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名山张监茶(伯酉)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二
下谕《续诗选》,窃惟是书之作,当以铨品人物为上,而语言之工者次之。
试以来教所谓南士之目言之,如游定夫杨中立胡仁仲魏元履朱元晦吕伯恭张子韶朱子发诸儒,则此以学问名世者也。
洪忠宣、傅至乐,则以名节名世者也。
赵元镇李伯纪、刘共甫诸人,则又中兴宰辅之卓然者也。
其馀诸公名字,则不足以进乎此,往往不过以其尝为宰辅或历显要,故名在史册耳,而本非以文章名也。
今而槩之,恐不无玉石杂揉之病。
又来教所谓赵子直丘宗卿尤延之梁叔子、木允之之类,虽皆可录,然论其世则太近,未有家集之类行于世。
今若徒取其传闻者而遂刻之,则万一得之不真,反启争辩之端,适以为文字之累耳。
台意以为如何?
此外又有来教之所未及者,敢复略以所记忆,备采取。
尹彦明焞马时中申、胡邦衡铨翟公巽汝文李泰发光吕居仁本中陈去非与义胡康侯安国明仲寅、徐师川俯韩子苍驹曾吉甫几、天游开、张子功焘、李汉老邴范元长冲向伯恭子諲李愿中侗刘彦冲子翚汪圣锡应辰苏养直庠陆子静九渊子寿九龄,若此等类,遗逸尚多,今随笔写呈,不复伦次,亦宜一一搜寻,以世之先后、人品之高下次第之,乃可无憾,切乞勿罪僣越。
如江西诗派二十家内,似亦可更取其显然者以足之,如何?
又未知今《诗选》断自中兴以来否?
若中兴以前,则名辈尤多也。
匆匆,且止此,可否更在财
景裴文编序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九、《西山文集》卷二七
清源傅君景裴以所为文编史说视予,予熟复而叹曰:盛哉,傅氏之懿也!
献简公以高文正学为元祐正臣,一传而为忠肃,再传而为至乐,又再传而枢密、大坡之弟兄,文章箓前后相望,虽前代文宗未有及之者。
然傅氏之学虽本于献简公,而草堂先生李公汉老又其外家也。
草堂之文为中兴第一,至乐父子实获其传,而大坡蚤岁执经于父友紫阳先生之门,渊源日渐,则又出于伊洛,顾不远哉!
景裴枢密公之嗣子也,自襁褓能言,固已优游诗书六艺中矣,耳濡目染,不习而熟,其能早以笔墨自著也宜。
予昔从枢密公于建安,时景裴才六七岁,娱戏其亲之侧,眉目清婉如画。
今几寒暑而著述之盛已如此,回视予年日以老而学弗加于初,为可羞也已。
虽然,词章之靡丽者易工,而义理之精微者难究,景裴其益思所以务学乎哉!
夫学不可以无师,而大坡者真景裴之师也。
予昔倘徉盘谷隐间,聆公馀论,盖济岱典刑之旧,伊洛源流之正,萃于公矣,又不独景裴为当师也。
子盍归而求之,异时造朝,过余于西山精舍,将必有异闻以告我。
景裴其勉之哉!
傅枢密文集序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九、《西山文集》卷二七
观文殿学士河阳傅公既薨之十有六年,公之弟竹隐先生始辑其遗文为三十八卷,以视某曰:「先兄平生为文至多,今去其不必传者而存其可传者,谨第录如上。
嗟惟吾兄自少至老,澹忘他嗜好,独矻矻文字閒。
居常诵书,日以寸为程,当沉酣痛快时,至不知饥渴寒暑。
其初志盖欲自奋于功名,不幸当世道清明之时,所施者止于二千石部刺史
迨其沈郁既极,有力者始推而挽之,则非其时而公老矣,故虽以文墨致位高显,而其终身常若不释然者。
夫志既不白于当世,独其文辞可自托以及远,而复泯泯不扬,是重不幸也。
吾兄常知子,子其为我序而传之,可乎」?
谢不敏,退而窃念公守建安时,某以新进士上谒,请问作文之法,公不鄙而教之甚至,其略曰:「长袖善舞,多财善贾,子归取古人书,剧读而精甄之,则蔚乎其春荣,薰乎其兰馥有日矣」。
惜其时尚少,所问者科目之文而已。
今观其所谓三十八卷者,则信乎其「长袖善舞,多财善贾」,如公之所以教也。
初公以词学进,侍郎黄公钧称其文犹濯锦于蜀江,而相国虞雍公亦谓其璞玉而加琢,异时研索日以精,渟蓄日以富,笑谈戏剧,辄成文章。
至其为诗,有三百馀韵者。
云龛先生王初寮之文,有曰:「幽眇透射,若贯珠隙,明丽整饬,若截绮尺」。
某于公之文亦云。
虽然,此犹其少作,若应用云尔。
晚登朝廷,议宗庙大典礼,援据敷折,出入经史百子,衮衮数千言,虽汉儒以礼名家者未能远过也,则公之学讵止玩心于无用之地哉!
宣城一书,意虑恳款,陈敌国必亡之势与中国必胜之理,而始末以势未可胜为言。
其论古今用兵成败利害甚悉,欲治其在我者以俟敌之衅。
当是时,权臣开边意锐甚,公之持论固如此,然则世之以傅会诋公者,亦岂尽知其中心之所存哉!
方公少时,自负要不碌碌,盖尝和泉守王公龟龄之诗,有曰:「名节士所重,当如护睛脑。
立朝与行己,本末要可考」。
此其为志何如耶!
一不幸非其时,生平素心遂有不克自白者,昔之君子宁坎𡒄其身,不肯少溷其迹以合于世,其不以是夫?
顾念昔者获从公游,距今裁二十年,朅来温陵,墓木拱矣。
抚念畴昔,为之慨然,故于竹隐之命不敢固辞,而叙其概于篇首,使览者致详焉。
通议大夫宝文阁待制李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一、《西山文集》卷四二、《永乐大典》卷七五一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宝文阁待制李公既没,其孤洪宗为书赴某于西山精舍,且请铭。
某曰仆非能铭者也,矧方俨然在衰绖中,敢辞。
洪宗书再至,援昔人故事以请甚力,某滋不敢当。
顾念昔者假守温陵时,公与故宝谟阁直学士杨公炳、今显谟阁直学士傅公伯成,以法从耆德居里社,年皆垂八十矣,泉人号三大老,岁时宴集,庞眉华发,奕奕相照,若图画中人。
某以后进从之游,盖相与欢甚。
洛阳之别,意各黯然,视公色尤若眷眷者。
江西来归,公数以书问生死,今才几时而遽不起乎,则为潸焉出涕。
而公之言行事迹,傅公实状之,某虽不能铭,然赖傅公之文,足以传信行远,用不复固辞。
盖公生中原名族,能以文学政事世其家,而清白廉介之节,终其身不少变,世之称公者以是而已。
至于立朝正色,能言人之所不敢言,则世或未之知也。
开禧初元,公自湖北召对,首论建事立政,必广询博采,以尽下情。
因言朝廷政令之更变者数事,且曰此特其小者尔,有大此者,苟不谋于众而遽欲革焉,人言未同,人心未一,殆恐发之易而收之艰。
韩侂胄用事久,欲弄兵倖胜,以固其权,人情汹惧。
邓友龙辈以从臾傅会据要路,异论者辄斥,帷幄近臣,噤不敢发一语。
公新从远方来,顾抗论如此,识者韪其忠。
迨进贰版曹,又以居献纳之地,有大利害辄尽言于朝,亡所避。
既兵败于外,邓友龙以首事生衅、苏师旦以谋将纳贿,皆坐逐。
公以为犹在善地,未足塞责,移书侂胄,乞敷奏,显正其罪。
且谓圣上宽仁,若未忍即加诛戮,亦宜更议远窜,以解天下之愤。
侂胄虽勉绌二人以逭谤,而意常庇之不衰,故士大夫以公言为难。
权臣虽不怿,然惮公之辞直,弗敢怒也。
更化后,迄如公言。
呜呼,公其可谓刚正笃实之士矣!
予故表而出之,以示当世云。
公讳訦,字诚之,系出唐郇王祎。
郇王十一世至汉宰相涛,仕本朝为兵部尚书,又四世至驾部郎中、赠太子少傅讳景山
子六人,曰昭玘,元祐间起居舍人
其季曰瑑,则公之曾祖公也。
世居济之钜野
建炎中文肃公避地于泉,因家焉,今为晋江人
国朝以文治天下,方全盛时,名臣辈出,率由文学选。
元祐内相眉山苏公为天下宗师,中丞高邮孙公亦时伟人,右史游苏公之门而悟作文之法于孙公,渊源所渐,至文肃公宣和间颛内外制,文名盛天下。
建炎中兴,虽由忠力位执政,一时大诏令尚出其手,故李氏号文章家。
公逮事文肃公,然尚幼,于诸从兄弟年相若者,已独崭然见头角。
大中公既以疾不仕,望其子甚切。
公早慧,知奉承大中意,日勤于呫哔。
年寖长,益务博览书史,采摭前文人所造语及奇字险韵,备作文之料具,日矻矻不休。
其为文下笔辄千言,赋诗,他人方储思,已成篇矣。
年十三,用文肃公休致恩补承务郎
既冠,监潭州南岳庙
会朝廷始严铨试法,中之,调兴化军仙游丞。
年虽少,已有能声,诸台多委以事。
管南外睦宗院,时有以南外宗鬻酒之弊闻于朝,更选任前度支郎赵公不敌宗正,革去掊敛积蠹。
宗室女有年长未嫁者,悉择所配,令有所归。
公多所建白,史文惠当轴陈正献梁文靖咸以书荐公可用,将以二令处公。
公以亲养不乐远去,求通判漳州以归。
漳旧号闽中道院,为倅者又多以迫为嫌,事非部使者所诿,漫不可否。
公悉心以佐其长,钜细无所隐。
时剧寇沈师既平,而他盗相挻于邻壤,公被帅檄为防备,郡以无警。
忠定赵公以其事闻,且乞用公知汀州,事虽不果行,而当路由是益知公才,遂擢知黄州
孝庙临御,久益励精,边郡尤不轻畀。
宰相初以公姓名闻,上问如何人,宰相以有吏能对,可之。
公既对,首论边郡数易之弊,乞仿汉制令郡守兼领武事,遵祖宗久任边将之法,上意甚悦。
将赴郡,赵公时再帅闽,谓公曰:「黄边江,贾舶至,困于重征而舟无所泊,多以风涛坏,盍求所以为泊舟之所」。
公至,首访利病,会岁饥,遂以官钱募饥民,开内澳六百丈,民不告病而商客以济,治以最闻,部使者交荐。
任满奏事,乞于冬水落时,凡沿江沙浅处增置守备。
光宗开纳,询问甚悉,公奏对亦详,遂至移刻。
玉音谕:「卿退条具以闻」。
公复条上。
闻者谓将用矣,会宰相留公丐罢,待命于郊,公对虽称旨,无将顺上意者,以公知潭州
未上,丁太中公忧,服阕,知袁州,为政如在黄时。
江西号粳稻之乡,然民无贮蓄,一遇俭岁,常平既鲜,又必关白使者,待其符下,每患不及事。
公撙用度,凡厨传苞苴等事一切不为,既有馀则米,几二万斛,名之曰州济仓,春夏籴贵则发以粜,秋冬收成复积之,如常平法。
朝廷知公治行,用为夔路提点刑狱
未几,除转运判官
蜀四路惟夔最崎岖山峡间,民贫窭然,水耕火耨,官茍无扰,亦仅仅足。
公约束郡县,省追胥,理冤枉,禁苛暴,一切以静治,人用率服。
置司夔,于属郡有鬻盐之利,岁计取足,羡钱犹多,吏或不良,以羡为市。
公悉以代上供之虚,桩补纲运之隐没,几二十万缗。
荆湖北路,兵衅将启,调度多属之王人,而外计实任转输之责,公选用属吏,钩考稽隐,计事无乏。
会摄总饟,前使者盗用库钱二万缗充馈赂,至以买妾,将为欺隐于官文书,未及而死,吏皆惧累。
公以其死也,不欲暴其事,密闻于当路,以其缗为应副其丧事而已,人以公为长者。
召对,除吏部郎,迁大理少卿,寻迁卿。
会诏狱辞所连有当权及时宰所仇者,欲因中伤之,公无所观望,案上复却,弗顾也,卒获其平。
廷尉三年,每狱上,虽以情法酌其轻重为当,必白于庙堂,曰:「有司但知守法,朝廷当从宽典。
若有司欲骫法,是恩归于己而怨归于上,朝廷欲尽法而行,则又人无所措手足矣」。
其言委曲而不激,故多施行。
寺修断例,久而未就,公乞颛命编修官,且立程限。
又以例四万馀,汎然无统,难于遍阅。
若徒流罪误有出入,有司处断虽或过差,未至相远。
至于当死而生、生而死,其相去殊绝。
请以大辟案分为十,其七编丽死比而获生者,以示好生之仁;
其三编附生比而论死者,以存止杀之意。
前此未有以为言,自公发之,号称职。
未几,权户部侍郎
方时多事,调度百出,公尽心于其职。
部旧有总辖司,以钩考五子司钱物出入之数,知其虚实,后废,公请复置之。
吏率恶其害己,郎官有不快意者中于言事官,遂以论罢。
朝廷知其诬,不半岁授祠禄,再阅月起帅广西
江西李元励未平,连湖广数路皆警,公分遣兵戍,措置寨栅,谕集土丁,据守险要,盗不能犯。
其治郡一以宽厚廉靖为本,而积年逋寇,设为方略,督责悉擒,连岁大稔,边徼无事。
集英殿修撰,继升宝谟阁待制,且因任焉。
公力求出外,遂以敷文阁待制建宁府
建俗剽悍,轻于杀人。
有斗者,公责旁人谕解其争,且明长少上下之分,俾知有礼。
方楮券称提之令下,部使者奉行过当,或计物力科买,或责兑券之家,日约以若干钱,或欲尽官帑所蓄兑于民,以昂其贾。
公以民既遍受其害,官亦将空虚,多尼不即行。
或谗诸朝,谓公害称提之政,然闽中自更币后,为政者争事苛急,而告讦之俗兴,编民贸易小不如法,辄坐黥隶没入,由是畏楮如毒虺,得之者惟恐推去不速也。
