。
民无资更钞,已纳钱悉乾没,数十万券一昔为败楮无所用。
富商巨贾,朝为猗顿,夕至殍丐。
盗贩衡石者,推原经历,穷治党与,追逮迹捕,狴犴充溢,死亡道路。
重抵黥配,轻辟至徒即狱,更累政不敢纵舍。
公曰:「祖宗法,获私商不诘所由,以靖民也。
今麇集不逞苛刻之,一旦亡命,是树寇也」。
悉纵之。
卒公代,无以盐犯禁者。
宣和初,朝廷兴燕山之师,诸路税帛,指会须给。
版曹言:祖宗制,卫兵以八月授衣,请六月毕至。
诏诸路促输。
上下相承,催督峻急,富室乘时射利,匹至倍值。
公曰:「今四月蚕未簇而督绢,殆如缘木求鱼」。
命匹纳见值之半,遣官贸易京师,从容告办。
东武多牛,朝廷岁须牛黄,牛失黄辄瘠死,民坐黄破产者相属。
公曰:「守劝民耕者,而督黄致毙其牛,此孟子所谓以政杀也」。
天府药物所聚,宜易致,遣牙校往求以献。
公言:「黄以享上,臣敢有辞?
请岁输钱,就市辇毂」。
徽宗皇帝大德至仁,降旨直免。
明年赋花罗颁六宫,户部言:「胶西丝帛所产,请不敷给」。
公曰:「此定、润物,邦人虽莫娴,当经画承命,茍复抗请,蔑济也」。
遣吏走两郡,佣工以教织纴,甫期自集。
宫祠以归。
又半岁,有浩然独往之志,乃上章谢事。
踰岁,帝闻公精神强固,诏复奉祠
明年,诏还东省,旋报罢。
渊圣皇帝即位,以东宫旧臣,召直翰苑。
公以时事俶扰,即日造朝。
既对,请遣使北人,立其裔结林牙伊都,以寻旧好,与为唇齿,以抗金兵。
力言:「金人盟好难信,今倾国内侵,茍不厌志,其肯徒回?
若倚和缓备,使得逞其间,非计也。
且中国久安,兵不习战,是我力已不敌。
顾今无策,惟分促勤王之师,速会畿甸,散屯以多其应,持重以老其师。
诏诸将审用间谍,互为策应。
彼野无所掠必携,携而久留必怠,怠而击之,庶几或济。
今日之事,非老臣无敢尽言者,惟陛下深计社稷安危,无忽大事」。
耿南仲及其子延禧以潜邸调护恩,言听计从,坚请和戎。
公言不用,请去,除显谟阁学士会稽
少师凡再牧越,公继为郡,邦人美缁衣之荣。
下车专以仁政,赋讼有更数政不决者,公一语开晓,咸得其情,皆悦伏而去。
公闻二圣出狩,集本道兵五千人援京师
时上驻跸畿甸,遣官走帝所,请即帝位,以慰民望。
复请纠合义师,追贼鏖战,以张国势。
帝至广陵,公以牧守不得诣见,乃遣上佐及其子耆年奔问官守。
建炎二年春、夏淫雨,蚕麦告病,公言:「浙东和预买帛,岁九十七万六千匹,二十三万五百,以一路计当十之三。
郡三邑,经方贼焚劫,户口彫耗。
萧山一县,家业钱一百七十缗,民力困弊,于此可见。
陛下即位元年赦书,『祖宗上供物帛悉有常数,熙宁已后,献利之臣奏请增扩,不胜其弊,其议裁损,以纾民力』。
六月甲子,制诏『赋敛之厚,其痛蠲除』。
臣谓与其尅剥穷民为朝廷得少缣帛,不若敷君父实惠,使百姓咸知爱戴。
臣已体赦敕恻怛之意,将第三等户以上减半,第四户以下权行住罢。
及百姓身丁盐钱,祖宗皆有定制,其后始于折米,今悉为帛。
臣已令只纳见直」。
制曰可。
转运使吴昉劾公擅放钱帛,诏降官两等。
公表言:「臣叨临剧郡,实任牧民。
当上圣总戎之初,属二圣蒙尘于外,遐方俶扰,众志易摇。
