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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妙心居士(孙通判长文) 宋 · 释宗杲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三四、《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卷二二
决欲究竟此事,应是从前作聪明说道理,文字语言上记持,于心意识内计较抟量得底,飏在他方世界,都不得有丝毫头许顿在胸中。扫除得净尽也,然后向心思意想不及处,试进一步看。若进得这一步,便如善财童子于普贤毛孔刹中行一步,过不可说不可说佛刹微尘数世界。如是而行,尽未来劫犹不能知一毛孔中刹海次第、刹海藏、刹海差别、刹海普入、刹海成、刹海坏、刹海庄严所有边际;亦不能知佛海次第、佛海藏、佛海差别、佛海普入、佛海生、佛海灭所有边际;亦不能知菩萨众海次第、菩萨众海藏、菩萨众海差别、菩萨众海普入、菩萨众海集、菩萨众海散所有边际;亦不能知入众生鬼界众生根、教化调伏诸众生智、菩萨所住甚深自在、菩萨所入诸地诸道,如是等海所有边际。信知无念无作,有如是功德。这一步虽曰难进,若夙曾种得善根种子,只向信得及处看,看来看去,内无所住,外无所缘,不觉不知打失布袋。当恁么时,方知庞居士道「无念清凉寺,蕴空真五台。对境心无垢,当情心死灰。妙理于中现,优昙空里开。无求真法眼,离相即如来。若能如是学,不动出三灾」,是真语实语,不诳不妄。然虽如是,莫见恁么道,便向无作无为处闭眉合眼做死模样,谓之默而常照。硬捉住个猢狲绳子,怕他勃跳,古德唤作「落空亡外道,魂不散死人」。真实要绝心生死、浣心垢浊、伐心稠林,须是把这猢狲子一棒打杀始得。若一向紧紧地把定绳头,将心调伏,我说是人,执之失度,真可怜悯。正眼观之,尽是天魔外道魍魉妖精,非吾眷属。此事要得浑钢打就生铁铸成底担荷,若有心担荷,则又蹉过也。古人不得已,见尔迷却路,为尔作个指路头主人而已,亦无禅道佛法可以传授,才说有传有授,便是邪法。何以故?不见《金刚经》中道:「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是人不解我所说义」。又云:「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著实而论,说真如佛性,说菩提涅槃,说理说事,说邪说正,尽是非法,那堪更说有玄有妙可以传可以授乎?不见先德有言:「说个学道,早是接引之辞耳,又何曾教尔起模画样特地驰求来」?所以云:「拟将心意学玄宗,状似西行却向东」。临济云:「尔但歇得念念驰求心,则与释迦老子不别」。七地菩萨求佛智心未歇,谓之法尘烦恼。既有决定志,必有决定得入手时。且那个是得入手时?喷地一发,心意识灭绝气息时是佛。言理则顿悟乘悟并销,事非顿除,因次第尽。要识这些道理,便是善财闻弥勒弹指之声,楼阁门开,善财心喜,入已还闭;香严闻击竹作声,忽然契悟,便解道「一击亡所知,更不假修治,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之类是也。自家悟处、自家安乐处、自家得力处他人不知,拈出呈似人不得。除已悟、已安乐、已得力者,一见便默默相契矣。疑情未破,但只看个古人入道底话头,移逐日许多作妄想底心来,话头上则一切不行矣。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只这一字,便是断生死路头底刀子也。妄念起时,但举个「无」字,举来举去,蓦地绝消息,便是归家稳坐处也,此外别无奇特。前所云难进底一步,不觉蓦然过矣。
