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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殿札子(二)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五、《渭南文集》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六、《四续古文奇赏》卷七
臣伏读御制《苏轼赞》,有曰:「手抉云汉,斡造化机,气高天下,乃克为之」。呜呼!陛下之言,典谟也。轼死且九十年,学士大夫徒知尊诵其文,而未有知其文之妙在于气高天下者。今陛下独表而出之,岂惟轼死且不朽,所以遗学者顾不厚哉!然臣窃谓天下万事,皆当以气为主,轼特用之于文尔。赵普气盖诸国,故能成混一之功;寇准气吞丑虏,故能成却敌之功;范仲淹气压灵夏,故西讨而元昊款伏;狄青气慑岭海,故南征而智高殄灭。至于韩琦、富弼、文彦博之勋劳,唐玠、包拯、孔道辅之风节,大抵以气为主而已。盖气胜事则事举,气胜敌则敌服。勇者之斗,富者之博,非有他也,直以气胜之耳。今天下才者众矣,而臣犹有忧者,正以任重道远之气,未能尽及古人也。方无事时,亦何所赖此,一旦或有非常,陛下择群臣,使之假钺而董二军,拥节而谕万里,虽得贤厚笃实之士,气不素养,临事惶遽,心动色变,则其举措岂不误陛下事耶?伏望万机之馀,留神于此,作而起之,毋使委靡,养而成之,毋使沮折。及乎人才争奋,士气日倍,则缓急惟陛下所使而已。且吴、蜀、闽、楚之俗,其浑厚劲朴,固已不及中原矣。若夫日趋于拘窘怯薄之域,臣实惧国势之寖弱也。不胜私忧,犯分献言,恭惟陛下裁赦。取进止。
太守赵山甫(希仁)示和篇次韵为谢(乙卯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七言律诗 押微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阿娇金屋聚芳菲,当御银环序妾妃。
龙女坠天頩素颊,鲛人出水织纁衣。
袖垂户外瞻双引,燕在宫中第一飞。
不用虫鱼笺尔雅,使君行合左符归(自注:谓鱼符也。聊答公归之句。)。
贺邢倅孝肃启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省斋文稿》卷二二、《启隽类函》卷九九
诏检中颁,屏星夙驾。赞管钥居留之尹,屈蓬瀛寓直之仙。望实所加,旄倪交庆。恭惟某官英规玉立,丽藻琼敷。长铗短檠,事业并风骚之将;朱轮华毂,功名非恩泽之侯。方时左戚而右贤,力革外轻而内重。故资隽望,详试民庸。荡漾秦淮,聊复问津于半刺;岧峣魏阙,即陪奉引于拾遗。某积岁倾风,指期托庇。愿与纷纷之振鹭,共亲亹亹之谈犀。欣颂交深,喻言曷既!
跋韩魏王与包孝肃公帖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三、《省斋文稿》卷一五、《益公题跋》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右魏忠献王与包孝肃公帖。王庆历八年知定州,在镇五载,孝肃皇祐四年方自谏院出为河北都转运使,当是此时也。稻子细事,省费重农,委曲尚尔,则凡兴利除害、实惠及民者,固应不遗馀力。挝鼓立祠,岂偶然哉!淳熙八年。
跋包孝肃公帖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五、《平园续稿》卷一○、《益公题跋》卷五、嘉庆《庐州府志》卷五一、光绪《续修庐州府志》卷九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右包孝肃公自帅乡部坐失保任降知池州与同年手帖一通。惟公刚正之名至今播在人口。《国史》本传云:性峭直,然恶苛刻,务重厚,嫉恶虽至,人情不及即推以忠恕,未尝伪色辞以悦人,不为苟合,不作私书,亲旧干请一切绝之。今观此帖,亦非绝物离人者也。后有戒子孙石刻,末云「天禧四年五月,男珙奉命勒石」。按公以天圣五年登甲科,当天禧时,公犹未仕,而于数年前垂训如此,当考。嘉泰壬戌八月辛卯,平园老叟周某书而归之临川梁世昌光远。
中大夫秘阁修撰赐紫金鱼袋赵君善俊神道碑(庆元五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一、《平园续稿》卷二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君讳善俊,字俊臣,太宗皇帝七世孙。曾祖仲营,崇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追封成王。妣,楚国夫人王氏。祖士訔,登进士第,终左承议郎,赠中奉大夫。妣,令人石氏。父不衰,任闽路兵马钤辖,家于邵武,赠大中大夫。母,硕人满氏。君幼力学强记,为文日数百言。年十六,荐名南宫。绍兴二十一年,以取应补承节郎、监南岳庙。又六年中文科,以忠翊郎换左承务郎、南城县丞。三十二年转承事、宣教郎,签书昭信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明敏练达,遇事风生,太守以名闻,孝宗方留意人物,虞丞相允文亦荐君有边帅才。乾道三年,堂选干办诸司审计司。五年,两易提辖榷货物都茶场。六年夏,求补外便亲,知郴州,陛辞,敷奏详华。上喜曰:「宗室乃有斯人」!留为太府寺丞,发左帑奸弊,人服其能。兼权度支郎官,历奉议、承议、朝奉郎。十二月,擢淮南转运判官,分治西路,兼刑狱、茶盐。帅郭振卒,诏君摄事。明年就除直秘阁、知庐州。岁旱,江浙饥民麇至,君既竭力周恤,仍括境内荒熟官田三万六千馀亩,分三十六圩,请凡土著流移视力均给,而贷以牛种。生者予屋,死者给棺。条具未上,诏大理寺主簿薛季宣同君措画,竟亦不能易也。时土旷人稀,招耕户一率费缗钱数十。君因流民仰食,为裁其值,主客俱利,户口日增,严戒团甲队长毋以徭役扰之,仍乞给复五年,大称上意。八年进直徽猷阁,上手札问:「今岁二麦几何?经旱乾者何以振之」?君奏麦已登场,并疏耕种次第。上就委君廉问官吏贪残、刑狱冤滥,其倚信如此。州城旧为虏人所夷,郭振修筑未竟,君自请续其功,诏金陵都统司共图之。君言:「异时恃焦湖以通馈餫,今堙涸当浚,乡兵旧保孤、姥二山且储粟焉,今屋坏当葺,愿辍州财充其费。脱虏败盟,则吾守城之兵饷道无乏,守险之民至者如归矣」。又陈军政三弊及招万弩手补神劲军之阙,稍旌民兵武勇者以励其馀,禁奸人盗马淮北,事多施行。于是大修学校,新马忠肃、包孝肃公祠,广姚兴庙,春秋奉尝,文武之士归心焉。诏以职事入觐,上嘉奖再三,遂令再任。九年春,召为考功员外郎,年劳边赏,转朝散郎、朝奉大夫。七月,罢主管台州崇道观。才半岁,上思君筹边,复召赴阙,道除知襄阳府。其临遣也,谕以「虏泛使在此,故择重镇付卿」,加直龙图阁,淳熙元年也。至则治民整军如合淝时。亦有盗马北界者,对境执以来,君受而戮之,边人畏服。转朝散大夫。十二月移漕淮东,士民挽留,间道乃得去。以亲老请閒,徙知婺州,未上,求守瓯宁,去家仅二百里。三年,奉双亲开府,闽人以为荣。君因俗而治,痛惩不举子者。凡产育给金谷如格,仍捐俸助之。会淮西再谋帅,四年复知庐州。君言:「和好不可恃,戍兵不可不增,城濠不可不浚。军士屯田费大利微,罢之便」。上以为然。孙叔敖芍陂、西汉七门堰,溉田不赀,君推寻故迹,募民修复。属邑坊场河渡已输正钱,又取羡入公帑,君皆蠲之,淮人迄今有遗爱。六年,恳求归养,诏与便郡,迁朝请、朝议大夫。俄丁外艰。服除,主管武夷山冲佑观。十三年,起知鄂州。上曰:「武昌凋敝,藉卿抚摩,行召卿矣」。未至,南市大火焚万室,客舟皆烬,溺死千计。君驰往视事,辟官舍、出仓粟,以待无所归之人。弛竹木税,开古沟,创火巷以绝后患。僚吏争言用度将不足,君曰:「吾且瘠己肥人」。凡燕游馈遗、册例所供,下至车骑鼓吹一切省去。未几,公私交裕,亟代民输税役麦子一年。郊恩封祥符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转中奉大夫。十四年再守瓯宁,奸滑乘谷贵导饥民群趋富家发其廪,监司议调兵掩捕。君曰:「是趣乱也」。揭榜许自新,而谕有力者平其价,人以安堵。邑尉获盗希赏,笞掠抵重坐,君平反十三人。俗喜斗杀,君按甲令禁私造军器,置义冢以葬旅柩,皆画旨行之。十六年,豫章阙帅,上亲用君,会枢臣出镇,改闽漕,引乡嫌移江西转运副使。寿康皇帝覃恩,转中大夫。