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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挽宣仁圣烈太皇太后四首 其四 北宋 · 毕仲游
五言律诗 押东韵
勋业三朝盛,哀荣万国同。
人疑无外戚,家不选中宫
天泣时零雨,神游恐御风。
忧劳如治水,九载亦成功。
丞相仪国韩公行状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
元符三年十月,诏以通议大夫、守门下侍郎南阳开国韩公右正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公,故侍中魏国忠献公子也。
忠献之子六人,而公居长。
为人外和内刚,美须髯,姿貌辞气大抵类忠献,而仁厚平恕,无所矫饰。
自忠献在时,已有人望,识与不识曰:「是魏公之子而如魏公,宜其复为相也」。
及为相制下,都城传布除目,行道之间鼓舞相告。
先是,公在仁宗皇帝朝,尝以太常少卿充大辽正旦国信使,燕于辽帐。
辽主问左右:「孰尝使南朝,识所谓韩侍中否?
言国信少卿貌类其父,果类否」?
对者曰:「实类」。
遂使工人图之。
至神宗皇帝时,公复以给事中使辽,持礼详重,姿貌益奇伟。
凡在北廷之人,皆拭目观之。
及公为相后,辽人贺正使萧喜、张从约来,语行人李某曰:「比持礼回,北主问韩忠彦今安在?
从约对曰:『在大名』。
北主曰:『何为未相而在大名耶』?
居两月,闻为相制下,北主大喜,不觉大声起曰:『此真宰相矣』」!
然则忠献魏公事仁宗英宗神宗宰相九年,定册安宗,隐然为时宗臣。
而公亦历事四朝,出入内外,所至可纪,卒亦至宰相,公之行可得而言矣。
公讳忠彦字师朴
魏公而上七世家于安阳,故公为安阳人
以魏公任子恩守将作监主簿,力学为文章,登进士第,改郊社局令勾当府司检校库
丁母魏国夫人崔氏忧,服除,改秘书省著作郎
神宗皇帝即位,迁秘书丞
魏公辞位去国,以故事召试,除秘阁校理同知太常礼院
宗室楚王后无嫡子嫡孙,同母弟又无庶子,传至庶孙,疑所袭,议者欲舍庶孙而使曾孙袭封,公奏言:「甲令所载以古礼,嫡长孙之外皆为庶孙。
既在庶孙之列,则虽非见袭之子,期服兄弟亦皆庶孙矣。
今庶孙在也而舍之,使曾孙袭封,若有大功庶孙而无曾孙,则将谁使袭乎?
抑遂除其国乎?
今秦楚之后无嫡子嫡孙,同母弟又无庶子,则凡在庶孙之列而长者,当袭之人也」。
诏用公议。
会召故荆公介甫翰林学士,与学士吕公著侍讲迩英,二人奏言:「故事,讲者坐而侍者立。
乾兴以来,讲者立而侍者坐。
请复故事」。
礼官,公议以谓「故事,侍臣与讲者皆坐,或侍者坐而讲者立,或讲与进读者立而侍臣皆坐。
此人主之恩出一时者也,顾皆无所轻重。
即人主不命而自请之,则非礼。
孔子之时,人臣或拜君于上,孔子曰:『拜下,礼也。
虽违众,吾从下』。
今侍臣讲于上前而立五十年矣,以孔子拜下之义观之,姑用乾兴以来故事可也,何必改」?
诏是公议。
除兼本寺丞事,迁太常博士判吏部南曹,权开封府推官,迁判官,以太常少卿为大辽正旦国信使
还,丁秦国太夫人忧,解所居官。
终制,除三司盐铁判官
三司火,出通判永宁军事。
召还,为三司户部判官
丁魏公忧,服除,贴直龙图阁知审官西院三司户部副使,改盐铁副使
超授右正言宝文阁待制高阳关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兼知瀛州
是岁,元丰四年也。
朝廷以夏人囚杀其长秉常,用兵四万,下米脂数十城。
夏人阴使辽求救,辽人为移书至阙下。
朝廷报以兵端,而虏书复来,词意悖慢。
会永乐用兵不利,而当遣人使辽贺生辰,上难其人。
二府安焘为对,上不可。
又以李承之李定为对,上又不可。
上曰:「韩忠彦尝使辽,辽信爱之,而知其父琦有勋劳德望,加重其子。
今日使辽,忠彦其人也」。
乃以给事中召公北朝贺生辰国信使
公至上前,辞曰:「臣尝使辽,而今复往,无乃使辽人妄意中国为乏人也」?
上曰:「卿无言,行矣。
西事未定,无以易卿者」。
公遂行。
辽人使赵资睦迓公境上,行且问西事,公一切以閒暇对之,且曰:「西事,小小役尔,何足问」?
及至其庭中,纵观者如堵,皆咨嗟叹息。
乃使其国参知政事王言敷燕公,问:「夏国何大罪,而中国用兵不解也」?
公曰:「夏人之罪,中国尝移文矣。
观所移之文,则罪可知也」。
言敷曰:「闻已还兵塞上,信乎?
如此而南北大国之好可保也」。
公曰:「问罪西夏乃细故尔,南北大国之好,岂相奸乎」?
言敷更有他语,公连以言挫之。
及还,资睦诎服,返曰:「先正侍中之制西事有攻策,今取城若砦数十,使先正侍中而至今,快可知也」。
公归,神宗皇帝劳之曰:「使乎!
使乎」!
大辽使至,上复使公馆客,西北之衅遂解。
官制之行也,章惇门下侍郎,而给事中为之属,乃奏言:「给事中东省之属。
凡所封驳,宜先禀而后上」。
诏从之。
公曰:「嘻,是执政之意也,给事中失其职矣」。
乃复奏言:「今月丁亥诏门下封驳视中书舍人封还之制
庚寅复奉诏,门下封驳从执政官议,议不同乃上之。
窃以给事中中书舍人任遇均也,一则不禀议而听封还,一则听封驳而先禀议。
且所驳正之事,执政所行也。
事当封驳,则与执政固已异矣。
异而取决于上,乃其职尔。
而更从执政禀议,是为失职。
愿从丁亥诏为正」。
从之。
左仆射王圭为南郊大礼使,事之当下者皆画旨直下,类不由中书
公以官制劾之曰:「南郊大礼,所下之书不从中书,画旨出一时,又不从中书奏审,皆非官制也。
官制之行,将为万世不易之典。
今行未期月,而南郊大礼所行已不用官制,后将若之何」?
神宗皇帝诏如官制,于是中外之事必由三省而下。
法官郝京为大理司直,有比例而无法,吏部患之,乃禀于都省而具钞,公曰:「官制有令必用法也,今援比例而废法,是无官制也」。
驳之。
神宗皇帝嘉公之守,于是自吏部侍郎郎官都司官吏皆差次受罚,而丞相与同列谢于殿。
上乃以公为礼部尚书,俄迁枢密直学士定州路安抚使、知定州
州贡文绫、文絁有常数,诏增贡文绫百疋,绫百疋,公上言:「唐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诏贡缭绫千疋,德裕奏言:『若将匪颁臣下,则千匹岂足于用?
若止上躬自服,何至多用千疋』?
奏至,遂停之。
臣幸遇圣朝,则德裕前日之言亦臣今日所当言者,惟陛下察许」。
诏从,罢之,凡江东西、二浙属郡增贡之数亦罢。
遂召还为户部尚书
而《元祐会计录》成,其大较一岁所入不足以供天下一岁之用,公深忧之,因上言:「今天下乃祖宗之天下也,祖宗之时,岁入之数多于所出,故国计有馀。
祖宗之天下乃今之天下也,今岁出之数多于所入,故国计不足。
臣窃计之,凡文武百官宗室之费加倍于皇祐,而四倍于景德,三班常选胥吏之数则又过之。
而天下二税、榷酤、征商、山泽之利,较之皇祐景德之前无以大相过也,则国计盈绌正今日所当议者」。
上遂诏议裁省中外冗费,置局于户部
公复上言:「上自宗室贵近,下至官曹胥吏,旁及宫室器械,皆可得而议。
惟宫掖之费有司不得而见,虽见,不可尽也。
按:宝元中尝诏入内内侍省裁节禁中之费报详定所,庆历中又诏入内内侍省章圣时簿帐较近年禁省之费以闻。
愿陛下上法宝元庆历祖宗已试之效,亦诏入内内侍省忖裁禁省之费报于有司,使天下晓然知陛下节用裕民自宫禁始,天下幸甚」。
当时所裁,虽不尽如公意,而岁省县官之费已数十万计。
上倚公以为执政者久矣,会尚书左丞某甫去位,即以公为中大夫尚书左丞
赵瞻薨,复以公为同知枢密院事,进拜太中大夫知枢密院
是时夏人已得所赐地,方事分画,丞相吕大防关右人也,喜用兵,故西师尚未解严。
而公意在偃兵息民,以安边境,尝曰:「兵在平日犹为危事,今主上富于春秋,太皇太后垂帘共政,是岂用兵时也」?
故讫公在西府七年,非甚不得已,兵未尝窥于境外。
宣仁圣烈皇后崩,哲宗亲政,更用大臣数人。
其下观望,争取垂帘时事为言。
公见上奏言:「古者君薨三年,听于冢宰,不言。
古今异宜,故有母后垂帘之制。
乃遭会时变,补天之隙,权宜之大者,岂得已哉!
仁宗皇帝初年庄献明肃太后垂帘共政。
仁宗亲揽政事,言者亦争取垂帘时事言之。
仁宗曰:『是持情近薄,不可听也』。
乃下诏戒饬中外,不得言垂帘时事」。
遂出仁宗之诏为上读之,哲宗皇帝嘉纳久之,谓公曰:「知人实难,然自先正侍中以来,阅人必多矣。
侍从之间率自引去,谁可以为侍从者」?