西有倪贼之未诛,东有方寇之馀党。
征徒溃散,群盗繁兴,若催科之不聊,则环视而俱起。
臣所谓轻捐州郡之租赋,乃以重保朝廷之土疆」。
明年饥,公问策于寮佐,咸请诱富室出谷以赈。
公曰:「今盗贼方兴,诱劝之利未及贫民,而诛求之祸首及上户,殆断屦补履也」。
即捐两岁圭租散给。
已而发郡廪、截上供以济,民免流殍,赖活者数万人。
秋八月,杭卒陈通婴城以叛,公曰:「远人猾夏,东南国根本。
盗贼肆发,吾莅方镇,贼在邻境不讨,吴越环视为盗区矣」。
即提兵七千渡涛江,与贼搏战。
公奏:「浙西屯兵进退不一,莫肯用命。
乞暂付臣节制,以毕臣功」。
朝廷方以专军委高士曈士曈戚里子,必欲招携以幸功宠。
公复言:「今兵势已盛,诛戮已加,而宪臣欲释贼纳降,意在党贼,固沮军兴。
昨严贼倪从庆跳踉山谷间止十数辈,朝廷不深责帅臣诛讨,茍就招安,致人心无所惩艾。
今复许招降,是朝廷专以官爵诱人为盗,奖其叛逆,非所以训也」。
士曈为贼欲诱质,始专用兵。
后文臣提刑周格继至,复逗留,士曈竟为贼掳,而被杀。
贼志既得,分遣间谍,散诱官军,党附滋众。
公复乞济师,朝廷遣辛道宗将西兵五千为援,至嘉禾,肆掠而溃。
十一月,帝遣殿帅王渊统王师收复,言章论公总兵临城,不肯会战,有旨令公具析。
公言:「臣奉诏旬日,不知所对。
自杭贼叛乱,独臣首提孤军与贼鏖战,诸将悉为宪臣抑制,不许会合,无一人肯应臣者。
臣累奏乞暂付臣大将旂鼓,庶无汩挠,得以讨贼。
臣日夜策厉痍伤,枕戈待命,不旬日王师荡定。
若责臣不武,不能破贼,则臣无所逃罪;
若以臣不会合,则无单车一介与臣犄角,不识使臣与谁会合?
臣前后乞讨贼奏牍具在,非可诬也」。
奉旨特降充显谟阁直学士
富民诸葛氏即居为楼,临通衢,岁久为鬼物所据,白昼显出,夜明炬如墟野间,人莫敢登,因塑像其上,往来或不致严,即祟苦之。
公命辟楼为酒肆,名曰和旨,取课入以资军储,徙像丛祠中,神无闻焉。
左辖叶梦得闻之,曰:「是肯翟公,信有德君子哉」!
吏部尚书黄裳道山前辈也,叹曰:「翟公能使鬼神知畏,是难能也」。
后月入丰衍,朝廷置官莅沽,以佐经费。
公为郡,军士以事远适者,必计道费、具药物,审视遣之。
既行,经理其家,靡有阙遗。
计杭贼之乱,管置邮传,通息耗,委官抚孥,咸怀忾敌,无私顾忧。
军行,与士卒同起居,次舍庖爨无异具,时叹以为古贤将所不及。
公牧越,始至,营无屋,军士僦舍,与民杂处。
公曰:「帅职不修至此,其能责士用命乎」?
即废基创屋三千楹。
既成,躬按行庐舍,为办服用,微至匕箸杯盂,靡不备具,然后以次授馆。
士卒咸感涕稽颡,谓抚士恤隐,昔所未闻。
然有犯必诛,人人畏爱,莫不自尽。
浙东副总管杨应诚累历廉访使者,以下除簉牧,怫郁不平,数诋时政。
惧公不能自安,谋为保全计,乃欺朝廷称尝随其父任边吏,熟知敌情,及自高丽至女真径道,请身使三韩,结鸡林,图迎复二圣。
公奏:「应诚欺罔君父,自为身谋,实无奇计可返翠华。
应诚高丽高丽辞以大国之使,假道以问行所,敢不承命。
或金人闻使人至自敝邑,请问津以窥吴越,则将何辞以对?