初议减月桩,君言:「及州不及县,则县仍迫取于民,犹不减也。如本道隆兴岁取十四万缗,抚州半之。州不能足,率均外邑,而邑之多寡自不均。宜通一路裁额若干下之漕臣,酌郡县偏重者均减之,实惠乃可及民」。又奏:「和买已百科,从而折变,益以糜费,其数反重于正绢。江州德化县倚阁逃户税,而总领所犹督折帛,请并议蠲减。诸州黠卒遇赦还为民害,宜听其留,不则改刺铺兵」。凡所献明,见谓合宜。阅半年,除帅湖南,首乞择郴、桂守臣而赏其有治理效者,严拣中禁军教阅而劾事艺不应格者。其后皆如君言。凡代纳潭州属县经总制钱及放折米、折粳、脚头等万计,又代输善化县两乡营田米二分,湘阴荒田正米五百斛,停醴陵渌水渡钱,补以州用。攸县旧科黄河铁缆岁万六千缗,其二留州,君既不取,其一送使,复为丐免。其加惠斯民多类此。会臣僚请诸道节州费宽属县,君曰:「是吾心也」。又减七万缗。巫唐法新假神言易卜者诅其妇翁刘子光,子光忿甚,募人支解易沈之江。狱成,以尸不经验奏裁。君曰:「是可贷乎」?卒请杀之。因毁淫祠,勒他巫改业。治行转闻,绍熙二年,迁秘阁修撰,招军赏赐服金紫。召还,在道差知镇江府,易泉州。将赴,丁母忧,追慕切至,筑蓼庵以居。甫免丧而卒,庆元元年六月二十四日也,享年六十有四。妻令人黄氏,佐君侍亲以孝称。子男三人:汝将,迪功郎、抚州司户参军;汝石,受命而夭;汝正,从事郎、监泉州在城盐税。女二人:长适从政郎、兴化军兴化县令谢好古,次早死。孙女一人。明年十月庚申,葬邵武军邵武县大坂之原。君风仪秀整,襟度坦夷,与人交缓急尽力。年壮气盛时以功名自期,尤喜论事,如谓相位不可久虚,日中黑子,郡国地震,当饬边备。孝宗每嘉之,屡欲用君。因奏:「进士、任子自分两涂,仕州县者不相下,盖繇阶带左右,流弊至此,顷杨时尝论之。今华贯清涂非进士自不可至,岂在二途?宜如元丰官制」。有旨从之。自后每为议者所指,无里言矣。所著诗文二十卷,藏于家。余识君三纪,中尝同朝,晚代君守长沙,嘉其整暇,又能集名士裒《图志》五十二卷,贯穿古今,自为之序,益知其才之高。汝将等以司马衍状求铭,乃为铭曰:
昔在裕陵,作成宗英。养而教之,以义济仁。粤踰百年,应若麟趾。儒猷吏方,与寒畯齿。君才有馀,皇眷实纾。三驰牡辔,四提帅符。声名孔昭,光我帝系。猗欤盛哉,本支百世。
合肥志序 南宋 · 郑兴裔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二、忠肃集
庐郡,故《禹贡》扬州之域,天文斗分野,古为庐子国,春秋舒国之地。昔成汤放桀,周芮伯命巢。《左传》曰「自庐以往」,又曰「徐人取舒」,皆此地也。战国时属楚,秦属九江郡,汉分淮南置庐江郡,东汉改曰合肥郡。以南临江湖,北达维扬,淮水汤汤,流与肥合,故名。魏、晋之时,设重兵镇守于此,为必争之地。梁曰南豫州,亦曰合州。至隋,始改曰庐州。龙眠蟠其前,紫荆跨其北。腹巢湖而控涡颍,枕潜皖而膺濡须。固淮右襟喉,江北唇齿也。我朝受命以来,重熙累洽,涵煦生息,亦云久矣,而志载缺如,奚以昭传信,示来兹乎?余承乏守郡,郡之中所为,山川之广袤,守得而考之;户口之登耗,守得而询之;田畴之芜治,守得而省之;财赋之嬴缩,守得而覈之;吏治之臧否,守得而察之;风气之贞淫,守得而辨之。守之奉命而来此也,所以上报天子,下顺民情者,綦重矣。夫事不师古,宜今而欲有为,譬之闭门造车,未见其合,《志》曷可废乎?于是檄唐簿锜领其事。广蒐博采,汇为四卷,就正于余。余惟志之作,非徒以侈纪载也,盖有激劝之意焉。子舆氏曰:「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今试为之披其舆图,考其轶事。西瞻金斗,东顾浮槎。当年梅尉高隐之风,梁女修道之迹,父老犹能道之否?望明远之台,与波上下,如隐隐闻读书声也。若夫移檄歛黄巢之兵,谢郡留贮库之钱,使君流风,于今如昨。国朝吕文靖、陈文惠之遗爱,啧啧在人耳目,其政事可得而稽,勋名可得而师乎?生平思包孝肃之为人所称,烈如夏日,而凛若秋霜者,过双阙则又未尝不心仪焉。彼其高风劲节,妇人女子皆化之。如崔氏者,非闺中之铮铮乎?至于肥水奏东山之捷,飞骑走张辽之袭,垂之志乘,皆足以增辉于史册,留慕于后人,可以风一国,可以型四海。贤者深其效法之心,不肖者生其愧悔之念,皆是道也。宁得以为记乘之空言而忽之乎?
庐州诗 宋 · 张祁
押词韵第三部
平湖阻城南,长淮带城西。
壮哉金斗势,吴人筑合肥。
曹瞒狼顾地,苻秦又颠挤。
六飞驻吴会,重兵镇边陲。
绍兴丁巳岁,书生绾戎机。
郦琼劫众叛,度河从伪齐。
苍黄驱迫际,白刃加扶持。
在职诸君子,临难节不亏。
尚书徇国事,既以身死之。
骂贼语悲壮,摏喉声喔咿。
呜呼赵使君,忠血溅路歧。
在职(自注:赵康国知庐州。)乔张实大将,横尸枕阶基。
至今遗部曲,言之皆涕洟(自注:统制官乔仲福、张璟以不从乱,被害于州治。)。
法当为请谥,史策垂清规。
法当为立庙,血食安淮圻。
奈何后之人,邈然弗吾思。
居官潭潭府,神不芘茅茨。
冤气与精魄,皇皇何所依。
所以州州内,鬼物多怪奇。
月明廷庑下,彷佛若有窥。
謦欬闻动息,衣冠俪容仪。
士民日凋瘵,岳牧婴祸罹。
一纪八除帅,五丧三哭妻(自注:张节度宗颜夫妇俱丧。陈阁学规、李舍人谊、韩大夫沃、鲍左司琚皆死。杜观察琳、吴徽猷坰皆丧妻。)。
张侯及内子,遍体生疮痍。
爬搔疼彻骨,脱衣痛粘皮。
狂氓据听事,夫人凭指挥。
玉勒要乌马,云鬟追小姬。
同殂顷刻许,异事今古稀(自注:张宗颜妻既死,一日,有村民狂走登听事,据坐,作妻附语,怨詈家事,又言欲取乌马与小婢。俄皆死。)。
磊落陈阁学,文章李紫微。
筑城志不遂,起废止于斯。
杜侯在官日,夜寝鬼来笞拔剑起驱逐,反顾出户帏。
曰杜二汝福,即有鼓盆悲(自注:杜琳夜为乔、张笞击,拔剑击之,乃顾曰:杜二,汝有福。)。
德章罢郡去,厌厌若行尸。
还家席未暖,凶问忽四驰(自注:鲍字德章。)。
安道移嘉禾,病骨何尪羸。
于时秋暑炽,絮帽裹颔颐。
馀龄亦何有,干在神已睽(自注:王安道帅庐,病亟,请于朝,移嘉禾死。)。
师说达吏治,通材长拊绥。
东来期月政,简静民甚宜。
传闻盖棺日,邑里皆号啼(自注:韩沃字师说。)。
近者吴徽阁,鱼轩发灵輀。
营卒仆公宇,厩驷裹敝帷。
行路闻若骇,举家惊欲痴(自注:吴坰之妻丧车临启,有茶酒卒与一马同毙。)。
昔有邺中守,迥讳姓尉迟。
后周死国难,英忠未立祠。
及唐开元日,刺史多艰危。
居官屡谪死,未至先歔欷。
仁矣张嘉祐,下车知端倪。
庙貌严祀典,满考迁京畿。
兄弟列三戟,金吾有光辉。
吴竞继为政,神则加冕衣。
自此守无患,史书信可推。
伯有执郑政,汰侈荒于嬉。
出奔复为乱,羊肆死猖披。
强魂作淫厉,杀人如取携。
其后立良止,祭祀在宗枝。
罪戮彼自取,祸福尚能移。
族大所冯厚,子产岂吾欺。
寒温五种疟,踸踔一足夔。
或能为病祟,祈祷烹伏雌。
况我义烈士,品秩非贱卑。
凛凛有生气,为神复何疑。
勺水不酹地,敢望壶与蹄。
片瓦不覆顶,敢望题与榱。
邦君寄民社,此责将任谁。
既往不足咎,来者犹可追。
傥依包孝肃,或依皇地祇。
经营数楗屋,丰俭随公私(自注:城中有后土废祠,孝肃公故第,皆爽垲,可附为宇。)。
丹青罗像设,香火奉岁时。
尚书名位重,正寝或可施。
吕姬徇夫葬,义妇严中闺(自注:有得吕尚书括发之帛归吴中者,夫人吴氏持之自尽以殉葬。)。
清贤列两庑,后先分等衰。
当时同难士,物色不可遗。
张陈李鲍韩,势必相追随。
德章病而去,去取更临时。
尊罍陈俨雅,剑佩光陆离。
匠事落成日,醮祭蠲州治。
青词奏上帝,册祝告神知。
若曰物异趣,人鬼安同栖。
兹焉卜新宅,再拜迎将归。
悲笳响萧瑟,风驭行差池。
穹旻亦异色,道路皆惨悽。
巍峨文武庙,千载无倾攲。
使君享安稳,高堂乐融怡。
岂弟布惠政,吉祥介繁禧。
遂纡紫泥诏,入侍白玉墀。
斯民获后福,年谷得禳祈。
坎坎夜伐鼓,欣欣朝荐牺。
人神所依赖,时平物不疵。
中兴天子圣,群公方倚毗。
明德格幽显,和风被华夷。
典章粲文治,昭然日月垂。
臣工靡不报,秩祀当缉熙。
四聪无壅塞,百揆钦畴咨。
咨尔淮西吏,不请奚俟为。
露章画中旨,施行敢稽迟。
太常定庙额,金榜华标题。
特书旌死节,大字刻丰碑。
碑阴有坚石,镌我庐州诗(宋洪迈《夷坚丙志》卷四)。
跋所刻包孝肃诗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七、《白鹿书院志》卷二
此包孝肃公布衣时语,蔡廷彦得之吴唐卿,以语晦翁。翁敬书之,俾刻于白鹿洞。
上胡帅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八、《于湖居士文集》卷三七