公荐彭汝砺曾肇井亮采张舜民韩宗师范纯礼韩宗道七人,且曰:「汝砺有词学而以名节自许,亮采端亮不倚,舜民质且有文。
宗师安恬久次,临事不苟。
纯礼宗道立朝守正,无所阿循。
皆今日尚书侍郎给舍之选也」。
哲宗皇帝亦嘉纳用之。
然公自章申公为相,即求去位。
至绍圣三年正月,始以观文殿学士真定府,改定州路安抚使、知定州
章申公幸公去,且惮公复来,乃使言者言公在西府时尝弃湟、鄯之地,降资政殿学士知成都府
不行,复知定州,改知大名府北京留守司事、大名府路安抚使
先是,魏公尝以武康节帅镇及定武熙宁中又以侍中大名府,有德于赵、魏之邦,故定武大名皆为庙以祀公。
而公相去三十年,亦为镇定帅而知大名,仍有惠政见称于二邦,故定人、魏人亦为像于魏公之庙而祀之。
章申公慊公未已,又使言者言公尝同尚书左丞王存联奏请刊除谢景初过名非是,降中大夫
哲宗皇帝晏驾,群臣朝晡临,道路相传曰:「召公矣」。
又曰:「公今来矣」。
及上即位,以吏部尚书召公都下相告语,欣欣然,如召其父兄。
至则除门下侍郎进封南阳郡开国公,见上陈四事以裨新政,一曰广仁恩,二曰开言路,三曰去疑似,四曰息用兵。
广仁恩之说曰:「孟子曰:『汤、武之所以得天下者,得其民也。
得其民者,得其心也』。
唐封德彝太宗用刑罚以治天下,太宗曰:『是欲我失人心也』。
本朝自祖宗以来,推广仁恩德泽以固结人心,故方内大宁,如泰山之安。
近年执政大臣骛于功利,而以苛察相高,政太急,刑太峻,其失人心多矣,社稷之忧也。
愿陛下远鉴汤、武、太宗之治,近摹列圣之用心,罪疑惟轻,宽以御众,益推广仁恩德泽以固结天下之人,则人心安。
人心安,天下不足治也」。
其辟言路之说曰:「窃以中丞御史谏省之官,自昔以为人主之耳目。
耳目之官,人主岂可不自择哉?
近年执政大臣虑台谏之为己蠹也,乃布腹心于言路,外虽不事请谒,而中实相通,以蔽欺人主耳目,人主何利焉?
其间有论及时事与执政意少忤,众人曰:『其必以罪去』。
而果以罪去矣。
愿陛下旁采忠直重厚之士,亲加识擢,布在言路。
如其敢言有补,惟陛下容纳主张,特加旌劝,行其言而用其人,则言路辟。
言路辟,则天下之事始可议矣」。
其去疑似之说曰:「法无旧新,便民则为利;
人无彼此,当材则可用。
自绍圣以来六七臣者,凡曰元祐之事,不问其所从来,一皆以为非是而不行。
凡元祐除用之人,大则投窜,小则退斥,枉损人材,无补于事。
且元祐者,先帝在位,宣仁权同听断之年也,何负于天下而逆施如此?
愿陛下用人之际,无分熙、丰、元祐,惟是之从,惟材之用,则万务毕举,天下安宁,自无事矣」。
其慎用兵之说曰:「臣自先朝蒙恩守土于外,闻朝廷熙、秦、延、庆、泾原河东六路进筑,五七年间建置城若砦垒数十,得地虽广而不可耕,皆由永兴等路州军转饷以馈之,欲实外而外终不可实。
自陕以西,民力大困。
斩获之数则增一为百,失亡之数则减千为一。
愿陛下试令有司考其用兵以来之费出于府库及将吏官军散亡之实几千万数,而所建置城垒、可耕之地收入以为用者其数几何,而边城父子肝脑涂地与官军逃散疮痍物故者其数又几何,则进筑利害较然可见矣。
今日边事惟亟罢进筑之兵,以休息中外,惠养万民,则天下幸甚」。
上皆嘉纳之。
公自召还为吏部尚书,未拜而为门下侍郎,自门下侍郎踰月遂为相。
命既下,公上免表,其词曰:「今蠹萌未消,国是难一。
事无可否,必分年号而后行;
臣无忠邪,槩指朋党而皆废。
西方师老而财匮,斗米至于千钱;
北道河溃而民流,十室几于九去。
大霈更新,而犹多禁锢;
宿逋虽减,而尚困追偿。
方当大有为之时,宜得不世出之主」。
识者见而喜曰:「上医医国
医者识病,则病可治也。
公既识今日之病,天下其有瘳乎」?
上既听用公,遂数下赦令,蠲天下逋责,尽还岭外流人,甄叙士大夫之迁谪者,而内外之臣可任使及尝为御史谏官,忠直可言与天下知名士,率见收用。
公尝与上从容论天下事,上问:「政令之行,犹有当先急者乎」?
公因建言:「哲宗皇帝即位,尝诏天下实封言事,由此能言之士献言于朝者千万数,今中书所编类章疏是也。
章惇为政以来,与上书言事者为雠敌,乃置局编类,摘取语言近似者以为谤讪,故上书者率皆得罪,大伤求言之体。
今臣闻编类之馀,犹有五百馀疏继从编类。
近日陛下又诏中外,许直言朝政阙失。
然编类之令未除,则能言之士必怀疑惧。
疑者疑求言之意非诚,惧者惧如前日之获罪,则今日求言之诏,岂不妨哉?
臣愿陛下亟诏有司,尽将已类未类之章与省中所行编类前后文书纳之禁中,罢其所置局,则中外之士无所疑惧,而所求忠直之言始可来也」。
上即诏罢编类局事,章疏文书尽纳之禁中,仍诏公曰:「已焚之矣」。
当是时,中外欣欣然,以为嘉祐治平之事可复见乎今日也。
是岁郊天,为南郊大礼使,进右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仪国公。
曾布子宣右相子宣数至上前留身,务破坏公所为,以中伤公所引重者。
或劝公亦留身上前,与之辨,公曰:「宰相自有体,如是,又一曾子宣也,其相去几何?
道之不行,我知之矣」。
乃上章乞罢相补外。
上封还所上章,使中贵人趣公至都堂视事,而谏臣吴材王能甫数奏疏,言公以向子宣意所便。
公闻之,复上章请外,章凡三上,乃以公为观文殿大学士知大名府
能甫言不已,乃罢大学士,犹知大名
初,钦圣皇太后垂帘共政,而故相章申公惇犹未去位,公与申公帘对,皇太后曰:「登极之恩博矣,无所不被。
废后孟氏可复也」。
公退谓申公曰:「有故事乎?
事体之间无所伤乎」?
曰:「无伤」。
及以事对,上曰:「复孟氏则可,而皇太后欲复孟氏而废刘氏,奈何?
复一废一,则上累永泰,岂小哉?
公等执政也,其执之」。
公曰:「陛下之言乃谟训也,其敢不执」?
退见皇太后皇太后盛以废复为言,不可易。
公援引古今,具道其所以然,以死争之,皇太后之议遂格。
故复后之诏曰:「元符之号定矣」。
永泰上宾无并后之嫌者,公之意也。
而言者不知,又曰:「是尝动摇中宫」。
乃降右正议大夫提举西京崇福宫
公自罢相守大名,凡三黜,怡然无所辨。
及言者诬公以中宫事,公曰:「是不可不辨也」。
乃具言其始末上之,而言者抵公尤力,遂降太中大夫提举崇福宫,居于怀。
言者未厌,乃曰:「公在位尝弃湟州,非是」。
遂复谪崇信军节度副使,居于济。
及复湟、鄯,又谪磁州团练副使
是岁崇宁三年十一月也。
明年九鼎成,大赦,公得归相。
又一年,复太中大夫提举西京崇福宫如故,俄复通议大夫
请老,遂还公故官,以宣奉大夫致仕。
踰年薨于安阳之里第,实大观三年八月二十日也,享年七十二。
惟公系出博陆,自高祖而上载于《顾命之碑》与龙图阁直学士颍川陈荐所撰次魏公之志,不备言也。
曾祖讳某,太子中允,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燕国公。
祖讳国华,谏议大夫,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魏国公
及公在位,申赠燕、魏二祖皆太师开府仪同三司
忠献魏公以故韩王赵普故事,赠不加。
娶两夫人,皆故太尉惠穆吕公公弼之女,嫡曰韩国夫人,继室曰冀国夫人
四女,五子,十一孙,三曾孙。
子治中奉大夫
澡,朝散郎
浩,奉议郎
澄,宣德郎
女嫁蔡承冯询王傅约、王朋约,有既嫁而卒者。
孙曰肖胄、肯胄、肤胄、完胄、宏胄、安胄、宝胄、应胄、昌胄、庄胄、昭胄。
曾孙曰和、协、彬。
或问公之所行孰为大,曰:「公有大焉,而人未之思也」。
「为其父为宰相,而身又为相乎」?
曰:「汉、唐、本朝父子为宰相者,可问亦可记也。
美则美矣,奚其大」?
曰:「为其逮事五朝,出将入相,兄弟联荣,子孙众多,门下之士诵美无穷乎」?
曰:「显则显矣,奚其大」?
「然则公之所以为大者,何也」?
曰:「公质刚气和,居家不妄语笑,内无机心,外不事矫饰,天下之士不待被公之恩,承公之力,皆咏公贤而期公贵,非天爵之高,不至于此。
此则似大矣,然犹未也。
盖尝闻士处穷困,甘藜藿,褐衣蓬户,出入为常。
及其遭时遇合,都廊庙,位卿相,得志之事日日在前,而能不忘宿昔穷困未遇之心者,以为贤矣。
一旦失倚离权,身折势夺,宜其追惟夙昔穷困未遇而等之,有以自处。
然犹憔悴枯槁,或愠怼而自失,故屈平怀石,亚父疽殒,贾谊忌鵩,张昭塞户,汉唐以来,公卿大臣以废放不用而颠沛若无以乐其者,比比是。
而公于魏公之世,长于宰相之家,少有闻望,食饮、服用、居处行乎富贵者四五十年,卒亦自为宰相,岂尝知閒放之事,穷居之乐哉?