决辱命,取侮远人。
臣已檄四明,茍应诚至毋济其行」。
应诚闻之,自临安登海舶以往。
既至高丽,果如公言,气索而返。
郡僚听讼有不能得者,众以谒公,语未既,已洞始末,片言折之,群疑涣然,罔不叹伏。
公既去,邦人塑公像于郡之龙瑞宫能仁寺,咸以公射弧之日修梵供,以伸善颂。
户绘公像奉祠,画史至摹本立直以售。
邦人饮食,必祝公而后食,闵闵焉惟日夕望公复至。
公莅郡,或细故而置理,或重负随释遣之,然咸得其情,众始腹非,卒皆心服。
后政师公行事不当也,既而访其迹,则厚贷者果善良,而吏讯者凶人也,已而曰:「无以为也,是得于心,不可学」。
建炎四年冬,以疾力请挂冠,章十上始得去。
明年,金人南渡,避地闽峤。
绍兴初,天子驻跸山阴,诏复以翰林学士起公,未至,除承旨兼侍读,命所寓郡守即庐劝驾,敕使人颁诏,须公启行以闻。
既对,帝顾公进趋雍容,议论英特,谓中兴人物之表。
殿庐御士见公步武温丽,音吐畅润,论事切要,咨嗟改观,曰:「今日岂止复睹汉官威仪,是学士位庙堂,中兴必矣」。
每制诏上,帝读之,恨起公晚。
踰月,除参知政事
公力辞不得命,公亦以经世为己任。
天子虚心听纳,倚以图治,海内引领尅复。
二圣狩金国,议臣言:「三韩距金境密迩,请取道以迎兵卫」。
高丽随遣使造朝,帝令止行人于四明,俾其属进。
及堂参,公适在告,宰相出笏逆之。
公闻亟出,谓丞相曰:「三韩国陪臣,藉其主来,犹班两省下。
今使人之属至,仆射以汉相之尊,与为客礼,是自贬以伤国体,非所谓折冲御侮者」。
及再见,公命吏谕之曰:「宰相出笏见使者,以恭问二圣行跸。
今竣事矣,其以吏见使人」。
既进,加恭畴昔。
秦桧为相,四方奏请填委未决,吏并为奸。
公语专责都司程考吏牍,稽违者峻惩之。
公当印,凡讼诉直送所属,会六部者不得过一日,吏惧自力,无复滞事。
同列诮公非堂牒典故,公曰:「天子蒙尘,四方奏报利害,间不容发。
若用承平故实,则玩时废日,不唯事失机会,举有滞留之叹矣。
方时艰棘,圣贤驰骛犹不给,吾侪可惰而任吏耶」?
公因对,乞治堂吏受贿者。
面劾公擅治吏,公言:「臣位执政,按吏而宰相见劾,岂可无耻居位」?
即力求去,帝挽之不可。
公言:「宰相既不许臣预政,臣岂敢茍偷荣以误国事」?
退复坚请。
言官方孟卿意,抗章论公不合与宰相不协,因防秋,欲以细故去位。
诏以散官就第。
公表言:「臣昨陪国论,误简圣衷,不量孤独之交,欲济艰虞之会。
谓蒙全度之见察,岂料同列之不咸。
而虽号参知,了无关预。
人材除擢,但见画于录黄;
政事施行,一视成于牒检。
忧心自念,负愧益深,若蹈渊冰,不能朝夕。
与其雷同充位之无补,莫若洁己求去之为宜」。
又云:「爵禄非事君之本心,所怀经世;
去就乃□臣之大节,安敢辱身!