属者公在新安,尝因还使寓一纸书。异时公易镇淝水,某家在历阳,于公为部中民,乃未能奏记典签,先辱下教,以感以愧。即日不审卧护边琐,天相忠劳,台候动止万福。孝肃公一代伟人,名盖夷虏,其忠言嘉谟,既已行之当时,补衮职而起民病,遗稿所传,又当使凡为士大夫者家有而日见之。乃今先生所以发挥之意有在于是,于名教甚惠,某亦与拜赐,幸矣。编修所载王定国《甲申杂记》一事,寔某录以遗潘思济,恐欲知也。先生政声流闻,行矣召归,更乞视时节宣,垂副倾祷。
北行日录(上时待次温州教授,随侍兖公守括苍,受仲舅汪尚书大猷之辟。)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二、《攻愧集》卷一一一
乾道五年己丑十月九日辛卯邸报,仲舅侍郎充贺正使,曾总管觌副之。
十日壬辰,蔡兴以仲舅书来,辟充书状官,二亲许一行。是日游南园,微雨。
十一日癸巳,雨,俶装。
十二日甲午,阴。
十三日乙未,雨。
十四日丙申,雨。李器之以凤栖梧饯行。
十五日丁酉,雨。周仁甫约同登途。
十六日戊戌,晚晴。仁甫酌别于少微阁,醉中唱和。
十七日己亥,晴。
十八日庚子,晴。饭后别二亲,径出城。张子质一见于驿亭。仲兄、器之、元声、弟淳相送至寿宁寺。仁甫继至。饮罢,东行,宿岩泉夏家店,去城十五里。
十九日辛丑,晴。行二十里,饭午顿驿。行二十五里,宿荆山上方。
二十日壬寅,晴。早登小楼眺望。行十里,饭蒋家店。过缙云县,少候仁甫,即行。道经放生潭,山水秀发,策杖纵观。闻有赵侯庙,乡人敬之。石有如杖如履如瓮如舟者,皆以侯名。双头岩、白岩、乌岩皆奇伟。白岩峭立临溪,松竹秀润。乌岩下有石室,端植如门。渡溪,入仙都玉虚宫路。回顾南岸,石笋森列,有亭翼然。仆夫曰:「此初旸谷也」。中有石鼓,扣之有声。以既济,不复往。路转山回,已见独峰。大松夹立,清溪映带。眇视林间,有巨石屹据如雪。且行且观,遇道童,问石之名,云有洞名「忘归」。既惩初旸之失,遂回登焉。洞中可容数十人,四旁嵌空,如出镌斲。旁有小洞,又一石横陈如台。松风清微,俯和湍濑,是真使人忘归也。下行里许,益近独峰。峰之上相传有鼎湖,尝有巨莲叶因风而下。石壁隐隐有车辙,世言黄帝由此飞升。塘曰「黄履」,言遗履之地。地曰「静乐」,言钧天至此而不闻。峰后大山如屏,奇石崷崒,始望之,高列峰外,自谓倘登其上,必可俯瞰鼎湖。下有锐石,仅如一笋,及即之,后山靡迤而退听,石笋亦不可跂及。而此峰独上摩穹汉,巍然削立,无阶而升。人有扪萝登后山之巅者,犹觉未及强半,是知此峰真众山之宗,非凡目所可窥测也。后山有石空洞,跻攀而上,一窦通明。昔刘先生于窦之外横木为床以居,至今遗箦犹在,号隐真洞。高不可登,怅望久之。循峰而北,又有仙水洞,一名镜岩。悬崖数十尺,级石以上。石罅有水,仅如屋漏,终古不竭,下凿小泓贮之。名公遗墨镵满四壁,迂叟、介夫、赵清献公皆在焉。携酒对酌,清坐移时,亦记岁月而还。再至峰下,大书姓字。小憩宫前两亭,顾瞻伟观,兀不得去。洞心骇目,生所未见。入据上方,相与痛饮赋诗,醉墨淋漓,挥扫满壁。秉烛朗诵,旁若无人。诗榜栉比,盖自香山居士而下,不知其几。阅十之三四,不能尽读也。宫前有门,书「祈仙总真洞天」。是日行四十五里。
二十一日癸卯,晴。早复笔诗于版,各置醉墨高处。谒黄帝祠宇,李阳冰篆额,今留县庠。闻有上宫名「妙庭」,相去三里而近。他无胜槩。有洞名金龙,一窦通独峰下,仅容小儿出入,而其中甚宽。宣和间尝以金龙镇之,为睦寇盗去。脚力既倦,不得穷历。出门相羊峰下,绝溪而西。数里间,山川犹竞秀未已。有徐氏小亭,横跨练溪,小憩而行三十里,饭黄碧。村醪醇酽,不殊家酿。二十八里,宿和尚店。去李溪犹二里。会倅厅一兵杨靖自绍兴回,因发家书第一封,录所题仙都二诗寄仲兄。
二十二日甲辰,夜微霰,早阴晴。行二十七里,饭诸应。行三十馀里,至龙窟。行五里,宿尚书塘。
二十三日乙巳,晴。行二十里,饭杨溪。仁甫由新塘路往四明,分袂于此。田间行久之,犹能相望。将入山,举手一揖而别。四十里,宿横塘暮岭间张家店。途中惟售溪坊酒颇佳,然比之黄碧味不及而价又三倍。深夜,微雨即霁。
二十四日丙午,晴。行十馀里,入东阳县。先见同年姚尉(瀛,)次见王宰(楫。)为诸卒批旁,小憩一店,尉已先至,再三留一饭,力辞之。行十里,饭爱头孙家渡。溪行五十里,宿余店,盖过苏溪八里矣。夜微雨。
二十五日丁未,微雨,作而复止。行二十二里,饭罗岭下篆坑何店。行三十五里,宿义井夏店。过牌头十里。
二十六日戊申,晴,风。过平历,遇客将李浚等回,发家书第二封。行三十里,饭高拥杨家。行三十五里,宿灰灶头于店。
二十七日己酉,晴。行三十里,饭溪口傅店。行三十里,宿渔浦镇上朱店。东阳士人周忠厚同邸,清话久之。夜分,小雨作。
二十八日庚戌,微雨,辰巳间晴。早作饭了,同周君行数里。三憩,方到渡头。装载既毕,潮落舟胶。监渡厉君以小舟般剥,已又加一舟,荡兀波间久之。大舟既前,复挈行李装载,劳扰良甚,又舣棹食顷,挽繂徐行。近庙山,始用橹。潮上方急,篙橹努力欲进,为山石所激,进寸退尺,舟人失色。少纵复上,久方得过。又挽行十馀里。雨霁风静,一波不兴。至六和塔下登岸,已薄暮矣。驱驰至嘉会门,闭关已久。宿俞家店。是日又有松阳一士人,姓叶,同渡。
二十九日辛亥,晴。早起入城,馆于仲舅家。饭罢,侍叔舅同去伪谒副使曾总管。因登三茅山,上步司教场,观仲舅习射。夜发家书第三封。
三十日壬子,晴。同去伪见刘察院,待范郎中(成大)久之,竟不见客。次遇蔡架阁(霖,)去岁书状官也。又遇留丞(正臣。)饭季舅家。发承局缪钦归,以第三书行。
十一月一日癸丑,晴。讲礼。何季膺、叶先生(宪平、)闾丘监丞、尤监簿(袤)访及。仲舅赴副使会。
二日甲寅,晴。同去伪习仪都亭驿,部中见梁监门(叔玠、)范丈、吕郎中(正己,)赴景孟舅晚饭。
三日乙卯,晴。习仪驿中已,不及习于参政府,梁郎中访及。
四日丙辰,天明,微雨即霁。使副以下习仪驿中,阅礼物,授衣衫。翟楫及承局翁叶行。两发家书。仲舅招副使饭。
五日丁巳,晴。习仪政府,候黄御药甚久。周邵州(伯骏、王智叟、)沈尉(德润、)叶主管(翥)访及。
六日戊午,晴。驿中大习仪,使副以下备衣冠。贾国信(竑、)六知閤(张说、张抡、宋钧、宋直温、康谞、王抃。)偕来,归写奏藁。
七日己未,雨。侍叔舅偕去伪赴何季膺、陈叔强早饭于丰乐楼。
八日庚申,阴。发行李上船。
九日辛酉,雨。下递担笼。
十日壬戌,晴。饭了登舟。高伯定、刘君任送出门。张伯纯、刘邦逵送过赤岸。景孟舅、姜子用、沈泽远、王智叟约送长河。
十一日癸亥,晴。饭时过长河九十里,遣第六书,发周德归。午过崇德。苏彭年来迓,水缩舟胶,牵挽寸进。更初,遇士颖弟于官窑。
十二日甲子,晴。饭时过永乐,行二十七里,至秀州。仲舅入城回谒,闸头登舟风作。李同年(唐卿)相见。
十三日乙丑,晴。四更行六十里,过平望。姚漕相访,仲舅破睡见之。行四十五里,过吴江。又行四十五里,至平江,仲舅入城回谒,船由城外至阊门。叔舅别去。一夕行九十里。
十四日丙寅,晴。早到无锡。携刺谒孙饶州父子。中途闻其入城,遂谒喻郎中(樗,)以谢去春先辱。魏子师子智访及。行九十里,深夜去毗陵数里泊。
十五日丁卯,晴。生朝作汤饼,遣人访李表兄长卿,已同王直甫候于门。苏彭年亦来,皆延入船相见。王江阴正己惠茶并公酝。苏、李别于荆溪馆,直甫同行十里,待书而别。徐协恭过船棋战。三十六里过奔牛,又十八里过吕城。月明水深,挽舟甚驶。夜行五十四里,过丹阳县,约五更矣。
十六日戊辰,晴。行二十七里,小泊新丰。又二十七里,过丹徒镇。行三十六里,午后到镇江。以水涩,良久方抵丹阳馆。沈抑强(中立)既迓于门,又携具馆下,协恭同集,使人通问于王侍御。
十七日己巳,晴。上馆盥栉。仲舅欲同谒王侍御,而侍御已在门侍。季舅同沈抑强、去伪别侍御。闻泊舟金山,因约同游。穷览胜处,主僧(宝印)首座(心鉴)皆嘉州人。侍御方赴夔州,不谓得见于此,以小诗道别,又辱和篇。入船别其家,遂归。仲舅招副使早饭,抑强复携具来,严墨卿同集,二鼓方散。
十八日庚午,晴。四更起,天微明,即从使副到江干。先登舟以待,沈、严二君相送,晴和无风。俄顷至瓜洲登岸,未几风作,胡抚干(仲文、)俞尉(茂先、)陆泰兴(况)相迓。俟行李上,坐船即行,薄暮至扬州。城中水涩,更馀方出城。发第七书,递达亲庭。
十九日辛未,晴。三鼓,报送伴钟尚书(世明)等回。仲舅起相见。前处州汤路分(逢时)为钟引接,送狼头帽、五指子各一副,拂手香四贴。为发亲庭第八书。又以小舟来过,仲舅方与胡漕(昉)对语,因与汤略见于舟外。少选,钟尚书、徐知閤(本中)船到,仲舅见之。约四更方得行。辰时到召伯埭,去扬州才四十五里,以夜来留滞故尔。张帆而行,三十里过露筋,三十里到高邮。仲舅入城回谒。两岸然草如画。三十里,夜过塘头。