示中證居士(郭知县仲堪) 宋 · 释宗杲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三五、《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卷二三
天台智者大师悟法华三昧,以空假中三观该摄一大藏教,无少无剩。言空者无假无中无不空,言假者无空无中无不假,言中者无空无假无不中。得斯旨者,获旋陀罗尼。是知从上诸佛诸祖,莫不皆从此门證入。故大师證入时,因读《法华经》,至「是真精进,是名真法供养如来」,乃见释迦老子在灵山说此经俨然未散。或者谓之表法,唯无尽居士张公,因阅《首楞严经》至「是人始获金刚心中」处,忽思智者当时所證,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非表法也。尝谓余曰:「当真实證入时,全身住在金刚心中,李长者所谓『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智者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唯證是三昧者,不待引喻而自默默点头矣」。众生境界差别不等,所见不同,互有得失。除夙有灵骨,不被法缚不求法脱,于经教及古德入道因缘,舍方便而自證入,则亦不待和会差排,自然见月亡指矣。昔药山和尚初发心求善知识时,到南岳石头和尚处,遂问:「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亦妍穷承闻,南方有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实未明了,乞师指示」。石头云:「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药山闻而不领,良久无言。石头云:「会么」?药山云:「不会」。石头云:「恐子缘不在此,往江西问取马大师去」。药山依教直至江西见马师,以问石头话端依前问之。马师曰:「我有时教伊扬眉瞬目,有时不教伊扬眉瞬目。有时教伊扬眉瞬目者是,有时教伊扬眉瞬目者不是」。药山闻马师语,便获金刚心中,更无奇特玄妙可通消息,但作礼而已。马师知其已證入,亦无别道理传授,只向他道:「汝见个甚么便礼拜」?药山亦无道理可以呈似马师,但云:「某在石头如蚊子上铁牛相似」。马师亦无言语与之印可。一日忽见,便问:「子近日见处如何」?山曰:「皮肤脱落尽,唯有一真实」。马师曰:「子之所得可谓协于心体,布于四肢。既然如是,将三条篾束取肚皮,随处住山去」。药山云:「某甲又是何人,敢言住山」?马师云:「未有长行而不住,未有长住而不行,欲益无所益,欲为无所为,宜作舟航,无久住此」。遂辞马师去住山。此亦获金刚心中之效验者。仲堪道友,妙喜与之素昧平昔,绍兴丙子冬,邂逅宛陵,一见风采,未语而心已许之。尝过其舍,遂蒙倾倒,因而诘之,自言于中字法门而有趣向。自尔每与对谈,未尝一语及世间事,古人隔江横趋时节亦有之矣。为政不苛不察,而奸蠹为之胆落。此亦證中字法门效验也。别来恰九个月,忽专介以此轴来求道号,因思无尽张公之言,颇与仲堪所入门户略相似,故不觉引前葛藤,仍为立道号,曰「中證居士」。中證之义,在吾佛则曰金刚心。心至中曰忠,中无定方,见于行事,而利他自利,世出世间,了无遗恨矣。中證不偏,而上下相应,如析旃檀,片片非别木。非如他人说得盛水不漏,于行事时手足俱露。如此等辈,欲入中字法门,大似掉棒打月,不亦难乎?中證居士勉之。妙喜异日忽地撞到面前,那时相见,更若守著这一字,则不中矣。
净严僧田记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松隐文集》卷三一
