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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朱文公祠堂记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六、《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一七、弘治《徽州府志》卷一二、嘉靖《南畿志》卷五六、《朱子实纪》卷一一、乾隆《歙县志》卷一七、《歙县金石志》卷二 创作地点:湖北省武汉市
道原于天,具于人心,著于事物,载于方策,明而行之,存乎其人。圣贤迭兴,体道经世,三纲既正,九畴既叙,则安且治。圣贤不作,道术分裂,邪说诬民,充塞仁义,则危且乱。世之有圣贤,其所关系者甚大,生而荣,死而哀,秉彝好德之良心所不能自已也。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生而道始行,孔子孟子生而道始明。孔孟之道,周、程、张子继之;周、程、张子之道,文公朱先生又继之。此道统之传,历万世而可考也。文公徽人也,其殁也,徽之士相与言曰:「公之系兹土,吾郡之盛事也」。即郡之学绘而祠焉。太守赵君师端至,视其祠褊且狭,不足以称邦人思慕之意,改创于讲堂之北,且属干记之。窃惟自昔圣贤之生,率五百馀年而一遇。孟子既殁,千有五百馀年无闻焉。考其世系,则又皆中土之所生,而南方则又无闻焉。历世之久,舆地之广,其间岂无闳博俊伟之士,而不足以与闻斯道之传。至我本朝,周、程、张子既相望于一时,而文公复兴于未及百年之后。周子既生于舂陵,而文公复生于新安,岂非治教休明,文风周浃,天运之所开,地灵之所萃,旷古之创见,而一代之极盛者欤。秦汉以来,斯道晦蚀,天理不明,人心不正,事物当然之则昧没而不彰,方策不刊之训残阙而将坠。周、程、张子既推明其大端,而传讹袭舛,浸失本真。迨我文公,禀高明之资,厉强毅之志,潜心密察,笃信力行,精粗不遗,豪釐必辨。至其德盛仁熟,理明义精,历代相传之道粲然昭著。故虽穷乡晚出,亦皆知有圣贤教人之旨。然则公之生于世,有功于斯道大矣。至公之殁,海内之士莫不赍咨涕洟,失所依归,而况生长于公之故里者乎?宜其思慕不能自已。赵君大其祠宇,以慰其心也,亦宜矣哉!虽然,思其人不若尊其道,慕其迹不若师其心。今公之书既家藏而人诵之矣,惟不为习俗之所迁,不为利欲之所诱,居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躬行以践其实,则虽越宇宙,如亲见之,道之明且行,世之安且治,可冀也。此当世之所宜共勉,徽之士其可无以勉之哉!师端与其兄弟皆从游于文公先生之门,故其为政知所先务如此。堂成于嘉定七年八月,董其役者歙令孙某。十月朔,门人黄干谨记。
祭象山陆先生文 南宋 · 包逊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二五、《象山先生年谱》卷下
维吾先生,天禀绝异。洞万古心,彻先圣秘。先立其大,须臾不离。日累月积,仁熟功熙。无偏无党,不识不知。一顺斯理,终日怡怡。虽和非惠,虽清非夷。岂伊之任,几圣之时。
与徐崇甫校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克斋集》卷五
《语录》刊行者,文蔚偶有所见,并昌甫所报凡二条与别录所疑,悉见《与叶味道书》中,得暇能相与折衷为佳。有如校书尊兄所守所行,诚不可及,文蔚数与朋友言之。但吾人所学,要在择乎中庸,往往工夫亦未易到,故子思亲切示人,以为天下国家可均,爵禄可辞,白刃可蹈,而中庸不可能。以事情论之,疑莫难于前三者,而莫易于中庸。今子思以前三者为可均、可辞、可蹈,而以中庸为不可能。盖前三者,资禀之相近者,皆可以智能慷慨为之。而中庸非义精仁熟,则不能以从容而中,而智力果敢有所不与矣。不能、非狂即狷,不得为中庸也。尊兄试深思之,愚者一得,或有可采。
六月朔旦讲义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克斋集》卷八、康熙《广信府志》卷三七、道光《上饶县志》卷三一、同治《上饶县志》卷二三