自公下车,行其所无事,然后人视楮为可用,无复前时疑畏之患,要为有功于称提者,而朝廷未之知也。
因公丐罢,命进职三等,奉万寿祠以归。
既退居于家,始买地临河,更宅劣可居,筑楼东偏,扁其下曰「臞庵」。
对河为圃,手植花竹,日徜徉其间。
性不饮,客至,赋诗奕棋而已。
祠帙满,告老,上命复畀祠者再。
嘉定十三年十月八日甲子,以疾卒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七,积阶太中大夫,职宝文阁待制,爵陇西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致仕进通议大夫
遗奏闻,赠宣奉大夫
曾祖瑑,故朝请大夫,赠少师
妣仲氏,赠镇国夫人
孔氏,赠郓国夫人
祖邴,资政殿学士左中大夫,累赠太师谥文肃
妣任氏,赠鲁国夫人
考紃,承议郎,累赠太中大夫
妣陈氏,赠硕人
公娶陈氏,再曾氏,并赠硕人
子二人:长庆宗,迪功郎,早世;
次洪宗,承务郎,前监福州岭口仓。
女五人,进士谢汝嘉、承奉郎知湖州归安县丞梁侹、迪功郎前监台州黄岩盐场曾子厚、迪功郎福州左司理参军傅齐、进士诸葛琰,其婿也。
孙男三人:龛,迪功郎、新兴化军莆田县主簿
集孙、寿孙,尚幼。
洪宗以是年十二月十六日壬申,奉公柩归于南安县上塘村之原,从治命也。
有《文藁》七十卷、《续通鉴长编分类》三十八卷、《谈丛》七卷,藏于家。
初,公其家世文儒,少年励志,欲由科第进,诸兄弟方以文争胜不相下,伯父万如先生缜独爱公,授以手所校《西汉书》,曰:此予平日所用心,子侄非好学不以畀也。
公朝夕读,益从师友学为举子文,三预漕荐,一为榜首。
再试礼部,不第,遂弃去不复为,而剸以他著撰及吏能取知诸公。
其学问虽不颛名一家,独谓二程先生发明圣道之传,盖汉以来儒者所不及。
实生于黄,遂于黄立祠,且求朱文公先生之文以记之,推原本始,以示学者趋向。
居官不为诡激,而可以惠利者无不为。
其大者固已大书深刻,其小者若漳之建庵宇,给閒田,以便往来,黄之创瓴屋,居戍兵,以省科扰,袁之宽过税,优行商,以免寇害,在夔在,建营丛冢,以葬流尸,筑铨馆以待寒士,架舆梁以利病涉,积羡钱以赈无告,治道路以便行旅,蠲逋税以宽民力,不可殚书。
性疏通易直,所至不求官吏短长,部使者有所施为,可行则行,不可行亦以书顺导之使知悟,贤者多乐从之,执己见者间以取怒。
守黄日,转运使者严伪钱之禁,公谓私钱与官钱杂用已久,一旦骤严禁,公私折阅多,人情不安,在边郡为非便。
漕怒,以公为纵盗铸,公恬不恤,已而漕竟以此罢。
广西地旷且远,吏鲜奉法,杨公方时将漕,性廉介不可以私,而嫉恶太过,发摘多,官吏重足而立。
公以臭味之同相与厚,然意以为治道去太甚,遐方僻壤,士大夫一遭按治,至有全家流落不能归者,亦当时有纵舍,由是未尝以小过按吏也。
建宁,卒以与使者议不合而去。
盖其志在于惠养小民,全安下吏而已,利害则不问焉。
文肃公薨,未谥,淳熙中,近臣言及叱苗刘事,孝宗嘉叹,特令定谥。
事下奉常奉常采《谥法》「应事有功」,定谥文敏
公谓建炎叱折凶渠,褒诏具在,叶谋复辟,忠烈峣然,岂曰应事,既登朝,请改之,遂更用奉常考功之议,易敏以肃。
又以文肃公遗藁久未流布,惧岁月逾远,易于散逸,锓木于黄,朱文公实为之序。
墓隧之碑未立,谒于周益公,公既铭之而复亲为之书。
文肃公虽寓于泉,以其左僻,有意洪饶之居,公买田筑室于豫章,俾次子居之,名其堂曰成志,而身归温陵奉坟墓。
凡子孙所以显扬先烈而继其志者,靡不竭尽其力,可谓能孝矣。
家居守俭约,不以一事紊官府。
任子恩,既官其子及长孙,遂于诸妷中择好学而文者亢宗奏之,然后官其外孙曾孙。
文肃公居泉,仅有埭田,岁租千斛,五房共之,至公悉推所当有以予贫者。
宗族及外姻之婚嫁死丧,多随力赒济之,所以奉养则泊如也。
年踰六十,即制衣衾棺敛之具,前五年卜吉壤,营寿藏,命之曰乐丘,时造焉。
秋九月属疾,己卯晨起,曳杖逍遥于门,见者谓其良已。
后九日,子侄环侍,命坐,语如平时。
诸侄退,甫及门,已溘然而逝,闻者伤惜之。
惟李氏自乐静先生以昌言直道入元祐党籍,厥后代有显人,至公上承累世绪业,遂历清贯,为天子侍从之臣,斯亦荣矣。
然使公平生所历或少自畔于先训,虽袭紫传龟,显融奕奕,以之衒俗可也,岂昔人所谓不朽者哉!
教衰俗圮,士大夫出身名阀,妄自菲薄以污辱其先者为不少矣,故某于公重有感也。
若是,予焉得不铭!
铭曰:
维古之人,世德是贵。
爰暨末流,以禄相侈。
抑抑李公,奋于名家。
一节初终,如玉不瑕。
昔在沧州,清醇亮直。
亦有云龛,毅然正色。
祐大论,建炎忠勋。
奕叶相望,郁乎清芬。
曰艰哉,曷继前烈!
纫兰,漱芳濯洁。
退然其容,山泽之臞。
义激于中,可敌万夫。
噫嗟柄臣,盗弄戈甲。
公独从容,遏其芽檗。
惟恢首衅,惟冀鬻官。
可使斯人,善地是安。
言虽莫售,闻者增气。
大化既更,迄如公议。
逆逆龙鳞,撄之匪难。
料虎之头,厥惟孔艰。
人谓公荣,簪笔持橐。
孰知公心,优繇一壑。
容膝之隘,视犹广居。
之东,所晒者书。
荡节鱼符,汉淮岭蜀。
有田一廛,泰然自足。
世教日沦,夷祖蹠孙。
谁如李公,不辱其门!
乐哉斯丘,公斯自卜。
郁郁佳城,芃芃松柏。
铭以昭之,过者必肃。
重修圣济院 南宋 · 陈有声
 押词韵第三部
蒙泉宜春,相去百馀里。
有僧来问余,借问何姓氏。
乃余昔所敬,见之蹙然喜。
叙余语未既,省记到山始。
屋庐今何如,旧者存有几。
一别十八年,再见复在此。
僧云今胜前,百蠹费更理。
昔茅塞蹊径,今道平如砥。
昔门不容盖,今可驷结轨。
昔堂地一坳,今去天尺咫。
翚飞两庑列,翼从万瓦起。
古殿布丹雘,云龛照青紫。
临流地宽旷,一带碧清泚。
竹院密回环,松关秀两峙。
峰峦对青眼,泉石洗幽耳。
最上两龙湫,层崖状奇诡。
水旱凡祷祈,响答应甚迩。
载念此招提,明禅祖基址。
传灯焰不续,老子心所耻。
庄严七宝界,因果非偶尔。
问余求篇题,以为岁月纪。
余老书最拙,况在尘箠里。
欲到身未能,欲辍请未已。
忽然若天会,拈笔书满纸。
大空一浮沤,无成亦无毁。
广阔包八荒,敛藏归一指。
道足满须弥,意合在稊米。
幻成如是观,佛亦不在是。
虚空白且光,澄波静无滓。
四山时出云,一月照彻底。
天开道门庭,不断佛种子。
心地日杲杲,光照千万祀。
十叠 其十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绝句 押东韵
珠树无多攀不已,珊瑚有尽采无穷。
海神上诉天公怒,似怕龙宫宝藏空石塘二林,寒斋子也。长名同,次名合,各以绝句示余。喜其后生有志,为作百首。既成,有示余以前辈李伯玉百咏者,客诵而余听之,如汉宫洞箫,梨园羯鼓,居然协律,观(冯本作视)余所作樵歌牧笛尔。惜其太脂粉气,(原作望,据冯本改)简斋便自邈然。余妍(原作奸,据冯本改)词巧思,不及李远甚,特未知使简斋见之,以为何如尔。若李之下字清新,用事精切,(原作巧,据冯本改)音节流丽,有二宋、王仲至晏叔原之风,近世惟姜尧章似之,则有不可掩者。异日得暇,当效李体别课百首。李公名缜云龛(龛下原衍龙之二字,据冯本、卢本删)子也,自号万如居士朱晦庵铭其墓,称其有文十卷,百咏。后村翁书。)
按:以上《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七
绍兴奖谕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八、《后村题跋》卷一○
公之乞挂冠楼前也,或谓公为全身远害计尔,嗟夫!
中书舍人以书行诏令为职,时二凶执国命,所谓大诏令,今日上自称皇太弟而与子也,改建炎为明受也,明日褒崇二凶也,遣使和虏也,止勤王之师也,擢王世修而贬张德远也。
人各有能有不能,书行此等诏令,非公之所能也,公之去岂不壮哉!
彼以挥翰如飞、书行惟谨者为是,则公之去非矣。
当时自朱丞相而下,顺承二凶,莫敢少迕,诿曰陈平诛吕、荀爽图卓亦然。
前辈事当以王陵为正,史笔于讥其濡迹,视且有愧色,况辈有谋而未遂乎?
明受之变,赖天祚宋,张、吕倡议于外,李邴郑瑴正色于朝,龙学公宁去不践其廷,本强折冲,不崇朝而六龙出照扶桑矣。
否则虽有百朱藏一,如之何哉?
《秀水閒居录》非笑勤王诸公,若以为无寸劳者。
惟我光尧遭时艰厄,洞见群臣情态,朱公册免,吕、张迭相,李、郑柄用。
余读绍兴改元十月四日诏书,云:「林遹当苗、刘作过,首先致仕不出,可除龙图阁直学士以宠其节」。
伯夷得夫子而名益彰,光尧此诏荣过华衮,以致仕不出为节,异于或者之论,公得此可以流芳于万世矣。
始,邹道乡南窜,惟公以一太学生祖道;
后考廷试,得胡澹庵
帅乡阃,同邑郑公介夫犹亡恙,公屏旗纛,步屧至其庐,展谒甚谨;
掖垣,请官介夫之后。
考公本末,其大者既卓然有立,其小者亦奇伟如此。
杂记125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辛酉,国史、实录院,日历、会要、玉牒、经武要略、敕令所进书,太保右丞相贾某拜太傅,加食邑
时余兼儤直,预备一制。
及宣锁,余适不当日,遂藏藁不出。
朝士多见之,惟洪仲鲁侍郎录副而去。
后失其藁,不能追省,犹彷佛记三数语,首联云:「总群书,奏《七略》,载嘉汗竹之劳;
太傅,曰三公,爰峻之拜」。
中间云:「昔夫子却莱夷之后,定古文之百篇;
周公践商奄而归,作太平之六典。
向非天资学力之俱到,安能文事武备之两全」。
尾联云:「于戏!
倚相楚良史,岂惟读上古之坟典索丘;
谢傅晋之伟人,可以系中国之衣冠礼乐」。
语意稍著题,与寻常进书加恩者不同。
上圣学尤高,词臣进小字本,或用事稍晦,或一两字未,必反复询究,或御笔径改定。
完颜氏垂灭,李梅亭草某制,用「销金」字,取汉人销金石之语,上改「销」字为「穈」字。
程沧洲草禋赦,用「皇灵」字,上改「皇灵」为「国威」。
余拟《科举诏》,草《杨镇建节》、《吕文德加恩》制,进小字本,上于中间疑一二字,皆宣谕下问,即具出处回奏。
政再改进,上或依改本,或批不必改。
凡圣笔所定,无不曲当,此类不能悉记。
孟珙家请赐神道碑,诏学士院撰述,久无下笔者。
其家请不已,本院具两直院名衔取旨,御笔:「刘某撰述」。
及进稿,翌日宸翰付出三省云:「刘某所撰《孟珙碑》,措词平正」。
辛亥,余以右史内制侍讲,时相安晚年高,二三执政方收士誉,诸人心怀向背,以攻安晚者为贤。
余一日见晚,晚不胜愤郁而言曰:「吾负诸贤?
徐直翁率全台论某者,力引为执政
汝腾为尚书,甫供职而去,超除真学士
非不容诸贤,诸贤乃不容
去,有不如某者来,坐此始见思尔」。
余劝其召潘、吴二豸及董夕郎,则人言自止,安晚不纳。
外间皆言淳祐旧揆必相,众忧之,不知所出。
余因进读《九朝通略》至澶渊事,上叹今无寇准,余从容奏云:「本朝国势差弱,中间有三狄难,赖三大臣以身当之。
耶律氏越幽、蓟,犯河朔,决大驾亲征之策毙挞览者,寇准也;
完颜氏越太行、黄河,犯汴京,决坚守京城之策走干离不者,李纲也;
逆亮百万南吠,或欲散百官而航海,卒之扈銮舆、幸建康者,陈康伯也。
臣尝谓此三人者,皆奋由书生,口不谈兵,仕不历边陲,不曾作将帅,一旦国家有急,所立奇伟如此,岂有它哉,直以忠义之气吞此虏耳。
方今人材衰少,求之材恐不可得,若就士大夫中求如康伯辈,莫须有人。
若不论其人节义大闲,但于曾作边帅中择相,中外之所以寒心也」。
上称善曰:「卿言良是,岂非疑朕复用某人耶?
朕决不用之」。
退而仰叹上英断不已。
侍读赵端明用父闻之,叹曰:「人主岂可无儒臣在左右」!
顷,余以少蓬西掖侍晚讲。
一日汤左史季庸夜访余曰:「闻君翌日进讲,吾欲求外补而上未允,烦君一语赞上决」。
余巽谢不敢当。
季庸曰:「上于经筵常目属君,吾求退不求进,君何疑焉」?
余漫诺之。
及讲罢赐坐,因奏:「汤中求去,陛下何以处之」?
上曰:「其人甚贤,朕欲留之」。
余言:「汤素恬退,自言初筮二考即蒙拔擢,由掌故学馆历谏官,至柱史,全不历民事,乞一外任自试,万一有外庸,它日召用,不惮再来。
其人朴实,非矫饰者」。
上曰:「卿素识之耶」?