崇宁大观之间,遭吴材王能甫之毁,身被五黜,仅夷庶士。
去都邑庙堂之重,而寓异乡下里之居;
辞公卿寮采之奉,而接野夫乡老之陋;
谢旌麾徒御之众,而甘舆台僮使之约。
富贵之事,物物不同,而公中怀漠然,不异平昔。
门下之士间得请谒于前者,辞气颜色了不见其欣戚,惟以上恩保全,先众人还乡里叙感而已,则良为大也。
盖能用而不能舍,能显而不能晦,能处安乐而不能处患难,皆非成德也。
能用能舍,能显能晦,能处安乐且能处患难,然后为成德
成德始可言大矣。
故曰公有大焉者,此也」。
公所著文章集为三十卷,奏议二十卷,《魏公行事》一卷,《家传》十卷,藏于家未出。
谨状(《西台集》卷一五。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五○,《宋元学案补遗》卷三。)
未:原无,据右引补。
左朝请大夫致仕王公墓志铭绍圣二年十月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四、《西台集》卷一三
宋故左朝请大夫致仕王公讳兢字彦履
其先曹州乘氏人也,庆历中徙家邓州穰县,因葬其上,世于穰,更为邓人。
嘉祐中进士第,调峡州司户参军,移洺州曲周县
未行,丁外艰,继又丁内艰,思慕哭泣,筑室于墓次,终三年之丧。
服除,调延州肤施县
满当代去,守臣以公治肤施状请于朝廷,改著作佐郎,再知肤施县事。
枢密直学士李公承之中书检正官察访河东陕西,辟公为属。
用故端明殿学士赵公卨及今集贤殿修撰章公楶交荐,签书观察判官,改签书节度判官,转秘书丞
观文殿学士吕公惠卿鄜延,辟公管勾机宜文字,转太常博士
团结鄜州路五将军马,并为条约,皆施行。
以功迁屯田员外郎
李公承之三司使,辟公管勾度支帐司
军兴,从陕西转运司辟,都大监护陕、虢、华、耀、邠、宁、环、庆八州粮运,入界至灵州
官制行,易所居官为朝奉郎,罢帐司,转朝散郎,知宿州
入为仓部员外郎,迁郎中,赐五品服。
今上即位,迁朝请郎,转朝奉大夫
元祐初,出提点荆湖南路刑狱,改京西南路
岁大饥,随州之南有剽掠于野以为食者,多至数百人。
朝廷患之,遣公同转运使按捕,类皆得弃市罪。
公为分别轻重,所当活者甚众。
转运初不听公,公曰:「岁饥民无食,就有者食尔。
岂与攻劫断道、椎埋为奸者同耶」?
转运使曲,听公奏,当论死者才二人。
提点秦凤路刑狱,未至,入为祠部郎中,改金部,迁司农少卿,又迁将作监,转左朝散大夫,累勋至上护军,出为京西转运使
宣仁圣烈皇后晏驾,山陵应奉猝起,公谨出纳,损侥倖,均力役,蠲末费,陵事因以取办。
人多称之,亦有怨之者。
期年,召还知曹州,转左朝请大夫
公旧知俗,而曹人亦知公之能。
既入境,盗贼不除而自止,猾民狡吏敛手,曹遂称治。
明年,公以疾病请致仕,得请,未行而卒于曹,实绍圣二年二月六日也,寿六十有四。
公长八尺二寸,语音如钟。
居官治民以严称,若不用法者,而取舍击断实皆在法中。
尤能察盗贼,初辟鄜延为机宜,从帅吕公巡边至礼万谷,遇盗未得,公言盗可捕状,使人如公言捕之,盗果得。
后在京师奉朝请宿州徐一起为盗,抄掠旁数县。
神宗皇帝问孰可为宿州者,近臣以公对,上即命公知宿州,因诏问治宿如何以止盗,公上言:「朝廷令明具,民物安乐,然盗贼不止者,州县但行罚而不行赏。
赏之不明,犹不行也。
赏不可以徒行,愿特赐钱五十万以待可赏者,则不忧盗矣」。
神宗皇帝许其半。
至宿,传示有人告盗者,知其实而赏之。
居数月,宿州盗贼解散,而徐一独未得。
公奏罢朝廷先所遣捕盗之官,自请期年必得。
又数月,果得徐一及其党数十人。
以告徐一者闻诸朝,上特官之。
及为京西南路提点刑狱,有盗管三起蔡州,转劫诸属县炽甚。
朝廷为遣使督捕,莫敢近。
因诏公至蔡州捕之,公曰:「蔡非我路也,我往而得盗,有嫌;
不往,则盗不可得,非朝廷所以遣我意也」。
遂往。
至则尽更为前约束,设方略,自使人捕之,管三又得。
故凡有名盗未得,人皆曰:「何不使王彦履」?
所至厉风采,不以徼倖贷人,吏民侧足畏之,服其施设不犯。
然不纯任刑罚,好为条教,拯拔成就,有德于人者甚众。
从军灵州时,军中病死者类多弃之不收。
转运司有帐下督王庆病死,将弃之,公曰:「有所乘马,可以载其尸,何为弃之」?
因收敛缚其尸马上,与并行数百里,得入塞送其家葬之。
初至宿州,廷中有桎梏而立者数百人,问之,曰:「负钱无以偿官」。
公尽解脱遣之曰:「与若等期,一岁善为生力作,以所有来偿,无累我」。
幕中吏争以为不可,公不听。
后果如期而至,尽偿所负,无一人亡去。
其告徐一者,符离牧羊儿也。
既得官无知,得其告赏缗钱不能为生。
公召教之,亲为区处,使买田,求士人为师,学书计,令益有知,能仕宦。
故公虽以严用,而人称为君子,多爱之者,以知吏治本末故也。
曾祖讳文素大理司直
祖讳朏,不仕。
父讳馀庆,光化军录事参军,赠左中散大夫
司直中散,或仕或不仕,而皆有以得称于曹。
妣朝氏,赠南阳郡太君
妻陈氏,封寿安县君
生子七人:确,早夭;
公立凤翔府法曹参军
公亶、公奭皆太庙斋郎
硕、碛、公亮,先卒。
孙男五人:琮、璹、球、圭、瑀。
孙女九人。
绍圣二年十月十七日葬公于邓州穰县邓丘之南原,以寿安县君陈夫人祔。
有文集十卷,《边防议》一卷。
铭曰:
王氏在曹,不显而
大夫公,卿士是则。
百城是式,忠孝是力。
不棘不求,有闻于世。
大盗屡夷,惟公所之。
孰严其声,惠实在下。
殁犹及之,况乎生者!
介然其中,挺然其
慨然其为,较然其实。
何必铭公,公自不没。
延安郡太君张氏墓志铭元祐九年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五、《西台集》卷一四、民国《巩县志》卷二三
夫人姓张氏,其上世尝显功名于建隆开宝之间号为勋臣
夫人年十有八归王氏,为故秦王审琦曾孙、西头供奉官尧善之妇。
生二男四女,而一尚皇叔故赠太师尚书令、荆、徐二州牧魏王,为潭国夫人,因得召见禁中,赐冠帔。
元丰二年魏王有疾,神宗皇帝慈圣光献太后宣仁圣烈太后皆幸东宫视之。
疾少间,潭国夫人入谢,诏问其世家,赠供奉府君成州团练使,封夫人延安郡太君
魏王亦为夫人起大第于里中,而子溥又贤,好学通书,为文章以从科举,夫人益自慰,乃捐金帛赒其宗族及赈施里中之不能自存者。
而居家则严饬,不妄喜笑,缟衣疏食,斋戒从浮图法,未尝为戚里间事。
元祐九年三月九日以疾卒,卜其年月二十九日庚午葬于河南府永安县苏村秦王之墓次。
溥之遭夫人丧也,东平毕某往吊之,拜首稽颡,号泣自云:「罪罚不孝,以丧夫人。
不自死灭,尚惟后事之图。
今葬有日矣,事严而迫,愿以志铭为属,乞哀而许之」。
宣仁圣烈太皇太后哀策文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西台集》卷一七、《皇朝文鉴》卷三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五七、《古今图书集成》宫闱典卷二二
大宋元祐八年岁次壬申九月三日癸酉,大行太皇太后崩于寿康殿,旋殡于崇政殿西阶
明年正月,迁祠坐于永厚陵,礼也。
丛殿帟空,祖庭燎晻。
云似却而复凝,月虽辉而加惨。
孝孙嗣皇帝臣某临遣奠以兴哀,瞻振容而永慕。
凤吟管以何悲,龙挟輴而若驻。
羽卫罢阙,神仪布路。
爰制近司,纪陈圣度。
其词曰:皇矣大宋,宝命自天。
重明累圣,跨成轶宣。
正后其中,契于坤乾。
任比姒,亦逾于前。
有系自姜,源深积厚。
功熙我朝,方、虎是偶。
奄韩宅鲁,益昌厥后。
月瑞日符,是兴太母
于铄太母,躬义率仁。
居静犹地,含和如
正素自禀,聪明夙闻。
作合英祖,齐升并曜。
受养神考,阴功善教。
体道不违,惟德是效。
元丰未命,帝命惟辟。
听断勉同,以补天隙。
拥佑神孙,立民之极。
恭以励人,俭惟化俗。
衣有大练,奁无片玉。
房闼不出,四海在目。
信义由中,九夷思服。
如鉴不尘,如璞不缁。
三事大夫,正直是咨。
宗蕃外戚,渗漉惠慈。
人爵王官,虽卑不私。
庙谒靡行,外朝靡践。
池籞靡临,惟正是勉。
服御靡更,惟恶是善。
庸尔万方,为则为典。
左右皇躬,动有坛宇。
居由范防,造次于是。
爰兹治运,寖隆且昌。
如天清明,霁日之光。
化理方成,忧劳亦至。
外若平居,中潜遘厉。
坤轴轧以夜摧,月轮翩而晓坠。
守大化之靡怛,尚斯民之为意。
呜呼哀哉!
珠箔低垂兮,云雾犹隔;
蕙帐仿佛兮,炉烟未消。
想仙驭以何适,谢人寰而已遥。
万乘号恸,哀缠九霄。
千官缟素,雨泣东朝
呜呼哀哉!
人与神兮变何速,兮时以徂。
牺樽盈兮,未忘于平昔;
龙綍动兮,难留于须臾。
翼八翣以为卫,陈六衣而汜涂。
呜呼哀哉!
野苍茫兮人渐远,仗徘徊兮天欲晚。
溯洛涧兮,嗟备物之如在;
逾巩岸兮,知神游之不返。
山川已兆于真宅,犹凝于故苑。
呜呼哀哉!
玉晦龙蛰,金藏鉴昏。
泉阙掩夜,宫闱泣晨。
车轨同兮,虽来于万国;
宝座闭兮,惟朝于百神。
鱼为炬以非日,雁长飞而不
呜呼哀哉!
成内则于三朝,贻素风于千祀。
致理之勤兮今已往,大道之公兮古如此。
宜大书而作册,俾永光于宋史。
呜呼哀哉!
刘忠肃集序宣和四年八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六、《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
宣和四年七月六日宣教郎、知开德府临河县刘路,寓书于元城刘安世曰:「先人平生为文,方弃诸孤,仅存一箧,类次之,已成编集,念当有序引以信于后。
晚年迁谪,事同诸公,身后怨家诬谤,又蒙朝廷核实,已赐昭雪。
然而元祐大臣不幸亡殁者,类皆不敢纳铭于圹,植碑于隧。
始终大节,不应无闻于后世,愿因集序,并载一二,使他日有考焉」。
顾惟衰拙,自少受知于先丞相,素叨国士之遇,中荐引,浸阶禁从,晚岁迁谪,复同忧患。
而又被谴以来,行三十年,固穷守道,俯仰无愧,似不为知己之辱。
虽怀自顾不足之羞,而莫敢辞者,盖义之所在,不可得而避也。
公讳挚,字莘老永静军东光人也。
幼而敏悟,有成人风,年未弱冠,被荐于渤海,声誉籍甚。
凡四预乡贡,礼部奏名为第一,复中甲科。
初治南宫,已著风绩。
英宗二府,各荐士充馆阁忠献韩公琦以公应诏,补馆阁校勘
王文公安石初秉政,搜择人材,擢为中书检正
居月馀,议论多不合,会除监察御史,欣然就职。
语家人曰:「趣装,无为安居计」。
即上疏论亳州狱起不正,小臣意在倾故相富弼以市进;
已责,愿宽州县之罪。
神宗皇帝励精求治,奖进臣下,公既对,面赐褒谕,且问「从学王安石邪?
