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答巩仲至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四、《古今事文类聚》别集卷一○、《经世八编》卷二七八、《古今尺牍清裁》卷五五、《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九九、嘉庆《武义县志》卷一○
递中两辱惠书,并有诗筒之况,荷意勤矣。又知小侄刘亲皆以垂念之故,得以窃食,益深感愧。信后清和,恭惟幕府有相,起处佳福。所需恶语,尤荷不鄙。此于吾人岂有所爱?但近年此等一切废置,向已许为放翁作《老学斋铭》,后亦不复敢著语。高明应已默解,不待缕缕自辨数也。抑又闻之,古之圣贤所以教人,不过使之讲明天下之义理,以开发其心之知识,然后力行固守,以终其身。而凡其见之言论、措之事业者,莫不由是以出,初非此外别有岐路可施功力,以致文字之华靡、事业之恢宏也。故《易》之《文言》于《乾》九三实明学之始终,而其所谓忠信所以进德者,欲吾之心实明是理而真好恶之,若其好好色而恶恶臭也。所谓修辞立诚以居业者,欲吾之谨夫所发,以致其实,而尤先于言语之易放而难收也。其曰修辞,岂作文之谓哉。今或者以修辞名左右之斋,吾固未知其所谓。然设若尽如《文言》之本指,则犹恐此事当在忠信进德之后,而未可以遽及。若如或者赋诗之所咏叹,则恐其于乾乾夕惕之意又益远而不相似也。鄙意于此深有所不能无疑者,今虽不敢承命以为记,然念此事于人所关不细,有不可以不之讲者,故敢私以为请。幸试思之而还以一言,判其是非焉。至于佳篇之贶,则意益厚矣。顾惟顿拙,于此岂敢有所与?三复以还,但知赞叹而已。然因此偶记顷年学道未能专一之时,亦尝间考诗之原委,因知古今之诗凡有三变。盖自书传所记,虞夏以来,下及魏晋,自为一等;自晋宋间颜谢以后,下及唐初,自为一等;自沈宋以后,定著律诗,下及今日,又为一等。然自唐初以前,其为诗者固有高下而法犹未变。至律诗出,而后诗之与法始皆大变。以至今日,益巧益密,而无复古人之风矣。故尝妄欲抄取经史诸书所载韵语,下及《文选》、汉魏古词,以尽乎郭景纯、陶渊明之所作,自为一编,而附于三百篇、《楚辞》之后,以为诗之根本准则。又于其下二等之中择其近于古者,各为一编,以为之羽翼舆卫(且以李杜言之,则如李之古风五十首,杜之《秦蜀纪行》、《遣兴》、《出塞》、《潼关》、《石濠》、《夏日》、《夏夜》诸篇。律诗则如王维、韦应物辈,亦自有萧散之趣,未至如今日之细碎卑冗,无馀味也。)。其不合者则悉去之,不使其接于吾之耳目而入于吾之胸次。要使方寸之中无一字世俗言语意思,则其为诗不期于高远而自高远矣。然顾为学之务有急于此者,亦复自知材力短弱,决不能追古人而与之并,遂悉弃去,不能复为。况今老病,百念休歇,宁尚复语此乎?然感左右见顾之重,若以为可语此者,故聊复言之,恐或可以少助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势也。来喻所云漱六艺之芳润以求真澹,此诚极至之论。然恐亦须先识得古今体制,雅俗乡背,仍更洗涤得尽肠胃间夙生荤血脂膏,然后此语方有所措。如其未然,窃恐秽浊为主,芳润入不得也。近世诗人正缘不曾透得此关,而规规于近局,故其所就皆不满人意,无足深论。然既就其中而论之,则又互有短长,不可一概抑此伸彼。况权度未审,其所去取又或未能尽合天下之公也。此说甚长,非书可究。他时或得面论,庶几可尽。但恐彼时且要结绝修辞公案,无暇可及此耳。记文甚健,说尽事理。但恐亦当更考欧曾遗法,料简刮摩,使其清明峻洁之中自有雍容俯仰之态,则其传当愈远而使人愈无遗憾矣。僭易并及,愧悚之深。不审明者于意云何,亦幸有以反覆之也。长溪王君之诗竟如何?此有一黄子厚者,其诗自楚汉诸作中来,绝不类世人语,人亦少能知之。近以社仓出内讥察不谨,狼狈忧郁,以至于死,甚可伤也。放翁诗书录寄,幸甚。此亦得其近书,笔力愈精健。顷尝忧其迹太近,能太高,或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此晚节,计今决可免矣。此亦非细事也。仙游之政,无人肯为推出,此理势之常,无足怪者。况在渠家法,又自不当计此耶。偶得浙漕去秋策问,谩录去,不知曾见之否?清议固知不可泯灭,然能出此,亦不易也。熹病益甚,跬步不能自致,而神昏气痞,支体酸痛,殆非久作人间客者矣。休致之请,前月初间附便以行,至今寂然,未闻可报,恐所附人迟滞不达。设更淹留,当自有台劾施行,不待催督矣。