对曰:「臣前假守袁州宜春主簿,与之同官。
一旦求岳庙去,臣不能留,由此敬重之」。
上曰:「然则合入何阙」?
余曰:「此在君父。
向来真德秀右史江东漕,若除监司亦可」。
江东阙漕,余奏:「以此处汤,何如」?
上曰:「已许某人」。
退以告游丞相游丞相曰:「上先诺杨伯岩矣」。
即拟奏汤秘阁修撰湖北运判
除目至后省,见御笔批其后云:「除右文殿修撰湖北运副」。
余遂以上意载之赞书
端平乙未并拜二相之后,时事小异,安晚辞官表云:「忧心愠于群小,或忧蹊隧之渐开;
众贤聚于本朝,未必规模之遽变」。
再相数年,求去不允,群议稍侵之。
又表云:「大臣负暧昧之谤,不能自明
小臣窃忠直之名,以徼后福」。
似此类不一,语意极条鬯。
辛酉夏,余进《皇太子宫端午帖子》云:「错繇术进何裨汉,伾以棋亲亦累唐。
圣代尊经崇理学,讲堂燕子日初长」。
外议以错、伾事不当用,丞相以为问,余曰:「遍考前人所作,此如寒食必用介子推事、端午必用屈原事在上两句,下二句却颂到本朝之美,似此者不可胜举。
杨诚斋老于文学,于大蓬兼光宗谕德贺东宫生日云:『橘中,瓜处屏伾文』。
何尝不用王伾事?
某下二句归美今日,抑彼所以扬此也」。
众议乃息。
辛亥明禋前,余以大蓬内制、常少,又被敕摄卿。
上既临景灵宫斋殿,余与卤簿使徐同知直翁立帘前。
烛光烘帘,见上将易服,而貂珰辈忽离立偶语,若祭礼有未备者。
余为礼官,深虑失职,既而微闻寻瓒未见,谓在太庙失记携来。
久之,左右奏知,上徐曰:「去取来」。
又久之,一珰走告,瓒止在神御殿柱边,烛闇不之见。
又以奏,上徐曰:「取来看」。
既见本色,上易服,余始跪奏请上行礼。
竣事,上还斋殿,左右请究诘掌瓒者,上不答而起,终无所问。
因一瓒迟了十馀刻,百执事皆有窘色,惟上自始至终端坐,恬然若无事。
余与直翁窃叹,万乘之主而圣性宽洪一至于此,非德盛仁熟,其孰能之!
赵观文与𥲅以版书尹京,都人颇议其挟筦榷以固位市宠,虽油酱琐细皆笼其利。
余侍经筵极论之,略云:「榷酤榷契,囊括无遗,弓张未弛。
倅失利源,邑因茧丝之取;
邑无生意,民受鱼池之殃」。
且引汉算缗、唐宫市以讽。
又曰:「麟趾之泽熄,虿尾之谤兴」。
闻赵愬于上曰:「言臣犹可,乃谤及国姓」。
余不自安,讲次乞骸以避之。
上问其故,余奏:「臣素善与𥲅,此论国事尔。
所谓『麟趾之泽熄』,盖秀才家时文有『无《关雎》《麟趾》之意,不可行《周官》之法度』耳,于国姓无与」。
圣意释然。
后郑发论余,赵移书闽舶杨瑾云:「后村去非某意」。
乙未六月,余为编修官侍右郎官轮对,至待班所则吴叔永舍人已先在彼侍立矣。
叔永借余奏劄一观,余答:「对毕当纳副本,今未敢示人也」。
及对,至论伦纪处,上反复论难累百言,余一一条析以对。
上色庄然,玉音温厚,不以为忤。
既退,叔永问曰:「对何其久也?
某立得肚饥矣」。
余示以奏藁,叔永叹美曰:「诸人皆不敢言矣,君真不易」。
隔三数日,解后见叔永曰:「某为君对语激发,因皇女不育加封词头下,某既草词,别入《贴黄》云:『陛下未有皇嗣,虽皇女亦多不育』。
梅福『续人者所以自续』之语,必为故王立继则子孙千亿。
及付出,则《贴黄》已揭去,闻上不乐。
某封上且如此,君昨面对,天威咫尺,慷慨开陈,踰晷不退,某有愧于君矣」。
后余为季永所论,叔永游果山联骑饯余湖山,叔永云:「某不意舍弟如此」。
余曰:「人各有所见,昔黄鲁直右史苏黄门不肯押省劄而寝,不以鲁直坡公之客而少恕。
其来久矣,何足怪也」!
游公笑云:「天下乃有故事亲切如此」。
一笑而散。
丙午十月一日,余为少蓬当转对,论国本,大略谓:「此事不可谋之妇寺邪谄之人」。
又曰:「当定于一
今也朝选一人焉,暮选一人焉,举棋之势未定,当璧之觊寖广」。
又言:「或难臣曰:『金枝玉叶之繁,将恶乎择』?
臣曰:『圣意之所属,即天命之所属』」。
又言:「近臣无范镇、司马光累数十疏不已,大臣无韩琦赵鼎以此事为己任」。
疏出,翌日游丞相亦有密奏。
越三日,上享原庙,有贵州刺史之命,而先遣入内小学者归其家塾。
后六年辛亥,余召对,再温前疏,愿采臣自侄为子之说。
末言:「昔朱熹三见孝宗,言:『日往月来,不惟臣苍颜白发,仰瞻天颜亦非昔矣』。
臣自丁未至今亦三见陛下矣,由臣视,愚贤虽异,爱君一也。
此言,悽然有感」。
上欣然曰:「朕意已定,小者略长成即教他入来」。
既对,众论以余不攻安晚,指为晚党。
庠士陈宗干谒余,不惬所欲,嗾其党上书,指余二疏皆非,惟论国本差强人意,然未免贪天之功。
余累乞骸纳禄,顿首上前曰:「群臣多论国本,陛下试编类,几有一部《通鉴》多。
臣止有一板半板,何功之贪」?
天颜为一笑。
「贪天之功」四字,谓当权位者,若漆室女君、老子少倚楹而啸,岂可加以贪天之名乎?
景仁君实一生名节可敬,论建储特一事尔。
同时职方员外郎张述亦论此事,尤切,大为时相富文忠公所诋,何足道哉!
余自江东宪以太府少卿召对,御笔赐第入馆,俄兼晚讲,甫旬月又兼权中舍
余力辞至四五,游丞相云:「此上意,某不敢复奏」。
余因白丞相:「多士满朝,何至用某作词臣
此距新春不远,万一省试差官,又当滥吹耶」?
游公曰:「恐不能免」。
余曰:「此大不可。
先朝以王君贶张安道知举,因争卷子,君贶自谓举进士第一,骂安道曰:『公杂出身,晓不得』。
张公以贤良进而人言如此,况其本无出身耶」?
游公大笑。
其冬,余因留黄去国,晚为兵侍兼内外制
壬戌省试前,诣庙堂乞免考试,今傅相鲁公答语,亦如游公。
余举君贶安道旧话,鲁公亦大笑,卒免差。
余仕由门荫,卿监则历宗少、常少、大小蓬,史局则历编修检讨同修撰经筵则历说书侍讲侍读,又兼西掖,再直北扉,可谓忝窃,惟不曾为试官尔。
余少未为人所知,水心叶公称其诗可建大将旗鼓,西山真公自为正录时,称其文,延誉于诸公。
初筮靖安主簿,年二十四。
庾使絜斋袁公被旨来摄豫章,辱致之幕。
教官拟贺冬年素不合,忽蒙委,公不易一字。
因白事留语:「主簿它日必以四六名家」。
余答:「非素习,黾勉为之耳」。
曰:「君年事未也,而四六乃有李汉老风骨,它日岂易量」?
余谢不敢。
当时但知李公《汉宫春梅》词而已,实未见其四六也。
退以告郡士万伯材,自述空疏之愧。
万曰:「李公有一位在郡中居」。
从其家借《云龛集》与诸家所作诵习之,稍为上官代筦记,大小状皆以薄技得之,它无缪巧。
故谏议忠简傅公每见其文击节,荐于朝曰:「使为文字官,必称职」。
时余方在选调。
上登极,举贤能材识,公已告老,又以余应诏
谢以小启,公自答云:「取旧知而论荐,应新诏之蒐罗。
虽非当时有味之言,庶几文若不休之意」。
南塘赵公西宗,评余四六云:「驯雅简洁,全法半山」。
又云:「老胡双眼犹能别宝,更须参取,使之神化不测」。
它日见余一二篇,又云:「某在兄云雾中。
今知前所见一卷,就某所好一体耳」。
南塘四六独步一时,西山书云:「安得好时节,使兄与南塘对掌」!
其后南塘直玉堂,余亦忝内外制
西山四六高处不可慕拟。
江东漕,与广德魏岘争赈济,谢表惟欧公能道,他人莫及也。
然书与余云:「某四六从龙溪入,兄与履常由半山入,故标致不及二公」。
其谦下如此。
开禧乙丑补入参果行,仲弟无兢、从弟志学参持志,与安晚同斋,余因二弟识之。
后余宰建阳李知孝方兴乌台诗案,余踪迹危甚。
晚在琐闼,力劝远相不宜以言语罪人,其事遂解。
余有一启谢晚,或云语泄祸未已,遂不果投,惟录寄西山及陈参与正夫
远薨晚相,客见其座右写陈振孙刘克庄姓名,正夫乃示以前启,俄有堂审之命。
西山三山,以议幕辟余,除将作监簿福建参议官
西山召,余遂牵连造朝。
安晚初相,贺执满床,晚以余启为第一。
及为枢掾,以西山薨,堂白再乞福建参议以送其终。
二相皆言:「早间方奏知,欲以礼部郎官相处,如何去得」?
检正余子寿、副都颜耆仲左司崔端纯、右司赵汝谇陶木编修陶奎在坐,皆闻其语,退而相率贺余。
余曰:「祸将作矣,何贺之有」?
未几,被论去国。
李元善谏省,小柬云:「因南宫之除稍响,一表郎何足忌,忌余或为词臣耳」。
然余晚遭遇,未尝历表郎而为词臣
余为广漕被召,为金渊所论,予祠。
明年尚右郎官召,为濮斗南所论,皆言其披襟南宫。
余每与游丞相安晚诸公书言:「某中年婚嫁迫人,但得一粗官,苟俸禄以送老足矣,虽凋郡边城或总饷亦愿为。
乃无故加以此名,幸无它过。
今年之斥此罪也,明年之斥又此罪也。
初负此谤未五十,今六十矣,恶名著身如染癞沐漆然」。
词穷理极,终不能免此等差使
壬戌二月,宣锁草《杨蕃孙建节》、《皇侄乃裕检校少保制》,二鼓尽进稿,至四鼓后宣谕问《蕃孙制》所称「渭阳」二字。
时将解衣就枕,旋呼烛作回奏,不禁劳苦,有「衰飒秃翁垂八十,四更烛下作蝇头」之句。
六月二十九日召试馆职内宿,夜作策题,写未毕,忽晕眩不自持。
诘旦,遂语同院洪伯鲁,决策求去,以贵主薨不敢入字,至八月末始得请。
余年六十二,罹陟屺之哀,始得晕滑二疾。
初犹三两月一作,及辛亥免丧召归,则二疾月一再作,或数日一作。
十日九谒告,上问宰执知余疾状,云何不灼艾。
宰执使人导玉音,余始炙丹田,饵乌附,自徂秋,小愈。
迫禋祀,始参告宰执
徐枢直翁言:「昨奏差执绥官,上曰『刘克庄可而病,程公许可而老』,遂差陈显伯
可见上有清切差遣,常属意于君」。
辛亥五使按严更警场,余摄太常卿与焉。
版书赵德渊为余言:「止消几个使相,穷了版书」。
因言赵悦道一员锡赉一千八百疋两,始悟温公力辞郊赉之意。
悦道仪同节钺德渊尹京,兼桥道顿递使。)
端平初,陈珰洵益微惹外议,余轮对略及之,云:「北司贵臣,凭恃恩宠,风宪不敢劾」。
上问为谁,余以洵益对,上不以为忤。
稿传,意台中必不乐,而台端王去非乃上疏相助,当时台谏之贤如此。
李元善论宫媪及洵益,迁工侍,不拜而去。
然未几召用,至内相
一德度前代帝王所不及。
上洞知群臣情态。
端、嘉后言者多及宫媪,或言二吴阴与通谱,认之为姑。
道夫因论事亦有数语及之,若欲摆踪者。
唐伯玉察院晚讲,上语及道夫,笑曰:「别人如此说,他也如此说」。
伯玉因弹道夫,《贴黄》及毅夫
二吴一生权谲,而不知心术为人主所窥如此。
宰辅赐谥多上自定
杭相李公当轴除授,公户庭肃,鞭靴不及其门。
乔孔山相先后薨,上谥李曰「文清」,谥乔曰「文惠」,圣笔之严如此。
近矩堂董相薨,御笔赐谥「文清」,余归道建,徐公直翁问董何以谓之清,余曰:「见董公词头,至院草制,缴连其《乞致仕表》,自言策免后十年居里,自惭无益县,职俸祠俸皆不敢帮。
岂非上见其遗言如此,遂得美谥耶」?
徐默然。
后陈益斋谥「忠肃」,直翁谥「忠简」,皆出圣裁,不下有司。
龙学竹隐傅公行状1226年8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建阳
曾祖裕之,故朝议大夫赠太子太保
庐陵郡夫人钱氏。
祖察,故朝散郎吏部员外郎,赠徽猷阁待制,累赠太师谥忠肃
齐国夫人赵氏。
考自得,故朝奉大夫,直秘阁,累赠太傅
秦国夫人李氏。
公讳伯成字景初
其先自大名徙郓高伯献简公再徙孟之济原。
忠肃公死节宣和,中原离隔,傅氏流寓泉之晋江,家焉。
公幼凝重,不妄嬉笑。
秦丞相擅国,太傅与客拥炉语及时事,公忽指炉灰曰:「是非尝炎炎者耶」!