孔子曰「兴于诗」。盖诗者,所以吟咏情性,出于天机之自动。学者于吟哦讽诵之间,可以兴起其善心,故古人于成童之时,已学乐诵诗,教者必以此为先,而学者必自兹始也。诗之言进德成德之序,无若《淇澳》一篇最为明白,请得而讲之。盖《淇澳》美武公之德也。首章以「绿竹猗猗」兴,其「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者,学问自修之功,进而不已,精而又精之意。二章以「绿竹青青」兴,其「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盖德之盛者,服饰必尊严。《中庸》言脩身之道,亦以斋明盛服为言。三章以「绿竹如箦」兴,其「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如金如锡」者,锻鍊之精,如圭如璧者,生质之粹,至是为成德之君子矣。盖竹之猗猗者,始生而柔弱。青青则寖长而刚劲矣。至其如箦,则密比而盛之至也。武公之进德,自粗而精,自微而著,亦若是焉。故一章、二章皆言「瑟兮」、「瑟兮」、「赫兮」、「喧兮」。瑟、僩者,矜庄严毅之意,盖矜持而不敢少肆也。是以「赫兮」、「喧兮」,宣著盛大而不可掩遏。三章则积久而德盛仁熟矣,故宽绰戏谑而不为虐。盖宽裕自得,和平乐易,虽不事防简,而自然中节,虽未至于孔子从心所欲不踰矩,盖已近之矣。虽然,学者苟未能如一章、二章进学之精深,操持之严密,而遽欲如末章之宽绰戏谑,则流而不知节矣,君子所深惧也。
普州四贤堂记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五、《昌谷集》卷一五
剑南之东,有州名普,冠带之盛,与西眉并称。名藩大府或不敢望。然一郡才三邑,地方广才三百里,其博物洽闻,絺章绘句,独崭然露头角,士类之所歆艳。文之以礼乐,其来未已。郡有学校,由祖宗盛时以迄于今,其废其葺不可尽考。若其大成殿之东,从祀堂之对,楹辟而三,室阖而一,绘像而名之,谓之四贤堂,则自今嘉定乙亥贡士黄盈进之请,寓公冯倓之助,使君虞方简之力也。昔濂溪周先生阐性命之理,闿端后学,而明道、伊川二程先生与横渠张先生祖述其道,发明其说,使孔孟未言之教显然于天下,曾子、子思亲传之懿隐然于人心,则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虽载祀千万斯世者,罔敢失坠,可以无愧。有堂而设诸学宫,使夫郡之为士者望焉而起敬,慕焉而取则,有益焉而知乐,不及焉而知惧,岂不足以移风易俗,还文物于三代之际?然质诸他郡,昔固有以义起者矣。夫以四先生者,或足迹之所尝至,或宗族之所尝居。声教之相关,则心志之所趋者有渐;师友之相传,则口耳之所闻者有据。是岂岁时祭祀之足以言其礼,而庙貌尊严之足以象其德哉?普之为郡,地介巴蜀,闻濂溪之风不若江湖旧治之为审;诵程张之学,不若关洛前辈之为详。顾乃正其位于学宫,列其名于祀典,本本原原,其于尊德乐道之意,可谓勇矣!抑尝思四贤之所以皇皇汲汲,与后世之学者所以尊之重之而不敢怠,亦何意乎?天生烝民,授五常之性,以立于天下,非以其力大之足以夺,爪刚之足以决也。无父子之亲,则不足以聚族而居;无君臣之义,则不足以同文而治。隐于道心者为甚微,而攻于人心者为可畏。为是之故,而思所以一天下,不可无学。则夫学者事业,非以其涉猎经传,知人之所不知以为富也;又非以其绮丽言语,能人之所不能以为华也。有善而不知所择,不可以言致知;择善而不知所执,不可以言力行。及其积之以诚,持之以敬,然后知致知之所以为力行,力行之所以为致知。以言修身,则德盛而仁熟;以言及物,则海涵而春育。兹非四贤垂世立教之本意,而后世君子所以表章四贤之盛心哉?继自今步趋于堂庑,凛然四贤之论说参于前;偃息于屋漏,犁然四贤之践履关于中。从容于学校科举之间,而安行于富贵贫贱患难之际,诚实于事亲从兄之始,而善推其所为于四方万里之外,兹堂之作,其有功于名教多矣。如其义利之不辨而决择于得失之境,操舍之不察而颠冥于利害之涂,诵其言而不惟其义,信其迹而不求其心,终日抠衣乎四贤之侧,而常若与四贤隔乎宇宙,此则乡党自好者不为,于四贤乎何有!余不敏,敢以诚告。嘉定丁丑二月朔日记。
初见晦庵先生书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一、《北溪大全集》卷五
十一月吉日,学生乡贡进士陈某,谨斋沐裁书百拜,请备洒扫之礼于判府宝文侍讲先生门下。某窃尝谓道必真有人而后传,学必亲炙真任道之人,而后有以质疑辨惑而不差。自孔、孟没,天下贸于俗学盖千四百馀年。得濂溪周子、河南二程子者出,然后斯道有传,而正学始有宗主。自程子至今,又百馀年矣,见知闻知,代不乏人,然渊源纯粹精极,真可以当程氏之嫡嗣而无愧者,当今之世,舍先生其谁哉!而天下学士有志于古,欲就有道而正之者,非先生亦谁与归哉?某穷乡晚生,愚鲁迟钝,居于僻左,无明师良友,不蚤闻儒先君子之名。自儿童执卷,而世儒俗学,已蛊其中。穷年兀兀,初不识圣贤门户为何如。年至二十有二矣,始得先生所集《近思录》读之,始知有濂溪,有明道,有伊川,为近世大儒,而于今有先生,然犹未详也。