安石称卿器识」。
公对曰:「臣东北人,少孤独,不识安石也」。
因论人物邪正,奏对移时,上意向纳。
公退益感遇,思所以称,因上疏论率钱助役,官自雇人,其事有不可胜言者。
略陈十害,切中时病。
御史中丞杨公绘亦论新政,并公章下司农
司农条件疏驳,遂劾与公险诐,中怀向背,有旨分析。
公奏曰:「臣有言责,釆士民之说,敷告于陛下,是臣之职也。
今有司驳奏,遽令分析,交口相直,无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
所谓向背,则臣所向者义,所背者利;
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权臣。
愿以臣章及司农所奏宣示百官,考定当否」。
奏入不报。
明日复上疏,极论时政,遂罢御史,落馆职,拟窜岭外。
上不听,乃贬衡州
哲宗皇帝嗣位,宣仁圣烈太皇太后以祖母共政。
见连年水旱,西鄙未宁,百姓劳弊,而国有大故,当务休息,遂散遣京城役夫,减皇城司觇者,废物货场,罢户马等事,皆从中出。
又戒敕内外,无敢苛刻扰民。
已而进退大臣,选用台谏,擢公为御史
公受命之始,即具以熙宁告神考之语,复陈于哲庙之前。
两宫听纳,尽行其言。
曾未期月,人情于变,使天下有泰山之安,而无一朝之患者,公之力也。
公既被遇,知无不言,奸佞刻薄之吏,事状显著者,公皆正色弹劾,多所贬黜,中外肃然,时人以比包希仁吕献可
上察其忠义诚信,可属重任,未几,遂大用焉。
公在中书,一日内降画可二状,其一裁节宗室冗费,其一减定六曹吏额房。
吏请封送尚书省,公曰:「常时文书录黄过门,今封送何也」?
对曰:「尚书省以吏额事,每奏入,必径下本省已久,今误至此」。
公曰:「中书不知其他,当如法令」。
遂作录黄。
初,尚书令史任永寿精悍而猾,与三省吏不相能,数以奸弊告诸宰执吕丞相大防信任之。
户部裁节浮费,后省裁定吏额,皆踰年未就。
吕丞相专权狠愎,尽取其事置吏额房于都省,射司空府为局,召永寿辈领之,未尝谋及同列也。
永寿见录黄,愕曰:「两省初不与,今乃有此」。
即禀丞相两省各选吏赴局,同领其事,以是白公
公曰:「中书行录黄,法也,岂有意与吏为道地,今乃使就都省分功,何邪」?
他日又持奏稿,以丞相旨禀公曰:「吏额事本欲慎密而速,故请径下,然未经立法,欲三省同奏,依致仕官文书法」。
公曰:「似非其类也,更当聚议」。
明日,吕相又袖稿厉色示公曰:「势不可不尔」。
公不欲立异,勉应曰:「诺」。
其后事毕,永寿以劳进官,时忱、苏安静、时恽皆迁秩有差,于是外议喧然不平。
台谏交章论列,以谓事在后省,成就已十八九,永寿等攘去才两月,而都司不用司勋格,擅拟优例,冒赏徇私。
章数十上。
时公已迁门下,每于上前开陈吏额本末,此皆彼省者鼓怨,言章风闻过实,不足深遂。
吕丞相亦以语客曰:「使上意晓然者,刘门下力也」。
然自此忌公益甚,阴谋去之,遂引杨畏在言路。
谏官疏其奸邪反覆,章十馀上,竟不能回。
士大夫趋利者,汹汹交讧其事,于是朋党之论起矣。
公语丞相曰:「吾曹心知无他,然外议如此,非朝廷所宜有,愿少引避」。
丞相曰:「行亦有请」。
是岁八月一日,奏事毕,少留,奏曰:「臣久处近列,器满必覆,愿赐骸骨,避贤者路」。
上遣中使召公入对。
太皇太后谕曰:「侍郎未可去,须官家亲政,然后可去」。
使者数辈趋入视事。
公不得已受命。
顷之,吕丞相亦求退,不许。
明年,公继为丞相
不满岁,前日汹汹者在言路,诋公,竟去位,朋党之论遂不可破,其本末如此。
公辅政累年,刚明重厚,达于治道,朝廷赖之,及为相,益总大体,务守法度,辅佐人主于无过之地。
其于用人,先器识,后才艺,进拟之际,必察其人性行厚薄,终不轻授以职任,故才名之士或多怨公,公知之不恤也。
取人不问识与不识,或多南士。
有以萧望之郑朋事谏公,曰:「楚士奈何」?
公笑而不答。
论者谓元祐以来,能以人物为意,知所先后,而无适莫者,公为之首。
奏事上前,言直事核,不为缘饰,多见听用。
与同列语,公平不欺,未尝以私属人。
人有所欲,多惮公闻之,公闻之,亦为尽力,然终不以语也。
精力绝人远甚,一见宾客,及闻其语,终身不忘。
事无剧易,临之晓然。
省吏每以事试,公不以久近,区处如一,言皆可复。
故三省事经公所裁定者,后皆遵用,莫能改云。
赵彦若子败官下狱,彦若奏与监司有嫌,乞移狱他路。
言者论彦若罔上不实。
王巩除知宿州,言者论前在扬州不法。
彦若皆公姻家也,语稍及公。
公请辞位,章七八上,遂迁就外舍
诏遣近侍宣召公入,既对,谕曰:「彦若辈事,何预也」?
言者皆谓交通邢恕章惇之子,牢笼小人,为异日计。
公心知为言者所中,不复自明,谢曰:「臣愚闇,招致人言,愿就贬责」。
既退,固请益坚,乃罢相,以殿学士守郓。
给事中驳奏,谓刘某忠义自奋,力辨邪正,有功朝廷,擢之大位,一旦以疑而罢,天下不见其过。
给事中罢之。
于是中外疑骇,莫知所谓。
久之,乃知言者虽多,专以章、邢事为媒孽。
初,公家子弟与章惇之子相识,因入都应举,而公家子弟亦游科场,尝至府第,而言者指为交通之迹。
邢恕谪官至京师,以书抵公,公答以手简,其末云:「为国自爱,以俟休复」。
茹东济为东排岸官,数有请求,而公不之许,蓄怨甚久,适见公简,阴录其语,以示言者。
言者缴上之,且解释云:「休复语出《周易》,以俟休复者,俟他日太皇太后复辟也。
刘某所怀如此」。
盖媒孽之语不一,而此最为甚,朝野愤之。
其后杨畏遂升从官,搢绅共恶,甚于虺蜴。
东济亦除提举常平
谏官复论其素行,士论不齿,不宜任以监司,除命遂寝,人情更以为快。
公天性高明,不以己长格物。
既贵,恭俭好礼,不改平素,淳静嗜书,自幼至老,未尝释卷。
家藏书多,皆自雠校,得善本,或手抄录,孜孜无倦。
平居不亲妾媵,家事有无,不以经意,虽在相府,萧然一室。
其后南迁,不知者谓公不堪其忧,亲族门人乃知公谪居,自奉简约,与在相府无以异也。
凡有议论,惟尚中道,不习异说,不贵苟难,务在谨名教而已。
少好礼学,讲究三《礼》,视诸经尤粹。
晚好《春秋》,考诸儒异同,辨其得失,通圣人经意为多。
公文章雅健清劲,如其为人,辞达而止,不为长语。
表章书疏,未尝假手。
凡奏议、论说、记序、铭志、诗赋诸文,总千馀篇,次第著集,为四十卷,藏于家。
公自青社罢职知黄州,又分司蕲州,语诸子曰:「上用章丞相,吾势当得罪。
若章君顾国事,不迁怒百姓,但责吾曹,死无所恨。
第恐意在报复,法令益峻,奈天下何」!
忧形于色,初无一言及迁谪也。
岭表之谪,公拜命,即日就道,惟从一子,家人涕泣愿侍,皆不听。
水陆奔驰,见星乃止。
至贬所,屏迹不交人事,亦无书自随,宴坐静默。
家人具馔,告之食则食,喜怒不形,意澹如也。
公年未五十,即屏嗜欲,晚岁南迁,气貌安强,无衰悴之色。
居数月,得微疾,公自谓将终,戒饬后事,精神不乱,安卧而薨。
公既殁于岭外,所属为公请归葬于朝,不许。
已而诸子坐废,家属再徙他郡,而不著罪状,人无知其故者,虽公家亦不知也。
今上登极,大赦天下,公既归葬,而文及甫蔡渭皆贬湖外,然后人稍知其事起于此。
初,及甫持丧在洛阳邢恕永州未赴,亦以丧在怀州,数通书,有怨望语。
及甫又以公任中司,尝弹罢其左司郎官,怨公尤深,以书抵,其略曰:「改月遂除,入朝之计未可必。
当涂猜怨于鹰扬者益深,其徒实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
大意谓服除必不得京师官,当求外补,故深诋当路者。
绍圣初以示蔡硕蔡渭
数上书讼吕丞相及公而下十馀人陷害其父确,及谋危宗社,引及甫书为验。
朝廷骇之,委翰林学士蔡京御史中丞安惇究治焉,遂逮及甫就吏,而所陈初无事證,但托以亡父曾说之。
究治所问司马昭谓谁?
及甫对,意谓公也。
问其證据事状,则曰:「无有,但疑其事势心意如此」。
朝廷照知其妄,狱事遂缓。
会公薨闻,犹用蔡京奏,以不及考验为辞,但坐诸子而已。
时绍圣五年五月四日也。
其后诸子叙复,护丧还乡里,公嗣子跂径伏阙下,上疏诉其事,又持副封诣都堂,叩宰相韩忠彦曾布等。
皆取实封案牍阅视,知其谬妄明白,具以语跂。
至建中靖国元年二月二十五日,有旨:「文及甫蔡渭陈显无实状,已行贬责,绍圣五年五月四日指挥更不施行」。
然后公殁后谗谤所坐,皆得解释。
改名懋云
崇宁元年正月癸酉,葬公于郓州须城大谷山之原先茔之东,曹国夫人任氏祔焉。
有诏特依前宰臣例,又除公婿通直郎蔡蕃知阳谷县,应副葬事。
送终之礼,极其哀荣,四方观者,莫不叹息。
呜呼!