客皆惊异。
年十二,秦国疾革,然臂祈哀。
居丧摧毁,齐国拊而教之。
公发愤自厉,与兄枢密同卧起,课书至夜半未休,齐国常扣窗语之,曰宿火于某所,有煨芋或饼饵在焉。
太傅守莆,参政龚公茂良年尚少,太傅令诸子从游。
既而龚公仕于泉,每访公兄弟萧寺,视其寝处,怃然曰人不堪其忧;
及观其文,则又欣然,曰咄咄逼人矣。
尤为乡先生寺丞黄公某所称。
隆兴初元,与枢密联名擢第,调福州连江
试中教官教授明州
以年未壮不欲以师自居,日与诸生论质往复,后多成材,魁多士、登朝著、居馆阁者相望也。
秩满入都,梁丞相谓公曰:「君盍为祭酒属,适拘乡嫌,闻史太师欲荐君,此可以进拟矣」。
公逊谢,乞教授内外宗学
首以《语》、《孟》、《中庸》、《大学》,次以他经子史,立为次序,俾士诵习,其尤秀异者别创大雅斋居之。
以荐者改宣教郎,知福州闽清县。
丁太傅忧,服阕,知连江县
东湖九溪之水,溉田馀二千顷,岁久堤坏,公即下流南港伐石为新堤三百尺,迄今蒙其利。
罢海错之馈,禁官买之价,以身为准,寓公宗姓莫敢异者
连帅监司相继上公治行,有旨赴堂审,寻令待院辖阙。
于是名在公上者十馀人,留丞相将越次出命,公固辞。
踰年始主管官告院,建言远方陈乞磨勘为吏邀留,中间岁月弃不可用,被受少缓,或妨奏荐,请以马递法计程书于告背,俾为被受日月,士大夫便之至今。
司农寺簿,两拜疏请光宗过重华宫
将作监丞
韩侂胄赵丞相去国,吕祖俭以上书贬,党论渐起,公谏宁宗曰:「陛下践祚之初,忠谠者未褒,狂妄者或谴,小大之臣震惕恐惧。
臣愿兼听远览,毋使下窃直谏之名,上有罪言之谤」。
又奏:「淳熙之末,并任两相,引用人材,各有向背,至于今日,彼此相攻,不极不已。
夫天下之势犹操舟,平则行,偏则侧。
前日之势有所偏,今日之势有所激。
激而已甚,臣恐前日之舟偏于左而今日之舟又偏于右也」。
前对一日,有折柬谕公行进用矣,冀于奏篇少婉其辞。
公曰:「此言胡为至于我哉」!
迄上前疏。
以亲嫌改太府寺丞
出知漳州,治以律己爱民为本。
朱文公遗意而遵行之,始创惠民局以革机鬼之俗。
由郡南门至漳浦,为桥三十五,治道千二百丈,郡人磨崖、甘棠道傍以纪其惠。
工费一出于所却例卷。
抚州,未至,除湖北提举常平茶盐事。
旧以义仓钱佐用度,曰此岂使者公帑邪,一无所取。
梁兴者,故隶岳侯军,官至横行遥刺,死无子,鄂州以户绝法没入之。
为立后,以其赀分给诸女,军中感悦。
辰守慕容绘以韩侂胄姻援贪恣不法,公将按治,有泄其事者,改成都路提点刑狱公事。
华容饥,公既易节,犹发廪委寓士董君道隆亟往赈赡,民免流徙。
宪治寓于嘉定,地接蛮夷。
虚恨部族在蛾眉县羊山大江之南,并江省地尚多土丁耕种,时遭剽掠,而控扼之寨乃在江北,不能援。
一日土丁追杀蛮之犯境者七人,制司逮捕甚急,公乃移书曰:「是为蛮报仇也」。
制司就以诿公,于是相要害创寨栅三所以护江南之耕者,蛮不复为患。
雅州不以时支军士粮,几为变,公摄漕事,发本司钱檄邻郡倅支散,且戮为首人,然后劾其守臣,因考见郡计匮乏之因,为请于朝焉。
召对,言:「国家中兴,仅有天下之半,而养兵数十万,民力弊矣;
山东、西将相所出之地,皆非我有,人才不如昔也。
谓宜勤而抚之,养而用之,以备缓急,而牧养之吏聚歛干进、贪黩营私者,有以伤陛下之民力;
议论之臣好恶不公、是非不明者,有以坏陛下之人才。
臣愿选择良吏以培固根本,擢用端人以保全士类」。
又言:「蜀自行钱引,贯收头钱三十,绍兴初增至三十八,今增至六十四矣,莫若减损其数。
或谓所赢二百万,赡军之费出焉,非可遽减。
臣尝会一界兑引二千三百馀万,实收头钱一百五十三万,销折不计者又六七万。
今若减半,再岁一兑,总所岁折才三十四万。
总计之臣能节浮费,岁认若干,朝廷给度牒以补若干,则当兑之年引价必不至于甚低矣」。
上嘉纳。
工部郎。
时权臣将开边,语尚秘密,公轮对首言:「天下之势,譬如乘舟。
中兴且八十年,外而望之,舟若坚好,岁月既久,罅漏寖多,苟安朝夕,犹惧覆败,乃欲徼倖图古人之所难,臣则未之知也」。
行都大火,延及相府,同舍郎相率唁相君,有以为偶然者,公正色曰:「天意如此,官师相与规警之时也,乃以为偶然耶」!
贪相色动。
诏求直言,公陈三事,一曰失民心:「火灾之馀,商贾已困,官市民物,乃不与直,前尹曰姑俟有馀,后尹曰非我所市,版曹所当给者亦复展转岁月,非禦人于国门而夺其货者乎」?
二曰隳军政:「方今诸将非由材进,例以贿取。
臣在蜀道则闻关外之军以掊尅而几变,道建康则闻御前屯驻之兵以掊尅而多死,何以责士卒用命乎」?
三曰启边衅:「分命重臣,大发钱粟,人情汹汹。
臣固知朝廷无轻举之议,然恐邀功者有包藏之心,恃才者起迎合之意,陛下与大臣不察而遂听之,则天下岌岌乎殆矣」。
于时应诏者鲜,从臣亦未有请对者,公极言朝廷无骨鲠之老,班列习掩婀之俗,一时从臣咸愧其言。
右司郎官
初,李文简公焘之荐,与其仲子参政壁游素厚,李方直舍人院,公谓:「边事至重,外传将出元枢宣威江淮,有诸」?
李曰:「有之」。
曰:「用兵之法,当审彼己,内治不立,何暇外图?
若预此谋,非独一身一家利害,舍人宜深思所以为家国计者」。
李感悟。
既而元枢不果行,兵议亦暂止。
一日,贪相为僧缄讼牒求拟判,公堂白其不可,苏师旦方承密旨,公屡抑其私请,贵近皆不悦。
司农卿湖广总领
始至,密院咨日具宣上旨,以曹、徐盗发,虏境骚动,令预为备,襄、鄂戎帅往往遣忠义人出境夺战马,杀吏民。
为庙堂言:「探报未必皆然,为天下者惟信与义,大义苟未能伸,莫若守信待时。
今兵财俱困,而妄动以疑敌,实忧之」。
有刑馀董逵者聚党跳河,为虏袭逐,公抗言:「国家既未能灭虏,不宜轻败盟约,盗由我境,彼则有词,乞戒将帅毋生事」。
继与江陵侍郎刘公甲联名论之,不报。
复为长书,反覆谏止,而邓友龙以摇动国是劾公罢矣。
后籍权臣家,书尚存,权臣题「异议」二字于其首。
起家除浙东提点刑狱公事。
多富贾,贿交权要,公犯法。
前帅尝发一盐商之奸,遽除边郡。
公既摄帅,不为动,遂竟其狱。
时调兵戍边,所至剽黥,馀姚至阖户不敢出。
公部适至,捕黥其倡乱者,馀批驿券遣之,自是往来帖然。
又镋手投募,幕府误涅其手背,其徒哗噪。
公呼官吏诘责,叱吏下曰:「黥汝以谢」!
哗者少止,犹以误涅为言,公笑谓曰:「当改为方胜取胜之义」。
皆欣然,列拜于庭。
朝廷方忧海道,命公与制阃协力备禦,公条上便宜数事。
直龙图阁庆元府,兼沿海制置
先是团聚民兵以教,海舟无巨细皆拘集,户然一灯以戒夜,曰:「此徒烦扰,何益」?
散民兵还保伍,纵海舟之不及丈尺者,罢然灯,民情大悦。
谍告虏抽邓州兵至宾州,与高丽相犄角,堂帖令遣间探。
公言:「邓州襄阳宾州在黄龙府东北,相去辽绝,必虏扬此虚声,欲使襄阳弛备。
高丽隔巨海万里之外,虚实难知,但当谨固封守」。
或言群臣有异图,曰:「彼首兵端,兵败方谋身不暇,安有此」?
同官有请缮壁垒、寓公有乞统民兵当要害者,镇之以静,后果如所料。
嘉定改元,召对,一论:「前日失于战,今日失于和。
小使虽返,邀求尚多,陛下不获己,悉从之矣。
使和议成,犹可以纾一时之急,否则虚帑藏以资敌人,驱降附以绝来者,非计也。
为今之策虽以和为主,宜惜日为战守之备」。
二论:「权臣之初,畏人议己,意所欲为,天下虽知其非,而举朝莫不以为是。
及其久也,是非颠倒而不自知,竟以此败。
臣愿陛下与二三大臣以前事为师,以至公为心,则是非明而利害审矣」。
三论:「本朝治效之盛夐绝前古,非独帝道之隆,亦有内助焉。
惟是彤史既废,罕有纪述,乞命儒学之臣于本传之外,博采文书所载先后懿美,以为后范」。
上皆首肯。
太府卿,充殿试详定官,寻除权户部侍郎
贪相贬曲江,诏没其赀,有司并录其行橐。
公闻之,曰已甚矣,请给还之。
版曹比较之法,率用新钱填旧欠,岁额既紊,殿最非实。
又经总制钱额有重轻,催有难易,建、越、鄞常负殿,台、秀常居最,乞会诸郡实发之额,纽计分数增亏而行赏罚焉。
朝廷从之
四川总领所乞以金银收回九十界钱引六百万,仍令起赴封桩库公言蜀自兵财竭,宜桩留以备缓急。
经筵进故事,引夏侯胜燕见宣帝,乞用儒臣出入禁中,应对顾问。
初,公自鄞召,鄞人或来见曰:「谏坡之命将出矣」。
曰:「昔闻之梁丞相,台谏若与庙堂异议,则天下事无一可为。
若使居言路,事求其是,固不敢立异;
倘欲如近世言官穿鼻之为者,有去尔」。
冀其以此语达庙堂,而其人不果达也。
左谏议大夫
谏官拾遗补过为职,今弹摘细碎,官失其守,莫此为甚。
首论:「更化期年,前弊皆在,此犹大病方瘳,所以致病之由不能尽去,它症或生,莫之能疗矣」。
又言:「禁中赐予,间或过差,俭于身而侈于人,与不俭一也。
愿爱惜内帑边用」。
史丞相弥远初拜,麻词有「昆命元龟」之语,倪尚书思方帅闽,以为不当用,乞贴麻,御史劾倪公罢之。
公因对及其事,上曰「倪思过当」者再,曰:「思固过当,但恐摧抑太过,遂塞言路,乞明诏台谏侍从竭尽底蕴,勿以为戒」。
高似孙尝献侂胄九诗,皆有锡字,公论其有无君之心。
丁常任以尝谏用兵牵复,公言:「常任始结曾觌,后结苏师旦,前日之议非真知兵之不可用,特受教于师旦耳」。
李参政谪居抚州公言:「侂胄之诛,壁与有力,不酬近功,乃追前罪,他日负衅之臣不容以功赎过矣」。
公之未为谏官也,尝言:「方史公谋韩,若事不遂,其家先破,韩诛而史代之,势也。
诸公要相叶和,共济国事,若立党相挤,必有胜负,非国之福」。
又劝钱丞相象祖:「安危大事,当以死争,小小差除,何必乖异」?
及拜大坡,朝士有善公者来曰:「宜先摇左揆之客」。
公答以不敢。
章公良能中司,以二相不咸,有所左右,公不乐其如此,益坚壁。
或致右揆之意,云「旦夕除执政矣」,公叹曰:「吾岂倾人以为利,且可以官职饵者哉」?
遂力论朋党之弊曰:「此以此为善类,孰肯甘于奸党?
彼以彼为君子,孰肯安于小人?
今在朝之士与四方宣力之臣,其进用固非一辙,臣愿陛下公听并观,不以某人所荐为贤,某人所引为不肖,略所从于既往,责实效于方来可也」。
又乞催修《后范》。
黄侍郎度出知福州,上疏留之。
阉人吴回坐与侂胄分盗寿慈宫宝物贬,赀产入安边所,俄有旨给还其孙俊卿,公争曰:「汉斥石显,实并妻子徙归故乡;
俊卿罪人之子孙,不宜侍禁中,赀产宜勿复给」。
疏入,改权吏部侍郎,辞不拜。
集英殿修撰建宁府,边民之流徙者、军伍之逃亡者,赈恤区画,各得其所。
钱楮中半之令既行,以三七分支遣,曰它费犹可,如兵何,乞以一色见镪给诸军,又请纲运全解会子,至今行之。
聘君元定谪死道州,归葬建阳,公雪其冤于朝,赠以初品官。
宝谟阁待制镇江府,全活饥民,瘗藏野殍,不可胜数。
制司欲移焦山防江军于圌山石牌,公虚此实彼,利害等耳,包港居焦、圌之中,不若以两寨之兵迭戍焉。
制司不能夺。
圌山寨兵素与海道为地,公廉知姓名,会郡都试,捕而鞫之,无一逸去者。
狱具,请贷其死,黥隶诸军。
提刑刘公爚护客至郡,密语曰:「待制赵公希怿荐公于东宫矣」。
公曩在连江赵公郡户掾,雅敬公
既别不相见者数十年,至是莫知所以相荐者。
因慨然曰:「吾平生出处有本末,今老矣,越明年当致其事,何以荐为哉」!
请祠至再三,进焕章阁待制提举太平兴国宫嘉定四年也。
八年,召赴行在,再辞不获。
行至莆,拜疏曰:「臣病不能进矣」。
宝谟阁直学士提举玉隆万寿宫
十年,告老不获,提举鸿庆宫。
十二年,复请老,进显谟阁直学士通奉大夫致仕。
今上御极,升直学士,落致仕,予祠锡带。
公因辞免力进昭明天常、扶持人极之说曰:「陛下大舜事亲之心,常若于不及;
帝尧睦族之仁,益求其未尽。
天下将靡然从之,岂待加惠一二耄耋之臣而后知所劝哉」!