自是稍稍访寻其书,间一二年、三四年,又得《语孟精义》、《河南遗书》及《文集》、《易传》、《通书》与夫先生所著定《语《、》孟》、《中庸》、《大学》、《太极》、《西铭》等传,吟哦讽诵,反诸身,验诸心,于是始慨然敬叹,当时师友渊源之盛,抽关启钥,如此之至!而重自愧,觉此身大为孔、颜罪人,而且益仰先生道巍而德尊,义精而仁熟,立言平正温润,精切的实,明人心,洞天理,达群哲,会百圣,粹乎洙泗伊洛之旨。凡曩时有发端而未竟者,今悉该且备;凡曩时有疑辨而未莹者,今益信且白。宏纲大义,如指诸掌,扫千百年之谬误,为后学一定不易之准则。辞约而理尽,旨明而味深,而其心度澄朗,莹无渣滓,工夫缜密,浑无隙漏,尤可想见于辞气间。故孔、孟、周、程之道,至先生而益明。所谓主盟斯世,独惟先生一人而已。然求于书未如亲炙之为浃洽,徒言之诵未若讲订服行之为实益,故愚生窃不自量,尝欲尽屏世学,奔趋席隅,面领其梗概,然后退而结茅于清泉茂林,以毕其业而终吾乐。独奈何事与心违,家穷空甚,无千里裹粮之资,而二亲臞𦮕,又日夺于仰事不给之忧,汩没乎科举干禄之累,而于此第窃有志焉,不克实下手专研而精究,今三十有二矣。十年之间,但粗猎涉,悠悠蹉跎,若存若亡,枉逾夫子而立之年,未免曹交徒食之计。良心芜没,百无一就,骎骎下流,甚惧甚恐。去年秋赋,夤缘有临安之役,自谓是行也,此累了未了。其归也,道武夷,当径走五夫,共洒扫于墙仞之下,以纾其所素愿。不谓命也天穷,旧累依然,而先生又此来矣。某始闻之,欢欣鼓舞,谓向者十年愿见而不可得,今乃得亲睹仪形于州闾之近,殆天之赐欤?既而又自疑曰:先生郡侯也,某郡之一贱氓也,贵贱之分有等。且侯门如海,府吏森严如截,问学若之何而通,请益若之何而便,讲论若之何而欸?故又迟迟者累月,屡进而屡趑趄。然是学不可一日废,而见贤之心油然动于中,终有不容遏。且人生聚散不可期,幸与贤者并世而生,而邂逅又如此其密迩,人未有拒我之形,吾逆为之辞以自止,是果于自暴自弃者也。况先生以道学为天下宗师,既不得盛行于时,犹当私淑于后。乐育善诱,循循不倦,夫岂以鄙夫互重而遽弃之?然互庭不敢私请,辄冒昧先此导意,并录旧日自警之章,列于别幅,以为贽。先生傥以为可教而进之,俾获预炉锤之末,稍不失为君子之归,是所愿望。若不遇焉,则亦命也。安愚分,退守穷庐,只遥望门墙,以自考而已。敬恭俟命,不备。
论语讲义 其三 为政第二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二、《北溪大全集》卷一八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德者得也,行道而有得于心者是也。为政而以德者,如以吾之孝以正人之不孝,以吾之悌以正人之不悌之类是也。此皆为人上者所当为,非有心于欲民之我归而为之也。然德行于上,极其充盛辉光,则同是秉彝好德者,孰不观感而兴起。其或反常败德者,孰不愧忸而消化?所以能端处无为,而天下自归之。其象如北极之星,居于天中枢纽不动之处,而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亦其效之所必至,而非外得者。若不以德,而徒从事于权谋智力以为政,则在我已不胜其劳,而人亦离心不附矣。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此一言,《鲁颂·駉篇》之词也,主于思焉而言。夫子读《诗》,至是有感,而取之以断三百篇之义,非以三百篇之诗皆止乎礼义,而粹然一正也。如变风郑卫之诗,不止乎礼义,而逸于邪思者亦多矣。圣人之意,直以为诗有美恶之不同,其言善者足以感发人之善心,其言恶者足以惩创人之恶志,所以为指归,不过欲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故惟此一言,简要明白,可以通贯全体,而尽盖三百篇之义。因特表而出之以示人,可谓切矣。则读《诗》者,可不深体以为切身之务,而徒讽诵之云哉!然详玩是言,虽约而为义甚博,盖诚之通而大本之所以达也。岂但读《诗》之法为然,凡读书穷理、治心脩身,无适而不可。学者诚能深味其旨,而审于念虑之间,必使无所思而不出于正,则日用云为,千条万绪,莫非天理之流行矣。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政者,为治之具,若法制禁令,凡听断约束之类是也。刑者,辅治之法,若墨劓剕宫、大辟鞭扑之类是也。以政先示之,则民有所振厉而歛戢矣。其或未能一于从吾政者,则用刑以齐一之,俾强梗者不得以贼善良,而奸慝者不得以败伦理,故民亦畏威革面,不敢为恶,以苟免于刑罚,然无所羞愧,则其为恶之心未亡也。