王梅溪文集序(代刘共父作)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知人之难,尧舜以为病,而孔子亦有听言观行之戒。然以予观之,此特为小人设耳。若皆君子,则何难知之有哉?盖天地之间有自然之理,凡阳必刚,刚必明,明则易知。凡阴必柔,柔必暗,暗则难测。故圣人作《易》,遂以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其所以通幽明之故,类万物之情者,虽百世不能易也。予尝窃推《易》说以观天下之人,凡其光明正大、疏畅洞达,如青天白日,如高山大川,如雷霆之为威而雨露之为泽,如龙虎之为猛而麟凤之为祥,磊磊落落,无纤芥可疑者,必君子也。而其依阿淟涊,回互隐伏,纠结如蛇蚓,琐细如虮虱,如鬼蜮狐蛊,如盗贼诅祝,闪倏狡狯,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君子小人之极既定于内,则其形于外者,虽言谈举止之微,无不发见。而况于事业文章之际,尤所谓粲然者,彼小人者虽曰难知,而亦岂得而逃哉?于是又尝求之古人,以验其说,则于汉得丞相诸葛忠武侯,于唐得工部杜先生、尚书颜文忠公、侍郎韩文公,于本朝得故参知政事范文正公。此五君子者,其所遭不同,所立亦异,然求其心,则皆所谓光明正大、疏畅洞达,磊磊落落而不可掩者也。其见于功业文章,下至字画之微,盖亦可以望之而得其为人。求之今人,则如太子詹事王公龟龄,其亦庶几乎此者矣。公始以诸生对策庭中,一日数万言,被遇太上皇帝,亲擢以冠多士,遂取其言施行之。及佐诸侯、入册府,事今上皇帝于初潜,又皆以忠言直节有所裨补。上亦雅敬信之,登极之初,即召以为侍御史,纳用其说。公知上意以必复土疆、必雪雠耻为己任,其所言者,莫非修德行政、任贤讨军之实,而于分别邪正之际,尤致意焉。寻以边兵失律,廷议不咸,上疏自劾。除吏部侍郎,不拜去,为数郡,布上恩,恤民隐,蚤夜孜孜,如饥渴嗜欲之切于己。去之日,民思之如父母。其处闺门居乡党,则又亲亲敬故,隆信义、务敦朴,虽家人孺子,亦皆蔼然有忠厚廉逊之风。平居无所嗜好,顾喜为诗,浑厚质直,恳恻条畅,如其为人。不为浮靡之文,论事取极己意。然其规模宏阔,骨骼开张,出入变化,俊伟神速,世之尽力于文字者往往反不能及。其他片言半简,虽或出于脱口肆笔之馀,亦无不以仁义忠孝为归,而皆出于肺腑之诚。然非有所勉强慕效而为之也,盖其所禀于天者,纯乎阳德刚明之气,是以其心光明正大,疏畅洞达,无有隐蔽,而见于事业文章者一皆如此。海内有志之士闻其名,诵其言,观其行而得其心,无不歛衽心服。至于小人,虽以一时趋向之殊,或敢巧为谤诋,然其极口,不过以为迂阔近名,不切时务。至其大节之伟然者,则不能有以毫发点污也。然则公于五君子者,迹虽未必皆同,而心实似之。故自其布衣时,尝和韩诗数十百篇。守番及夔,则又适在葛、杜、颜、范之遗墟,皆尝新其祠宇,以致歆慕之意,盖亦每自比焉。呜呼!公之必为君子,盖不待孔、孟、尧、舜而知之矣。予昔官中秘,直西省,皆得与公为寮,辱公知顾甚厚。及来守建康,则公殁几十年。而其子闻诗适官府下,相与道旧,感慨歔欷。一日,出公遗文三十二卷,属余序之。予盖三复焉,而拊卷太息也。公之行事,今秘阁修撰莫侯子齐既状之,而故端明殿学士汪公圣锡取以志其墓矣。故余因不复著,独论其心如此,列于篇端,以告天下之士,使有以识其所谓光明正大、疏畅洞达者,言言凛凛,初未尝随死而亡也。以是胜私起懦而相与师慕其万一,在朝廷则以犯颜极谏为忠,仕州县则以勤事爱民为职,内外交修,不遗馀力,使君德日跻于上,民生日遂于下,国步安彊,隐然真有恢复之势,则公虽云亡,而其精爽之可畏者为无所憾于九原矣。呜呼,其亦可悲也夫!闻诗亦好学有立,能守其家法云。年月日,建安刘珙序(《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五。又见《梅溪王先生文集》卷首,《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七,《方舆胜览》卷九,《小学绀珠》卷六,《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二九四,乾隆《温州府志》卷二八中,《宋元学案补遗》卷四四,光绪《乐清县志》卷一一。)。