公之厚德高行,追配古人,嘉谟伟绩,播于天下士民者,固不可胜数,今特取大节载之,其馀非公出处所系,皆略而不书。
八月一日承议郎提举南京鸿庆宫赐紫金鱼袋刘安世序。
论大臣唱绍述之说奏绍圣二年九月 北宋 · 常安民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九、《东都事略》卷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四、《宋史》卷三四六《常安民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五、《宋史纪事本末》卷四六、《续资治通鉴》卷八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七
臣窃惟今大臣为绍述之说者,其实皆借此名以报复私怨。
一时朋附之流,从而和之,遂至已甚。
张商英元祐时吕公著诗求进,其言谀佞无耻,士大夫皆传笑之。
及近为谏官,则上疏乞毁司马光吕公著神道碑。
周秩元祐间太常博士,亲定司马光谥为文正,及近为言官,则上疏论司马光吕公著,乞斲棺鞭尸
陛下察此辈之言,果出公论乎?
朝廷凡事不用元祐例,至王圭家荫孙五人,皆身后所生,乃引元祐例许奏荐。
近日讲复官制,职事官不带职,寄禄官不带左右,至于权尚书侍郎,独以林希李琮之故,不复改易。
如此等事,谓之公心,可乎?
故凡劝陛下绍述先帝者,皆欲托先帝以行奸谋。
谓他事难以惑陛下,若闻先帝,则易为感动,故欲快恩雠、陷良善者,须假此以移陛下之意,不可不察。
宣仁圣烈皇后甚得人心,前日陛下驾幸秦、楚国夫人第,浇奠及辍朝,并命敕葬,诸费从官给,人人无不欢呼。
高遵惠侍郎,士论皆以为当。
闻吴厚向得罪,出于宣仁之意,近闻待制舍人再缴,而大臣尚欲再下。
愿陛下主张此事,以顺人心。
今权臣恣横,朋党满朝,未尝一言及之,唯知论元祐旧事,力攻已去臣僚。
陛下奖拔,不敢负恩,摧枯拉朽之事,臣实耻为之。
举朝嫉臣,诬陷非一。
臣赋性愚直,恐终不能胜朋党之论,愿乞外任以避之。
乞令诸处画时监押逃役人兵赴宣仁圣烈皇后陵所奏元祐八年九月 宋 · 姚麟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三一
检会元丰二年都大提举修奉皇堂所申:所役诸州人兵内,有避见工役逃走往诸处首获,逐处依例收禁,移牒会问因依,方行结绝。
动经一两月,有误修奉工役。
欲乞指挥,如首获修奉人兵,并令画时牢固差人监押,转赴陵所。
按:《宋会要辑稿》礼三三之九(第二册第一二四二页)。又见同书礼三三之六(第二册第一二六五页)。
宣仁诬谤未明瑶华位号未复疏靖康元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臣闻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
窃惟宣仁圣烈皇后诬谤郁而未明;
瑶华无辜,累经赦宥,位号未复。
此二者,陛下家事也,冤抑不申,如天下何?
臣幸得备位谏省,胶口不言,无以逭责,谨列事之本末,条具于左。
臣昔见元丰末年,伏见神宗皇帝不豫,哲宗幼冲,宣仁圣烈皇后有旨,令岐王、嘉王非宣召不得入内,其周防之虑深矣。
是时王圭首建大议,请立延安郡皇太子,馀人无言者。
退批圣语在中书,仍关实录院,众官签书,本末详具,天地鬼神临之在上,质之在傍,不可诬也。
至元祐中蔡确以罪去,其党始造为奸言以惑众听,冀徼异日之福。
绍圣中章子厚蔡卞用事,欲中伤旧臣,报复私怨,遂实其说,上诬圣母,而以大逆之名加王圭,以定策之功归蔡确,谓己亦与有力焉。
其为此谋,非私于蔡确也,其实自为,因以中伤元祐之人耳。
天下衔冤积愤而不得发几四十年。
伏遇陛下嗣守神器,如大明之升,无幽不烛,而臣幸得备位谏省,不得不为陛下言之也。
凡元祐政事,著在甲令者,皆以焚毁灭迹,则当时所批圣语必无遗矣。
绍圣中所修《时政记》,具在秘书省国史案,犹可考也,此天实存之以遗陛下。
伏乞下秘书省取索《元祐时政记》一赐览观,足以究见事实,而后昭洗王圭为臣不忠之名,追夺蔡确冒受褒赠之典。
滥恩所被,悉行追改,以释天下积年愤郁之气,臣不胜幸愿之至。
臣窃惟元祐皇后废处瑶华,皆缘内侍郝随造成此祸,中外冤之,以为非辜,无所赴愬。
上皇即位之初,钦圣宪肃皇后垂帘听政,自瑶华召还禁中,复其位号,天下无不称庆。
未几钦圣上宾,奸臣造为浮议,旋即废黜。
使其实有罪恶,必不为钦圣所容。
议者或谓叔无立嫂之文,尤为非理。
钦圣垂帘,始复妇位,于嫂叔何与焉?
臣愿陛下断自宸衷,复其位号,上以承钦圣矜恤无辜之意,下以副中外舆议之公。
不胜幸甚。
按:《宋名臣奏议》卷二六。又见同书卷六○。
宣仁圣烈皇后山陵采石之记 北宋 · 吴安持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
河南缑氏镇之西南二十馀里,有山岭最高,形如委,俗号子岭。
岭之东北下有庙,榜曰山神,载在祀典,而不知是山何名。
历询故老,莫知其实。
按东汉《和帝纪》称:「永元十六年十一月己丑,行幸缑氏,登百岯山」。
注云:「即岯山也,在洛州缑氏县南」。
又今缑氏之南二十里,山名柏崖
以此考之,则子岭诸山,即昔日所谓百岯者也。
本朝列圣及母后登遐,例遣官采石于山下,崇奉陵寝。
乾兴元年以来,始有碑刻可考。
宣仁圣烈皇后元祐癸酉九月三日戊寅上仙,太史奏请,以来岁二月七日山陵复土。
诏以丞相吕公为之使,安持受命,与如京使林元庄宅副使麦文炳同董役于缑山。
即以其月癸卯开山,凡取巨细石一万有畸,而讫于十一月壬午,四十日而功毕,用石匠二千九百七十四人。
按故事,鸠工十六万五千二十有六,当用四千人,期以两月,而京师匠者十无一二,馀悉取于诸路,议者患其回远,不能以时至。
盖开山之日,始有来者三百六十四人而已。
至十月四日,才得一千二百九十九人。
逮逾月,然后及二千九百七十四人。
止以是数,又十日而讫事,馀悉遣之,所省八万九十九功。
前此工不集,上下忧之,乃募作者,能倍功即偿之,优给其直。
于是人情忻然,罔不悉心,不待有司苦戒程督,竭日力而后止,故无逃者。
晨起为麋粥煮药,时其食饮,而严禁其攘窃。
架竹引泉,使无渴饥,故少病者。
为密室,南向以就天阳,有病则遣官挟太医胗视,相属于途,不谨则严其罚,故鲜死者。
盖自癸卯壬午,吏民兵匠毋虑五千馀人,而无一人逃者,以疾毙者,三人而已,横逆者无有也。
噫,何其幸也!
凡此数者,皆朝廷授以成法,故有司得以奉行。
而又数下恩诏,加赐吏士,盖无虚月,所以戒敕爱养,无所不至。
是宜和气浃洽,人不告劳。
方盛冬之时,天气晏温,雨雪不降,以讫大事,有以见天人相应,昭示圣心纯孝、传诸毋穷之意。
下臣姑谨职事,以纪岁月云。
其馀佐吏,具列于别石。
十一月九日左朝请郎、试太仆卿、兼权都水使者都大提举采石吴安持谨记。
按:《偃师金石遗文补录》卷一○,清钞本。又见乾隆偃师县志》卷二八,《金石萃编》卷一四○,《偃师金石遗文记》卷下,《历代陵寝备考》卷三八。
再论冯澥靖康元年六月 北宋 · 崔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九、《皇朝文鉴》卷六二、《九朝编年备要》卷三○、《东都事略》卷一○五、《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二、《经济类编》卷三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八
臣鶠近上章论谏冯澥,未蒙施行。
复迁吏部侍郎,此士论之所共忧。
臣适当言责,不得而已也。
之意,不过欲拘以熙宁元丰之法为治。
熙宁元丰人材之一也,己之说行则身安,己之说废则身危,非为国家忠计。
此天地否泰所系,国家治乱之所自分,不可忽也。
昔在仁宗英宗时,选天下敦朴敢言之士以遗子孙,而王安石用事,皆目为流俗之人,尽逐去之。
乃自为新说以造士,号为新美之材充塞乎朝廷,而人主不闻天下之安危矣。
元祐之初司马光,收仁宗英宗时人材用之,故宣仁圣烈皇后少主,不出帘帷而天下治
问其四夷,则率服矣。
问其盗贼,则消弭矣。
问其军士,则豫附矣。
问其百姓,则富乐矣。
当是时,天下之势安于泰山。
章惇用事,斥之于瘴海炎荒之外,蔡京阴蓄异图,凶谋益炽。
于是尽收熙宁元丰时人材用之,诱以美官,饵以厚禄。
于是海内小人波荡而从之,万口一词,迭相唱和,为绍述之论,以诳惑人主。
绍述一道德,而天下一于谄佞矣;
绍述同风俗,而天下同于欺罔矣,绍述理财而公私竭矣;
绍述造士而人材乏矣;
绍述开边而四夷交侵、胡尘犯阙矣。
此用熙宁元丰人材之效也。
譬之治疾,一医治病而病愈,一医治病而病坏,此贤否不待较而明也。
元符末,以连年四月朔日蚀。
四月者,正阳之月,古人所忌。
诏求直言,应诏上书者数千人。
蔡京因此以除去异己者,乃遣腹心之党考定之。
分邪、正二等,同己者为正,异己者为邪。
澥与同者也,故列于正等,擢以不次;
而异于者,皆指以为邪,陷于罪戾,凡数千人。
近者上皇下责躬之诏,其言以来,直言夺于权臣,反归咎建议臣僚。
然则前日附会蔡京,号为上书正等之人,皆今日之罪人也。
陛下嗣服之初,天下观陛下好恶是非以卜世之兴衰。
今用蔡京正等之人,非上皇悔过之意。
天下之士闻之解体矣。
蔡京辄以私忿族灭无辜疏 北宋 · 龚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
臣近尝具奏言文及甫书及究问所狱事。
今闻陈瓘辞免恩命文字所言蔡京罪恶疏内一事,亲写奏劄,乞诛灭刘挚等宗族,赖哲宗仁圣,不行其请。
臣窃惟哲宗皇帝临御天下十有六年,自即阼以来,赦过宥罪,与民更始。
向有朝士之子,语言不顺,有司用法将寘极典,而哲宗亲为辨明贷其罪。
一方水旱,忧形玉色,遣使顾恤,倒廪而餔之。
然则,圣德深厚宽仁爱人得于天纵,而以私忿辄欲族灭无辜,以希进取。
又欲厚诬宣仁圣烈,以合惇、卞之意。
是故上天谴告,沈阴不解,星度尤异。
既而先帝感悟,竟从宽贷。
天下方且仰颂圣明,美并万口,而自称平反之功,使人归怨于上,此天下忠臣义士所以含愤扼腕而不能自已也。
臣前后所言事,独患不得其迹,今陈瓘所言如此,则是自有所上文字事状甚著,始则上诬宣仁,终则归咎先帝,人臣之恶有甚于此者乎?