尝谓诸福田中,真法供养,是最胜之缘。故宝髻长者,施饮食为第一;至香积如来,以钵饭遍十方。善财瞻仰,为甘露之味,因知可资以不退转者,赖食为天。傥学佛之流,皆欲山栖谷隐,食草木之实,世之五谷,悉屏去而不用,然后谓之不与世相杂。名为苦行,苦则苦矣,其如身何!今遵佛之约,不肉食而蔬,不过午而食,斯规甚至。必使一切屏去可食之物,其不馁而死几希,尚何佛之可学也?是以世尊尝乞食于舍卫城中,食已而后说法。则食者诚用以养身,而求至夫道也。故曰为成道果,应受此食。是二时之供,可不间以鲜美哉?长老了居既买田,岁度一僧,善利已博。又募信心檀那,别置田三百二十亩,为供僧换堂珍食之用。甚矣,有意欲人至于道也。蓄如是田,供如是僧,因如是食,办如是道,当有发真顿悟,得正法眼,为人天所向,岂不本于安禅养道之具哉?则居公用心,端有验于此。虽然,天下之事,成之甚难而坏亦甚易。兹田既资众力,可谓难矣。余恐后之继者,或耕耘不至,而无秋成之望;收视不谨,而有侵渔之失;用度不节,而多费损之耗。以至岁月寖久,乖住持之方,乾没于庸人,则前功废而后善绝,可不深戒!故余并记,亦居公之志也。居嗣法径山大慧杲禅师,当大慧间关在外,时居能随以奉事,勤苦困踬,罔有愆惮,相与始终,不失师弟子礼,其强忍坚固不背本如此。今置田为度僧供僧之计,利益后来,诚足嘉尚。若其所行所志,则丛林中眼目高者,读斯文抑有所宗矣。
请罙首座住上水教忠报国院疏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二○、《鄮峰真隐漫录》卷二三
拱秀发之松楸,久为吉地;焕光腾之金碧,中有梵宫。欲成古大道场,必待得真法器。罙公讲师学明止观,法妙闻思。能于在处建立伽蓝,宜向是间发挥丛席。会看栋宇,厂百代之帡幪;更俾钟鱼,饱十方之云水。以此无边佛果,用酬罔极亲恩。便请承当,毋烦退避。
偈颂十五首 其七 南宋 · 释宝印
押词韵第二部
佛高一丈,魔高一丈。
正觉山前,无风起浪。
金山个里,佛魔俱丧。
明星现时,且莫欺诳。
无牛乳糜,有德山棒。
为甚如此,真法供养(腊八)。
金刚随机无尽颂 启唱真乘 南宋 · 释印肃
稽首一切智,圆通十方慧。
无上两足尊,法体含三世。
归命万德师,与慈启大悲。
溥度恒沙众,愿力难思□。
解空无比量,世出世间上。
了义修多罗,圆明真实相。
慧命久住持,阿僧历劫祇。
如今言下会,碎体报难齐。
我欲穷真法,法则非非法。
虽法非正固,要会无法法。
随文偈赞之,标宗立妙机。
通方闻便喜,声闻应皱眉。
红露穿碧海,是汝心非䌽。
不是风幡动,如如无变改。
白日绕须弥,只今是阿谁。
共君一夜话,胜读十年书。
重建圣寿教寺记(绍兴三十年七月) 南宋 · 释希颜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敬止录》第六册、乾隆《鄞县志》卷二五
绍兴五年乙卯,寓居小溪镇圣寿寺三数里朱氏庵园,朝夕暇豫,往来寺中。于是初经建炎兵火之后,寺宇焚荡,瓦砾填委,蒿艾萧条,春禽昼呼,鼪鼯夜啼,已为榛莽之墟。僧徒休足之地,皆编茅以蔽风雨。三年癸丑,剔朽锄荒,惟法堂首事经营,以为焚诵二时粥饭之地。自后上下同心协力,营干大佛殿,塑造像设,洎法轮宝藏、三门库司、庖湢、忏殿、鸿钟,下至厕溷,咸克有成。迨方丈、寝堂、廊庑、混室,众莫能举,遂于二十有二年,僧徒檀越再请圆明讲师觉逵住持。公亦以寺宇营缮未备,即翻然喜从众役,乃以平生缩衣节口、铢积寸累之资,有事斧斤。于是积年之废,一旦而举。凡四十馀间,不丰不陋,回环表里,不加藻饰,已焕然矣。非公之力,莫能有成也已。而功成不居,退归先人之垄,杜门却扫,秋霜律身,妙愿居质,经行晏坐,惟以净土一门为之轨导,昼夜耑注,老而不衰。盖公传终南书于芝园大智律师,以故其源有自来矣。然公虽閒居,常以维持佛法不忘自任,每慨法堂者乃讲说布荫之场,非所以会食之地,于是毅然有建僧堂志。小师行弥知师志确于此,亦悉力辅备成,由是毕集瑰材,命匠运成风之斤,落成于己卯二十有九年。厥功大备,栋宇宏壮,榱桷雄伟,有以见其用也。于是众举欣然,以为起坐有序,不失先后,巾钵有列,轨仪可观,其在此也。