亦:原缺,据右引补。
王氏续经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七、《文献通考》经籍考卷六七、《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四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道之在天下未尝亡,而其明晦通塞之不同,则如昼夜寒暑之相反。故二帝三王之治,《诗》《书》六艺之文,后世莫能及之。盖非功效语言之不类,乃其本心事实之不侔也。虽然,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彼所谓道者,则固未尝亡矣。而《大学》之教,所谓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者,又已具有明法,若可阶而升焉。后之读其书、考其事者,诚能深思熟讲以探其本,谨守力行以践其实,至于一旦豁然而晦者明、塞者通,则古人之不可及者固已倏然而在我矣,夫岂患其终不及哉?苟为不然,而但为模放假窃之计,则不惟精粗悬绝,终无可似之理,政使似之,然于其道亦何足以有所发明?此有志为己之士所以不屑而有所不暇为也。王仲淹生乎百世之下,读古圣贤之书而粗识其用,则于道之未尝亡者盖有意焉,而于明德新民之学亦不可谓无其志矣。然未尝深探其本而尽力于其实,以求必得夫至善者而止之,顾乃挟其窥觇想像之彷佛,而谓圣之所以圣、贤之所以贤与其所以修身、所以治人而及夫天下国家者,举皆不越乎此。是以一见隋文而陈十二策,则既不自量其力之不足以为伊、周,又不知其君之不可以为汤、武,且不待其招而往,不待其问而告,则又轻其道以求售焉。及其不遇而归,其年盖亦未为晚也。若能于此反之于身,以益求其所未至,使明德之方、新民之具皆足以得其至善而止之,则异时得君行道,安知其卒不逮于古人?政使不幸终无所遇,至于甚不得已而笔之于书,亦必有以发经言之馀蕴而开后学于无穷。顾乃不知出此,而不胜其好名欲速之心,汲汲乎日以著书立言为己任,则其用心为已外矣。及其无以自托,乃复捃拾两汉以来文字言语之陋,功名事业之卑,而求其天资之偶合与其窃取而近似者,依仿六经,次第采辑,因以牵挽其人,强而跻之二帝三王之列。今其遗编虽不可见,然考之《中说》而得其规模之大略,则彼之赞《易》,是岂足以知先天后天之相为体用?而高文武宣之制,是岂有精一执中之传?曹、刘、颜、谢之诗,是岂有物则秉彝之训?叔孙通、公孙述、曹褒、荀勖之礼乐,又孰与伯夷、后夔、周公之懿?至于宋魏以来,一南一北,校功度德,盖未有以相君臣也。则其天命人心之向背,统绪继承之偏正,亦何足论?而欲攘臂其间,夺彼予此,以自列于孔子之《春秋》哉!盖既不自知其学之不足以为周、孔,又不知两汉之不足以为三王,而徒欲以是区区者比而效之于形似影响之间,傲然自谓足以承千圣而诏百王矣,而不知其初不足以供儿童之一戏,又适以是而自纳于吴楚僭王之诛,使夫后世知道之君子虽或有取于其言,而终不能无恨于此,是亦可悲也已。至于假卜筮、象《论语》而强引唐初文武名臣以为弟子,是乃福郊福畤之所为,而非仲淹之雅意。然推原本始,乃其平日好高自大之心有以启之,则亦不得为无罪矣。或曰:「然则仲淹之学固不得为孟子之伦矣,其视荀、扬、韩氏,亦有可得而优劣者耶」?曰:「荀卿之学杂于申商,子云之学本于黄老,而其著书之意,盖亦姑托空文以自见耳,非如仲淹之学颇近于正,而粗有可用之实也。至于退之《原道》诸篇,则于道之大原若有非荀、扬、仲淹之所及者。然考其平生意乡之所在,终不免于文士浮华放浪之习,时俗富贵利达之求。而其览观古今之变,将以措诸事业者,恐亦未若仲淹之致恳恻而有条理也。是以予于仲淹独深惜之,而有所不暇于三子。是亦《春秋》责贤者备之遗意也。可胜叹哉」!