二十日壬申,晴。三十里过界首,二十五里过范水,三十五里至宝应。夜风雨。行三十里,过黄蒲,二十里过平柯桥。
二十一日癸酉,晴。辰时到楚州。仲舅入城回谒。登熙台,应山阳(藏密、)晏判官(哲)一揖于舟次。三十里过磨盘,三十里夜过淮阴,三十里过闻家峰。
二十二日甲戌,晴。三十里到洪泽,前去欧家渡极浅,欲为般剥计。使副借潮于渎头神,东北风作。欲候酉潮,而申初已应。开闸张帆,三十里过渎头。使副上庙挂幡,又过数里,舟胶而止。
二十三日乙亥,晴。未明,东北风大作,潮亦先期而应。谈笑过欧家渡,去渎头十五里,一行人欢呼而行,且感神贶之如响也。行十五里至龟山,以风大不可出淮,摆泊山下,见监镇王(九思、)曾同舍。
二十四日丙子,晴。早出淮三十里,至盱眙,泊燕馆下。龚守携具宴使副,约季舅、去伪分冬。发家书第九封附递。
二十五日丁丑,晴,冬至。早起,乘马陪使副天庆观朝拜。归馆,望拜两宫,各展贺。偕季舅、去伪游第一山玻瓈泉,冰不可酌。遍观磨崖石刻。见周司法深、谯提辖(熙载、)王干办(茂。)龚守就馆请使副早食,军衙晚食。
二十六日戊寅,阴晴。使副以下具衣冠习仪馆中,依例就皇华馆犒三节人。
二十七日己卯,晴。盱眙客将李宝渡淮探问,接伴使副已到泗州。使副赴龚守晚会。偕季舅、去伪赴王干办之招。
二十八日庚辰,晴。掌仪引接等渡淮传衔。少顷,同北引接礼信司高琚等传到接伴使副名衔:正使昭武大将军、行尚书吏部郎中、上轻车都尉、彭城郡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唐括安德,副使朝奉大夫、侍御史、骑都尉、广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高德裕。使副坐燕馆须其至,犒以三杯而去。移舟淮亭,使副燕亭上。偕季舅、去伪赴谯提辖会。发第九书。遣吕葵、张吉归。
二十九日辛巳,天明雪作。使副以下巳时渡淮,至泗州草馆,望拜如仪,各就幕次。三节人互参使副,使副互展起居状。茶酒三行,上马入城,天色开霁,和气翕然。至馆分位。是日与季舅别。
十二月一日壬午,晴。车行六十里,临淮县早顿。县境有徐城,本徐国,嬴姓,有徐君墓,季札挂剑之所。又八十里,宿青阳镇驿。临淮尉夺客牛以驾车,为客所诉,鞭条子八十。金法,士夫无免捶挞者,太守至挞同知。又闻宰相亦不免,惟以紫褥藉地,少异庶僚耳。
二日癸未,晴,风。车行八十里,虹县早顿。城门不容车,乘马入驿。市井多在城外。驿之西有古寺,大屋二层,瓦以琉璃,柱以石。闻其上多米元章诸公遗刻,三年前于寺中待使客。饭后乘马行八十里,宿灵壁。行数里,汴水断流。人家独处者,皆烧拆去。闻北人新法,路旁居民尽令移就邻保,恐藏奸盗,违者焚其居。有一鹿起草间,截马前西去。两岸皆奇石,近灵壁,东岸尤多,皆宣、政花石纲所遗也。虞姬墓在西岸荒草中,横安二石板,相去尺馀。隆兴间,我得泗、虹,以此墓为界。县外山上有丛祠,汉高帝庙也。淮北荒凉特甚,灵壁两岸人家皆瓦屋,亦有小城,始成县。道有粉壁云:「准南京都转运帖,理会买扑坊场」。递铺皆筑小坞,四角插皂旗,遇贺正人使,先排两马南去。金法,金牌走八骑,银牌三,木牌二,皆铺马也。木牌最急,日行七百里,军期则用之。
三日甲申,晴。车行六十里,静安镇早顿。又六十里,宿宿州。自离泗州,循汴而行至此,河益堙塞,几与岸平。车马皆由其中,亦有作屋其上。州城新筑雉堞甚整,闻是五月下旬上畔指挥重修,限四旬毕工,费一出于民。城中人物颇繁庶,面每斤二百一十,粟谷每斗百二十,粟米倍之,陌以六十。大寺数所,皆承平时物。酒楼二所甚伟,其一跨街,榜曰「清平」,护以苇席。市肆列观无禁,老者或以手加额而拜。有倒卧脚引书铺,般贩官局汤药,蔡五经家饼子风药。去州二里许,二郎庙前有下马亭,即李显忠斩李福、李保之地。驿舍邻郡治,显忠驻军于此。破城之初,每兵止犒以三镮,士卒愤惋。及逃归,创残之士不能自力,悉碎于敌手,为数坑埋之。中庭有井,自投者尤多。负郭县曰符离,项羽破汉军于灵壁东,睢水为之不流,即此县界。
四日乙酉,阴晴,风作。车行四十五里,蕲泽镇早顿。又四十五里,宿柳子镇。晚小雪,即止。
五日丙戌,霜寒颇力,行人须发皆冰。六十里永城县早顿。驿中犹有灯,县本芒敬丘二县地,有芒山与砀山相接,汉高帝隐于此。汉更敬丘为太丘,陈寔尝为长,故城在今县西北。又七十里宿会亭镇。
六日丁亥,霜晴。车行四十五里,沙山冈换驴。三十五里谷熟县早顿。县即商之南亳,汤所都也。县外有虹桥跨汴,甚雄,政和中造。今两旁筑小土墙,且敝损不可行。绝河以入,又二十二里至金果园,果木甚多。马行十八里,入南京城,市井益繁,观者多闭户以窥。夹道甲骑百馀,城外及驿前皆步兵。大楼曰「睢阳」,制作雄古,倾圮已甚。驿曰「睢阳、谷熟甲卒自言西人月请五百短钱,闻本朝养兵之丰,叹感不已。南京城楼侧有亭名「解愠」,承应人有自言姓赵者,不欲穷问之。云城中犹有徐太宰、路枢密、郑宣徽等大宅,多为官中所占,亦有子孙居者。按此地即高辛氏子阏伯所居商丘也。武王封微子启,是为宋国。后唐以为归德军节度。本朝以王业所基,景德四年升应天府,祥符七年升南京。金改曰归德府。汉梁孝王所都,兔园、平台、雁鹜池、蓼堤皆在此。春秋陨石五犹存。
七日戊子,晴。车行六十里,宁陵县早顿。古葛伯国,汤所征也。魏信陵君无忌封于此。又六十里宿拱州,本襄邑县,属开封。崇宁四年建,名辅州,以为东辅。又改拱州治襄邑,本宋承匡襄陵乡也。襄公所葬,故曰襄陵。金曰濉州。
八日己丑,晴。车行六十里,雍丘县早顿。县故杞国,武王封禹后东楼公,故至今土人犹曰杞县。祖逖镇此,以禦石勒。圉城镇在东南,本汉圉县,属睢阳国。王莽击翟义,为京观于此。汉外黄县,故城在东,又有葵丘,齐桓公所会也。承应人杜从自言邑手分,邑有令、簿、尉、酒税都监、同监共五员,二税输粟及米,亦纳绢,但薄而小。此间只是旧时风范,但改变衣装耳。又行二十里,过空桑,伊尹所生之地也。又里馀,过伊尹墓,惟一大枯木在侧,断碑卧其下,曰「汤相伊尹之墓」。又数里,过三冢,驾车人自言姓赵云:「向来不许人看南使,近年方得纵观。我乡里人善,见南家有人被掳过来,都为藏了。有被军子搜得,必致破家,然所甘心也」。宿陈留县,去雍丘六十里,驿中有苍柏可爱。县本郑邑,为陈所并,故名。
九日庚寅,晴。车行四十五里,道旁多陂塘,路颇迂回。古冢相望,发掘无遗。至东御园小亭少憩,使副以下具衣冠上马,入东京城,改曰南京。新宋门旧曰「朝阳」,今曰「弘仁」。城楼雄伟,楼橹壕堑壮且整,夹壕植柳,如引绳然。先入瓮城,上设敌楼,次一瓮城,有楼三间,次方入大城。下列三门,冠以大楼。由南门以入,内城相去尚远。城外人物极稀疏,有粉壁曰「信陵坊」,盖无忌之遗迹。城里亦凋残。街南有圣仓屋甚多,望见婆台寺塔,云城破之所。街北望见景德开宝寺二塔并七宝阁。寺上清储祥宫颓毁已甚,金榜犹在。皮场庙甚饰,虽在深处,有望柱在路侧,各挂一牌,左曰「皮场仪门」,右曰「灵应之观」。又有栾将军庙,颓垣满目,皆大家遗址。入旧宋门,旧曰「丽景」,今曰「宾曜」,亦列三门,由北门入,尤壮丽华好。门外有庙曰「灵护」,两门里之,左右皆有阙亭。门之南即汴河也,故街南无巷,街北即甜水巷。过郑太宰宅,西南角有小楼,都人列观。间有耆婆,服饰甚异。戴白之老多叹息掩泣,或指副使曰:「此必宣和中官员也」。相国寺如故,每月亦以三八日开寺。两塔相对,相轮上铜珠尖左暗右明,横过大内前。逆亮时,大内以遗火殆尽。新造一如旧制,而基址并州桥稍移向东。大约宣德楼下有五门,两旁朵楼尤奇。御廊不知几间,二楼特起,其中浮屋买卖者甚众。过西御廊数十步,过交钞所,入都亭驿,五代上元驿基。本朝以待辽使,犹是故屋,但西偏已废为瓦子矣。
十日辛卯,阴晴,歇泊。承应人有及见承平者,多能言旧事,后生者亦云见父母备说,有言其父嘱之曰:「我已矣,汝辈当见快活时」。岂知担阁三四十年,犹未得见。多是市中提瓶人,言倡优尚有五百馀,亦有旦望接送礼数。又言旧日衣冠之家陷于此者,皆毁抹旧告,为戎酋驱役,号閒粮官,不复有俸,仰其子弟就末作以自给。有旧亲事官,自言月得粟二斗,钱二贯短陌,日供重役,不堪其劳。语及旧事,泣然不能已。留守来谒接伴使副,使副连一榻南向坐厅上,留守设胡床侍其左,过盏劝酒,翼而退。接伴所得私觌物尽货于此,物有定价,责付行人,尽取见钱,分附众车以北,岁岁如此。又金人浚民膏血以实巢穴,府库多在上京诸处。故河南之民贫甚,钱亦益少。涂中曾遇蒲篓数杠,导之以旗,殿以二骑,或云其中皆交子也。都管愠其主人贪墨,以秽语诋之。又有「万福包待制」之语。承应人各与少香茶红果子,或跪或喏。跪者胡礼,喏者犹是中原礼数,语音亦有微带燕音者,尤使人伤叹。