于戏!佛真法身不堕诸数,既曰住世,亦有时而坏。今之再成,圆明之力居多。尝试论之,吾佛大圣人下生迦维,灭没千有馀年。至汉明帝感梦,教始东渐。洎于晋、宋,贝多之书络绎不绝,于时世主嗟三代之法不可复行于今日,此教之来,必有补于教化,可使与天下之民更始,于是大建祠宇,显严像设,度僧尼,置常产,以尊崇之。以故天下之人无贤不肖皆翕然知所向方,如水之赴壑,莫之能禦矣。如晋之王茂宏、谢安石、王逸少,洎唐裴休、梁肃,皇朝王文真、杨亿、沈文通、张商英、陈瓘之流,皆古今选也,靡不心醉其道,深入奥域,若不自知身在庙堂之上。以故千百年间,真乘法印与姬孔之教方驾于中国,直道而行,岂韩、墨、申、商怪僻险狠者可同年而道哉?圆明尝三枉见顾,以寺成命书。窃自愧法门樗栎,问学浅陋,而素于属文,才非所长,而又载记焚灭,经始之迹无考,抑又为难。既不得让,遂摭佛教之来十一于千百中,著之于篇。庚辰三十年七月晦日,溪痴老叟希颜撰。
性地颂 其二 宋 · 张伯端
七言绝句 押麻韵
如来妙体遍河沙,万象森罗无障遮。
会得圆通真法眼,始知三界是吾家。
衡岳寺僧刺血法华经赞 南宋 · 范成大
佛手真法身,晃耀紫金色。
散满十方界,聚为七帙书。
七帙遍河沙,震诵说妙法。
非聚亦非散,是则法眼观。
戒坛修造 南宋 · 释宝昙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八九、《橘洲文集》卷九
佛法所用之律,岂特持身有馀;天人下筑之坛,几于拜将不异。自南山之授手,侈西竺之成规。晚出芝园,道行吾国。踵祇树芗林之胜践,为义龙律虎之先驱。画栋摧残,暮雨动鬼神之泣;黄金错落,春风鼓檀施之心。一朝鼎来,千古福地。是为第一义谛根本,此理不虚;莫作最后断佛种人,大恩可报。
答林德久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一、《宋元学案》卷四九、《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五四
所示疑义,各附鄙说于其后。近觉向来所论于本原上甚欠工夫,间为福州学官作一说发此意,欲写奉寄,以斯远亟欲附家报,未能办,俟后便也。《中庸章句》已刻成,尚欲脩一两处。以《或问》未罢,亦未欲出,次第更一两月可了。大抵日困应接,不得专一工夫。今又目盲,尤费力尔。不知天意如何,且留得一只眼了些文字,以遗后来,亦是一事。今左目已不可治,而又颇侵右目矣。
伊川曰:「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而已,曷尝有孝悌来?事亲从兄,虽人之良能,论性之体,则仁、义、礼、智」。所谓孝悌乃仁之发见者,未知是否伊川所以谓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
伊川先生固曰仁,性也;孝悌,用也,此可见矣。
夫子温良恭俭逊,伊川以为盛德光辉接见于人者也。学圣人者,其德性当如何涵养?恐是持敬为先否?
持敬固是本原,然亦须随事省察,去其不如此者。
「因不失其亲」,二程先生谓信恭因不失亲,近于义礼,横渠先生谓不失亲于可贱之人,当从何说?
横渠得之,但全章文意却微有病。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一章,伊川以为且为学者立下一法,所以勉进后人;横渠以为行著习察,则皆圣人进德次序,二说不同,未知孰是。今读《集注》「是其日用之间,必有独觉其进而人不及知者,因其近似以自名」,所谓近似之说,未能尽晓。
此三说未须理会,只且就自己分上点检。
「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中庸》皆以为诚之事,初无节次。以耳顺为不思而得,不踰矩为不勉而中,所谓不思不勉,有十年工夫,未知如何?