饶州到任谢表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双溪集》卷一○、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一四、康熙《西江志》卷一四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鄱阳县
祝釐散史,甘弛担于田庐;起废误恩,滥把麾于邻郡。荣似昼游之绣,惧增夕饮之冰。中谢。伏念臣踽踽独行,栖栖平进。晚遇圣神之采择,遍更学馆之清华。兼摄郎曹,躐升戎监。得踰其分,自速颠隮;行负于言,徒深惩创。方念过都之鹢退,敢期出塞之马归!再阅期年,荐叨新命;起之閒馆,畀以守符。虽徽、饶一水之相通,最为便地;而颜、范二贤之所治,亦号名城。第旱涝之相仍,且公私之俱困。欲施舍则财于何取,务趣办则民将不堪。驽缓无庸,鸿私难称。兹盖伏遇皇帝陛下知人则哲,御众以宽。舍其旧而图新,俾之改过;用所长而去短,试以拨烦。虽合弃捐,特加抆拭。臣敢不省躬玷阙,厉志廉平。因密迩于里居,易讲求于民瘼。广朝廷宽大之意,专务抚摩;消田里叹愁之情,稍苏凋瘵。
谢台谏启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二、《双溪集》卷一一
三径屏居,祝釐閒散;一麾假宠,便郡得安。抆拭恩浓,挈提力大。伏念炎倦游寡与,平进无阶。晚蒙上圣之误知,遂玷中朝之清贯。超踰至此,颠沛从之。初如鹢退于中都,今乃马还于出塞。既赋祠官之禄,荐分长吏之符。惟徽、饶两境之交,封圻相望;而颜、范二公之远,声烈如存。得近地以欣然,企前贤而愧甚。伏遇某官秉德刚方而有守,持心仁厚而不苛。谓长短兼收,将集群材而立事;则瑕瑜不掩,难因一眚而废人。特赐主盟,免为弃物。炎敢不省躬玷阙,厉志廉平。专务抚摩,上体朝廷之宽大;庶苏彫瘵,下消田里之叹愁。
谢宰执启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双溪类稿》卷一七
祠庭赋禄,既叨抆拭之恩;邻郡字民,遂玷蕃宣之列。便安如此,糜殒以之。伏念炎坎𡒄孤生,栖迟拙宦,晚荷圣明之采择,遍更学馆之清华。兼摄郎曹,径升戎监。不思超躐,宜速颠隮。察物理之乘除,灾生于福;顺天机之往复,困极而通。再阅期年,荐承新命。暂祝釐而置散,即假守以分忧。惟徽、饶两郡之间,封圻相望;然颜、范二贤之远,风烈如存。得近地以欣然,企昔贤而愧甚。自知驽缓,难称鸿私。兹盖伏遇某官道揆公平,德心广大。瑕瑜不掩,岂因一眚而废人;长短兼收,将集群材而立政。虽如庸陋,亦未弃捐。炎敢不厉己勤廉,问民疾苦。广朝廷宽大之意,专务抚摩;消田里愁叹之声,稍苏彫瘵。
通太守莫给事济启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二、《攻愧集》卷六一