所论谬妄失实,则朝廷自当重行贬逐,以戒狂诞,而臣愚承误敢复论奏,亦当与同责。
若其言不妄,岂得以无罪而去!
朝廷之论,必当居一于此。
臣以上殿劄子恐不能尽所欲言,须至先具奏陈。
伏望圣慈详酌,检会臣寮前后所奏,速赐施行。
请检寻文及甫究问狱案状 北宋 · 龚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皇朝文鉴》卷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八
臣窃闻自古奸臣,戕败善类,以防后患,必置之死地。
而善人脩身无大过失,欲求其罪恶之实而不可得,故托以悖逆无验之罪,又虑其异时子孙诉理于朝,故必欲族灭而后已。
此古奸邪之常态也。
臣近观前日文及甫之书究问之狱,不意兹事出于圣朝,使愚臣痛心疾首,感愤流涕。
臣窃惟宣仁圣烈皇后拥佑先帝,慎择累朝重望之臣,寘之左右,辅道圣德,弥纶朝政。
九年之间,中外安静。
此天下之所共闻也。
前日止缘一二奸邪尝被黜逐,遂敢欺罔朝廷,成此大狱,以报私仇,必欲族灭无辜以快其意。
当是之时,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积阴踰时,中外詾惧,以至彗出西方,谴告甚著。
先帝为之肆赦,求言以答天戒,而奸臣之忿不已,持之益坚。
由是逐臣死于瘴海,家族不许生还,至有一门二十馀丧者,然则虽无刀锯,其实族灭也。
朽骨衔冤,沈魂为疠,以及于斯,痛不忍言。
及甫等罪,上赖圣断,已行窜斥,而当时秘狱必有案牍章疏可以见,其锻鍊文致附会欺罔之人,若不早行根究,必虑藏匿焚灭,无所归咎,则天下何以知其非先帝之本意?
伏望圣慈特赐睿旨,须管检寻当时照證文书,以正奸臣之罪,以慰天下之望。
又论蔡卞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七
臣近具劄子言:「尚书左丞蔡卞持不合之意,处宜去之时,迟徊顾位,复何所待?
愿以臣章示,使自为去就」。
未蒙施行。
续具奏状言:「先帝嗣位之初,事有更改,大臣之预议论者,皆笑其阿随,疾其奸罔。
至于太学之士尝习诗赋者,皆薄之,目为元祐进士,为其徇时而改所习也。
今陛下继志述事,光续前烈,好平恶偏,弃彼取此,凡之所谓是者浸已更改,亦幡然而从,不复固执。
此与元祐阿随之臣殆无以异。
躬不自厚,用违其言;
动静失时,因累国体。
臣之所论,安可已乎?
乞并臣前章,皆以示」。
未蒙施行。
续又具劄子言:「安石自任,俯视侪辈。
朝廷诛赏系其爱憎,人材废兴唯所取舍。
矜其执守,坚若金石。
时异事变,则随而不执,默据高位,恬不知动。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检会前件劄子奏状,允臣所请,皆以付,使自为去就」。
未蒙施行。
续又具奏状言:「臣恭惟哲宗皇帝神考有为之艰,惩元祐纷更之速,笃于继述,一于委任。
七年之间,专用一相,虚心注意,可谓至矣。
误朝迷国,罪在臣下。
而议论之人,推考往事,不知先帝圣意所起,詾詾之言,或干陵庙。
爱君之士,追痛不已,愤疾章惇,欲正其罪。
臣谓宰相,既专且久,怨怒所丛,咎责固大,此天下之所共喻也。
然而迹易明,心难见。
用《春秋》责意之法,则难见之罪,安所逃乎!
盖自绍圣以来,以经术自任,以安石自比,托继述于诏令,寓好恶于刑赏。
痛斥流俗,则至于诛绝言路;
深嫉元祐,则至于雠毁宣仁
体之大者,唯此二事,末流之祸,不可胜言。
凡惇之所行,其谋皆发于,立为成说,胁持上下,自谓出于安石,孰敢不信。
名曰国是,孰敢不从?
虽强梁,在其术内,奉行其说,唯恐不及,见卖而不知,受绐而不悔,势穷力极,而尚未改也。
昔者王安石尝谓神考曰:『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归流俗;
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陛下』。
神考用其说者,所以收天下之权也。
熙宁之末安石去位,神考操驭臣之柄,不间彼此,用人惟己,立贤无方,熙宁流俗,稍复收召。
当此之时,四海之士皆洗心而自新,愿受知于君父,是以天下之权常在神考
然则流俗之所以为流俗者,神考既赦其往愆而不复罪矣,亦何心,追咎不已,违神考日新之绪,胶熙宁趣变之迹。
守此意者谓之守正,立此说者谓之特立,非其类者指为邦朋,议其失者指为邦诬。
于是用其所谓守正特立之士,去其所谓邦朋邦诬之人,合乎此者我所谓是,不合乎此者我所谓非。
总其所谓是,名之曰国是;
总其所谓非,名之曰流俗。
是以天下之士,以流俗见恶者十有六七。
既恶其人,因废其言,持平者谓之两可,献忠者谓之诽谤。
遂使天下之士钳口结舌,朝廷之所见闻者不过三数人耳。
人人畏祸,谁复敢语!
自去年邹浩既贬,御史所劾,巧于诏旨之外,文致深罪,近自侍臣,远及寒士,流离窜斥,朝野震伤。
以言为讳,至于如是,安惇之罪,人所切齿。
然而见微之士寻考根源,则痛斥流俗,本出于,及其末流,势自如此。
然则邹浩之贬,有自来矣。
故《春秋》责意之法不可以不明也。
宣仁圣烈皇后有大功德于天下,哲宗皇帝尝语近臣曰:「宣仁,妇人之也」。
崇报之心,岂有极乎!
然以失职之臣,不加将顺,恨奸党之得用,愤流俗之见与,章疏密补之言请降于外,理诉自私之语深摘其过。
设负冤抑,亦不得伸;
意或忠嘉,亦坐重谴。
凡元祐之所行,必扫荡而后已,如刈草而去其根焉,则宣仁所厚如瑶华者,安得而不废乎?
奉行其事,虽在等,然而见微之士寻考根源,则深嫉元祐,本出于,及其末流,势自如此。
然则瑶华之废,有自来矣。
故《春秋》责意之法,不可以不明也。
以经术自任,以安石自比,而误朝迷国,乃至如此!
祸根罪首,实出其心,公议沸腾,罪不可掩。
陛下以天地之度,无所不容,优假大臣,务在体貌,于进退,礼当如何?
而乃用违其言,恬不知动。
是以臣之前章,姑请示,欲以观其去就,屡渎天听,未赐允从。
圣德宽大,非臣浅陋所能窥测,然臣之职事,义不可已。
乞以臣章,降付三省」。
未蒙施行。
臣窃惟痛斥流俗,而至于诛绝言路,深嫉元祐,而至于雠毁宣仁
唱此说,立为国是,胁持上下,逆天违人。
致使海内有詾詾之言,我家有难处之事。
若谓所行皆当,亦宜固守不移,今复安位,随而不执。
大臣如此,尚可与之谋国事乎?
臣职在谏省,忝司耳目,凡今日之所极论,皆曩时之所亲见,为国寒心,非一日也。
虽圣德宽大,容贷如天,而渠魁胁从,亦当区辨,岂可并恕而俱释乎?
伏望圣慈采恤公议,速示威断,以警列位。
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五、《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知几而预戒,则君无过举;
先事而早谏,则臣无智名。
君明臣良,上下两得,治道所以隆也。
臣以驽散之才,冒处言职,适遭明圣之主,窃慕良臣之义,事有临机不当默者,安可有待而不早言乎?
宋有天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久,三代,乃至汉唐,皆不及也。
譬如安乐之人,年过百岁,尤当兢兢畏慎,护养元气,无使疾患乘间而入,则愈老愈健,永保康宁之福矣。
祖宗以圣继圣,古无有也。
母后继有圣德,亦古无有也。
天覆地载,一健一顺,万物生成,各遂其性,至神考而治道益隆,至皇太后而家道益光,可谓盛之极矣。
盛必有衰,安可不预戒乎?
汉之衰也,以外家太盛,人不敢言,以至亡国。
陛下守祖宗之成法,监衰汉之覆辙,宋德方隆,内外无患。
然以臣所闻,宜预戒者有一事焉,恐陛下未知也,恐皇太后未知也。
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漏泄机密,陛下知乎?
皇太后知乎?