同上。
欲是圣人作用处否?妄意圣人所谓从心所欲,盖自志学至此则纯是义理,心之所欲,即道体流行,自不踰乎天则。庄老猖狂妄行,蹈乎大方,立脚处义理皆差。彼所谓大方,岂真法度也。未知是否?
「欲」字分明,圣人作用处却难晓。如此解经,转见迷昧矣。猖狂妄行,便是不依本分了。
上蔡曰:「圣人未尝无思,故有所欲;未尝放,故不踰矩」。圣人之心澹如止水,体用未尝相离,窃意无思、收与放恐是学者分上事。
上蔡语无病。
「四十而不惑」,伊川曰:「明善之彻」,又曰:「言不惑则自诚」。敢问不惑已至诚之地位否?若横渠言不惑,则于功用上见,二说如何?
二先生之言未尝有异,更宜玩索。
「由,诲汝,知之乎」,窃意子路勇于进,其于学问恐欠深潜密察之功,故夫子诲之者如此。上蔡谓死生之说,鬼神之情状,为学者当知;千岁之远,六合之外,为学者所不必知。死生鬼神之所以然,非穷神知化者不足以与此。夫子尝告之以未知生,未能事人,正子路从事于功用之间,岂强其所未易知者?恐非诲其务实之意。
不必如此说。上蔡之说,且以文意论之,已自不是也。
「巧言令色鲜矣仁」,诸儒皆以为其心未必不仁,志在于善而失其所习与。若实之以君子之德,虽巧令未为过。窃意巧令者务悦于人,失其本心甚矣。若如诸说,恐离心迹于二而容悦于外者曰:「吾心不如是也」,可乎?
诸说盖为「鲜」字所惑,又为「词欲巧」、「令仪令色」所牵,皆以词害意之失。故伊川先生直截说破云「谓非仁也。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此足以破千载之谬矣。
伊川曰:「心具天德,心有不尽处,便是天德处未能尽,何缘知性知天」?观诸先生议论,皆谓尽心而后知性知天,而先生《尽心》第一章以谓知性而后能尽心,与诸先生议论不同。尽心知性,此是学者第一□。如孟子教人,皆从心上用功,如操舍存亡、求放心之类。不知先自知性始,当从何处实下工夫?敢告指教。
以文势观之,「尽其心者,知其性也」,言人之所以能尽其心者,以其知其性故也。盖尽心与存心不同,存心即操存求放之事,是学者初用力处;尽心则穷理之至,廓然贯通之谓,所谓知性即穷理之事也。须是穷理方能知性,性之尽则能尽其心矣。
「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若「直」字绝句,则「直」仍论气之体。若「刚」字绝句,则直是养气矣。二者未知孰是?如杨遵道录伊川语与龟山语录嫌将一物养一物之说,则「直」为绝句。至常思之人心平气定,不为私欲所诱,气之本体觉广大不可屈。一为私意所挠,则便有歉。所谓直养而无害者,是全义理、去私欲否?
以直养而无害,即上文「自反而缩」之意。人能集义,则无不直而气浩然矣。
「配义与道」,伊川谓「以义理养成此气,合义与道」。又云「既生得此气,语其体则与道合,语其用则莫不是理义」。配义与道,自养气者而言,或自养而既成者也。龟山谓「气无声之可名,故难言之也。而以道义配之,所以著名也」。一似气、道、义各为一物,姑借此以明彼尔。尹和靖谓「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其体则名曰道,其用则名曰义。学者能识之,然后能养之」。则三者皆一事而气为之主。两说未知如何?《集注》谓合而有助之词,亦未能尽晓,并告开发。
《集注》说得分明,更宜深考,当见不敢曲从杨、尹之意。
「必有事焉而勿正」,二程多主于敬,一说须当集义,是承上文「是集义所生者」而言。所谓必有事,则积集众善工夫否?