恭审荣膺宸诰,起镇侯邦。琐闼需贤,将复甘泉之旧;左符共理,暂为沧海之行。先声所加,众听皆耸。恭惟某官学该四部,文擅两科。浑然金玉之相,凛若松筠之操。经纶自任,直将举明主于三代之隆;雄挺不回,信能立懦夫于百世之下。韬藏既久,闻望益高。独由直道以致身,自结九重之知己。䌷书东观,径跻瀛洲学士之联;典奏南宫,已有凤阁舍人之样。上方修明号令,鼓舞华夷。爰念制词,思复深淳之体;肆求卿列,首推宏博之才。俾代予言,仍参内相。大述作多出其手,岂惟复见常杨;近诏诰自为之文,端欲上规姚姒。还直螭坳之秘,进趋鸡戟之严。更藉刚方之资,为专封駮之寄。危言造膝,尝有志于回天;劲气逆鳞,曾不难于去国。坐令时论之推重,惜无谏列之拜章。退安香火之祠,自得林泉之乐。惟永嘉之古郡,寔东浙之奥区。乃命承流,以遂均逸。一麾出守,肯为颜步兵之诗?五马自随,姑寻王右军之旧。矧高门之名胜,著此地之声华。南院世官,犹有甘棠之遗爱;阿连客授,尚存绛帐之馀风。自闻成命之肆颁,惟恐使君之来暮。山川改观,城郭增辉。地控瓯闽,正有资于韬略;道传伊洛,尤仰赖于范模。第恐廊庙之资,尤被冕旒之眷。赐环在迩,岂容皂盖之行春;视草居中,复见金莲之照夜。遂闻大拜,以佐中兴。钥学不知方,才非可用。末科厕迹,自怜书马之愆;再试得官,人笑画蛇之赘。敢恨八年之家食,第惭多士之主盟。好为人师,真成不韪。此非子坐,日惧弗堪。仰千骑之鼎来,幸二天之在望。飞鸿遵渚,咸歌姬旦之归兮;泮水采芹,犹喜鲁侯之戾止。
鄱阳颜范二公序 南宋 · 俞翊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范文正公别集》卷末、《吴郡文粹》续集卷五五、范文正公年谱补遗、《皕宋楼藏书志》卷七三
鄱阳在江左,号古郡。昔之为守者固多,以贤称者仅九人,而杰出于九贤之中,又止唐之颜鲁公,本朝之范文正公,可谓难得也已。二公名氏在史官,大节在天下,至于文章散落人间,虽笔端游戏之馀,而典雅纯实,可以经世而出治,垂久而行远,盖其所养得天地之正气,故文亦如之。然是邦实二公旧治,独无墨本而间见于他处,诚阙典也。翊摄乏来此,首访而得之,鸠工镂板,以传不朽。斯人之眷眷二公,虽不系于文集之有无,然使学士大夫家有其书,如潮人之于退之,柳人之于子厚,因书以致其师仰敬慕之意,不犹愈于甘棠之思乎?乾道丁亥五月既望,邵武俞翊谨识。
呈葛抚州二首 其二 南宋 · 赵蕃
五言律诗 押尤韵
试说临川郡,江西第一州。
晏王今邑子,颜谢古诸侯。
未觉流风远,端知物望优。
岘山犹得拟,湛辈肯容不。
谒颜范祠 其一 南宋 · 赵蕃
七言绝句 押先韵
处士当年配水仙,范公亦俨客星悬。
谁知旧日番君国,飒爽英姿盖九贤。
谒颜范祠 其二 南宋 · 赵蕃
七言绝句 押寒韵
义气常于翰墨看,凛然今日拜衣冠。
去年已失临川郡,及尔能来愧始安。
谒颜范祠 其三 南宋 · 赵蕃
七言绝句 押先韵
为政当知政所先,政先孰愈祀先贤。
可怜颜范祠堂下,草蔓不锄阶甃穿。
题刘潜夫南岳诗稿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四、《水心文集》卷二九、《水心题跋》卷一
往岁徐道晖诸人,摆落近世诗律,敛情约性,因狭出奇,合于唐人,夸所未有,皆自号四灵云。于时刘潜夫年甚少,刻琢精丽,语特惊俗,不甘为雁行比也。今四灵丧其三矣,冢钜沦没,纷唱迭吟,无复第叙。而潜夫思益新,句愈工,涉历老练,布置阔远,建大将旗鼓,非子孰当!昔谢显道谓「陶冶尘思,模写物态,曾不如颜、谢、徐、庾留连光景之诗」。此论既行,而诗因以废矣。悲夫!潜夫以谢公所薄者自鉴,而进于古人不已,参《雅》、《颂》,轶《风》、《骚》可也,何必四灵哉!