疏累上,最后独拜进职之命,诏进一官允所请。
宝庆改元,御笔:「傅杨简皆先朝耆旧,朕所简记,召赴行在,令所在州军以礼津遣」。
寻除宝文阁学士提举佑神观,奉朝请
虽力以老病辞,而爱君忧国之念不少衰。
评事胡梦昱坐论事贬,蹙然语所亲曰:「庆元初吕祖俭之谪,吾为小臣,犹尝抗论,今蒙国恩,叨窃至此,吾而不言,谁当言者」?
遂封上曰:「陛下比诏内外大小之臣,有所见闻,极陈毋隐。
且命之曰:『言或过直,毋悼后害』。
臣欲条世务,少裨万一,而耄及智昏,莫知所言。
忽闻小臣有以上疏削籍投荒者,诏墨方新,遽返初意,孰不惊骇?
夫论事而加之窜逐,求言而继以威怒,传播天下,岂能人人知所言事,但以谓应诏上封之故,转相告语,钳口结舌,臣恐陛下不复闻天下事矣。
方今内无良吏,田里怨咨,外无名将,边陲危急,而又廉耻道丧,风俗益偷,贿赂流行,公私俱困,宜君臣上下忧边恤民以弭祸乱。
奈何今日人言事未几而斥之,明日人言事未几而又斥之,甚则如上疏者以共工、驩兜之刑加之矣。
韩愈论后世人主奉佛运祚短促,宪宗大怒,将抵以死,自崔群裴度以至戚里诸贵皆为言,止贬潮州,寻复内徙。
今上疏者么么,非可比,然在列之臣无一为言者,万一死于瘴疠,陛下与大臣有杀谏者之谤,垂之史册,有累圣治。
臣垂尽之年,与斯人相去若风马牛之不相及,独以受恩优异,效其瞽言」。
不报。
累辞新命,至二年六月,除龙图阁学士,转一官,提举鸿庆宫,复辞。
年虽高,饮食起居皆无异,独耳听差重尔。
每称人之善不啻如己出,语及奸人误国、小人害君子,词色俱厉,不少假借。
闻朝廷行一善事则喜且悦,寝食有味。
或不如意,则忧愤默坐,竟日达旦,卒以此致疾。
属纩,索纸笔自草遗表,始述遭遇,末陈时事,略曰:「在廷鲜骨鲠之士,持论乏忠厚之人,雷霆多震惊之威,雨露少沾濡之泽,殷勤恻怛之意未孚于中外,安静和平之福未集于邦家。
遂使既退者虽佚而多忧,苟容者贪荣而竞骛。
为此不已,究将若何!
伏愿陛下深思王业之至难,不以天位而为乐,独观万化,博谋臣,上言者明辨其是非,献计者先审其趋向。
退谀旌直,进善斥奸。
淑慝彰而人知劝惩,上下孚而事无壅蔽。
必群心之耸动,随上意以作兴。
内治既修,外虞可弭。
臣形神久瘁,药石罔功,将即夜台,犹慕尸谏」。
草毕,亟命缮写。
时答诏下,盥栉更衣,将力疾祗拜,因发免椟、遗表。
既衣朝服,觉瞑眩不支,就寝犹口授别亲旧书藁,遂不起,八月十二日也,年八十四。
诏依前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致仕,赠开府仪同三司
傅氏自献简以论谏忠肃以节义著,太傅以高材称,公袭忠厚之嫡传,备家庭之全美,而又受学于朱文公,常以君亲为重,利禄为轻。
策名三十年,始登朝列,富贵在前,未尝少贬以求合。
都司总饷,以沮边议去;
谏议,又以忤贵近去。
嘉定辛未宝庆丙戌,杜门却扫者十有五年。
晚被聘召,正张禹孔光顾惜子孙不敢斥言王氏之日也,公方历疏时宰弊政,极论纲常伦纪,毅然以不赀之躯犯不测之祸,欲以救迁客炎荒之厄,非独不为身计,亦不为子孙计矣。
至于遗表词气慷慨,神明不乱,岂非洪毅忠壮、鞠躬尽力而死生祸福之变皆不以入其心欤!
公有至性,言及先夫人辄流涕。
太傅赠官台司,公捧告墓下,号恸几绝
岁时荐享,如临其上,筋力既衰,拜跪犹自力。
奏荐先从子,后诸孙。
族有○丁孤苦者,皆收字而经纪之。
世俗多厚妻党,若父族之中知亲睦者尚有一二,至于母族则不复顾矣,故公于赵、李二家恩意弥笃。
平生廉俭,历官五纪,始营数椽于祖居之右,自为《上梁文》曰:「田里交欢,尺地倍买邻之费;
子孙可守,一椽皆赋禄之馀」。
人以为实录。
小圃植竹千个,杂以花卉,扁曰「竹隐」,池可泛舟,堂可读书。
幅巾筇杖,与邻曲亲旧徜徉其间,晏如也。
博极群书,为文师外大父云龛李公,温润条鬯,晚笔尤健。
有文集若干卷,奏议若干卷,手记朝家故实、前辈事迹,曰《耄志》若干卷,藏于家。
所荐多知名士,朝廷或未拔擢,有屡荐而不已者。
国夫人国夫人,皆王氏,礼部尚书大宝之女。
子男三人:官;
,故官;
官。
女二人,知浔州王彦广、故通判绍兴府连三益,其婿也。
孙男六人:某、某。
孙女三人,某官、某官其婿也。
年月日,诸孤葬公于南安县金鸡乡崇顺里苏岭之原。
门人陈宓已志其圹,复摭其言行之大者以告太史氏。
谨状。
明禅师墓志铭1259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闽多佳刹,而僧尤盛,一刹虚席,群衲动色,或挟书尺、竭衣盂以求之。
有司视势低昂、赀厚薄而畀焉,先输赀,后给帖。
福曰实封,莆曰助军。
异时大丛林、大尊宿补处,往往皆实封、助军之僧矣。
前莆牧潘公墀厌僧趋竞,访予曰:「是中有佳衲子否」?
予曰:「佳衲子安肯住院」?
潘固请其人,予以祖日、汝明对。
久之,以日主九座,明主囊山
二僧苦辞,潘手书强致之。
会日蜕去,潘代归,囊山年馀,僧俗扣稽,檀施走集,大为一方尊敬。
然常不乐,欲挑包者屡矣。
一日留书白郡,过门别余,去不可挽。
予叹曰:「吾为大蓬时,两乞挂冠,或云相嗔,遂不敢复请,贤于予远矣」。
既别,又寄声。
师小予二岁,开庆己未六月某日示寂,其弟子某人等请铭其塔。
惠安人俗姓黄法名汝明号别南翁
得年七十一,僧腊五十,塔在居仁铺圆通山
少游方遍参,得雪窦、痴钝印可。
尝住云龛李氏教忠院,晚住囊山,于莆、泉接境间,捏空拳创接待院四所,而风亭者最盛,终于是刹。
平生清苦,惟一筇一衲,无辎重突兀,如枯木老干,无枝叶华藻。
惟坐道场说法领众而已,未常口钱谷鄙事,有斋施悉送库堂。
茶毗五色,舍利无数。
初,予扳师出世,太常少卿蔡公次传责予曰:「君欲扶一寺,不知坏一僧矣」。
师归,予复蔡书,戏曰:「还君明公」。
蔡亦厚师者。
铭曰:
师言后村,不学释氏,然其作用,与佛不异。
予笑此言,亦偷古书,《传》不云乎,暗合孙吴
野田荒草,无以赠别,录师佳话,揭之墓碣。
汉宫春 其一 冯宫教,依李汉老 南宋 · 徐鹿卿
 押支韵
庾岭梅花,到江空岁晚,始放南枝。
岂徒冰雪蹊径,不受侵欺。
孤高自负,尽炎凉、变态无期。
便瘴雨、蛮烟如许,淡妆也不随时。

未肯移根上苑,且竹边院落,月下园篱。
除却西湖句子,此后无诗。
向□红紫,要十分、妩媚因谁。
算只有、天怜清苦,纷纷蜂蝶争知。
跋拣词 南宋 · 张侃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三十七、全宋文卷六九四三、《拙轩集》卷五
予监金台之次年,榷酒之暇,取向所录前人词别写一通,及数年来议论之涉于词者附焉。
《传》不云乎:「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若夫泥纸上之空言,极舞裙之逸乐,非惟违道,适以伐性,予则不敢。
后用镇印,绍圣四年五月少府监铸时未有󵿒,故兼河堰云。
九月九日,邗城张某志。
陆务观《自制近体乐府叙》云:「倚声起于唐之季世」。
后见周文忠《题谭该乐府》云:「世谓乐府起于汉、魏,盖由惠帝有乐府令,武帝立乐府采诗夜诵也」。
唐元稹则以仲尼《文王操》、伯牙《水仙操》、齐牧犊《雉朝飞》、卫女《思归引》为乐府之始。
以予考之,「乃赓载歌」、「薰兮」、「解愠」,在虞舜时此体固已萌芽,岂止三代遗韵而已,二公之言尽矣。
然乐府之坏始于《玉台》杂体,而《后庭花》等曲流入淫侈,极而变为倚声,则李太白温飞卿白乐天所作《清平乐》、《菩萨蛮》、《长相思》。
我朝之士晁补之取《渔家傲》、《御街行》、《豆叶黄》作五七字句,东莱吕伯恭编入《文鉴》,为后人矜式。
又见学舍老儒云,《诗》三百五篇可谐律吕。
李唐送举人歌《鹿鸣》,则近体可除也。
又,《高山》、《流水》,钟子期所作;
《箜篌引》,霍里子高丽玉所作。
今《流水》有《公无渡河》声(《公无渡河》,因渡河溺水,援箜篌而歌之,士友郭沔相与笑后人穿凿云。)
又,崇宁中,大乐阙徵调,议者请补之
丁仙现曰:「音久亡,非乐工所能为,不可以妄意增」。
蔡鲁公使次乐工为之,末音寄杀他调,召众工按试尚书省庭。
仙现曰:「曲甚好,只是落韵」。
郭沔云:「词中仄字,上、去二声可用平声,惟入声不可用。
上三声用之,则不协律
近体如《好事近》、《醉落魄》,只许押入声韵」。
又,前辈王羲之作《脩禊叙》,不合用丝竹管弦。
黄太史秦少游《踏莎行》,末句「杜鹃声里斜阳暮」不合用「斜阳」,又用「暮」。
此固点检曲尽。
孟氏亦有「鸡豚狗彘」之语,既云「豚」,又云「彘」,未免一物两用。
又,有两种。
陈去非参政《清平乐》词云:「楚人未识孤妍,《离骚》遗恨千年」。
盖楚人知有耳。
又,苏文忠《赤壁赋》不尽语,裁成「大江东去」词。
过处云:「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赤壁有五处:嘉鱼汉川、汉阳、江夏、黄州。
周瑜以火败操在乌林,《后汉书》、《水经》载已详悉。
三山《入蜀记》载韩子苍云:「此地能令阿瞒走」。
则真指为公瑾赤壁
又黄人谓赤壁曰赤鼻,后人取词中「酹江月」三字名之。
叶石林「睡起流莺语」词,平日得意作也,名振一时,虽游女亦知爱重。
帅颍日,其侣乞词,石林书此词赠之,后人亦取「金缕」二字名词。
虽然,豪逸而迫近人情,纤丽而摇动闺思,二公之名俱不朽,识者盍深考焉。
又,古乐府有《三息》诗,杜工部用于诗,辛待制用于词,各臻其妙。
待制名弃疾
又,辛待制《水调》首句用鲍明远四坐且勿语」,今世词是有腔古乐府。
又,凡作文,须是有纲目。
如「君不见」三字,苏文忠公《满江红》、辛待制《摸鱼儿》用之,臧辛伯《贺荆南启》亦用之。
又,秦淮海《临江仙》,全用钱起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作煞句。
又,辛待制《霜天晓角》词云:「吴头楚尾,一棹人千里。
休说旧愁新恨,长亭树,今如此
宦游吾老矣。
玉人留我醉。
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耳」。
颜鲁公寒食帖》「天气殊未佳,汝定成行否?