《孟子》上下文无「敬」字,只有「义」字,程子是移将去「敬」字上说,非《孟子》本意也。《集注》亦可细玩。
有子以孝悌为仁之本,孟子分事亲从兄为仁义之实。义主敬,或主于事之宜也。
以宜为主而敬在其中。
「故者以利为本」,「故者」谓其本如是也,或是已然之故也。谓其本如是,则自其禀受之初者观之;若已然之故,则必待端绪著见而后可也。伊川谓必求其故者,只是欲顺而不害之谓。所谓顺利者,得非《中庸》率性之道而人为不得参于其间耶?又曰「凡性之初,未尝不以顺利为主」,则是性本顺利,不待矫揉成就也。此只就性之本而言也。至观「顺杞柳之性」与夫「水无有不下」两章,则性本善,凡所谓不善,皆拂其本也。伊川二说,恐参合看而后全也。如龟山以「故」为气质之性,窃类庄子「去智与故」之言。苏黄门亦有此说,不知如何?
故者已然之迹也,如性之有仁、义、礼、智,不可得而见,而恻隐、羞恶、恭敬、是非则有已然之迹矣。然四者之发,非有所矫揉而后成也,非以利为本耶(杨苏之说皆非是,苏之失尤甚。此类须痛与辨析,方见工夫。)?
孟子论三圣,独伊尹不言闻其风者,亦不言其流弊如夷惠者,何也?岂以其乐尧舜之道于畎亩之中,必待汤往聘之,乃幡然而起,行止近于圣之时也?
此恐亦偶然耳。如所论者,恐或亦有之也。
「智圣」一章,自「集大成也者」以下,旧见乡人陈先生说孟子教学者集大成门户,故分智圣始终之事以示人,谓其知有偏全,则行亦有偏全,必自致知而入也。窃观此章前言圣人之时,后方兼明智圣始终之义。独言孔子者,恐为智圣功用而言也。三子者或不足于知,或知有所偏也。如横渠谓圣者不勉而中,不思而至,似不特智之事也。岂所谓智,亦生而知之者否?
孟子此言固专为孔子而发,然亦可见三子欠阙处及学者功夫次第,不必说教学者以集大成门户及圣人之功用而言也。集大成乃圣贤地位极至处,岂有门户之可言?然其所谓知有偏全则行亦有偏全,必自致知处而入,则得之矣。
孟子曰: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程氏谓善亦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若指上文气禀而言,则如子越椒之生,世偶有之,不应禀气赋形有善恶存焉。若指下文水就下而言,则若有可使为不善之意。然浊水沙石非水本然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此语未晓所指。
此章「性」字说得最杂,有是说本性者,有是说气禀者。其言水之下与水之清,亦是两意,须细分别耳。
「生之谓性」一章,《集注》以知觉运动者言也,仁、义、礼、智,性也。尝观释氏之说止以知觉运动者为性,今其徒之说亦有以是灵灵昭昭者为非者。前此常被其惑,今析性与气而言,性之大本虽已分晓,更有疑处。人赋气成形之后,便有知觉,所有知觉者,自何而发端?又死之后,所谓知觉运动者随当与形气俱亡,性之理则与天地古今周流而无间。横渠所谓非有我之得私者,而有形聚成物,形溃反原之说,如何?释氏以谓觉性常存,不受沉坠,如其说诚有一物在造化之外。老氏亦谓死而不亡。至于圣人之于丧祭,求诸幽漠如此其至者,果有物无物耶?
知觉正是气之虚灵处,与形器查滓正作对也。魂游魄降,则亦随以亡矣。横渠反原之说,程子盖尝非之。今《东见录》中「不可以既反之气复为方伸之气」,此类有数条,皆为此论发也。丧祭之礼,是因其遗体之在此而致其爱敬以存之,意思又别。
「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孟子谓人之才无有不善,伊川谓性出于天,才出于气,气清则才清,气浊则才浊,才则有善不善,性则无不善,其说似与孟子相反。或四端著见处是才,或所以能充拓者为才也?
性既本善,则才只可为善。为气有不善,故才有不善耳。然孟子不论气之病,《集注》言之详矣,请更详之。
「君子不谓性命」一章,上言不谓性也,下言有性焉,上下言性不同。恐上是气质之性,下是天地之性否?横渠所谓「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正本此意否?