德礼者,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礼之本,乃吾躬行之所实得者,若孝悌忠信之类是也。礼则制度品节,若冠昏丧祭之仪是也。以己德先率之,则民有所观感而兴起矣。而其浅深厚薄之不一,则明礼以齐一之,俾之周旋浃洽,良心日萌,自将愧耻于不善,而又有以格至于善也。是四者功用之不同,而皆不可以偏废。若专务德礼,而不用政刑,则徒善不足以为政;专用政刑,而不务德礼,则又徒法不能以自行。然其本末表里,亦当有轻重之别。末以饬乎外者,在所轻;而本以淑乎内者,尤当加隆,而不可一日已焉。此又讲明治道者所当知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
圣人生知,安行理义大本,无所事学,然圣人之心,则未尝自以为圣而无事于学也。故自童年以往,亦与人同其学。而况乎古今事变、名物制度之详,非由学不可得,所以有问礼于老聃,问乐于苌弘等类。但自常人视之若缓,而圣人为之则甚笃切,常人费心力之苦,而圣人则胸中明朗,随所在莫不至极,而无容吾力,此所以为圣人之学,而非常情之谓也。圣人因吾之有是学也,于是即身立法以示学者,凡为进道之序有六等,非全无其实,而姑为是空言之诱也。其必十五而志于学者,古者八岁入小学,至十五成童,而后入大学。志者,心之所之之谓,向于大学之道,正所以求之而致其格物致知,以诚意、正心、修身之功也。志乎此,则念念在此,必欲至其地而无作辍退转之虑矣。又积十五年之久,至三十而后能立,谓有以自立于斯道之中,已践及实地,而卓然无所跛倚,所守者固,而不为事物摇夺。如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也。至是,则物格知至,而意诚、心正、身脩,盖已实得之,在己而无所事乎志矣。又积十年之久,至四十而后不惑,凡于事事物物之所当然,大如君当止仁、臣当止敬、父当止慈、子当止孝之类,小如坐当如尸、立当如齐、视当思明、听当思聪之类,皆洞识其纲条品节之实,而一无所疑。至此则豁然如大明中睹万象,所知者益明,而无所事乎守矣。又积十年之久,至五十而后知天命,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盖专以理言,而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如君之所以当仁,臣之所以当敬,父之所以当慈,子之所以当孝,坐之所以当如尸,立之所以当如齐,视之所以当思明,听之所以当思聪之类,皆天之命我,而非人之所为者。吾皆知其根原所自来,无复遁情,至此则所知者又极其精,而不惑又不足以言之矣。又积十年之久,至六十而后耳顺,声才入,心即通,是非判然,更不待少致。思而后得其理,才容少思而后得,则是内与外有相捍格违逆,而不得谓之顺矣。如夫子闻《沧浪之歌》,即悟自侮自伐之义,是其顺之證也。至此,则所知者又至熟,而绝无人力矣,即《中庸》所谓不思而得处也。自不惑至此三节,皆以知言,乃明睿日进,无疆之事,与「志学」「而立」时之所谓知,趣味迥不同矣。又积十年之久,至七十而后从心所欲不踰矩,至此,则心体莹彻,纯是天理,浑为一物,凡日用间一随吾意,欲之所之,皆莫非天理,大用流行,而自不越乎法度之外。声即为律,身即为度,所谓道心常为此身之主,而人心一听命矣。即《中庸》所谓「不勉而中」地位也。总而言之,志学所以造道也,而立所以成德也,自不惑、知命而耳顺,则义精之至也;从心所欲不踰矩,则仁熟之极也。在夫子,岂果有六者等级,积累而然哉?亦因己之近似者,以自名欲学者以是为准则,使之优游涵泳,而无躐等之过;日就月将,而无半途之废尔。然立志之始,苟所学者一差,而非圣人之正学,则自后节节从而差,虽用功之勤,亦决不复有所谓立与不惑、知命、耳顺、从心矣。或始焉得其正,而所谓立之一关,有未能彻,则又将若何而能不惑、知命?若何而能耳顺、从心哉!是则志学之初,正圣愚二路之所由分,尤学者之所当致谨。而立之为地,又植本固址之所在,尤学者所当用力也。果能于是二节,路脉不差,而根址深固,则自此而上,惟不倦以终之,虽有四节之高,皆可从容造诣,而无所阻矣。又何圣人之不可至哉!然则学圣人者所缺。
动箴解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四、《北溪大全集》卷二○
哲人知几,
几者,善恶欲动而未形之间,其兆甚微,哲人心通理明,能烛于其先。
诚之于思。
于一念微动而未形之间,便已知觉。而实之无妄,则天理之本然者,流行无壅矣。
志士厉行,
见于所行之谓行,志士激厉,能勇于有行。
守之于为。
为,事动之已著者也。至此方知觉,而守之不放,则事亦中理而无过举矣。
顺理则裕,从欲惟危。