使臣得辞宠利于圣朝,是亦能识廉耻而为国」。
既归,谢宾客,以道、释书自娱,曰:五千言守恬淡、合虚无为先,金仙氏明空寂、觉妄幻为本,旨趣玄远,自非上智默识,无自而入。
然有无之相资,如形影之相随,初不独立。
谓无上普度天人,莫尊于《黄箓大醮著盟真玉检》十卷;
如来升济六趣,莫大于《冥阳斋作净供普济仪》三卷。
皆裒晋、唐以来郊天奉佛之典,丹章绿字之书,稽据参考,创成一家,轨量宏深,广大悉备,真前古之所未有。
欲使修真之士知非勤功行、严斋戒、尽诚恪、躬礼容,不足以格上帝、感大雄、济群生。
其立意陈辞,贯通坟典,合六经之实旨,阐玄教之至言,非叔世谄道佞佛狭隘之所窥识。
冬十月丁普安夫人忧,哀过而礼不踰,士之好礼者式焉。
又明年,徒行扶护,自台归祔先少师之茔。
子弟谏公六十不毁,《礼》经所著。
今老人血气已衰,跋涉千里,日又摧伤,脱冒霜露,将谓卒大事何?
公曰:「荼毒至此,吾忍以年不自尽乎」?
是岁,金人复窥江表,军行不得进,乃葬湖州之官宅村。
既复土,留湖以奉松楸。
服除,泛恩除端明殿学士
刘豫挟金人临淮,师退,诏前宰执议御敌善后之计。
公言:「朝廷无远略,无定论,无腹心谋议之臣。
三者不立,何后之善?
自金人躏藉中国,乘舆越在裔土,虽西晋刘、石之祸,唐室安、史之乱,不至于此。
自建炎俶扰,今九年矣,天下日苦于兵,而战守之计初未定也,经国规模未立也。
将相大臣每至防秋,则豫谋避地之计,至春则泰然安肆,如无事之日。
敌至与众同惧,适退与众同喜,如斯而已。
所谓御敌者,臣不识也。
晋武帝欲平吴,得张华羊祜杜预以赞其计;
唐宪宗讨淮蔡,武宗伐泽潞,赖裴度李德裕以成其功。
今群臣泛泛然如河中之木,则陛下谁与权事揆策,以图今日之事乎?
臣愿择大臣有深谋远略者任之,责其恢复。
拔用能将,必以却敌。
合天下之英杰,相与讲谋立国之纪纲,规模先定,然后可为也」。
公以湖去行朝一舍,冠盖旁午,乃迁寓平江常熟
绍兴七年冬,以郊恩除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金人归地之岁,自沂、密来者,言京东、西人怀归之心,朝不能夕,约王师至则倒戈相应。
既闻公登廊庙,曰:「庶抚我乎!
茍朝家命给事(公自给事中出守密,故民云。)收复,我必死锋镝以报公德,朝廷无遗矢亡镞之费,京东、西可一日复也」。
既闻公去国,咸蹙然曰:「莫有推诚轸物、忠实无私可与成此功者,吾其为异域鬼矣」!
京东、西人谓公政通神明,旁郡之不伸者咸即公求成,公笑遣之。
举陈牒部使者请送公理正,曰:「公不吾与,吾无憾也」。
大观末,三代礼器稍出,学士大夫获识全古,渐迹先秦科斗字学。
公建言:「古者班诸侯宗彝,使镇抚其社稷,以世守之。
当是时,咸受彝器于王室,而后能国,抑为宝重矣。
圣人制器尚象,载道垂戒,寓不传之妙于尊彝,使人即器以求象,即象以求意,心悟目击命物之智,晓礼乐法,而不说之秘于起居饮食之间,朝夕监观,罔有逸德。
此唐虞所以画衣冠为纪而民不犯。
盖牺象、尊彝、鼎罍、豆笾所用不同,为礼各异。
周人小宗伯之职辨六尊六彝之名物,又专设官以司其用,刻铭皆科斗文字
圣人作经以载道,经非字莫成文。
《周礼》保氏以六书教国子。
其后官弗修方,罔知迹于籀古,至谓小学,不复经意。
栒鼎悝铭之窾,羽陵汲冢之书,曾不耳闻。
周宣王时史籀仓颉之法,作大篆,总天下字,一以会意。
书法之坏自始,其书俗恶已不可言。
秦又恶大篆之烦,务从简易,李斯赵高胡母敬变为小篆。
程邈起狱隶,创为隶法,始皇谓便于迅急,行之不疑。
四人胥吏之资,臧获之见,挟秦刑杀之威,钳天下儒术之口,必欲显名不朽。
因奏罢天下书不合秦文者尽除之,焚烧先典,殄灭籀学,而古文绝矣。
汉去周为近,习于秦隶,不识古。
唐开元间,又变汉隶为今文,人至不识隶书。
今字学举氏。
东汉和、安永元建光间先秦古文已绝,许氏但袭秦隶,悉从转声,野陋浅薄,缪妄甚,其害至于错乱经旨。
错乱则事君训民,何自而正?