奉酬鲍仲山机宜见赠 宋 · 喻良能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四海今诗伯,才名许孰俦。
波澜掩颜谢,步骤到曹刘。
婉画参机幕,精忠动冕旒。
时危须戮力,谈笑复神州。
题颜范祠堂 宋 · 喻良能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圣宋神唐两钜人,高风劲节许谁伦。
闉阇自昔宜双庙,轮奂于今始一新。
破敌威名优魏国,偃藩功业过张巡。
后先来作江城守,俱障西风避庾尘。
与黄正言劄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五、《后乐集》卷一四
某拜违颜范,不记岁月之流驶。虽音讯旷绝,而尊慕德谊,炯然此心,当求于形迹之外。尝蒙宠赐真帖,亦失于修谢。尚幸宽宏,未督过耳。比审侧席思贤,趣颁召节,谅深驩庆。方元恶窃弄威福之初,正言抗奏,逆折奸萌,使曲突徙薪于是时,贻祸稔恶何至此极耶?益知先见之明非众人所可企及也。某晚陋亡取,再玷班行,久欲引去。忽值主上更化,擢寘中司,遽叨近列。控辞弗获,冒处非据,日负忧责,凛若渊冰,未知攸济。所幸自是亲炙诲论,庶有以警策其不及,少宽罪戾。想必蒙矜念也。匆匆姑此布露万一,自馀悃欸,须面待以既。
通常州赵通判时侃劄子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五、《漫塘集》卷八
伏以凉秋九月,金气高明,恭惟某官贰政雄藩,政声籍甚,台候神相,动止万福。某逖去颜范,倏忽累载,酷罚所钟,肝胆摧裂。苟延视息,以奉几筵,坐是虽涓辰涤篆,亦不克奉一纸伸燕雀之贺,惟有尊仰。契丈天资之高,才具之敏,辅之以问学,发之以文华,行乎今之世,何啻锥处囊中,其末立见。而以天球河图,横陈道上,伫当挈归,为清庙器。下车以来,虽未获预闻维新之政,到京口见饷使说毗陵经总制钱连年积压,方未知所以为计,忽得贤者来,以身任责,且经画有方,自此必无欠折之患,叹服不已。又见里中人就试毗陵者,归来称诵区处试院事井井有条,亦知解数千牛之刀,批大郤,导大窾,无不可者。钦叹钦叹(云云。)。进见未有期,所祈毖于珍养,重于自将,以须召对,副乡里颙颙之望。
回太平王大卿元春劄子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八、《漫塘集》卷一一
夏令将中,南风日竞,恭惟某官坐啸黄堂,流泽千里,穹祇叶相,台候动止万福。某至愚极陋,蚤尝妄意事功,一病家山,口不谈世事十有六年矣。故岁过里中一士夫家,见旧邸报一沓,借归读之,其间一二疏言事之利害、民之休戚,皆切于实用,可举而行,异乎其他剽窃牵课者,率是大卿在谏省时所上。以此起敬,恨不及识。一日王当涂之官,踵门告别,坐间有言大卿起家守姑孰者,某即起贺当涂之得所依。当涂曰:「然,吾固望之」。未几还书于某曰:「吾邑自今使君之来,急者宽之,苛者除之,知民之艰而拊善良如慈父母,又虚心以待僚属,从善如流,诚试邑者之幸。子尝谓我得所依,信矣」。某因当涂所云,虽频以知音自喜,然升沉异趣,实不敢以姓名自通。忽奉专使贻以手书,剥封庄诵,情文粲然,若施之敌己而有素者,某疏贱岂所宜得!重之以二十万钱之饷,益体至意。昔颜阖居贫,曾君知之,遣使致币,阖跪辞以逃其使,世以为高。颜延之为始安郡,以二万钱与陶渊明,渊明悉送酒家,颇就取酒,世以为达。某不佞,皆不谓然。夫币以将意,上所以待下,而竟逃之,则为不恭;周之则受,下所以承上,而亵用之,则为不智。