结上文,二者之动,虽微显不同,然循天理之公,则皆无馁于中,故裕。逐人欲之私,则易陷于下,故危。此正舜蹠二路之所由分,其发轫之始,尤不可以不谨之也。
造次克念,
虽急遽苟且之时,亦必诚之于思,则其涵养之功密矣。
战兢自持。
常恐惧戒,谨守之于为,则其操存之力笃矣。
习与性成,
习惯如自然,则莫非天理之流行,而仁熟矣。
圣贤同归。
自贤入圣,同一归宿,即其「止于至善」之地者也。
贺沈侍郎正旦启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七、《后乐集》卷一六
太清精历,属开定闰之正;上雍亲臣,方屹在畿之屏。嗣彰绩用,滋拥灵和。恭惟某官仁熟三吴,化宣两汉。寓北门修撰之缀,帝念不渝;符南国蔽芾之思,民安惟旧。即还规地,遂峻履星。永应元会之鼓钟,胥赞中兴之宗社。某幸郊潜之乐只,繄廛芘之勤斯。蒹葭兮水一方,合并虽阻;椒柏之觞千岁,颂祷曷胜。并惟弘明,有以鉴体。
回李秘书心传书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二、《漫塘集》卷六
某自闻召命之颁,日倾耳以听回船东下,且以日计,曰:「可矣」。忽奉手教,乃知当此春晏,犹舣舟江岸,为溯峡计。易退难进,固足以崇高节、抗浮云,独不念当馈之思、侧席之久耶!就审德盛仁熟,罄无不宜,随轩眷集,动与吉会,良慰缅仰。圣上克勤克俭,有夏禹之德,务学不愧商高宗、周成王,而左右未有傅说、周公之辅。秘书辞归之章再上,而报可未闻。深惟圣意,岂但欲以史事相付而已。愿戒舟师,亟捩柂乘流,以慰中外之望。某年迫七十,视听俱衰,大非畴昔侍见时比。更化之初,群贤汇进,颇闻有相援引者。今读秘书奏疏,又知尝置贱名其间。某少也不才,况今已老,求之在昔,固未有四十辞官,七十复出者。所幸与王去非为姻家,备知此心,尝为请言于当路,已见谅矣。盛意如许,不敢忘。颁贶宣毫洪扇,使内得以写素抱,外得以扬仁风,感喜可知。一故旧有锡浑天仪,幸求得之,谨以为观天之助。有怀拍塞探伺,舟过丹阳,因得吐露。春寒,犹力道间,厚爱是祝。
跋吕与叔易章句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八、《性善堂稿》卷一四
余家旧藏吕与叔文集、《礼记解》、《诗传》,而未见《易章句》,豫章罗传之坚甫得之,刻之阳安之学宫。与叔初学于横渠,横渠卒,始从二程。伊川尝谓其已经横渠指受者,虽有未尽,重于改易,盖如中者道之所自出之类是也。今观《易章句》,其间亦有与横渠异而与伊川同者,然皆其一卦一爻之间小有差异,而非其大义所在,其大义所在大抵同耳。横渠之学究其天人之蕴,如《西铭》之意,伊川以为孟子以来学者之所不到,则固无可议。至论清虚一大而有清者神、浊者不神之说,论穷理尽性至命而有浚流穷源之说,则伊川盖尝以为有未安者。使天假之年,日新又新,义精仁熟,则其所到又岂止于是而已也!考之《东见录》,伊川、横渠之言辨析于毫釐之间,反复曲折,以求夫至当之归者无所不至,与叔皆详书而备录之。吾知与叔于此消释于其所疑、融会于其所得者盖不少矣,决非有所吝者也。虽然,世之学者习于所闻者执而不变,安于所见者固而不化,其于徙义之勇、迁善之功诚不能无可恨,然视夫师死而遂倍之者,岂不贤哉!岂不贤哉!余是以备论之。
贺张参政正启 宋 · 李廷忠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五三、《橘山四六》卷一○
晋元会以称觞,百华照座;汉春朝而受籍,万玉来庭。维时熙洽之辰,属我明哲之辅。恭惟某官道尊德贵,仁熟义丰,奥学得六经之纯,遗风有三代之直。垂绅正笏,措宁谧于华戎;正机平衡,赞弥纶于天地。当勾芒之始达,宜戬谷之具绥。颛面而朝,具瞻所系。某坐拘一障,遥睇三阶。献眉寿之诗,愧莫陪于宾赞;饰小智之椟,僭申贺于涓曹。
问答二 其一 问言志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一
夫子令颜渊、子路言志,而子路只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自今人观之,子路之言亦几于卑近矣。盖圣门学者,诚实端悫,言者即其所行,行者即其所言,苟躬行有一毫未至,断不敢轻以自许。若今人之好为欺者,必妄说一等高大话矣。子路为人,勇于为善而笃于朋友,故所愿如此。不知者以为卑近,殊不知此乃人之所甚难。盖私之一字,乃人心之深害,私苟未忘,虽于骨肉亲戚之间,尚不能无彼此物我之分。且如父母可谓至重,然今不知义理之人亦未免分物我,饮食居处,惟己之便,而于亲有不恤者,况朋友乎?子路之言虽只及朋友,然观其用心,则其至公无私可见矣。推此以往,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可也。学者当深味子路之言,默自省察我之事亲已忘物我否。事亲已忘物我矣,又推之以事长。事长能忘物我矣,又推之以待朋友。久之私意尽忘,则其视天地之间混然为一,不复有彼我之间,此即所谓天下归仁也,而《西铭》一篇之意正是如此。