皇太后功德隆备,格于皇天,陛下极天下养,未足以报,惟使我宋固万年不拔之基,外家享与国无疆之福,夫然后足以为报。
汉唐母后称制,有至终身。
或欲威福之柄,久出于己;
或因左右之请,贪恋权势。
惟我皇太后恬寂足以全威福,严明足以戢左右,不待祔庙,果于还政,事光前古,名垂后世。
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
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
乃者还政以前,陛下欲除向宗良开府仪同三司,将锁学士院矣,而皇太后诏寝此命。
中外传闻,咨嗟叹仰,知皇太后以撝谦为德,而陛下以养志为孝也。
汉章帝欲加恩三舅,马后曰:「吾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
何必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
至孝之行,安亲为主。
此吾家之事,故得专之。
吾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于是章帝不封其舅(〔贴黄〕马后不复关政之言,恻怛如此,可谓贤矣。然后以兄弟干政,后世议焉。唐之长孙皇后曰:「汉之马后,不能检抑外家,使预政事,乃戒其车马之侈,此所谓开本源而恤末事也。」是以太宗问后政事,后不欲言,再三要之,终不肯对,盖以马后为戒也。)
皇太后盛德全备,与天同功,非马后之比。
臣之所言,但欲有补于外家而已,想亦皇太后之所乐闻也。
若不达圣母之心,而自为猜嫌之虑,当言不言,臣所不忍。
臣谓马后之所以诏其子,章帝之所以顺其亲,内慈外孝,两得之矣。
陛下及皇太后前日之事,撝谦养志,正与此同,天下之所以服也。
汉哀帝之初,急封诸舅,孔光谏曰:「天下者,陛下之家也。
肺腑何患不富贵?
不宜仓猝若是,其不久长矣」!
帝以逼于傅太后,不能从也。
皇太后诏寝成命,不待孔光之言;
陛下恭禀慈训,遂无仓猝之举。
此乃前古难行之事,于今见之,皇太后之圣德可胜言乎?
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
陛下虽受天眷命,历数在躬,然而力摧异议,独定大策者,皇太后也。
盖有功于陛下者,天及皇太后而已。
天道公而不私,陛下之所以报天者宜如何哉?
皇太后为而不恃,功成不居,陛下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陛下以道制情,无一毫之私,则可以服人之心;
服人之心,则可以得天之心;
得天之心,则可以合皇太后之意矣。
神考之所以报慈圣者,用此道也。
治平之末韩琦为相,中外协心,定策为易。
前日之事,章惇秉政,首唱异议,定策为难。
然则皇太后之功,比之慈圣,又为矣。
陛下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唐之衰也,天以定策之功付于矜伐之臣,于是责报不已,而有「负心门生」之语。
主道之强弱,可见于此矣(〔贴黄〕唐宦者杨复恭策立昭宗,后稍恣横,责报不已,昭宗后厌之,因令致仕。遂与其兄子守亮书曰:「吾披荆寿王为天子。既有天下,遂废定策国老,奈负心门生何!」门生,谓昭宗也。)
今者功出圣母,国本既正,唯陛下永思所以图报而已。
大公之报,报之上也;
假借外家,岂足以为报乎?
宗良兄弟依倚国恩,凭藉慈荫,夸有目前之荣盛,不念倚伏之可畏。
所与游者,连及侍从,希宠之士,愿出其门。
彦臣无甚干才,但能交通内外,漏泄机密(〔贴黄〕绍圣之初,裴彦臣管干慈云寺,因妇人阿王赴户部御史台理会地界。后来并此一寺,屡曾迁徙,竟不成就。臣切恨此也。皇太后为追荐爱主,所以施财造寺,此寺既不成就,而郝随之徒因缘恣横,敢慢东朝,外人皆有不平之心,所恨哲宗不知耳。当时户部御史台官司,有以彦臣为是者,有以彦臣为非者。是非自有公议。以臣观之,只因彦臣干当不了,以致生事。臣故曰:彦臣无甚干才也。),遂使物议籍籍。
或者以谓万机之事,黜陟差除,皇太后至今与也。
良由中外关通,未有禁戒,故好事之人得以溢传耳。
若非皇太后明谕圣意,严加约束,则籍籍之口,未易塞也。
仁宗笃于舅家,尤以李玮为贤,诏举官为将领
言家有宾客之禁,无以知士人之贤否。
仁宗特许宾客,而命日抄所见宾客名氏以闻。
仁宗之所以保全外家者,委曲周旋,至于如此。
神宗敬厚曹佾,加以王爵,然而口不敢荐一人,门不敢接一人,不过以自娱乐而已。
神考所以厚而无厌者,以其得外戚之体也。
宣仁圣烈皇后戒训外家,尤为切至。
绍圣时利口之祸,几及门户,然而高氏之族终获免者,则亦宣仁训戒之明效也。
皇太后功德之大,光于前人。
念保持之艰,为无疆之虑,事戒其渐,正在今日。
老子》曰:「为之其未有也,治之其未乱也」。
凡未有之事,今虽无之,后或渐有。
既有而后图,不如未有而先戒之。
汉之马廖章帝之舅也,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趋赴之,遂至于私赡三辅,第五伦之所言者是也。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王氏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内外要官皆出其门,推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刘向之所言者是也。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杜钦谷永自托于外戚,专攻人主之身,而无一言敢及王凤
遇有灾变,则反推天异,归之他人,以为外戚之地。
怀二心之士,如杜钦谷永者,何代无之!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成帝之时,外家子弟,据势满朝。
成帝欲以刘歆中常侍,临欲拜官,而左右奏曰:「未白大将军,不肯奉诏」。
帝虽坚执,终不能夺。
由是朝廷之事,只由外家,不由成帝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不戒其渐乎?
王音王根,奢僭不法,天子怒之,于是兄弟欲自黥劓以谢太后
封侯之日,黄雾四塞。
谏大夫杨兴等以王氏为言。
于是大将军惶惧,乞骸辞职。
然而外家强盛,故人主之威终不得行。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神考有言曰:「荒坠颠危,可见前车之失;
乱贼奸宄,厥有履霜之渐」。
臣愚以谓欲见前车之失,则往古之事不可以不考;
欲辨履霜之渐,则方今之事不可以不戒。
老子》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事之有渐者,无不然也(〔贴黄〕王凤擅权,以王商不附己,使人上书极言,诋毁暗昧之过。发病呕血死。王章不亲附王凤,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擅权蔽主之过。天子感悟纳之,谓曰:「微直言,不闻社稷计。且惟贤知贤,君试为予求所以自辅者。」于是章荐冯野王王音切知其语,以告大将军凤杜钦计,称病乞骸。太后闻之,为垂涕不御食。成帝乃优诏报,强起之,于是视事。后下吏,廷尉致其大逆罪。竟死狱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见侧目而视。冯野王竟免官。众庶多冤王商议朝政者。杜钦复为画策,诏求直言极谏,以救前过。)
汉之王商王章,皆当时之贤臣。
因为王凤所恶,一则死于暗昧之过,一则死于缧绁之中。
当此之时,外家之势已如合抱之木、九层之台,岂一手之所能拔,岂一锸之所能平哉?
等区区可怜,而谏诤后时,戒之不早,何益于事!
今臣所论,乃在于累土、毫末之初,遏萌杜渐,何难之有!
在陛下从容求皇太后一言之诏而已。
自古戚里侵权,便为衰世之象;
外家干政,即是亡国之本。
亦如州县之政,只要权出于一。
若使守令人家子弟亲戚交通宾客,关节无禁,如此则奸人鼓舞,良民咨嗟。
此陛下及皇太后之所不取也。
以小喻大,有以异乎?
臣愿陛下采刍荛之言,念老子之说,遵神考之训,合太母之心,以臣此疏达于慈闱。
若蒙皇太后察臣愚直,以慈爱之,则自今日已往,忧国忘身之士,皆欲竭忠自效,而无所畏矣。
臣下尽乐告之忠,朝廷有不讳之善,好察如虞舜,不吝如成汤(〔贴黄〕《中庸》曰:「好察迩言。」之事也。《诗》曰:「唯迩言是听。」幽王之事也。此二者相去远矣,在分听察两字而已。),圣德日跻,治道日隆,我宋固万年不拔之基,外家享与国无疆之福,岂特贱臣一身之幸乎?
如其不然,则臣有僭易妄言之罪,罢黜投窜,理不可逃,在陛下命之而已。
臣以孤寒远贱之迹,误蒙陛下过有拔擢,责臣不轻,眷臣方厚,臣是以及时而言,先事而谏。
岂敢以身之不肖而自废其所当言乎?
孔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臣虽不肖,而区区之言,有益于朝廷,有补于外家。
若不以臣之不肖而取之,则忠言由此而并进;
若以臣之不肖而废臣之言,则谄言由此而交人。
听言,治之基也;
信谄,乱之本也(〔贴黄〕古者忠信之士,语及外家,则谗谄之人必中伤之,指为离间,以激怒内外,然后奸谋秘计,无所不行。此计若行,则言者必危。言者既危,则天下之士以言为戒。如此则乱可必矣。臣故曰:信谄者乱之本也。)
国家治乱之机在此一举,臣一身蝼蚁之命,安危生死,岂足道哉!
臣不胜惶惧待罪之至。
宋皇叔益端献王妻魏越国夫人墓志铭 北宋 · 郑居中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九一
夫人姓王氏,曾大父承衎,西上阁门使、永州刺史
大父世文左屯卫大将军
父克善,成州团练使
王氏自高祖父中书令秦正懿王审琦,以勋劳从太祖定天下,为佐命功臣,而族始大。
夫人秦王之元孙,团练公之第六女,今中宫之姑也。
年十有六,以令族淑德选为王夫人
熙宁五年,备礼聘于禁中,初封嘉国
元祐元年,王出就外第,进封潭国
元符三年,今天子嗣位,进封越国
崇宁二年五月十一日,薨于亲贤之第,享年四十有七。
夫人生而端慧,不勤傅姆之教,淑慎不戏,日览图史,取古之贤妇烈女,可以为鉴者,资之以自治。
事父母孝谨,友爱兄弟,施及群从,怡怡如也。
内外宗姻,贤而异之。
及为王夫人,柔顺和正,动循礼法,肃恭辅相,克尽妇道。
抚诸子,慈爱以有义;
视妾媵,均一以有恩。
阖门雍雍,上下顺治。
元丰初,王尝寝疾,夫人躬视药剂,忧形于色。
庆寿宝慈二宫、神宗皇帝临问,察夫人劳悴,顾视嘉叹。
王疾愈,夫人入谢,诏赠夫人父克善成州团练使,母张氏延安郡太君,以褒宠之。
王薨,诸子尚幼,夫人勉之以学,朝夕无倦色,诸子奉承,亹亹不懈。
哲宗尝视吴王疾,由侧门谒益王于西第,夫人迎见,拊劳甚至。
夫人泣奏:「王弃诸孤久而嗣子未立,他无所请」。
帝为之改容。
翌日,慈德宫临幸,延登夫人,礼遇益厚。
绍圣初宣仁圣烈皇后上仙,夫人率诸子奉益王之柩,从葬于西陵,号泣追慕,哀感行路。
夫人于珠玉文绣之饰无所好,自奉甚节,而喜赒人之急。
王后丧葬嫁娶有以乏绝告者,不问戚疏,随所欲给之,人人尽其意。
平居服多布素,日尝蔬食。
阅佛经道书殆遍,善篆隶,能作小诗、墨竹,间用以自娱。
晚年气益劣,而蔬食不变,诸子勤勤以膳羞为请,不得已从之,月中茹荤止数四。
其薨也,以始生之日。
晨兴,夫人起居如常时,诸子以次奉觞为寿,夫人起捧炉爇香,未释炉目瞑,左右惊掖,而夫人逝矣。
岂平日笃好佛老之书,而通其大旨,至于死生之际能了然邪?