聂崇义集腐儒之说,著《三礼图》以误后学。
商周礼器、科斗文字灿然毕出,陛下方绍稽三代,光明典礼,此独郁而未扬,疑有阙也。
愿诏硕儒博闻之士,稽正六经,考礼于商之器,正字于鼎彝之间,刬革缪伪,搜访失绝,使六经尊罍牺象之用,六书象形科斗之书,昭明炳焕,与六经相表里,以教后人,天下幸甚」!
上大喜,诏礼官即议以闻。
有司谓事大功夥,旷日引时,继罹金人之乱,竟不克成,识者太息。
公为郡,必稽公帑之逋于民者,罢宴集,绝馈饷,储月廪偿之,曰:「瘠民以适己,白取以称客,吾不能也」。
凡朝廷与郡市民物,必面给直,曰:「守不亲畀,则为吏豪夺,所得无几矣」。
公奉先严恭,著《享礼》一卷,节朔按以行事。
每祭必先扫除,内外宿设筵几,率族属告于祖庙
既夕,迎主就位,戒内外无或謦咳及闻履声者,以谓祭求诸阴,故昏而行礼,屏气山立,馈尊拜祝,如闻叹息,如见所祭。
质明竣事,奠币燎瘗,奉祏返室,再拜绥神乃退。
自少至老,虽甚疾,必自力。
公言:「范晔《后汉书》语近词冗,事多注见。
其《自叙》云『笔势纵横,比方班氏,非但不愧』,今丛陋乃尔,岂笔削未定,缘事被诛,遂传之耶」?
乃删取精要,总合传注,作《东汉通史》五十卷。
谓儒者道不行,立空言无补也,著《圃学》五卷、《广闻》三卷、《人物志》五卷,曰亦足以遗人矣。
公藏金石刻千卷,心画妙天下,用笔窥六朝书法之秘,尽沉著痛快、遒丽劲逸之美,虽一点一画,不妄下笔。
米元章蔡天启见公行笔,惊曰:「非唐贤所及」。
张文潜赠公诗称「颜筋柳骨世不闻,翟公笔力回千钧」,盖实录也。
公心印刚正,讼牒押尾,吏悉截取以怖疟。
六朝至唐名画甚富,洞晓画法,自画《三境高真图》、《十极列圣图》、《九天朝元图》、《四圣降魔图》,凡六十轴。
《三天云辂图》、《九天乘龙图》、《七佛图》、净土弥陀观音势至像、著色《楚山春晓图》。
又妙于刻塑,授法工师,刻三清玉帝真武像于会稽之告成观,尽端严温慈之相,神气虚闲,如与人接,见者肃然,郡人谓之木宝。
常州广孝寺僧伽留衣化也,公以旧制不工,亲为易塑,得如来悯世援溺之状,虽戴安道杨惠之复出,殆无以过。
既成,五色光出窣堵波,烨然高数十丈,有目咸睹。
公知人之鉴,世服其明。
尝相吴敏范宗尹,自布衣期以远达。
秦桧密州学官,一见知必为公辅执政、从官或援于场屋,或自僚属荐于朝者一百三十五人。
程俱陈橐韩驹,皆门生也。
公喜治药物,裒方之经验者为《肘后秘书》三十卷,施药济人,四十年未尝少怠。
炮炙和剂,必躬必亲。
为守日,遣医历民居及军伍视疾苦,坊置病历,遣官检校,具增损以告。
贫者赒恤之,死亡则给槥具,赗其家。
先祖帅商丘,遣公应贡松
盱眙,宿普照寺,寺僧伽真身所舍塔也。
僧子英设食腆而恶,公曰:「一齑面足矣,奚以是为」?