颜渊言志又大于子路,盖视己之善如未有善,视己之劳若初无劳,观其用心,虽至尧舜地位,亦歉然常若不足,子路所谓「车马衣裘与朋友共」,特颜子善中之一善尔。夫子之言志又大于颜渊,盖二子犹未免用意,若圣人则如天地然,一元之气运之于上,而天地之间无一物不得其所,不待物物着力然后能之,又非二子所及。然今学者且当从子路学起,必如子路之忘私,然后方可进步。不然则物我之私梗于胸中,如蟊贼如戈戟然,又安能有善不伐、有劳不矜如颜子乎?况于圣人地位,又高又远,非用力所可到,须德盛仁熟,从容中道,然后不期而自至尔。此非始学之事,故必先学子路之忘私而后可。大凡为学只是要变气质、正心术而已,盖人之气质,苟非圣贤,不能全美,必有所偏,故圣贤立下许多言语,欲人因其言以省察己之偏处,如医经然,某病则有某方,某病则有某药。学者味圣贤之言以察己之偏,正如看医经以察己之病,病是寒则用温药,病是热则用凉剂,见得病證的然如此,则必服药以去之,如此方有益。如己之偏处在于不能无私,则当玩味圣贤之言以去其私(如子路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是也。)。先自事亲事长以至于待朋友,皆欲忘其私,如此则私之一病去矣。又如己之偏在于不能无矜伐,则当玩味圣贤之言以去其矜伐(如颜渊无伐善、无施劳是也。)。又如平日言行未能相副,未免有不诚处,则当玩味圣贤之言以去其不诚(如前章巧言令色、足恭匿怨以友其人是也。)。我有千百病,圣贤有千百药方,一日佩服圣贤一言,真切行之,则是一日服一药以去一病,久之则所谓气质之偏自然融化得尽,纯善而无恶矣。若只看过读过,不真实用力以去其偏,则如谈方说药,初未尝服饵,其又何益?
按:气质之偏既去,则心术自正。向来因观圣贤之言,屡有警省,云是因此语换了肺肠,诚是如此。
东莱大愚二先生祠记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四、《西山文集》卷二五
东莱吕成公淳熙中讲道婺之明招山,其季大愚实从,学者入则受业于长公,退即少公而切磋焉,四方之士,赖以淑艾者甚众。二先生殁,又皆窀穸于此,而故未有祠,祠之自盱江处士吴定夫始。绍定初,予屏居粤山之麓,定夫布衣芒屩,惠然见临,问其所从来,曰:「吾东访漫塘刘聘君,南过赵叟章泉上,遂以见君也」。亟进与语,命酒而觞之,曰:「吾不饮」。为设羹胾,曰:「吾不肉食累年矣」。视其色一无所求,独曰:「吾为二先生祠幸既就,而无文以记,君傥有意乎」?予曰:「嘻!子不趋权门,骛势途,而历游于寂寞之滨,不媚示鬼,不谄老佛,而汲汲于二先生之祠,何其好恶与俗异也!且子亦知二先生所以当祠者乎?成公所传,中原之文献也;其所阐绎,河洛之微言也。扶持绝学,有千载之功;教育英材,有数世之泽。及庆元初,孽臣始窃大柄,大愚以一太府丞抗疏显斥其奸,孤忠凛然,之死不悔。迨其晚年,义精仁熟,有成公之风焉。二先生所立如此,其祠之固宜。然自定夫言之,非有平生师友之恩,又非居官任风教之责,而贸衣营之,若不可已者,何耶?吁,此其谓无所为而为之者也。无所为而为之者,义也。吾子以义请,予敢不从」?居数年,未及为而定夫卒。垂绝,犹语其子曰:「明招祠未记,吾死不瞑目」。祥老奉遗命以来,为之蹙然,曰:「此予之罪也」!乃次其本末而书之。定夫名应贤,不深于学而能知天下之正理,饥寒穷厄弗自恤,而以当世善士失职为己忧。方别,予时将北之渠阳省迁客,未果而王去非守樵川,豺虎满道,无敢从行者,定夫独负一布囊与俱。予尝评其人,盖古所谓特立独行者,近世巢无修之徒未足多也。始定夫将立祠,住山森公实左右之,又序以赠其归,味其词磊磊不凡,岂昌黎所谓魁奇忠信没溺者邪?故并著之。
跋胡复半野诗稿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二
古之为文皆以德盛仁熟流于既溢之馀,故虽肆笔脱口而动中音节。非特歌诗为然也,《礼》辞、《易》象亦莫不然。自《离骚》作而文辞之士与世之以声律为文者傅会牵合,始与事不相俪,文人才士习焉而不之察也。缙云胡复亨道携诗编过余,请序其篇端,余以未有雅素辞焉,亨道求之不已。余观昔人盖有序他人文集者矣,如萧颖士之于李翰,权德舆之于陆贽,刘禹锡之于柳宗元,李汉之于韩愈,皆以其行成言立,故为纪述其事以传世示后耳。今亨道年三十馀,如沃桑夭楚,未已方将,而遽以一编自画乎?姑试一言以谢勤辱。他日再见,当申此义以觇进学之候。呜呼,亨道其亦以余言为然乎!