十一日壬辰,晴,赐宴。既传衔,使副率三节人具衣冠出接伴位前,对揖而出,就褥位,与接伴天使对立,三节人立使副后。先引使副东北向,开敕,两拜,天使乌古伦璋传口宣云:「卿等远持使节,来会岁元,适冒寒威,宜加宴劳。今遣具位璋赐卿等宴,仍差南京留守耶律成押宴,并赐教坊乐」。使副舞蹈五拜。又开敕,两拜,再传口宣云:「卿等来朝岁旦,远抗使旌,爰增原隰之华,宜有甘芳之锡。今差璋赐卿等酒果」。使副搢笏,跪左膝,叉手受赐,五拜舞蹈如仪。还,立褥位,对展。次揖接伴,退就幕次,与璋茶酒三行,再立褥位。引接石旦侧跪捧表,正使拜跪受表,却以授璋,仍送土物与之。璋退,即引押宴出,与接伴拜舞谢恩。押宴先升厅,侧立。使副拜舞讫,与接伴对行,升厅,与押宴对展讫,就座,点汤,端笏离位少立。三节人东北向,再拜呼噪,升厅。占位东向南上,小立。俟使副初盏罢,三节方坐。初盏燥子粉,次肉油饼,次腰子羹,次茶食。以大柈贮四十楪,比平日又加工巧。别下松子、糖粥、糕糜、裹蒸、蜡黄、批羊、饼子之类,不能悉计。次大茶饭。先下大枣豉二、大饼肉山,又下𤓎鱼、咸豉等五楪,继即数十品,源源而来,仍以供顿之物杂之。两下饭与肚羹,三下饼子,五下鱼,不晓其意,盖其俗盛礼也。次饼餤三,次小杂碗,次羊头,次煿肉,次刬子,次羊头假鳖,次双下灌浆馒头,次粟米水饭,大簇饤,凡十三行。乐次:筝、笙、方响三次升厅,馀皆作乐以送。亦有杂剧,逐次皆有束帛银碗为犒。使副以下皆离立,以待谢恩。或云所赐初不及,皆文具耳。第十二行依例劝上中节酒,罢,三节先就班,使副进。第十三行茶罢,与押宴接伴谢宴,拜表庭下如仪。再送璋土物,与璋成互展辞状,即与接伴对揖归位,送押宴私觌。往回自此,每赐宴,礼数准此,食味乐次大同小异。
贺袁同知启 南宋 · 辛弃疾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一七、《稼轩集钞存》卷三
畴咨兵本,眷用老成。清乎尚书之言,久受知于南面;任以天下之重,爰正位于中枢。明良庆千载之逢,宗社增九鼎之重。事关国体,喜溢舆情。共惟某官,浑璞难名,清明共睹。在朝则美政,在位则美俗,见谓通才;若旱用作雨,若川用作舟,益储瑰望。觕举其大,可知其馀。笑比河清,无孝肃尹京之严令;行惟鹤伴,有清献入蜀之流风。锡驲轺以遄归,长天官而率属,维时宥密,并注安危。智勇若子房,乃能决胜于千里;文武非吉甫,孰当为宪于万邦?今而付之真儒,上将属以大事。尽发所蕴,聿观厥成。复郓、欢、龟阴之田,请从今日;致唐、虞、成周之治,何待来年,爰立之期,可拱以俟。某瓜庐屏迹,药裹关心。属柄任之得人,与士类而增气。竿牍小夫之智,莫抒诵言;岩石具民之瞻,徒皆佥瞩。毫端易窘,底里难倾。
论韩侂胄干预政事疏(绍熙五年十二月初九日上,时为吏部侍郎。) 南宋 · 彭龟年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九九、《止堂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四、《南宋文范》卷二○
臣闻侍从为论思献纳之臣,于天下事无不得言。故欧阳修为翰林学士,论狄青不当为枢密府,包拯不当为三司使,而不为侵越;彭汝砺为吏部侍郎,论曾肇不当黜降,韩维为知制诰,论范镇不当补郡,而不为朋比。盖知无不言,事无不论,侍从之体当然也。反是则阿容苟合,沈默自全,不足为天子近臣矣。臣素无所长,荷陛下擢之庶僚之中,寘之侍从之列,三数月间,恩宠狎至,诸臣进用,未有若臣之骤者也。使臣止贪荣遇,则钳口结舌,最为上策;使臣粗求补报,则犯颜触讳,必蹈危机。然营己忘君,臣实不忍,辄敢冒昧陈献其愚,惟陛下裁择。臣伏见祖宗待外戚之法,远监前辙,最为周密,不令务政,不令管军,不许通宫禁,不许接宾客。不惟防禁之,使不害吾治,亦所以保全之,使全吾之恩也。近者交通内外之禁固已隳矣,然预政管军之制犹未改也。已隳者固未敢望复之,而未改者其可坏之乎!臣伏见知閤门事韩侂胄乃太皇太后之懿亲,而中宫视之亦尊行也。其人本是世家,慨慷喜事。陛下入践大宝,侂胄尝效微劳,士大夫以此颇多之。然日来藉藉,皆云数入禁近,干预政事。臣固知陛下英睿明断,于天下事无不习练,何资此徒?然陛下进退大臣,更易言路,皆初政最关大体者。其所以进退之由,更易之故,大臣或不能知,而侂胄能知之;大臣或不能言,而侂胄能言之,不知侂胄何以得此?彼其假托声势,窃弄威福,顾其术则然。然而天下治乱,君子小人之消长,止在人材进退之间,人君所以审择而自执之者。一旦外戚乃得阴乘其机,簧鼓于外,则陛下总揽之权,恐为此人所盗矣。臣闻元符间,向宗良兄弟止缘交通宾客,漏泄机密,陈瓘抗章劾之,谓:「自古戚里侵权,便为衰世之象;外家干政,即是亡国之本。亦如州县之政,止要权出于一,若使守令之家子弟亲戚交通宾客,关节无禁,则奸人鼓舞,良民嗟怨」。如瓘此言,陛下安可不察!臣观侂胄近日所为,不特如向宗良而已,窃惜朝无陈瓘,不能为陛下出力排之。在太上皇朝,始用姜特立,大臣尚能逐之使去;后用袁佐,谏官尚能论之使惧。不谓陛下始初清明,有臣如此,而乃无一人出一语及之,则其声势可知矣。臣官为侍从,职侍讲读,目击此人累陛下初政,乃缄默不言,则臣负陛下。昔范祖禹尝告哲宗曰:「臣侍经筵八年,日望一日,岁望一岁,期陛下为令德之主,惟恐有纤毫之失」。臣之事君,实慕斯义。况辨邪正,明是非,乃讲读官之职,臣欲于此定陛下取舍之意,决君子小人消长之机,故不敢不为陛下一言。若陛下以臣言为是,则乞黜侂胄,以解天下之疑;若以臣言为非,则臣与侂胄不能两立,退当屏处,以俟威命。取进止。
〔附日记〕其日因论韩侂胄奸状甚悉,上谕云:「只为是朕亲戚用之,不知如此」。奏云:「政恐陛下不知,所以言之」。遂进劄子。时上亦无怒容,读劄子讫,因奏云:「臣欲论此人久矣,到今方发,政缘陛下近日逐得朱熹太暴,故欲得陛下亦亟去此小人,毋使天下人谓陛下去君子如此之易,去小人如此之难。所谓用贤如转石,去佞如拔山。乃刘向论汉元帝语,陛下岂可效之哉」!因极论君子小人不可不辨,其言甚悉。奏事讫,复奏云:「臣既论侂胄,仰犯威严,自此当居家以俟威命」。上谕云:「不须如此」。欲退间,上赐之坐,又款曲问及饥民、虏使。从容久之,乃赐茶而退。到家,申三省,及以劄子白庙堂。次日闻早上宰执开陈之略,上云:「韩侂胄是朕亲戚,彭龟年是朕旧学,诚是难处」。集贤进两留之说,欲以韩侂胄奉内祠,彭龟年依旧供职。上云:「甚好」。丞相继请云:「彭龟年性刚,若陛下留之,不如宣引一番,面谕曲折」。上云:「此人质直,兼是随龙旧僚五人,一人死,一人丁忧,两人论罢,只有彭龟年在,有事肯来说。只如此区处甚好」。
续谕俗五篇 其一 崇忠信 南宋 · 彭仲刚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二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有人理也。人理莫大于忠信,忠则不欺于君,信则不欺于人。人能内不欺心,外不欺人,然后可以为人而异于禽兽矣。苟能力行不息,则明无人非,幽无鬼责,天地祐之,鬼神福之,亲族信之,乡党敬之。其在世也,岂不乐哉!若不忠不信,怀私饰诈,内以欺心,外以欺人,则人理绝灭,去禽兽不远矣。如此则明有官府之典刑,幽有鬼神之谴责,不协于亲族,不齿于乡党,又何利焉?三代之时,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虽小夫贱隶,妇人女子,皆知蹈履忠信,不敢为欺。何必古之时?近世如包孝肃公尹京时,民有自陈某人以白金百两寄我,其人死矣,以金还其子,子不肯受,愿召其子还之。尹召其子,其子辞曰:「亡父未尝以白金寄人」。两人相逊久之。又尝亲见田间一老农,时当大旱,人皆诉以求蠲税,独不肯诉。问其故,曰:「老夫田偶得荫注,实不伤,若雷例去诉,是欺天也」。又见一老吏,有邻人诉事于郡,嘱以三十千,后果得理。其老吏遣人送三十千还之,云:「此事乃知州自判,我实不曾致力,不敢欺心受此钱也」。后其子登科,人以为不欺之报。又浙西有一牙侩之子登科,人贺之,答曰:「老夫自小为牙,以至今日,未尝欺瞒官司一文税钱,所以获此报。将来儿子受得官中俸钱,亦无愧也」。如此数事,皆可谓不欺心、不欺人者矣。今每见词讼,动饰欺诈,或有伪作契券,揩改簿约,负财赖业,设诈规利,隐减财产,规避赋役,本因喧争,便称被打,本因讨索,便称打劫,情态万状,虚伪百端,皆是自欺其心以欺他人,岂不大可耻哉!