夜梦紫衣僧告曰:「翟公须齑面,宜亟设」。
素凶德,诃遣之,逮晓复梦僧至,曰:「客须齑面,师勿靳也」。
惊寤,见僧反手扃户而出,惕然悟为塔中仙。
迟明过公语故,公留行致谢曰:「弟子敢以口腹累和尚耶」?
公至朝,以力请复北人之裔、修好以御金人不合,求去。
是冬京师陷,独脱围城之祸,始悟其请出也。
太夫人吴氏润人,享年八十有八。
自归先少师,至公位执政,岁时奉祀,治家咸有典则。
妇德母仪,时称阃训,贤夫令子,世为名臣,四方荣焉。
翟氏内外宗族以百数,举无间言。
轸姻党之急,甚于己私。
居先少师丧,贫悴不聊,有相资者,夫人笑曰:「吾贫暂尔,吾儿岂资人者」?
初不屑也。
公俸稍奉亲赈施外,未尝妄费。
买田于高邮及乡里,谓子弟曰:「吾岂老而悖谬,置多田遗子孙争端哉!
盖欲创道宫曰仁靖,佛庙曰植德,徼福老、释,升济考妣,少伸风树之悲尔」。
公捐馆舍,耆年营靖馆于襚之阳,创梵宫于公墓之右,卒父业也。
治家鞭挞臧获,必正衣冠拱立,曰:「五刑,天儆怠荒,今私用之,复惰肆,吾惧不敢,所谓非礼威严不行,圣人教人先自肃尔」。
公奉养未尝过量,曰:「吾寒儒,敢易天禄以肆志哉」?
至于竹头木屑,未尝蔑弃,曰:「暴殄天物,用不以道,是殄物也」。
及义所当施,虽黄金百镒,举犹鸿毛。
金人至中原,衣冠厄兵火,十室而九,惟公独免。
公与人交,必诚必信。
前后为同列中伤,不遗馀力,直道而行,恬然自信。
庸人狡夫,欺以百数,或请闲之,公曰:「不诚无物,尤而效之,又可乎哉」?
与人期,虽虎豹在前,烈风雷雨,不变也。
每戒子弟曰:「汝宁容人欺,毋以不诚待物」。
尝言快意事勿为,为必有悔。
又言:「麟凤,人虽不识,闻其名者莫不耸悦;
枭獍,虽不害人,见者莫不憎恶。
士人不师德麟凤,而为刻薄,使人如见枭獍,是自弃也」。
宣、政间,士夫咸附北司,以图进宠。
及二圣出狩,汩丧忠赤以茍活性命,独公以道自守,进退光明无垢。
公言:「三代人攸好德,叔世禀性不善,刚戾暴恣。
先师、老、释更出而化导之,使依仁宝慈,以自免于戾。
惧其顽弗格也,又申言福善祸淫以教诱之,冀其知畏而惩焉。
三圣者哀伤谆诲而莫格,甚矣,人之难化也」!
公济物之心,须臾不怠,故赋政以惠民为本;
祗畏之心,日省夕惕,故行事以远悔为先。
尝言:「人生于忧患,故《易》称『履虎尾,索索,终吉』,此圣人教人儆畏以远祸也」!
清明垣夷,表里洞达,口未尝言人过。
笃于行义,奏补先甥侄而后子孙。
乡人贫不克婚葬者,辄为主办。
录旅榇之无归者千七百函瘗之。
为郡必搜境内之在殡者,具费使复土,曰:「掩骼埋胔,王泽也,守可壅乎」?
晚年数梦释迦佛,教工刻制,极华饰崇奉之严。
公薨之岁,自正月上日,金碧顿昏,如烟雾所曀,日现颦蹙之容。
仲秋晦,公忽弃世。
公以熙宁九年丙辰九月十一日戌时生,绍兴辛酉八月二十九日薨于平江府常熟县寓舍,享年六十有六。
前三日,群鸟集正寝,号鸣不止,夕有大星陨于室。
父老叹曰:「公其殆乎」!