史之椅之樟字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五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丹棱县
嘉定二年春,余适丹棱,史伯学二子袖文以过余,词采隽明,向趋近正,余固期之。后三年,余又过其里,二子又辱临焉。进而与之语,则曰:「今愿窃有请也。兄弟初名奇、章,所为从立者,盖摘诸先训。少长,而吾父又欲托诸椅桐豫樟之义,字各从木,曰之椅,曰之樟。命之名久矣,而未有以字也。昔者己巳之会,尝受察于子焉,敢惟昔也请」。余曰:「冠而字,成人之道也。先儒谓贵其所以为成人而不敢名,故命以字。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间,字而不名者十有二人而已,字乌可易也。而以属诸余,何哉」!二子固以请,则字椅曰有仪,樟曰有本,而为之说曰:「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诗人之歌《湛露》也;「枫柙豫樟,栟榈枸榔,擢本千寻,垂荫万亩」,词人之赋《吴都》也。椅桐,美才也,其质厚故其实蕃。亦犹岂弟君子,德盛仁熟,故蔚然有仪之可象耳。豫樟亦美木也,其本大故其荫广。本之则无,且不能芘其身,尚垂荫云乎哉?二者虽其立言之各有攸托,然合而玩之,其旨则一。是以古之君子不愿乎其外,思天之所以予我者而笃信自脩,纯体实践。逮其真积力久也,则睟于面,盎于背,莫不有威仪之则;出乎身,加乎民,莫不有本末之序。二子其归而求之,谨其所修,内美者故能有仪,荫广者由其有本,皆非可幸而致、袭而取也。二子于余既一再见矣,余知子审矣。其自今再见子,则冀子之有以不坠吾言也。
浦城梦笔山房记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九、嘉靖《建宁府志》卷三、乾隆《福建通志》卷七一
世传江文通为吴兴令,梦人授五色笔,繇是文藻日新。今浦城县故吴兴也?县故有孤山,里人因以梦笔称之。乡先生杨文庄公尝读书其间,比岁真希元于山之麓得数亩地,艺卉木,营阖卢,为息游藏修之所。既为文庄识其事,又以书抵了翁曰:「子为我发之」。了翁每惟由周而上,圣贤之生鲜不百年,盖历年弥久则德盛仁熟,故虽从心所欲,罔有择言,皆足以信今贻后。《诗》三百,圣贤忧愤之所为者十六七。六蓺之作,七篇之书,亦出于历聘不遇,凡皆坦明敷畅,日星垂而江河流也。圣人之心如天之运纯亦不已,如川之逝不舍昼夜,虽血气盛衰所不能免,而才壮志坚,纯终弗贰,曷尝以老少为锐惰、穷达为荣悴者哉!灵均以来,文词之士兴,已有虚骄恃气之习。魏、晋而后,则直以纤文丽藻为学问之极致。方其年盛气强,位亨志得,往往时以所能哗世眩俗;岁慆月迈,血气随之,则不惟形诸文词衰飒不振,虽建功立事蓄缩顾畏,亦非复盛年之比。此无他,非有志以基之、有学以成之,徒以天资之美、口耳之知,才驱气驾而为之耳。如史所书任彦升、丘灵鞠、江文通诸人,皆有才尽之叹,而史于文通末年,至谓梦张景阳夺锦,郭景纯徵笔,才不逮前。夫才命于气,气禀于志,志立于学者也,此岂一梦之间,他人所得而予乎?穷当益坚,老当益壮,而它人亦可以夺之乎?为此言者,不惟昧先王梦祲之义,亦未知先民志气之学。由是梦笔之事,如王元琳、纪少瑜、李巨山、李太白诸人,史不绝书,而杜子美、欧阳永叔、陈履常庶几知道者,亦曰「老去才尽」,曰「诗随年老」,曰「才随年尽」,虽深自抑损,亦习焉言之,不知二汉时犹未有是说也。希元用力于圣贤之学,今既月异岁殊,志随年长,其自今所资益深,所居益广,则息游藏修于是山也,其必谓吾言然矣。睿圣武公年九十五作《抑》之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呜呼,为学不倦如此,才可尽而文可踬乎!既以复于希元,又以自儆云。
和吴伯成七夕韵 南宋 · 包恢
老火不知老,尚欲骄新秋。
金稚力未胜,如儿方唧啾。
稍养浩然气,终当凌斗牛。
巧夕乞巧者,稚儿辈可羞。
老拙眼尚明,却笑群目幽。
造物真大巧,容得智力不。
巧亦不自知,变化神鬼惊。
夏将烘炉铸,至秋成金城。
金城包宇宙,万宝藏难明。
今夕且对月,酌酒与子盟。
仁熟如美种,由我独善耕。
金声而玉振,秋乃集大成。