以口之于味之属为性,非专指气质,盖以理之属于血气者而言。如《书》之言人心也。《中庸章句》序中已详之,可考。
「大而化之之谓圣」,横渠谓大而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矣。此则与《易》之拟议以成其变化同。或说大犹有迹,化无迹,谓充实光辉者,使泯然无形迹之可见。窃疑与释氏销碍入空之说相似,不知如何?
孟子说「化」字与《易》之变化不同,后说得之,然非销碍入空之谓,更分别之,自可见矣。
横渠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横渠所谓性者,恐兼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而言否?所谓心者,之人心、道心言否?
非气无形,无形则性善无所赋。故凡言性者,皆因气质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赋之理尔。人心道心,亦非有两物也。
「忠信所以进德。终日乾乾,君子当终日对越在天也。盖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率性则谓之道,修道则谓之教。孟子去其中又发挥出浩然之气,可谓尽矣。故说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大事,而只曰『诚之不可掩如此夫』,彻上彻下,不过如此。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著如此说,器亦道,道亦器,但得道在,不系今与后,己与人」。至窃谓此段论至理彻上彻下,本自完具,初无天人微显之间。诚敬者,所以体当是理者也,一不诚敬,则几于无物矣。其能贯通而无间?此终始专在诚敬上著力。是否?
此是因解「乾」字,「乾」字即是「天」字,遂推言许多名字只是一理,而各有分别;虽各有分别,又却只是一个实理。诚者,实理之谓也,非论人当以诚敬体当是理也。
「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则不是,唯敬而无失最尽」。至窃谓此段论中之体直上直下,无所偏倚。发而中节虽谓之和,而中之体固存。所论出则不是者,出谓发而不中节者否?敬而无失,持养于未发之前否?
出则不是,盖谓发即便不可谓之中也。且如喜而中节,虽是中节,便是倚于喜矣。但在喜之中无过不及,故谓之和耳。
题所刊金刚经后 南宋 · 袁说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七、《东塘集》卷一九
某窃惟诸佛菩萨以慈悲方便教,放大光明,破暗烛幽,除烦恼,故众生有归向心,得福多有。何况闻此经典,书写受持,是为第一最上之法。为母亲某氏目疾缠恼,历岁甚多,乃至药饵所不能及。惟念佛慈广大,觉是众生,永清根尘,消涤病恼。稽首《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功德庄严,是名真法。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如是天眼于恒河中照清净相。某同母亲某氏发此信心,书写刊诵无上甚深经典,特用布施。愿佛以兹胜果起救拔众生之念,于燃灯佛前发大慈心,为母亲某氏去暗释翳,破除目瘴,悉得消灭。如醉得醒,如梦自觉,又如日月光明照见种种色,不惊不怖,还一切相,皆得成就无边智慧功德云。
复陆伯寿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三、《陈亮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五月末间,竟以雨甚,不能遂湖上之集,兼又新得罪于人,意况不佳,虽欲陪款语而归心如飞,破雨东渡,但剧怅仰。伏辱台翰,恭审即日晚秋喜晴,拜命之馀,神人共相,台候动止万福。舍试揭榜,伏承遂释褐于崇化堂前,众望所归,此选增重,凡在友朋之列者,意气为之光鲜。寿皇在位二十七年,与此选者六人:自明夭折,纯叟中废,何以强人意!新天子龙飞,而兄首膺此选,遂使新政有光,甚盛甚盛!方图专驰尺楮上庆,遂成先辱,惶恐不可言。时事日以新,天意未易测度,但看人事对副何如耳。泛泛君子不足以承当好运,犹庸庸小人不足以究竟向阴之时也。「好恶只看屋下郎」,此乃观时运真法门。今之专靠天者自不肯信耳。兄以为如何?英杰满朝,无为丑虏所欺,若其叔侄兄弟犹相衔持,尚可偷旦夕之安;不尔,则虏情未可测也。亮自七月二十五日,一病不知人者两月。自此日里不能吃饭,夜间不能上床,凡二十馀日,方渐渐较可。入九月,吃饭打睡始能自齿于平人,然未至五更便睡不著。望见暮景已自如此,不如早与一死为快脆也。自馀皆非所宜言。托契之厚,不觉狂态又发也。勿使他人见之,幸甚,幸甚!