某既不敢不恭于承命,亦不敢亵于受赐,谨西面再拜,稽首登受,审思而重用之,以不孤大卿之盛心,其为感激,虽秃千毫安能自殚写。比年以来,边遽未息,士大夫身计虽工,而公家之务日益苟且,设有一朝之警如坏堤,蓄水将四面溃决而不可支,当是时求保障之功,舍大卿而谁!《诗》曰:「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惟大卿尽心焉。某惟是禀报,世俗书尾必效殷勤于起居膳服之间,而以爵位致颂望。某惟自养在己,而用舍天也,人力不与存焉,故于大卿一切屏去,伏惟幸察。
颜延年三月三日率尔成诗前诗重韵太率可笑 南宋 · 洪咨夔
七言律诗 押灰韵
过尽风波滟滪堆,一闲无梦到宫槐。
迎头寒食清明近,入手樱桃芍药来。
率尔成诗聊意达,快然自足亦颜开。
期君曲水芳林序,花里传宣火急催。
吴致政墓志铭(绍定六年八月)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平斋集》卷三一
东朝庆霈,临安吴君孝先谦仲以子元卿为太学诸生封初品官。越再岁,绍定癸巳春正月壬申卒,寿六十有八。先是君未属疾,晨起语家人:「吾梦游穹林邃洞,三茅君命之坐,殆非久于人间世者,自今勿以肉食进」。越半月,曰:「吾殆病矣,四肢百骸无所苦而胃少弱,自今勿以粒食进,惟日饮参枣汤两瓦杯」。又半月,曰:「参枣煮汤固佳,未免烟火气棘人,第汲井花水饮我可也」。如是者又半月,水不复饮矣,翛然一榻,神恬气明。亲交省候,人人起道寒温,叙殷勤。去则执手诀别,以寡欲延年、乐善受福为劝。唅殓葬祭,纤悉治命。忽整衿曰:「吾苦目眚累年,今划若开明」。亟取笔来,书颂甫毕而坐瞑,莫不异之。君读书务实践,耻为口耳之学。晚倦游场屋,移志道家书,得谷神琴心之旨。每谓其说与吾儒同归,手粹孔子、子思、孟子仁义孝悌之训,自出机杼,纂为科典,亡虑万馀言。冠佩宣诵,听者竦立。家事付诸子,深居燕坐,飞神御气,排胶葛而溯沈寥,超摇八极之表。水旱,绿章精祷,雨霁迟速言辄验,静则虚虚则明故也。性冲澹,不忮竞,而笃爱敬。治家严而有节,端默堂皇,内外无履声。待人接物恕而慈。嘉定己巳大疫,暴骼莫掩,君募致累万,举佛老会归之。明年岁大侵,道殣相枕,首发私廪为粥以食饿者,巨家相率致助,全活不可计。又明年,谷腾跃犹故,尽出伏腊之储损直以粜,为乡里先。而包黍以遗饥,纫絮以济寒,和药以拯病,岁其常也。人有善诵美如己出,有不善恻然闵其失本心。见义勇前,茍利于众不退顾,见贤起敬起慕不暇。邻曲小故伤和,雍容谈笑以平其忿,而人犯之不校。亲族以事咨访,立为剂量轻重,使不失准,虽童稚必拱而忠告。其笃于信道而诚于善,自少壮至老犹一朝夕也。卒之日,乡闾远迩嗟惜不容口。室钟氏,先六年卒,墓在福昌玉泉山,君以其年八月甲申合葬焉。曾祖某。祖某。父某,将仕郎。男五,元卿、和卿、舜卿、舟卿、德卿,皆业诗。二女,适进士钟甫、钱克俊。孙男七人。道家以清静自然为宗,致柔返朴而虚其心,所以求道也。东郭顺子人貌而天虚,缘而葆真,清而容物,深于道矣。君中扃虚明,内行纯固,盖渊乎似之,委蜕乘化,宜有以异于人哉!某省疾床下,辱以幽竁之铭属,挂剑之义不可寒也。铭曰:
深根宁极绝外营,危坐内照虚白生。龙章虎箓提玉衡,鞭风驾霆溘上征。九光前导八景迎,祗款寥阳朝通明。紫皇潜简一念精,瑶宫璇台敕标名。积功满千道纪成,拍手下招仙人盈。独骑黄鹤凌太清,遗剑堕舄摇寒晶,云气纷葱护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