上何帅启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九、《臞轩集》卷九
征衣西上,衔计台一顾之恩;别驾南来,受帅阃十连之察。涓刚辰而告吉,饬柔讷以抒诚。伏念某徒有苦心,素无媚骨。校文绍定,固应罹邪党之谗;奏疏端平,何至取时贤之忌。盖以上方亲政,下无隐情。云狂因得以尽言,黯戆遂从而妄发。果而边帅腾章,辨跋扈之名;重以廷臣切齿,恶欺谩之语。友朋解体,嬖倖摇唇。己方持一篑以障河,彼乃推泰山而压卵。坐以孔门讦为直之罪,绳以汉法大不敬之刑。小人谓弗免,君子谓必归,未知死所;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仅畀丛祠。清游亟返于蓬莱,归路载披于荆棘。仙凡立隔,荣悴顿殊。失势一落千丈强,自安蹇步;冲人决起百馀尺,坐看群飞。誓墓志坚,买山计决。曾谓成命自天而下,循畀赘丞于漳之滨。静言思之,孰主张是。兹盖伏遇某官德盛仁熟,诚立明通,更阅义理之多,掀播芬芳之久。正冠峨豸,清风涤群小之辱台;随仗立螭,直笔刊前朝之诬史。庾亮之尘无所污,曹蜍之沫莫能加。圣化更新,前此紧官之馀几;公论不泯,岿然一老之独存。已进登于献纳论思,乃自诡于咨询诹度。属时闽峤,有警潢池,爰辍文石之班,出当英簜之寄。申严威令,轰雷迅电之锄奸;加意抚摩,膏雨祥云之润物。驩腾七聚,最彻九重。爰以礼乐之使华,更任诗书之元帅。治贪墨则严三尺,字茕嫠则宽一分。议沮榷盐,无异毁征茶之诏;税宽履亩,不啻争青苗之难。阴功隐德之居多,野史稗官之可考。惟是世途隘甚,人物眇然。此独何时,横济川之舟于野渡;行且有命,起擎天之柱于明堂。固将登明而选公,宁不怜穷而悼屈。重念某猥以儒素,来入吏尘,名为分风月于偏州,实似试汤火之剧邑。搜见底囊以供北餫,作无面饼以饷南军,押催科之帖而攒眉,视箠楚之瘢而揽涕。所恃惠慈之长,少逭督责之严。庶几孤立危踪,毋至荐干司败。何相奖贤好士,居多被荐于朝廷;王祥佐郡无功,安得具谣于邦国。
上姚漕启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九、《臞轩集》卷九
缀班东观,尝依太乙以分光;半刺南州,复仰福星而受察。涤龟告至,拂茧通诚。伏念某徒有苦心,素无媚骨。校文绍定,固应罹邪党之谗;奏疏端平,何至取时贤之忌。盖以上方亲政,下无隐情,云狂因得以尽言,黯戆遂从而妄发。果而边帅腾章,辨跋扈之名;重以廷臣切齿,恶欺谩之语。友朋解体,嬖倖摇唇。己方持一篑以障河,彼乃推泰山而压卵。坐以孔门讦为直之罪,绳以汉法大不敬之刑。小人谓弗免,君子谓必归,未知死所;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仅畀丛祠。清游亟返于蓬莱,归路载披于荆棘。仙凡立隔,荣悴顿殊。失势一落千丈强,自安蹇步;冲人决起百馀尺,坐看群飞。誓墓志坚,买山计决,曾谓成命自天而下,犹俾赘丞于漳之滨。静言思之,孰主张是?兹盖伏遇某官德盛仁熟,诚立明通,续濂溪诸儒之灯,传延平夫子之印。授徒讲道,七十子其速肖哉;对策尽言,二百年无此作矣。自播抡魁之誉,不萌荣进之心,鸿冥冥而高飞,犬狺狺而自吠。及圣化载更于琴瑟,旧染维新;凡名流悉赴于弓旌,同声相应。镡津之龙始跃,朝阳之凤方鸣。米廪横经,招馆下诸生而受教;蓬山翻帙,领瀛洲学士以登仙。遄晋渥于郎闱,仍升华于枢掾。试数偃月堂之党,富贵消磨;何如灵光殿之存,风标峭拔。国论赖以订正,运筹仰其弥缝。方佐鼎以调𥅡,将持囊而簪笔。属时瓯峤,有警潢池。帝顾在廷,孰任台府相维之寄;公于是地,尝播邦国不空之谣。爰畀锡盾雕戈,以镇丹山碧水。申严戒令,轰雷迅电之锄奸;加意拊摩,甘雨祥风之润物。七聚相庆,一尘不惊,澄清激浊而吏治精,嘘枯吹生而民气乐。惟是世途巇险,善类彫零。此独何时,横济川之舟于野渡;行且大用,进擎天之柱于明堂。固将登明而选公,宁不怜穷而悼屈?重念某猥以儒素,来入吏尘。名为分风月于偏州,实似试汤火之剧邑。搜见底囊以供北餫,作无面饼以饷南军,押催科之帖而攒眉,视箠楚之瘢而揽涕。所恃惠慈之长,少逭督责之严,庶几孤立危踪,毋至荐烦司败。世久无绨袍之谊,下念故交;仆敢凭杯酒之欢,上干公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