轮对陈人君宜纳谏劄子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六五、《絜斋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八
臣闻天下有一日不可不明者,正道也;天下有一日不可不用者,正人也。用正人则正道明,用邪人则正道郁,正道明则黜陟有序而治本立,正道郁则是非颠倒而权纲紊。恭惟陛下履位之初,委任贤相,网罗天下正直之士,鳞集于朝,人情翕然,以为治本可立,太平可致。而欲窃威权者从旁睨之,不便于己,有嫉恶之心。彭龟年逆知其必乱天下,尝因面对显言其奸。陛下悚然开纳,赐坐从容,俾罄其说。龟年亦尽诚无隐,退而称颂圣德宽明,容受谠直。臣时备数学官,实亲闻之,深为天下贺。然龟年继以罪去,而权臣根据自若,于是乎奸心寖长,无所忌惮,群邪和之,排斥善类,积而至于无故兴师,几危社稷。向若陛下笃信龟年之忠,折奸邪于萌蘖之初,岂至是哉!虽然,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正人端士今不为乏,惟陛下用之尔。《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此万世人主听言之法也。言虽忤意而合于道,斯忠言矣;言虽可喜而悖于理,斯不忠矣。往年龟年所进,合于道之言也。今日复有指陈阙失,尽忠无隐者,即龟年之言也。陛下追思龟年,盖尝临朝叹息,语辅臣曰:「斯人犹在,必大用之」。褒赠溢于常典,荣名冠于西清,擢其后嗣,寘诸班列,固已深知龟年之忠矣。陛下此时之心,即二帝三王敬贤纳谏之心也。常存此心,急闻剀切之言,崇奖朴直之士,若龟年之效忠者,接踵而至矣。一龟年虽没,众龟年继进,何忧天下之不治哉!昔天圣中,御史曹修古论事鲠切,忤宫闱意,谪守小郡,不幸而卒。其后仁宗深知其忠,叹其用之不尽,优赠以官,无子而官其婿,察其如修古者,敬而听之。自是忠言谠论源源而来,孔道辅、范仲淹、包拯、韩琦、富弼、欧阳修、余靖、王素、蔡襄、唐介、赵抃、范镇、司马光之流,皆以端亮切直相望于三四十年之间。以君德则修明,以朝纲则清肃,以深仁厚泽则结于人心而不可解。忠谏之有益于国,岂不明甚?伏惟陛下念忠臣之爱君,仰仁宗以为法,使士气常伸而正途常辟,则光明盛大之治复见于今日矣。且臣闻之,风俗无常,惟上所导。导之以正直,则人心皆趋于正直矣;导之以邪佞,则人心皆趋于邪佞矣。此诚风俗之枢机,而治乱安危之所由分也,可不谨欤?惟陛下留神省察。取进止。
孝肃包公奏议跋 宋 · 赵磻老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一二、《皕宋楼藏书志》卷二五
右孝肃包公《奏议》十卷,绍兴閒胡帅治庐,以公本庐人,丘墓祠堂在焉,命置板郡学。艰难悉为煨烬,独岁时烝尝之奉得不废祀典。淳熙元年春,郡既肇新学宫,别作公像,迎致于东序,惧其书之弗传,将敬慕有时而怠,乃访旧本于学正汤氏家,教授霅川吴公芸又从幕属假番阳辛氏所藏补亡书七篇,是正讹谬,及遗脱计二百八十六字,遂为缮本,锓版以附新学。或公之道未坠于地,读者必慕其为人,且以遗君子之乡,知名节取重于世,尚友先烈,庶几乎遗风之不泯,是磻老区区建学刊书之意也。淳熙元年夏五月,书成,合肥假守东平赵磻老敬书其后。
按:《包拯集编年校补》附录,黄山书社一九八九年版。
庐州府新学碑 宋 · 赵磻老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
乾道癸巳夏五月,磻老假守山阳郡归,冒恩为尚书郎。会两淮复分帅,上命行淮西事、合肥郡,引辞便殿。上宣谕淮帅:「比更民不堪命,往其奉扬安静之风,馀应在所后」。磻老受命疾驰,以七月上浣到郡,谒先圣先师于学。败屋几椽,揭榜为位,赞者揖拜其下。月朔上丁,行释奠礼,视器陈益陋,升降几无为容。退,合郡寮暨学之师生,问废置状。咸曰:「郡自唐会昌庙学鼎盛,迄绍兴、隆兴,一再坏于戎马。后帅以迂阔不益武备,固弗为,欲为而弗久者,亦不竟。若有待焉」!磻老曰:「嘻,有是乎!昔晋士蔿以礼乐慈爱为战之蓄,楚申叔以德刑详义礼信为战之器,先儒谓使民逊事乐利,爱亲哀惧,而后可用。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节,时顺而物成,战必以克,二者非学不能。故齐小白骤兴,以兵搂诸侯。鲁僖公趋舍独异,及考服淮夷之诗,颂其能修泮宫,圣人亦与其无事能养,胜表而系之。然则非武备乎?矧天子以安静属我,我其为庐父兄修明其政,刷固陋之耻」。众虽拱立听命,顾郡政不常,公私弊于取予,必罢斥无益,更服儒俭。乃济爰齐,量出入,持以坚忍,历一时而后吏卒有常俸,始日夜营度。嗣岁改元淳熙,虏骑横至,喜乱之说将已动摇边情,士大夫亦不根持论。天子明见万里,畴昔之训,常在定民志以消奸慝,此其时也。乃下令禁妄议边者。即日鸠材庀工,分命鼓率,一切主办于官,而民不知。以二月癸亥经始,七月庚子告成,计为屋四十九楹。垣墉外峻,堂殿屹立,阶序门屏,斋厨庖湢,罔不具备。中严象貌,配从祭陈如典礼,他亦称是。又取邦之先烈马忠肃、包孝肃二公像祀于翼室,揭示所当学,俾君子砥砺,爱身以有待,养身以有为,小人动化安生,固本知教,而愿死其上。戎马之迹,盖将削于吾国矣。磻老不学,闇于治体,上过听,俾临其民,方一时诪张为幻,辄违俗如此,不自意卒媮今日之安。凡民幸益见信,似未为甚迂阔也。异时易以贤帅,增益所不能,文德远畅,销患于未萌,然后知吾先圣之道,与天地元气相磅礴,曲成万物而不遗。磻老汲汲于庙学,实本明天子安静之训,庶几乎其不朽也!邦人既愿纪岁月,遂书以为新学记云。
按:光绪《续修庐州府志》卷一七,光绪十一年刻本。
蔡知閤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水心文集》卷一七、《黄氏日钞》卷六八、《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公蔡姓,必胜其名,字直之。其先自莆徙,为温州平阳人。曾祖岳,祖钦。父蔚,赠武德郎。孝宗立,公以武学进士对策第一,授江东将领。故事,将官谒帅,皆小袖衫拜庭下,至公,独袍笏肃揖,帅因请以宾礼见。召审察,枢密使欲除学官,且致意于公赐,公耻之,谢有疾。出副东南十一将,捕获茶盐,当赏,公不自言。召试閤门舍人。曾觌用事,冀公见己,故召众舍人饮,辄差会期,同列屡趣公,公不肯往。既得对,陈六事移晷。上诘难反覆,公辨奏从容,手笔付外多施行者。知澧州,母丧不赴。知邵州,论择方面人材及天下大计,孝宗尤异之,曰:「观卿一表,前程未可量也。勉之」!命周丞相留公馆伴,公辞。至郡,言州起总领所钱岁捌万,溪恶舟败,诏易以银。在邵二年,公私便之。邵人乞更留一年,勒碑纪政,公皆禁止。还,知光州,未至,光宗召复为閤门舍人,迁带御器械。未几,武德卒。上数问蔡某何时服除,诏复为带御器械。时御带员足,公辞,诏员外供职。光宗之在东宫,闻公不见曾觌,对宫僚叹息言「佳士难得」,退朝,常目招。公自邵州还也,光宗方参决,见于议事堂,谓公:「向在閤门,煞有人称道,今去几何,比来安否」?其再为舍人也,知閤有阙,将用公,执政亟召刘㢸授之,上固不快,至是遂召知閤门事。公以前此无用士人,固辞,弗许。孝宗崩,光宗疾不能丧,太皇太后命今上即位。上却避再三,公与同列韩侂胄扶抱登御榻,涕泪被面,庭中惊悚。