寒食只数日间,得且住,为佳耳」。
又,晁次膺林君复「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作《水龙吟》中段三句云:「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月明清浅」。
又,秦淮海词,古今绝唱。
如《八六子》前数句云:「倚危亭,恨如芳草,凄凄刬尽还生」。
读之愈有味。
李汉老《洞仙歌》云:「一团娇软,是将揉做,撩乱随风到何处」。
此有腔调散语,非工于词者不能到。
毛友达可诗「草色如愁衮衮来」,用秦语。
又,韦寿隆有能诗声。
族子能谦调四安税,因部使者市炭,不顺其意,至索印纸。
即书词于印纸云:「风清日晚溪桥路,绿暗摇残雨。
閒亭小立望溪山,画出明湖深秀,水云间
漫郎疏懒非真吏,欲去无深计。
功名英隽满凌烟。
省事应须速上,五湖船」。
虽列荐于朝,仅分司数月耳。
又,沈端节字约之
元夕《探春令》词云:「旧家元夜,追随风月,连宵欢宴。
被那懑,引得滴流地,一似蛾儿转。
而今老大心情懒。
灯几曾忺看。
算静中,惟有窗间梅影,合是幽人伴」。
日至《感皇恩》词:「和气霭微霄,黄云飘转。
东阁观梅负诗眼。
满斟绿酒,唱个曲儿亲劝。
愿从今日去,长相见。
宝幄欢浓,玉炉香软。
彼此宜冬镇长健。
绣床儿畔,渐渐日迟风暖。
告他事事底,饶一线」。
用俗语而婉丽。
周文忠公乾道丁亥游山经从芜湖,时约之为宰,以诗编谒文忠
文忠谢以诗:「令君到处即文场,未怕簿书期会忙。
神术有时朝赐履,赓歌无路赞垂裳。
彭州篇什元飞动,工部交游更老苍。
自古诗人贵磨琢,试看《淇澳》咏文章」。
文忠期待可谓厚矣。
又,徐干臣侍儿既去,作《转调二郎神》,悉用平日侍儿所道底言语。
史志道干臣善,一见此词,踪迹其所在而归之。
使鲁直知此,与之同时,「可惜国香天不管,随缘流落小民家」之句,无从而发也。
又《香奁集》,唐韩偓用此名所编诗,南唐冯延巳亦用此名所制词,又名《阳春》。
之诗淫靡类词家语,前辈或取其句,或剪其字,杂于词中。
欧阳文忠尝转其语而用之,意尤新。
又,康伯可曲游春词头句云:「脸薄难藏泪,恨柳风,不与吹断行色」。
惜别之意已尽。
辛幼安《摸鱼儿》词头句云:「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又归去」。
惜春之意亦尽。
二公才调绝人,不被腔律拘缚。
至「但掩袖转面啼红,无言应得」,与「閒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其惜别、惜春之意愈无穷。
顷见范元卿《杜诗说》载《上韦左丞》:「一诗假如大宅第,自厅而堂,自堂而房,悉依次序。
才无次序,便不成文章」。
前二词不止如范所云,而末后馀意愈出愈有,不可以小伎而忽焉。
韩子苍《茶筅子》绝句:「籊籊干霄百尺高,晚年何事困铅刀。
看君眉宇真龙种,尤解横身战雪涛」。
此从之初生,及作筅子,以至点瀹,四句中包括得尽,此其所以高妙。
又,辛幼安祝英台》云:「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
又不解,和愁归去」。
王君玉祝英台》云:「可堪妒羞花,下床都懒,便瘦也教知道」。
前一词欲春带愁去,后一词欲知道瘦,近世春晚词少有比者。
杜少陵《独步寻花》第二首云:「稠花乱蕊裹江滨,行步欹危实怕
诗酒尚堪驱使在,未须料理白头人」。
「实怕」三字,可见累次归,使人愁,使人瘦,欲留连不得。
坡翁云:「花应不上老人头」。
意思尤长。
李义山《锦瑟》诗云:「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读此诗,俱不晓。
苏文忠公云:「此出《古今乐志》。
锦瑟之为器也,其弦五十,其柱如之,其声也适怨清和。
考李诗『庄生晓梦迷蝴蝶』,适也;
望帝春心杜鹃』,怨也;
『沧海月明珠有泪』,清也;
蓝田暖玉生烟』,和也」。
孙仲益锡山费茂和说苏文忠公《水龙吟》曲尽咏笛之妙,其词曰「楚山脩竹如云,异材秀出千林表」,笛之地也;
「龙须半剪,凤膺微涨,绿肌匀绕」,笛之材也;
「木落淮南,雨晴云梦,月明风袅」,笛之时也;
「自中郎不见,桓伊去后,知孤负,多少」,笛之怨也;
「闻道岭南太守,后堂深,绿珠娇小」,笛之人也;
「绮窗学弄,梁州初遍,霓裳未了」,笛之曲也;
「嚼徵含宫,泛商流羽,一声云杪」,笛之声也;
「为使君洗尽,蛮烟瘴雨,作霜天晓」,笛之功也。
予恐仲益苏文忠读《锦瑟》诗以释《水龙吟》耳。
刘贡父云:「锦瑟是令狐楚青衣名」。
许彦周云:「令狐楚侍儿能弹此四曲。
诗中四句,状此景也」。
宋龙图阁学士银青光禄大夫侍读尚书后村刘公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三九、《鬳斋续集》卷二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九四
曾祖炳,赠宣教郎
妣郑氏,赠孺人
游氏,赠恭人
祖夙,承议郎著作佐郎,累赠中奉大夫
妣林氏,赠令人;
林氏,赠令人。
父弥正,朝议大夫吏部侍郎,累赠少师
妣方氏,赠鲁国夫人
林氏,魏国夫人
咸淳五年正月二十九日龙图阁学士正议大夫莆田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后村先生刘公卒,年八十三。
前数夕,有大星陨公寝室后,俄而公逝。
莆之大夫士皆挥泪以相吊,有方敛而往、枕尸以哭者,有既殡而往、拊棺以哭者,莫不尽哀。
又数日,则泉南之南、闽北之北,吊唁往来,交驰于道。
又数月,则四方交旧,与凡得铭、得序、得跋、得诗之友,不远千里而来,力不能来,亦以书至,盖不知其几。
皆曰,斯文无所宗主矣,吾侪无所质正矣,后进无所定价矣。
茫茫宇宙,人物何限,其能擅一世盛名,自少至老,使言诗者宗焉,言文者宗焉,言四六者宗焉,虽前乎耆老,后乎秀杰之士,亦莫不退逊而推先,卒至见知于人主者,古今能几人哉!
公虽得名、得寿、得禄,而爱公者犹以用公未尽为恨,是岂私相好耶?
吁,若公者,可谓千载之士矣!
公讳克庄字潜夫,世为莆田人
自大父著作、正字峥嵘艾轩之门,声振乾淳间,已蔚然为文章家矣。
公生有异质,少小日诵万言,为文不属藁,援笔立就。
初名灼,以声律冠胄子、入上庠,场屋士至今诵之。
嘉定己巳,郊恩奏补将仕郎,更今名。
初调靖安簿,帅曹争檄置幕下
洁斋袁公时以仓兼府,尤以文字见知。
丁少师忧,终制,注福州右理曹,改差真州录参
菊坡崔公帅维扬,因公白事,喜曰:「吾于闽得二士,君与子华也」。
锐欲致公。
会李公珏建阃金陵,辟沿江制司准遣
一时幕府诸贤,自勉斋黄公而下,皆相敬爱。
及谋进取,公有异议,主谋者忌之,公求南岳庙去。
荐员及格,犹欠一考。
八桂胡公槻经司准遣辟公,辞地远,魏国力勉之。
八桂佳山水,胡与公倡酬几成集。
岭外帅权重,不轻饯客,公入京进卷,胡公饮别榕台人以为前未有也。
甲申,改宣教郎、知建阳县
考亭之祠,祀朱、范、刘、魏四君子于学。
庭无留讼,邑用有馀,增籴赈粜,仓二千斛,大书其门曰:「聊为尔民留饭碗,岂无来者续心灯」。
西山真公记之。
更创西斋,北山陈公篆其扁,为之赋《于蔿之什》。
西山在朝,以公「学贯古今、文追《骚》、《雅》」荐。
西山还里,公以师事,自此学问益新矣。
言官李知孝梁成大笺公《落梅》诗与「朱三郑五」之句激怒当国,几得谴。
安晚郑公时在琐闼,力为释辨以免。
终更,䌽旗蔽路,送者踰数十里,比闻公丧,犹有重趼来哭者。
得倅潮阳赵至道犹以嘲咏谤讪弹之,毒由梁、李也。
刑寺下所属究实,若不闻。
邑丞虞德羔素贪昧,以士民公论上府,漕使陈公汶壮之,畀以京削,主管仙都观
通判吉州
端平纪,安晚当国,甲午春,有旨,都堂审察。
西山帅闽,以机幕辟,除将作簿,兼帅司参议官
公迎魏国之官,魏国自哭少师,不出户者二纪矣。
西山知公吏材高,府事一委之。
平斋洪公迁西掖,奏公自代,安晚曰:「中书眼高」。
西山户书召,公援例求退,诏以匠簿供职。
公奉魏国还里,踰月,独入京。
九月,除宗正簿,西山喜曰:「方是本色」。
麟寺南塘为卿,游二公间,以文字相好,欢甚。
西山梦奠,乞假会葬,不许。
乙未六月,除枢密院编修官,兼权侍右郎官
未几,郑、乔并相,公轮对言:「服天下莫若公,今失之私;
镇天下莫若重,今失之轻。
陛下因私天位,遂德柄臣,因德柄臣,遂失君道,非公也。
因私天位,遂疏同气,因疏同气,遂失家道,非公也。
大臣忧谗畏讥,而有狼跋之嗟,厌事避权,而动鱼羹之兴,非轻欤?
或以匹夫横议而政,或以走卒偶语而易令,非轻欤」?
次篇言:「柄臣坏朝纲,开边衅。
兵骄楮贱,贪饕侥倖之俗不可回。
诸贤起而当之,天人未应,陛下遂疑君子而思小人。
曾肇有言,『上意渐变』,臣思此语,可为寒心。
愿陛下坚凝初意,无使邪说摇正论,则天下幸甚」。
贴黄痛言:苕川之事出于迫胁,向止议其罪,不原其情,近虽复其爵,未雪其冤。
皆时所难言也。
公于上前奏读,玉音所问,随事敷陈。
或言:「陛下向待柄臣太重,今待大臣太轻」。
或言:「更化之初,奄嬖屏息。
近因军卒小警,此曹颇得进言,陛下若听用之,天下事去矣」。
或言:「陛下圣心待济王本不如此,只是台谏给舍一等小人,遂有后面一段施行。
当治其罪,以涤此谤。
继绝一事,他日国本既定,决不容已」。
或言:「向者权柄下移,陛下欲除一吏不可。
今从官宰相,皆自圣擢」。
又言:「向者近臣惟真德秀魏了翁,小臣惟蒋重珍陈埙,敢与故相异论。
今人人得攻大臣,议朝政,此更化美事」。
又言:「弓旌所招,近稍稍引去。
蒋重珍既去,洪咨夔又引疾。
如此,则诸贤渐去,别一副党人来矣」。
上曰:「无人任事」。
公言:「今日如人久病,沉痼已深。
用君子如服参苓,虽无近效,犹有生全之理;
用小人如服乌喙,一剂丧生矣」。
殿上下之人皆谓,公小官,初对,音吐琅琅,从容如许,廊庙器也。
疏出,鹤山魏公果山游公、实斋王公南塘平斋时皆在朝,击节不已。
实斋因奏疏,有曰「兼旬之间,嘉谋迭进,有益圣学」,盖为公与杜立斋王臞轩发也。
狂鞑入寇,朝议元枢曾公建督,曾辟竹湖李公与公参议,不果行。
丙申,左府语泄,有锡第表郎之传,鹤林舍人疑其遏己,吴昌裔疏罢,御史舍人弟也。
主管玉局观,寻除漳州
毅斋郑公言于朝,谓去非其罪。
丁酉袁州,有旨趣行。
在郡,一以崇风化、肃纪纲、访故家、礼名贤为先务,因宽得众,郡以最闻。
殿中蒋御史,公同舍郎也,因火灾倡邪说,为学舍所诋。
铁庵方公前在谏垣言济邸事太切,天意不怡,以公与铁庵臞轩同疏,皆尝言故王者。
三公同里,既归,相与赋咏无虚日,自以同传为荣。
俄主云台观
文清李相当国,擢公江西提举广东提举
公不以入岭为难,道潮、惠,谒昌黎祠,访坡公旧迹。
庚子元日始至。
以婴孺视岭民,以冰玉帅寮属,岁计羡而商征宽,民夷安之。
八月,升漕。
文清薨,史独相,经理两淮屯田,敷耕牛于广右。
公以事关边储,急为区画,既应令而民不知。
异时表谢,有曰「每于吏民相告语之间,具言朝廷不得已之意」,指此以讽也,识者诵味之。
留粤两年,更摄帅舶。
俸给例卷,皆却不受,买田二百亩以赡仕于南而以丧归者,南人刻石纪之。
辛丑,令赴行在奏事。
侍御史金渊谓公以清望自拟,寝召命,主管崇禧观
癸卯元日,除侍右郎官,又以濮斗南疏罢,仍旧崇禧。
甲辰秋,杜与范同相,除江东提刑
一意访求民瘼,泽物洗冤。
广信贪守,黥南康黠胥,皆有奥援者,公论称快。
十一月,除将作监,未几,直华文阁,因任。
日忌公,托言岁旱民饥,艰于择代,沮其入也。
去,游独当国,与参与抑斋屡以公荐。
丙午四月,令赴行在奏事。
时方祷雨,公虽治任,而拯饥雪枉,备极焦劳,留至七月,乞谒告省亲,不许,道除太府少卿
八月望,入脩门。
二十三日,面对三劄,首言委任之失二。
其一:「嵩之以借助灭残金为战,以厚币奉倴盏为和,以清野蹙国为守土者非长,徒尚智术,岂堪倚仗。
若非天去其疾,他日必贻朝廷之忧」。
其二曰:「昔者不择其人,而任之太专;
今也虽择其人,而不授以柄。
但见调护使之勿言,宣谕使之奉诏」。
又言谋谟之误二。
其一曰:「大臣有翕受之量,而无主宰之功;
同列有不说之渐,而无鬷假之和。
易一边阃,淹久而后决;
遣一儒帅,迫趣而始行。
桑维翰一日易十节度郭子仪朝闻命夕就道,视今何如也」?
其二曰:「庙谟睽异,邪党揶揄,殆几反戈以自攻,不忧探穴之覆出。
刘挚主调停而几覆族,曾、韩争大柄而卒相京,追思可畏也。
陛下虽有退小人之功,而虚受思小人之谤。
臣闻桓温嗤诮王衍诸人,自许豪杰,而苻坚笑之;
语及谢安,则以为江左伟人。
秦桧尝言:「诸人但当啖饭,观吾致太平」。
而兀术将死,乃以张浚尚存为忧。
之握兵初不如浚之挟虏初不如,而二酋皆慢彼畏此。
今陛下托国,将求如温如者乎?
抑求如安如者乎」?
次言:「善类之合莫盛于本朝,言路之通莫盛于本朝。
祖宗以来,甘其苦言,养其直气,有立行其说者,有久而思之者,有始忤而终合者,有自常调而处以清要者。
今陛下上法祖宗,待群臣至厚,记忆所及,收采不遗,恐其间尚有迹远而孤、位卑而滞者。
其人昔尚盛年,今已暮景,愿收之于霜降水涸之馀,使善类常合,言路常通」。
其意盖以言故王者收召未尽也。
读至「迹远位卑」处,上问为谁,曰:「从臣如王遂徐清叟方大琮,庶僚如汤巾潘牥,不幸已殁。
存者如黄自然王迈自然近已向用,馀人皆年事已高,愿陛下收录之」。
三言江东使事,以恤贫民、处流民为最急。
贴黄以亲老求归养。
玉音曰:「朕知卿文名,有史学」。
即颁锡第之命,仍任责修纂。
公退见果山,坐未定,宸翰已至:「刘某文名久著,史学尤精,可特赐同进士出身,除秘书少监,令与尤煜任史事,庶累朝钜典,早获成书」。
次日,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又三日,御笔兼崇政殿说书
公四辞锡第,再辞史事晚讲,皆不许。
十月朔,转对言今日之深忧,莫如国本未建,援引甚详,且曰:「臣谓此事在唐宣宗后唐明宗则甚难,在我朝仁宗高宗则甚易,其毓英宗孝宗于禁中也,皆择于未入之前,定于既入之后,异其封爵,别其名称,自幼至长,自侄为子,不待建储,而人望已有所系矣。
若朝取一人焉,暮取一人焉,一出焉,一入焉,举棋之势未定,当壁之冀浸广,非所以重宗庙、尊本统也」。
于是有自内学退归者,故公及之。
孟祀时御笔暂兼中书舍人庸斋赵公时行下三房,公以赵已除法从,乞以上房易之,奏上不许。
三学友朋喜曰:「此真舍人也」。
时史相未终丧,以草上疏乞挂冠,上批服阕除职予祠。
台谏从橐交章诋之,皆不付出。
十二月初九日御笔:嵩之今已从吉,守本官职致仕。
公奏曰:「嵩之有无父之罪四,无君之罪七。
旧相致仕,合有诰词,今臣行嵩之之词,未知为褒为贬。
若从其自乞,则合用杜衍欧阳修之例,何以示天下后世?