偈颂一百三十三首 其四十八 南宋 · 释居简
佛真法身,抵死谩生。
自沽村酒,自把磁瓶。
却著衫来作主人(举法界观云:法身流转五道,名曰众生,故令众生现时,法身不现)。
下竺印哀辞(并引)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二、《北涧集》卷一○
盛世苦心如公者,或寡矣。贫而游学,隙光席地,汗牛充栋,反覆沉潜。肯綮砉然,吾方发硎,不则如求亡子,如丧考妣。百花成蜜,味中边甜,岂独忘言,亦复忘意。通宗极九难则疾风败苇,虚堂得不前席;感般若寂寥则奔川渴骥,解空得不奠枕。起废住山,名动九重。以境摄心,观开九品。无生可乐,有死无憾。哀胜幢之将仆,系之以辞。辞曰:
旦讲兮花飞,暝讲兮雨新。换萎一去兮弗言归,优昙阒寥兮芬陁凄。其天台正续如一发引千钧,未即断者几何?措之于泰山盘石兮,其谁振之?岂无他人,未若灵之简繁撮要兮,单拈径提。于戏噫嘻!灵山俨然,丝毫不移,讵知夫塔中两雄与诸分身?佥曰是真精进,是名真法,供养如来者,舍灵其谁?
川行者求僧疏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五、《北涧集》卷八
不耕不桑,所难出耕桑之右;忘寝忘食,所急在寝食之先。誓委质于六和,敢负恩于四重?是真法器,可无位次安排;虽百伽黎,亦有龙天办集。
颂古五十三首 其六 南宋 · 释文礼
押灰韵
舍尽家财与己财,只将真法供如来。
当初一路今何在,触目灵山翠作堆。
观音大士赞 南宋 · 释道冲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五
一切音声相,是人听以耳。
我圜通大士,唯以眼而听。
非特以眼听,六根互为用。
当其互用时,根境不相杂。
譬如帝珠网,交光相融摄。
即此融摄相,各各住自位。
以此三昧力,普施于一切。
俾不离声色,透出声色海。
眼处若闻声,耳处得解脱。
共證十方空,同名观自在。
我作如是赞,定招妄语罪。
既招妄语罪,画者亦是妄。
画者既是妄,此相非真实。
于非真实处,此相常现前。
应作如是观,是真法供养。
按:《痴绝道冲禅师语录》卷上。
净明院 南宋 · 郑清之
七言律诗 押庚韵
斋宿虚閒只净明,俗氛暂洗觉身轻。
半山云脚炊烟湿,一枕松声涧水鸣。
对语老禅真法器,译经新谛出僧檠。
归翻贝叶莲花颂,犹带招提月影清(同上书卷七七)。
答黄子实书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一、《鹤林集》卷三二
某去岁得舍侄江陵书,颇详入峡之耗,猿啼瘴云,雁落别浦,竟不能驰寄一字。然每与兵侍邮筒往来,则未尝不闻知也。制侍以真法从,开大行台,幕中雄辩,呵斥星辰,马上檄书,鞭走雷雨,此内机之任,而以诗从军,又其次也。今读壬辰已后诗藁,冰悬雪跨,混之唐人集中,固无能辨。然欧公每谓「圣俞之诗,气完力浑,辞非一体。至于它文章皆可喜,非如唐诸子专号诗人者」,此则某犹有望于子实也。某三年秘府,仅能收拾放心,留意简册,其间良朋益友相规警,多不喜拈弄笔墨,以故诗人之类绝少。今得君书来,譬如早年好猎,自后戒之甚严,及至中年,忽见人飞鹰走狗,犹有喜跃,惜乎未有见成之诗以答来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