出知池州建德县,解强盗十人,囚称冤,公疑之。官吏争「狱已具矣」,公阅其案,有弓手坐他事同系,教囚「姑自诬服,幸速见太守」,急呼至,屏人曰:「若知真盗乎?趣禽,有厚赏」。盗果得,十人泣拜去,人以为神。徙知楚州。北神镇少年以剽境外为业,前后不能禁,公日与钱米什伍伺察,用其豪为总首,旬一按试,两界以安。有效用张㬇,聚众越淮,自称元帅,谋取桃园寨,边人凶惧。公发,示不知者,密设方计,俘㬇以归,斩于市,然后以闻,诸将叹服,自谓不及也。擢知庐州。公既领方镇,经度久远,议于今新城斗梁月城中间,合筑相连,创二水门。增建康戍军,徙其家勿更戍。浚肥河,修巢湖西口闸以通漕。且造战舰于巢湖,并湖民愿为水军者籍焉。湖有孤姥山,急难可保聚。乾道中,为寨屋五百,敖仓七十,今浸废,而两淮民马,官可给直听自养,岁大阅以赏激之,朝论相持久,方行而公已归死矣。合肥桩积钱七万待非常,朝廷意帅以侵用,徙置漕司,公以自节郡费者别储之,更过其旧。虏有杨桩,数至光州献攻守策,实觇我,守不悟,辄上闻。公奏拘縻内地,从之。除吉州刺史,提举崇道观。将用为扬州,命垂下,嘉泰三年八月甲寅卒,年六十四。开禧元年闰月壬午,葬瑞安县灵峰寺后山。妻杨氏,封宜人。子仪,保义郎新閤门看班祗候;任,迪功郎江东安抚司干官;信,承节郎新閤门看班祗候;俦,某官。女适吉州教授徐泾,先卒。孙男六人,孙女五人。公为政,求下疾苦,审郡利病,条画修废,先后必伦。未尝立名字歛财,而常以其馀与民。岁时寒苦,赒其尤贫不自业者。亲至学宫,课率诸生,劝教有义,士人兴起。在卢,封马亮、包拯之墓,因墓作祠。赵立、魏胜死战于楚,新其茔庙,以公田给祀。徐谊子宜,公之友也,谪居南安。公时守池,将乞宫观禄归,为徐公奉其母,徐公惊叹,固止之。四方名士摈于家者,不以密疏,存问无虚岁。盖公以忠孝发其刚毅,慈良成其密察,故凡所立必得其大者。至其小者尚皆可纪,而余不尽录也。而又有大者。绍熙初,光宗已不豫,虽御朝,犹苒苒未平。外庭不知之,多谏上宜过北宫省候如礼。疏积几上,言或讦至,上宽优不加怒,然亦不能从也。自是中外讹言相汹动,无不讥切过宫者,甚至群以相率攀上衣裾泣曰:「寿皇死也,陛下合上辇一出」!随至福宁殿不退。上亦泣曰:「此非卿等行处也」。急还内,裤緎为裂。有责宰相:「上有疾明矣。父子相见,宜俟疾瘳。公不播告,使臣下轻议君父,可乎」?宰相怅然曰:「君殆未晓。夫上实有疾,然讳言疾,日御朝自如,兹所以为疾也。且人臣无自以疾名上身之理」。既而孝宗大渐,上成服宫中,中外讹言益甚。或言「某将辄奔赴」,或传「某军私聚哭」,大抵皆反矣。朝士潜遁者前后数人,私窃以家去者甚众,近幸富民,竞匿重器村舍中,都人朝夕不自聊。或又责宰相:「上虽疾而不临丧,无以辞于天下。今嘉王长,若豫建参决,则疑谤释矣」。宰相又怅然曰:「他日尝降出一草茅书,书言储副事。吾袖进取旨,上变色曰:『储副不豫建,建即代也。朕欲卿知其妄尔』。然试合辞以请,上再报曰:『甚好、朕欲退闲久矣』。屡乞奏事不获命,忧惧无所出」。公自争过宫至孝宗崩,昼不食,夜不寐,私念曰:「夫梓宫无主,而上疾不瘳,请储不获,计且穷。傥白太皇太后,遂立元子代执丧,养上疾,其可」。独与知枢密院赵公汝愚往反定议。时韩侂胄同在閤门,公素善侂胄,曰:「公于太皇,甥也。吾欲以公至赵公所」。侂胄知指,许诺。公遂挟侂胄见赵公参语,因知省关礼白太皇太后。赵公又约工部尚书赵彦逾戒郭杲饬宿卫,起居舍人彭龟年告嘉邸备进发,皆定矣。五年七月甲寅禫祭,时台谏官有待罪城外者,孝宗崩,不敢复入,而学官须祭毕将归田里。太皇太后遂引宰执至帘下,诏曰:「皇帝疾,至今未能执丧,自欲退闲。此御笔也。嘉王可即皇帝位于重华宫,躬行丧礼」。百官泣拜起。而今上已立,天下晏然复宁者,公本致侂胄于赵公,定策遂立元子之力也。及侂胄恃功专恣,立党论为倾者方因之,而知閤刘㢸又内忌公,即胁说侂胄曰:「蔡直之素厚诸名士,今内参密画,外扶正论,非君福也」。侂胄由是疏公,出为池州。公叹曰:「吾受太上深知,不幸太上有疾将革,命悬漏刻,而吾判家族出此,所以报也。事属安定,何妄分彼我乎?祸今作矣」!亟去,绝口秘前事。侂胄果为飞语中赵公,贬死衡阳,士不附者,尽以赵公党坐之。自为太师、郡王,擅国命,绝席卿相。而公连刺外州,默默以卒,悲夫!公不矜功,不徇利,似矣。然而以立君为难者,虽通乎百世,犹将难之也。故余弗敢阙,以待信史焉。铭曰:
昔孝宗,重武科;时蔡公,首应胪。甚易良,不侠粗;更外内,绝尤殊;领宾閤,前此无,遭危疑,建大谟;上龙飞,公手扶。出三州,自戏娱;翩其往,谁特书。万山中,林集乌。碑斯今,振古初。
华文阁待制知庐州钱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水心文集》卷一八、《黄氏日钞》卷六八
公姓钱氏,讳之望,字表臣,常州晋陵人。曾祖孟回,殿中丞。祖知雄。父友,赠中散大夫。少放达,喜奇策。虏亮至瓜洲,参赞虞允文方课水战,公请「呼海船在澄江者,杂舟师上下,八面乘风,截流若神,贼骇不测,可沮径渡之计」。虞公行其说,且问:「今当何向」?时虏号百万,江东危恐,公曰:「兵无众寡,勇者先奋,躁者先败。贼虽蚁聚,而弃信残酷,驱胁远来,下莫顺听,此内溃之势也。愿无怯,而静以待其变」。未几,虏杀亮而遁。符离之役,道谒张忠献公曰:「相公何不三边并出,使彼东西奔命,大功可立也。今独趋海、泗,一不如志,疑谤交起,无能为矣」。竟如公言。登乾道五年进士第,授襄阳府大军仓。虞丞相录前验,差江西帅属。赖文政反,前帅龚参政茂良白上,以贼委公。公荐黄倬可用,为方略授之,立擒文政。改官增秩,公奏:「赏倬宜厚,臣滥恩也,可损」。上多公让,从之。以宣教郎添差通判镇江府,母丧免。再通判镇江府,知光州;未行,知楚州;上犹迟之,改知和州。初,上令建康都统郭纲及淮西帅漕实官田,括隐占,使兵为耕,公极谏括田扰,事不速集,但择故荒圩美田五百七顷,沟垾牛犁,踰月皆具,兵亟就屯,民不知役。和故任武守,连数人益坏,公检御有方,郡复完。代还,上论事甚久,因叹「机会无有」。公对:「今有之,恐陛下未能行」。上愕曰:「何谓也」?公曰:「曹操伐乌丸,刘备谋袭许。今虏酋往上京,兵将从者十七八,傥鼓行即前,彼子悸于室,父困于涂,往返万里,士马疲极,将何以战!一二日之机,古人必争,况岁月悬隔乎」!上拊床曰:「好机会!无人道此」。除金部郎官,俄知楚州,用屯田劳直秘阁。议者以「濠、楚使效多代名,自今逃死,须言上乃得收」,既有旨。公言:「乾道初,招魏胜、郭升、张荣义,从人给田,勿课役,勒五部月一至州,习射犒激,名曰使效,盖陕西弓箭手法也,才三百馀人耳。州县恶其犷锐难制,死亡不复补,甚者抑不令赴州,失本意矣。然则非官所廪,安用代名!虽曰免税,而所谓归正人,皆未起课役,非以使效故特优幸,议者殆未详也」。公遂募五百人,部伍精熟,盗不敢发。于是上令教两淮民兵万弩手,而公选胜兵七千八十九人,参之军制,束以队伍,别以事艺,严以训练。他日,上遣官拍试,独楚应格。始,公患大军更戍,无留郡兵,山水寨不就律,无以应敌。自徐子寅于山阳宝应置三十六庄寨,禁无得私有军实,犯者众。而羊家寨濒大海,奸猾所聚,公籍其尤剽悍二千三十五人,约为急难备,且弛禁,许挟弓弩自便,皆感悦从命。有李植者,自言宿迁人,韩世忠罢攻淮阳,植父将与宗族乡里自拔从之,今已零落,尚四五百家。公叹曰:「诸葛孔明西县之民也」。令植转相语,得四百十六人,定其要束,与庄寨同。上为特补植官。在州四年,所行多此类。