若为贬辞,则不坐下罪名,秉笔何所按据?
綦崇礼所以必请高宗御笔,然后草秦桧罢制也」。
上令丞相宣谕:「可作自陈行词」。
付下御前所录嵩之奏状,令体此降制。
公又奏:「御笔有守本官职之文,未知所守何职?
本官见封永国公,合以阶官带永国公致仕」。
十四日御笔:史嵩之观文殿大学士致仕。
公又奏:「昨日进讲,侧聆玉音,已降除职指挥
臣清旦待班东华门,未知所除何职,讲退方闻。
臣窃见高宗朝,前左相沈该大观文致仕。
孝宗朝,左相叶颙以雷变罢,不除职,只守本官奉祠
左相叶衡魏杞去位,皆终身资政
嵩之忠孝有亏,所除职名乃与元勋重德无异。
窃闻外廷之论,皆咎臣不合奏审,公议实可畏也。
乞详臣元奏,寝罢嵩之职名,只守永国公致仕,容臣行词」。
十六日中使宣谕:「史嵩之除职致仕,卿已遵承,又复入奏。
可依已降批谕行词」。
公又奏:「词臣命词,须合典故。
嵩之若以阶官、永国公致仕,则职在掖垣
今除大观文,则合宣锁降制,此乃学士院职事。
窃见绍兴二十五年秦熺特授少师观文殿大学士嘉国公致仕,正与嵩之一同,系学士院降麻。
臣若侵官内制,岂不贻笑天下」?
是日,王伦复宣谕:「嵩之除职既系学士院降麻,卿可一面书行」。
公奏云:「连日紊渎圣聪,未敢重陈,容臣于经筵审取圣旨」。
十七日,与给事赵无惰、舍人赵庸斋上缴奏。
十八日,上又命谢渎山谕旨,公丐祠,不允。
二十二日御笔:「嵩之依所乞,守金紫光禄大夫永国公致仕,除职指挥更不施行」。
游相柬云:「诸贤尽力回天,圣主舍己从人,书之简册,有光多矣。
便可书行命词」。
为此制,有曰:「我闻在昔,求忠臣于孝子之门;
人谓斯何,岂天下有无父之国」!
未上,二十四日殿中侍御史章琰疏罢,犹以奏审为罪。
安晚时在湖滨,冒雪祖饯,以邹道乡事相勉。
在省八十日,草七十制,学士大夫争相传写,以为前无古人。
丁未二月,除直宝文阁、知漳州
时有仲氏工部之戚,公以太夫人年高,力辞。
安晚再相,除直龙图阁、主明道宫
戊申元日,除宗正少卿,公又苦辞。
余时备数编修官,袖公手书以白。
五月,依旧职知漳州
公以戍期远,方拜命。
是月,又除秘阁修撰福建提刑,欲公便养也。
公又辞,不允。
九月朔,即家建台。
公方申严使事,访疾苦,扶善良,以哀矜谳狱,以孤远拔士。
甫及月,丁魏国忧,哀慕毁瘠,三年如一日。
庚戌十一月,除秘书监
公以禫制未终辞。
辛亥春,有旨趣行。
四月到阙,兼太常少卿直学士院,对劄二,首言:「端平变局,侔于元祐。
今陛下登庸旧弼,垂意至宁,而人谓端平之政矣,端平之心亦矣」。
次言:「朝廷之士议君上者,或以掖庭,或以戚畹,或以聚歛。
议大臣者,或指除授,或指宾客,或指子弟。
道路之传皆曰君相厌之,臣以为不然。
惟圣主可以责善,惟贤相可以责备」。
其意甚忠,其辞甚婉。
五义之谏,讽居其一,不知公者,或以为讶。
贴黄乃以建储为请,曰:「臣于端平乙未以枢掾对,尝启其端。
丙午孟冬少蓬对,又尝言之。
越三日孟祀,即有贵州刺史之命。
臣既去国,今五六年,节旄虽建,王爵虽疏,名号未正,圣意未白。
愿陛下早图之」。
上皆嘉纳。
公退见丞相,乞召潘凯吴燧二人,皆忤相国者,大咈相意,语诸客曰:「千辛万苦唤得来,又向那边去」。
然公本无心,外庭之讶、相国之忤,皆误矣。
五月,兼崇政殿说书
六月,兼史馆同修撰
时事多内出,公言:「祖宗盛时,内降绝少,间有一二,有论列者,有缴驳者,有执奏者,诲、纯仁宁谪而不以濮议为是,必大、茂良宁去而不与两知阁并立,宁罢而不肯求容权贵之门。
今中外除授,间有不由大臣启拟者。
求者、予者、奉行者,习以为常,但日依应。
臣窃为陛下君臣惜之」。
又言:「之所以能却内降者,当公仅三数月而已。
盖小臣能以去就为轻,虽大事可论;
大臣能以去就为轻,则内降可执,横恩可寝」。
其语颇讽当国,于是愈落落矣。
公已决意赋归,而上眷甚隆,亦勉谕。
凡六上祠请,再乞挂冠,皆不许。
公亦以礼官,逼禋祀,未敢数渎。
十月,除起居舍人
闰月,兼侍讲
公虽迁延数月,未能决去,而前后进言愈切。
史宇之工侍,公不草制,答诏曰:「宇之一未更事少年,使之从上雍,非吁俊尊上帝之谊。
臣前摄词垣,未行嵩之之词,不乐臣者已横加诬蔑,今若秉笔褒宇之之美,人谓臣何」?
京尹规谋小利,京民苦之,公言:「昔之理财者,摧抑富商之盗利权者,逐什一养口体者不问也;
削弱豪家之侵细民者,营升斗育妻子者不问也。
汉算缗钱,下逮末作,唐为宫市,白夺樵夫,今何异此」?
时江浙名藩多付戚畹,公言:「择守不过两涂,一曰才望,二曰资格。
今稚齿登鹓序,弱冠佩虎符。
昔人以四十专城为荣,今不待四十矣。
凡向者近臣均佚、名流补外之地,今皆以处若人,百姓何赖焉」?
山相经营复出,事有萌芽,公直前奏曰:「陛下曩语群臣,以为某人决不复用。
今都人竞传曰落致仕矣,建督府矣,又曰某人尝以御椠示人矣,又曰陛下戒其勿修怨矣。
臣知陛下万无此事,设或有之,此误不小。
向使畴昔在朝,终始不废,偃月之祸,不过及士大夫。
今以埒国之富,震主之威,缪为恭顺,阴怀怨毒,外岂可付以寸铁,内岂可假以寸权?
秦桧,未尝不牢笼李光胡寅,久则当世名臣举族贬窜,阖门废锢,上而至尊亦有靴中匕首之防。
此陛下商鉴也」。
鞑主新亡,或传胡运以衰,荆狃一胜,蜀谋再举。
公言:赵范欲图唐邓,唐邓不可得,而枣阳先失,、随、、复、均、房皆为丘墟。
赵彦呐欲图秦巩,秦巩不可得,而剑关不守,五十四州遂成荡覆。
岂非外重而不能禦,内虚而无以守?
臣谓江陵固,然后可以援襄樊
重庆实,然后可以图汉中
彦呐,前事可镜也」。
言虽峻切,上独优容。
察官郑发苦不相乐,是月十九日疏入,公方进讲,玉音曰:「卿与郑发无他否」?
既退,疏不下,御笔除职予郡。
道闻安晚薨,旅哭甚哀,曰:「吾不忘知己之旧」。
谢、吴并相,壬子正月,除右文殿修撰、知建宁府
二月,兼福建运副
郑愤前疏不行,再论褫职寝新命。
六月,依旧职提举明道宫。
公优游里闬,作为新居,揭宸翰所赐「樗庵」、「后村」二扁,日与宾客觞咏其间,曰:「吾得此足矣」!
宝祐丙辰,矩堂董欲以冶使处公,丁大全沮于上前,曰:「刘某恃才傲物」。
遂有正言邵泽之疏,实丁意也,仍奉明道
景定庚申师相魏公还朝,公方奏疏引年,六月,除秘书监,令守臣以礼津遣,八月,除起居郎,再辞,不许。
九月,兼权中书舍人,公犹在道。
十一月朔,面对,首劄言:「凶相弄权,以富彊自诡,辅圣君而行霸政,为天下宰而设骗局。
人曰:非相,驵也;
政事堂政事堂,龙断也」。
传者叹其形容之工。
末言国以危惧存,以佚乐亡,其警告者甚切,曰:「陛下必持胜,必虑危。
已窜者毋至量移,已斥者毋复亲近。
大臣必弼违,必格非
士大夫毋以清谈废务,毋以浮文妨要」。
人以为药石之言。
次言:「贪吏可惩,奚问名胜?
赃罪狼籍,而曰为贤者讳。
《春秋》书法、八议旧典,恐不如是」。
其意有所指也,闻者是之。
读毕,以老蒙收召谢。
玉音曰:「知卿爱君忧国,至老不衰,所以欲得相见」。
权兵部侍郎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立螭才三日尔。
十二月,兼史馆同修撰
初,上过东宫,见公书肆所传文集,喜之。
未除兵侍前一日,中使传宣谕曰:「卿居閒日久,著述必多,可录本进呈」。
公辞以容臣缮写。
俄有旨再索,公辞以史事猥冗,未及点对。
越数日,以古赋、古律诗、记、叙、题跋、诗话共二十六卷奏进,皆辛亥以后所作也。
翌日,中使以宸翰御制赐曰:「卿风姿沉邃,天韵崇谹。
今观所进近作,赋典丽而诗清新,记腴赡而序简古,片言只字,据经按史,谓非有裨于缉熙顾问可乎?
先儒有言:『学富醇儒雅,辞华哲匠能』。
非卿不足以语此」。
真儒臣希阔之遇也。
辛酉正月,将降科举诏,公以非科第辞。
院进藁不称旨,命庙堂属,曰:「非刘某不可」。
三月,兼侍讲
四月,以病辞西掖,诏从之。
俄除兵部侍郎
八月,再兼中书
是岁,乞引年者再。
九月厉文翁除沿江制阃,公不待黄至,与给事徐公缴奏。
酉时黄至又奏。
是夕一更,御笔至,逼趣书行,公又缴奏,其言甚苦,命寝。
壬戌三月,除权工部尚书,升兼侍读
除察,公力排之,已入台,次日疏出,全台待罪。
朝绅皆谓与艾轩畴昔缴谢
今上在东宫,亦语宫端曰:「刘中书此举甚高」。
公虽身兼两制,词命填委,寒暑无间,坐至四鼓,而一念之忠,言无不尽。
故淫雨有疏,大水有疏,和籴之害有疏,拯饥有疏,犹有五管见焉。
其言剀切,允当帝心。
至如大全既死,则曰「李石北司,有言李词固可罪,因何人以进,乞斥其内诇奥主者」,指当时贵珰也。
涟海归顺,边患浸纾,公言禁中排当太密,湖山丹雘浸盛,愿毋忘透渡。
时江、二阃密图起废,公言:「史以怯愞邀功,李以闭城纵寇,罚未当罪,其可牵复乎」?
或言:「簿录奸赃之财,圩田御庄之入,合以助籴本,补和籴。
陆贽散小储成大储、损小宝固大宝之说」。
或言:「右选敕牒冗滥,补授多,稽考难。
战士捐躯得赏,而补授帖牒死归他人。
蠹国无端,何以示劝」?
每奏多则万言,少亦数千,人皆美公之忠纯,而服公之整暇。
八月,再乞纳禄,御批曰:「览卿来奏,求退甚勇。
词垣经幄,方资文儒,输情甚真,难夺雅志」。
特除宝章阁学士、知建宁
权文昌得真学士,异恩也。
御赐玉柄宝箑,宸制五言书其上,以金缬香茶侑之,竹湖以后未有也。
师相亦赋诗赠行,从橐饮别道山堂,分赋御制诗韵,时人比之二疏。
公既还里,优游觞咏。
甲子秋,以目眚谢事,除焕章阁学士,守本官致仕。
其年,先帝弃群臣,公哭临哀恸。
丁卯,右目亦苦赤障,遗身自乐,处之裕如也。
四年五月,今上念先朝遗老,御笔:「刘某谢事先朝,年德俱高,特除龙图阁学士,仍旧致仕」。
人谓嗣圣将起公矣。
公早受知忠肃贾公,辨章尤相亲敬,古心碧梧二揆皆公文字友,而天不憖遗,国嗟殄瘁,呜呼惜哉!
公娶玉融林氏,赠淑人,宝章国博之女,先公卒四十二年。
子三人:强甫,朝奉郎、三省架阁、添差福州通判
明甫奉议郎邵武军通判
山甫承奉郎、监岭口盐仓。
女一人,适正献福公之孙、故通直郎惠安知县陈琰
孙男八人:沂,登仕郎
涣、洙将以京选二泽分奏;
汶、履、瀵、锦、绚尚幼。
孙女五人,已嫁者承奉郎、监岭口盐仓方广翁,修职郎浦城主簿方公权,馀未笄。
是年十二月十九日,诸孤奉公之柩葬城北徐潭之原。
公负间世之才,问学所积,源流三世,探索涵泳,又深造而自得之。
无书不读,以诗文,持论尚气节,下笔关教,一篇一咏,脱藁争传。
初年即见知于诸老。
温陵竹隐傅公晦翁谥议乃公所笔,寄声愿纳交,趣召道莆,造公之庐,览公近作,曰「亹亹逼人」,屡以疏荐。
洁斋在豫章,得公代郡贺正表,喜曰「酷似李云龛」,勉公加意。
南塘西宗,得公诸作于北山,甚奇之,或问北山:「潜夫诸作如何」?