讣闻,天子震悼,特辍视朝三日,赠魏越国夫人,遣中使驰赐龙脑水银以敛。
二十一日车驾临奠,赙赠有加,既又发哀于苑中,宰臣率百官慰于崇政殿门下。
景福殿使宣州管内观察使签书入内内侍省事杨震典襄事。
诸子以其年七月二十日,奉夫人之柩殡于居□□□□。
子男十人:长孝哲,右骁卫大将军,四岁而卒,赠博州防禦使追封博平侯
次孝诒,建雄军节度观察留后
次孝参,奉国军节度使信都郡
次孝奕,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后夫人二年而薨,赠司空追封平原郡王
次孝骘,宁武军节度观察留后
次蚤夭;
次孝忱,容州观察使
次孝颖,湖州观察使
次孝愿,容州观察使
次孝永,廉州防禦使
女七人:长永嘉郡,适内殿承制閤门祗候任师道;
和义郡,适供备库副使閤门通事舍人殿中省尚食奉御王健
大宁郡,适西京左藏库副使閤门通事舍人提举京畿监牧司勾当公事高世赏;
乐平郡,适内殿崇班王庠
齐安郡,适内殿崇班王仲弼
宜春郡,适西头供奉官王宗夔
同安郡,适宣德郎郭璋
孙男十有八人:安祚、安时、安正、安民、安世、安中、安逸,皆太子右内率府副率
安信,右监门卫大将军遥郡刺史
馀尚幼。
孙女十人,一封仁和县主,馀皆幼。
大观改元太史卜远曰告吉,诏以礼部尚书臣谔、内客省使臣贯监护,将以三月十一日启菆,二十有九日乙卯合葬于河南永安县先王之墓。
呜呼!
妇职内事,其遗芳馀懿,盖有不可得而见者。
益王之令德终誉,诸子贤而多材,两宫之所眷异,三朝之所褒迁,以是而考,夫人之贤,不待论而后知也。
其封越国也,诏告有曰「以义佐王,以学训子」,则其贤为益信矣。
有司状夫人之行请铭,诏命臣铭之。
铭曰:
王氏周胄,官封相继。
世有显人,肇自正懿。
赫赫艺祖,造有区夏。
懿子翼,功载庙社,孰□其干,不殖其原。
传德袭庆,以贻后昆。
是生贤淑,归我端献
不懈内助,以相为善,王尝被疾,躬视药膳。
维时隐忧,天子所叹。
王终考年,亟屏妇饰。
义形于家,古训是式。
有子八人,棨戟相望。
曰侯曰王,印绶煌煌。
宠禄光大,子孙振振。
德则多有,独不永年。
刻铭兹石,久载犹存。
少府监玉册臣张伯几刻。
按:《考古》一九六四年第七期。
论士大夫交结向族子弟疏元符三年六月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九、《右编》卷一四、道乡集·补遗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陛下即位之初,皇太后权同听政,所以协济艰难,为宗庙社稷无穷之计。
本朝故事,惟慈圣光献皇后垂帘之日,与章献明肃皇后宣仁圣烈皇后事体稍异,然犹久之,方始复辟。
皇太后乃深自退托,不敢引三后为比。
初降手书,期以祔庙礼毕,不复与政。
既又不候祔庙,亟践初言。
自古以来,方册所载母后之美,未有如皇太后功德如此之盛者也。
《易》曰:「进退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
皇太后可谓不失其正矣。
普天之下,虽三尺童子尚知歌舞称颂,况忠义有识之士哉!
陛下天性仁孝,思所以报功德者甚切,是以向宗回等以次超擢,莫不曲尽其厚。
虽非陛下以此为私,而宫禁之间,所以奉皇太后之欢心者无所不至,盖可推此而知也。
今士大夫或不深惟陛下厚待母族之意,往往奔走其门,务相交结。
甚者阴使腹心密致诚款,似欲因缘势力,以为进身固位之地。
一时公议,颇亦疑之。
然臣闻旧来向族子弟所为稍有不善,皇太后必遣使切责,以此人人畏惧,唯务寡过。
向宗回等又素以修饰见称于时,纵使士大夫切于自谋,决不为之改操。
但恐向族子弟至多,其间岂无思虑不审之人,万一为士大夫所误,不能远嫌,以动公议,臣寮有以闻者,不知陛下何以处之?
若不行,则无以正祖宗之法度;
若行之,则无以慰慈闱之至念。
不唯陛下难处,在皇太后处之亦甚难也。
且陛下之立也,大臣固有异议者,赖皇太后以宗庙社稷为心,断然不摇,大计以定。
而陛下既立之后,天地协应,人心自归,六合之间,尽为和气。
故虽蛮夷戎狄,远在声教之外,亦莫不稽首面内,幸不世出之遭遇。
是则皇太后之功德,又孰得而形容之邪!
功德如此,皇太后乃委而弗居,深自退托。
帝尧之克逊,大禹之不伐,何以复加!
方且含饴弄孙,尊享太平之福,与陛下同之,如天长地久,安可使难处之事辄有闻于天下乎?
臣愚伏愿陛下于从容省侍之际,密以此事禀皇太后,乞自皇太后密加觉察。
若外议无实则已,果有其实,乞自皇太后密加训敕,以杜其渐。
庶几外则不废祖宗之法度,内则不动慈闱之至念,使天下咸仰陛下奉亲之圣孝,咸仰皇太后立子之功德,永永万年,无有穷已。
而向族子弟保其令名,亦有无穷之显,岂不美欤!
臣昨以罪远窜,分死瘴乡。
蒙恩生还,复以旧职,实在陛下即位之初,皇太后垂帘之日。
今身体发肤皆陛下、皇太后之所再造,所以图报大恩,尤非其馀臣寮之比。
若于此时有所见闻,噤不启口,至它日臣寮有奋不顾身而言者,然后亦从而言之,则臣之罪大矣,敢不豫以奏陈?
伏望圣慈赦其狂妄而纳其愚忠,不胜幸甚!
不胜幸甚!
按:此篇及以下三篇《道乡集·补遗》所录文不全,今改以《诸臣奏议》为底本。
宋故殿中丞钱君夫人寿昌县君高氏墓志铭(并序绍圣三年正月 北宋 · 王瑜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五、乾隆《新安县志》卷一三
夫人姓高氏,宣仁圣烈后之从姑也。
曾祖乾,赠尚书令追封冀国公
祖遇,赠率府副率
父继朋,故任内殿崇班閤门祗候
夫人适殿中丞钱公纬,枢密副使宣靖公若水之孙,集贤殿修撰延年之子,夫人其冢妇,封寿昌县君,以后族赐冠帔,后殿中君四十年而卒。
夫人六岁,母陆氏亡,悲哀如成人,父特爱之。
事继母孝。
及事舅姑,甚得妇道,居尊卑间顺睦,人无间言。
初,殿中君力学取科第,夫人有助焉。
善祖师七十二候肉蠕之术,累验,然不为他人道说,而志在于女工之事。
喜读书,通音律,识哀乐声。
殿中君为新兴守,因燕集,夫人闻乐声哀,忧之。
居数日,殿中君病卒。
夫人寡居守节,治生有法,遇内外族,不觉有纤毫厚薄。
殿中君有房侄,与其妇皆亡,二女贫无所归,夫人为尽力以嫁如己孙。
恤孤贫,乐施与,不问有无。
元祐初太皇太后权同听政,高氏例推恩,夫人不受,悉推与众弟侄。
平生诵佛书,不一日辍也。
二男:长侯汾州录事参军
康侯处州遂昌县
五女:长适比部郎中郏亶,次适通直郎石宗彝,次适宿州司户参军王嵎,次适都官员外郎张公亮,次继归宗彝。
石氏、张氏皆先亡。
孙男七人:邈、迥、遵、东、束、柬、来。
孙女一人,曾孙女一人。
长侯娶潘氏、江氏,继卒,夫人育诸孙,自幼及壮,甚有恩。
长侯宦不达,贫无以养亲,复娶归氏,苏之大姓也,因家焉。
长侯亡,康侯以便亲调东南官。
夫人不忍弃归氏及诸孙,竟卒于苏,享年八十五,实绍圣二年正月一日也。
河南府新安县新乡夷子里暖泉村,祔殿中君之茔。
康侯状夫人之行,属铭于瑜。
瑜其甥也,义不敢辞。
铭曰:
宛宛夫人,秉德自幼。
率其孝慈,为妇为母。
踰八十年,既寿且康。
今其已矣,德音不忘。
既刻铭,乃以三载正月十八日遂克葬焉。
康侯题。
镌者王立。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墓志六四六四。
投进使辽录长城赋劄子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三、《画墁集》卷六
臣近伏蒙圣慈差奉使大辽,寻具辞免,不获俞允。
勘会昨于元祐九年,差充回谢大辽吊祭宣仁圣烈皇后礼信使,出疆往来,经涉彼土,尝取其耳目所得,排日纪录,因著为《甲戌使辽录》。
其始以备私居宾友燕言之助。
今偶尘圣选,辞不免行,因检括旧牍,此书尚在。
其閒所载山川、井邑、道路、风俗,至于主客之语言,龙庭之礼数,亦可以备清閒之览观。
并《长城赋》一篇,涉猎古今,兼之风戒。
谨缮写成册,副以缣幞,随状进呈。
虽尘渎睿明,雅无诵训之学,仅得乘轺之略,亦所以见臣子区区原隰,王事靡盬,不遑启处之意。
乞罢降刘奉世兄弟奏绍圣四年十一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三
刘奉世元祐间,先合刘挚阴为谋主,倾害策立顾命大臣,有不利王室之意。
刘挚既去,即访吕大防苏辙,内交陈衍,相为表里,遂登政府
宣仁圣烈皇后寝疾之际,奸谋逆计,皆奉世大防通同,其为恶不在大防二人下,昨责郴州,阶官犹为中大夫,士论未免窃叹。
近复堂除其弟当时知常州,见阙。
按当时年五十馀,才智桀黠,有过人者。
前此,其兄奉世同当时皆在京师奉世阴谋密议,莫不通知。
请罢当时常州,别除一宫庙差遣,听其自便。
其兄奉世亦乞更降授一散官,依旧郴州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