进直徽猷阁,公又条三边战守事曰:「扬州有三城三塘,楚有大、小清河,淮东恃此,谓扼虏来处足矣。虏设乘虚自招信、盱眙抵淮阴,不一日薄扬州,不二日滁、真、通、泰亦径至江上。彼两路何独不然!陛下可无令韩琦、范仲淹者通一路险易熟议之乎?且卒饥财匮兵少,今日之大患也,然而卒欲饱则财愈乏矣。财欲无之,则减兵且不暇,其何以增!若兵自耕,民自战,沿江诸军,各择地分内闲田种之,而民兵万弩手用一法,给器械,较精惰,略计可十五万,与屯田大兵相参,此三路之郛郭也。昔韩世忠在镇江,张浚在建康,淮东、西便为地分。大仪、天长、昭关、柘皋,虏来则战,岂有定所!三衙助之,所向克捷。近诸郡修城筑堡,遣兵更戍,犬牙占认,尺寸之外,胡、越自分。如是,则谁肯出力会战于要害之地耶?臣观诸军气习,今昔顿殊。昔欲战不欲守,今言守不言战,驯致疲愞。十年之外,虽守不能矣。陛下幸诏诸将复绍兴地名,使如世忠、浚辈苦战立勋,梦寐庶几,无令消磨,坐相视尽」!孝宗省奏,太息曰:「方天下无事,人乐安静,莫肯更张,此论可谓忧深矣」!时光宗参决,上顾曰:「太子熟看,人材须用方见。和亲久,材无所施,更无事,当遂委靡。朕思之懔然,太子宜常在念。钱某可使帅扬州」。是岁淳熙十五年也,雨自五月至六月,清河溢,隳城千丈。公拊循赈贷,恩纪勤备,楚人德之。进直宝文阁,知襄阳府。言者诮公昨在楚既修城,水卒突坏,削职罢。公始至楚,以旧楼橹不壮,易之千间。城败非楼橹咎,盖言者误也。知静江府。私钱滥恶,流入两浙,朝廷议禁绝。提点铁冶刘炜,请以私钱二当官钱一,抽贯数百,约其多少,府库皆封鐍。市邑关闭,两淮骚然。公四疏言:「止弊息奸,要在安静。淮东地不产铁,人不私铸,货币转易,民何罪焉!且天下安危在边,北使过淮,耳目所接,系国体尤重」。上悟,以官会桩管米度牒僧费数百万缗,尽收淮东、西私钱纳炉鞴中,而后少定。然时宰讳公言切,竟以失察私钱,坐镌一官。安抚司兵,自刘纲、向子固有东西寨使效,晁公武有效用,郭棣有效士,有强勇,名号杂,军律不齐,豪盗隐伏,为一方患。公请并为强勇,募材武足千人,隶御前,置统领守将之,宿蠹始革。公之在扬,会复治两淮民兵,而公在楚日既施设有绪,至是遂具为一路,条目取丁、结队、执色、总首、分部、开收、任责七事,上悉行之。仍下其法于淮西。及将进丁入老,公手书属郡,喻上指恳切。选丁壮四万八千二百馀人,增旧籍三之一。于是淮西赵巩奏罢万弩手,上付公相度。公奏:「绍兴末,孝宗命张浚置御前万弩营于建康,癸未戍泗州,甲申与虏斗,皆有功。乙酉讲解,散归其家。乾道中,令徐子寅复置于真州。其后就田自便,不复唤集,二十三年矣。弩艺劣弱,壮健销堕,巩所见近事也。至于土著无逃亡之患,自耕无坐食之费,民兵万弩手,最为近古,孝宗所命,浚所行,不可废也。不原其立法之初而议其受弊之末,则羊亡而礼从之矣」。万弩手得不废。盖公在楚四年,在扬三年,及前后反覆为上言,大抵以屯田、民兵、万弩手、山水寨,为进战退守之要,始末皆守一说,思虑皆执一意,非若他视时上下,随世改易,揣摩而投合之也。王卿月使虏,道病,公代之。既,除直龙图阁再任,而言官以公营运贩易,降显谟阁罢。初,公之并强勇军,总领必欲使扬州自当券食之半,公争不获;别为营运,以其息给之,又力争曰:「御前军而仰食州郡,可乎」?五具奏,始已,以本钱归备边库。自是公屡被诋,辄黜。有造游士之狱者,索其褚中,得公弹文,检御史所上,不差一字。复以公提点铸钱事,留为军器监,实录院检讨官。将用矣,而大奚山盗起,改除秘阁修撰,知广州。大奚孤峙海中,去州一潮汐。民煮盐,自业渔采,亡命群聚,吏兵容之非一日。提盐绳之急,怨而为变,诸司招捕前却,异同纷纭。贼愈横,遂空巢窟,夺客舟,径指城下。州人大恐,将逃。公麾诸军奋击,一战殄灭,列栅山上,分兵戍之。微公决策,广东几乱。并阙官,罢摄士,捐丁田米分钞历日钱岁万七千缗,场务积欠四万馀缗,珠香翠毛不买一钱。除华文阁待制,寻知隆兴府,蕃、汉攀路涕泣。改知庐州。至数月,疾病参半,犹自力判诸司累讼不定数百事,光、黄民争持曲直诣公。会最郡用,除其冗复,岁省万五千馀缗。衙兵两寨,以客将书表为将佐,公一澄革。又以安丰忠勇军不治,奏斥统制边公彦。欲考详沿边利害,别为纲目,而公病不起,以庆元五年七月十八日卒,年六十九。庐人及淮西人待公疾瘳投词者千馀人,嗟叹曰:「包待制死耶」!作十五咏诗以伤之。六年三月十八日,葬江阴县昭闻乡由里山。令人何氏,后公四十二日卒,祔焉。子廷硕,早夭;廷玉,某官;廷瑞,某官;廷玠,某官。一女,先嫁戎知刚,再嫁某官。孙男二,孙女六。阶中大夫,爵晋陵男。初,孝宗虽脩绍兴故事,复与虏通使,而以其间讨军政,讲边备,阴择奇材,为有事之用,亲擢下僚至贵显数十百人。公能最高,诚款内发,事有不便,陈义指切,未尝顾望。所建置,后皆遵行不敢变。然世未能知,故具记其言与事,所以见天子鉴识尽下,人臣忧惧思职,而公之遇合可考矣。铭曰:
孝宗上圣,忘己好能;匪徒好之,超侯躐卿。时惟钱公,百选一逢;材如源泉,汲用无穷。扬东豫西,越南雍北;四郊不警,虽警迄息。冠带群胡,韶勺世雠;畏战靡靡,明主所忧。孝宗宾天,公困多毁;侍从晚矣,岁月弗止。既谋既明,既勤既成;当时不知,况彼后生!孰远而存?孰坚而朽?我垂于文,以俟夫久。
庆元重修孝肃包公墓记(庆元五年十月) 宋 · 林至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四四、《包拯集编年校补》附录二、《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八二五、乾隆《江南通志》卷四二、嘉庆《庐州府志》卷五、道光《安徽通志》卷四三
至为淮西从事之三月,始得再拜谒孝肃包公墓下。呜呼,庆历、嘉祐之閒,何其盛也!仁宗皇帝以天地高厚之德,平治天下,而又延登耆雅,容纳忠谠。维时孝肃公危言直论,排斥权倖。切劘治道,而扶植国本者,睹奏疏可考焉。至其临政,明不可欺,刚不可挠,公不可干以私,今百馀年,所在士民闻其风采,犹知起敬起畏。合肥,公之乡里也,中更兵火,子孙流离,故宅废为民居,独庙祀存焉。今去城十五里,所谓东村原者,公之墓也,去皇考侍郎公墓七里。每春秋,州教授、县令帅诸生往修岁祀。然而丘封荒顿,宰木剪拔,担夫牧竖,往来莫禁,甚者至蹊其墓田,欲夺而有之。呜呼!以忠贤端士而报施乃尔,岂天道邪?或兵革之后未能遽复邪?抑风化不明而冒利者不知敬邪?教授丁君端祖、县令潘君友文相与鸠工敛材,次第修治。会部使者王公补之来摄帅事,即以闻之,公为之恻然。不踰日,斥公帑助其役费,缭以周墙,方一百五十五步。菑剔棘蓬,植艺松桧,祭飨有堂,墓道有门。碣墓记藏虽不复存,立表树阡,往来其下者,皆知为孝肃公之墓,瞿然加敬,风动一乡。而又正其墓禁,直其田之讼,归之包氏,使岁时奉烝尝,所以揭虔妥灵者厚矣。呜呼!仁人君子固有不幸而不能保其后者,世人不察,诿以天道报施之不常,以起为善者之惧,而不知君子之泽,虽曰五世而斩,至于流风馀韵,闻者为之兴起,孰使之然哉?扶持风化,调护其子孙,此正吾人责也,可舍此而谓天道,是邪非邪?公之元孙邦直,朝廷盖尝命之官,今虽老不能仕,而州县之閒,经纪其存没者,可独为包氏计邪?风化所系多矣!至以连帅之命,告成于公墓,而且属笔以纪其事。公之勋德,载在国史,此不复论,姑叙其本末,以为后来劝云。庆元五年十月朔日,寄理修职郎、充淮南西路安抚司干办公事、嘉兴林至谨记。番阳余襄书并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