公疾革,命耆年凡故臣恤典之例锡者,悉辞于朝,曰:「吾生无益于国,死不敢重为君费」。
《遗表》言:「今国步方艰,人危未靖,将帅骄惰而不能复尺寸之地,仓廪空虚而至于无岁月之储,士有沟壑之忧,民怀杼轴之叹。
致睿躬之尝胆,期励众以止戈。
所愿益慨圣衷,诞恢远略,思为君之难而慎于出令,钦惟刑之恤而审于用刑。
懋终典学之勤,以广生知之圣。
清心省欲,崇简易以经邦;
务俭宝慈,敷柔惠以怀众。
修已以安百姓,耀德以绥四方。
旌谏以来尽言,营田以期足食。
重名节以激媮弊,信赏罚以振纪纲。
减冗食之吏以靖民,清入仕之源以省吏
镌任子之令,使知学古而入官;
严荐举之科,敷求实材而授职。
赫然复古,继周室之中兴;
力致郅隆,使汉仪之复见」。
语皆救时之弊,极言无隐,人所不敢及者,君子谓至矣尽矣。
自得疾至易箦,惟饮水自洁。
及属纩,无一言及家事,卧左胁沉然以没。
非平日于性命道德所悟入,孰能视死生如昼夜至此!
始娶吏部尚书原武邢恕之女,邢惇夫者,其弟也。
夫人词学辈惇夫,而识过之,享年三十一,赠鲁国夫人
继室赵郡太守汝阳王纯之女,封魏国夫人
夫人事先君谨而甚至。
子三人,长即耆年,邢出也。
耆年自少知友,皆天下有名士,丈人行也。
刘器之所甚爱,而以著骚见称于张文潜
养志自修,好古文及言,介褊不茍合。
质不任吏,自谓为吏必以戆罢,少日即退休,著黄冠服,放浪山谷间,以著书自娱。
宰相范觉民徵君苏养直曰:「翟子清浊太明,善恶太分,此张惠恕之所以不能取容当世也」。
既老,居于家,环舍植桐百本,自号󶺺老隐
次鈜,右朝奉大夫通判严州
次绂,右朝请大夫权发遣南剑州
孙十人:畋,右奉议郎监登闻鼓院赐绯鱼袋
略,右从事郎淮南东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𤱍,右承事郎、监建康府榷货务都茶场门;
畯,右承奉郎两浙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畴,右承事郎福建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
𤰩,承奉郎
疄、㽧,皆承务郎
曾孙五人:襄、忞、裒,皆将仕郎
交,未官;
次未名。
女三人。
公病痔,痛苦不聊,仲女慈忍者再刳股杂剂进,公赖以少损。
其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葬于润州丹阳县九灵山
耆年裒公平日著述,为《翟氏家集》三十卷,系除官制诰于后,欲后世考公行实,知家传之实录也。
耆年曰:先君平昔言:「吾死无志墓,无请谥,无立墓隧之碑。
自古有死,疾没世而无称。
太上立言,惟托名为不朽。
吾三朝遗老,进退不疵,应传太史,若无求事刻画以誇流俗,茍平日不为人信,是直资镇石耳」。
惟公能足以康天下,道足以经百世,穷居约处,欲以一身支大厦之将倾,障狂澜于既倒,言未发而众先喻,功未见而众先信,力不及而世与之。
其宣于事业者,万不一试而彰焉,犹为一世之所甚重;
使出其二三以安利乎人,则泽之被世,其何涯也!
耆年惧无以光昭先君之令德,传于永世,故追纪平日语言行事为家传,以备史氏之求。
而其质固陋不足以识立身行道之大方,其辞鄙拙不足以述致君泽民之万一,适足以玷累光明,芜秽盛德云。
既葬,孤耆年再拜稽颡请于宾曰:「先公有治命矣,敢请所以信于无穷而昭其德者宠嘉先人,而庇其遗嗣,是先大夫之没不朽,而不肖之孤犹可以释憾于九原也」。
宾拜稽首曰:夫子纳君于善,终食不违,嘉绩协于师言,是不亦忠乎!
夫子济物之心,坐以待旦,不亦惠乎!
故谓夫子「忠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