北山曰:「不患不好,只患忒好」。
公归自桂林,迂道见南塘三山,读公南藁,称赏不已,自此为文字交。
水心评公诗曰:「当是建大将旗鼓者」。
西山知公尤至,端平初贻书庙堂曰:「当今词人,惟赵某刘某」。
南塘与公也。
乙未梦奠于京,门人诸贤俱在,独以遗表属公。
果山得公杂咏二百首,手之不置,曰:「一章虽二十字,皆史断也」。
辨章师相尤奇公之文,每得公所作,必令吏录之。
西山诸老既没,独岿然为大宗工,四方大纪述,皆归后村氏,铭叙先世勋德,以不得公文为耻。
公尝笑曰:「吾卖文以资老者也」。
公见地既高,而学有定力,穷达得丧、是非毁誉,寄之歌咏,一付嬉笑。
梅花数联,以诗得谤也,而略不以为悔;
巴陵一疏,以言获谴也,而不自以为高。
前后四立朝,共不盈五考,非无蚍蜉之撼、含沙之射,而未尝恨其人。
既有丘明、子夏之疾,黑白如故,往来交际,饮笑自如。
每曰:「友年皆后我,木已拱矣。
我于今以往,皆剩底岁月」。
自营竁室,乃徐先辈故居,结庐其间,佳客过从,时与同宿。
有以青囊术见者,岂无异议,但笑以视之,非达乎?
公吏事素长,自领邑建阳,最声已著;
为麾为节,剖决如神,处事件件有方略
在藩司臬,狱案千纸,一览尽得其要,而行之以恕。
息庵汤公尝语余,甚叹服之。
安晚亦曰:「潜夫真材吏,为文名所胜,故人不尽知之」。
虽中间与安晚少忤,而追思痛悼,时见吟篇,暮年状其行事几万馀言。
每语人曰:「安晚实知我」。
公尝以成集属余序之。
诸作皆高,律诗尤精绝,李唐诸子所不及。
至于骈语,虽祖半山、曲阜,而隐显融化,键奥机沉。
表制之外,诸启尤妙,自成一家,他人或仿效,神气索矣。
甲子以来,又为浑深简到之语。
尝语余曰:「吾四六又一变」。
公有前、后、续、新四集,已行于世,其在新集者半出于目眚之后,口诵成篇,子侄笔受
镕煆诸书,字字严密,无一篇不可垂训,非徒诗也。
其于当世交游,先后辈皆名流杰士,姓字班班见集中,不可悉数。
余屡摈于时,去公所居差近,每一篇成,即以见寄,时有商搉,以余为知言。
疾革既默,诸子问以遗奏属仆如何,公瞠目颔之。
奏上,君相嗟惜,赠银青光禄大夫,与致仕遗表恩泽。
将谋请谥,诸孤俾余状其事,欲上之太史
碑铭、墓表则属之东涧汤公阳岩洪公择斋徐公,皆平生密友,亦遗命也。
谨状。
咸淳五年十一月
日,同舍生中大夫、新除秘书监林希逸
湖南提举宫太史礼部李公行状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鬳斋续集》卷二四
曾祖德晖,从事郎、南恩州阳江
祖永年,赠承事郎
父宗之,奉议郎通判邵武军,赠中大夫
公讳丑父,字艮翁
先世会稽人
唐天宝末,与隐君秦系俱避地温陵,徙居于莆。
六世祖,思也,丞相正献陈公度支郎建州守事状言之。
度支讳德昭阳江度支为弟,政和进士,世守诗书。
邵武,以文名其乡。
未第时,授徒城北,执经者岁数百人,诸史百家,口答疑问,人曰「伯可书厨」也。
公幼而颖悟,读书迎刃解,出语辄惊人。
既授室独寝,夜诵达旦,母令人每劝止之,犹篝灯坐帐内。
学成,以文游诸公间,后村刘公臞轩王公铁庵方公甚奇其才。
年四十一,始拔乡解,明年擢第。
端平初改纪,典举异常。
西山真公平斋洪公、两实斋蒋公王公实妙一世之选,同院皆名人,无轻许予。
西山得公词赋,击节称赏。
参详意一徐公得公第二场,喜曰为国得人,于时名重一榜。
铁庵语人曰:「伯可昔以论名,艮翁不忝矣」。
调邵武户曹,家食五载始至。
捐俸复廨舍,太守嘉其意,助成之。
漕使项公寅孙雅知名,檄致幕下,公屡辞,不许。
康公植、仓赵公纶争荐之。
建守王公实斋座主也,俾子弟就师焉。
项移兼帅,与公偕来。
丁令人忧,服除,久未谒选,后村铁庵皆以书趣之。
京尹节斋赵公初以筦库辟,既见,曰:「是不足为艮翁浼」。
改辟节制司准遣
安晚郑丞相与语喜甚,曰:「某于莆得潜夫实之德润,今又得兄,可谓缘熟」。
除刑、工架阁
庚戌,省试检点官,选太学正、沂王府教授
安晚乡公,为门下诸客所忌,公又时以所闻忠告,相虽喜,而诸客不乐。
以台疏罢,添差干办淮浙发运司,分职京口
今平章时制两淮,以「学问深醇,文采钜丽」荐。
考举应格,宣教郎添差通判福州
公尝摄郡广文,士闻其来,皆喜。
绣使康公多以奇书难义诘寮寀,独公应答如流,贰车领学事,声誉烨然。
再倅建安,摄府事,一毫无所私。
继守庸斋赵公以学问切磋,相得欢甚。
秩满,除太学博士
归谒诸茔,夷犹十阅月,劄以学官不可久虚,趣行。
丁巳冬抵京,迁诸王宫教授
先是囿山林公在台,丁方营进,以公豸同乡同年,屡求转嘱,公应且憎,丁以为憾。
当轴已落落不合,公以其怪缪百出,议论多讥之。
千峰陈公忤丁去国,无敢饯者,公独留江浒越宿。
丁客沈翥诵公私闱发策,曰:「吾当北面」。
公闻而笑曰:「吾文岂愿此曹称佳」。
丁与愈忿,俾言者劾去。
既归,曰:「吾师渊明矣」。
买草堂西隙地,即亭山也,因以自号。
景定庚申,善类一泰,予祠崇禧。
随以大府丞召,道中迁秘书郎,校文公闱。
竣事去国,添差淮东制参,李公异待之。
满岁,除著作佐郎景献府教授
癸亥春,迁著作郎权礼部郎官
大珰董宋臣差讲所承受,公与同寮力拒之,命寝。
九月,以班对,曰:「吾两登朝,皆不及玉阶而去,今不尽言,是自负也」。
斋戒沐浴,草两疏,首言苛征、戚畹、黩货、听言四事,且曰:「本末备,体统该,纲纪张,政事举,此、文、武立中国盛际。
陛下承帝王正统,当以中原盛际为法。
四弊不除,将为世运升降之会」。
辞不逼切,而关涉大,忧虑深,知言者是之。
次言竞、侈二习,曰:「游士竞边功,借补竞求摄,添教、正教竞于郡,土著游学竞于京。
天下之官冗矣,而吏铨大小使臣、诸阃都副钤辖斗量车载,皆竞之效也。
娼优后饰,舆皂玉食,浆酒藿肉,窭夫如董贤之双珠被晶盘,里妇有秦虢之贵。
风俗颓弊,浙中为甚,过于朱某告先朝时,皆侈之积也。
二习不去,长此安穷」!
穆陵嘉纳之。
甲子,请外,提举湖南常平义仓。
常时户绝之争,产多没入,公务存继之,曰:「毋使其家有若敖之馁」。
决嫠妇久讼,不以势夺。
条社仓旧规,虚额必足。
桂阳豪民龚乘敌祸屠王媪家八口,冤䜣久遏,巡历,立决之,人以为神明。
属西全、宝庆两守贪虐怙势,胁制诸台,谋劾之,机泄为所挤,乙丑,以台疏去
公笑指其足曰:「是间有鬼,吾归休矣」。
庙堂怜其非罪,畀崇禧祠。
咸淳丁卯五月某日,以疾卒,享年七十四。
积阶至朝散大夫
四以进书邸讲转郊恩元士,命下,不及见矣。
公温良和易,胸次洒然,与人无新故,一语必用情,见者皆曰「德人德人」!
少游竹隐傅公之门,傅,李云龛自出也,诗文四六,各有法度,公颇似之。
每味南丰诸作,曰:「吾所由入者」。
其文温润含蓄,削去秾华。
其诗清婉而有味,俪语极清新。
所居与后村为邻,赓酬无虚日。
晚岁传藁尤富,后村素以文字官期之。
初擢第,意未厌,僦一室西湖,修宏博之业,寒暑不解衣。
未几,曰:「可以应令矣」。
戊戌中程,乔孔山重于取放,格不下,交游曰:「艮翁不由此科,不为两制乎」。
及在东淮,后村词臣,奏公自代。
既归仪曹,人曰:「笔生华矣,岂料文章竟不得力,刘宾客乎」!
家素清贫,虽稍沾禄赐,仅仅自给,而析其半为义廪,与弟侄共之,闻者以为难。
殁之日,自处夷然,后村往候之,举手为别而瞑。
有文若干卷,未编次,藏于家。
初娶林氏,先公卒三十年,赠恭人
继室以其娣,封恭人
先后皆,善居室,公赖以自佚。
终身守书卷,家之有无不问也。
子二人:长济孙,登壬戌第,迪功郎、主六安簿;
次勤孙,迪功郎安丰
孙一人,将以遗泽奏。
女四人,乡贡进士之巽、林公晋、何应采、太学待省进士吴澧,其婿也。
将以其年十有一月二十五日葬炉峰之阳、仙溪东,其孤嘱余状其事,曰:「后村翁许为铭矣」。
余于公为同升,相与最笃密,间留溪上,共榻而寝,语至窗白。
及与余迭为表郎,颇以自喜。
余南归,公出使,书问不少间。
乙丑,余留徐潭,公载酒一再,又与后村同饯,宿古裳三日,赋诗饮酒乐甚。
岂知四十年笔砚之交,竟诀于此集,呜呼伤哉!
握笔抆泪,未能详公之美,姑识其本末云尔。
汉宫春 次韵李汉老 南宋 · 葛长庚
 押支韵
潇洒江梅,似玉妆珠缀,密蕊疏枝。
霜风应是,不许蝶近蜂欺。
嫣然自笑,与山矾、共水仙期。
还亦有,青松翠竹,同今凛冽年时。

何事向人如恨,带苍苔,半倚临水荒篱。
孤山嫩寒放晓,尚忆前诗。
黄昏顾影,说横斜、清浅今谁。
他自是,移春手段,微云淡月应知。
閤皂山崇真宫昊天殿记嘉定十三年七月 南宋 · 白玉蟾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一、《修真十书·玉隆集》卷三一、《琼琯白先生集》卷九
窃闻道包坱圠,实在乎象帝之先;
气运堪舆,最高者昊天之极。
宅妙有玄真之国,殿弥罗无上之都。
豁落光明,渺渺紫金云梵之阙;
恢宏湛寂,濛濛碧汉玉清之宫。
位奠太微,尊居大有。
是为上圣,允号无宗。
亶玄范而总制十方,妙化机而统临三界。
载考南郊之典,昔有圜丘之坛。
其在道家,尤当祀事。
莫谓无声之载,盍存临汝之诚。
閤皂山福地崇真宫旧有殿帝之所,虽丽不华,似简而陋。
方谋撤而新之,清江湖山杨舜臣者,崇道钦天之士,慨然捐镪,奇伍阡缗,独易其旧而更建焉。
梓人执舆轮之役,陶氏运埏甓之工。
始󲨰于壬申之冬,讫工于乙亥之秋,首尾四年,经营万力,伟哉,亦难事也!
嘉定庚辰,维时季暑,予来閤皂山,适冲妙师朱季湘辖宫,遂以前比六年新昊天之殿为告,俾予记之。
予自惟陶弘景为帝作记,李贺为帝作《玉楼记》,顾无陶、李清伟之文,亦切慕之,且语冲妙曰:夫上帝之居,百千万重道气,千二百官君。
结空为天,凝梵为城,混合三营以为楼台,变化九霞以为宫室,霭垣而霓壤,霨楼而雷埏。
飞廉督琠之材,靊霳熏璆璐茨之事。
璪欀而璜橑,琨栋而球楹。
森舆卫于彤𩅀之墀,萃干羽于紫扉之陛。
环妃嫔如玉林之媚,罗班联如琼苑之繁。
火铃天丁侍其轩,金精猛兽据其户。
上有九旋麒麟之电钥,下有五琛獬豸之霞关。
烹瑶鸾之膏以饲琅庭雪色玉精之蟾,擘琼虎之腊以喂琳台云光金花之兔。
玉蛾鼓云瑟之夕,琼姬舞霓裳之晨。
八鸾啸歌于扊扅,九虎飞鸣于阊阖。
入则闲羽舆凤辇于琛馆,出则飘霞衣鹤𧝬于瑶池。
游玉京,蠖怡金阙。
物物自化,事事无为。
人享拾麻之年,寿等拂石之劫。
此特记其髣髴。
舜臣所以为帝之离宫者,实依稀之。
若夫宝殿渊深,云龛岌嶪,御容英粹,玉座委蛇。
地皆砌以花砖,壁皆粉以银液。
中边供具,左右羽仪。
下甃凤墀,上陈鸳瓦。
千楹耀日,万栱凝烟。
高耸溟濛,雄压𡺚崒。
丹光紫氛之丽,朱扉黄閤之严。
羽士有所归心,名山为之增气。
以世俗而言之,献豆粥麦饭者天子嘉之,纳粟者爵之,贡马官之。
虽玉帝高高在上,其视甚微,其听甚卑,则舜臣蒙福之报宜何如也!
夫以上帝之德,不可明言。
开天执符,长御延康之历;
含真体道,默膺混沌之图。
且蚩蚩蠢蠢,林然于天地之间者,岂知乎帝力哉!
尝谓至高之天,能降自求之福,鳝能谒斗,獭能祭天,况人也乎!
冲妙曰:「然」。
是年七月朔琼山白玉蟾敬于殿中书
山居即事 其一 南宋 · 释绍嵩
五言律诗 押庚韵
何处成吾道,深居绝送迎。
竹扉常昼掩,野径得闲行。
万壑树声满,千岩暑气清。
相看两不厌,天际一山横(清江、李邴种放蒋之奇杜工部石延年李白李泰伯
山居即事 其十八 南宋 · 释绍嵩
五言律诗 押阳韵
古屋茆茨小,寒林春自芳。
坞深人不到,花落树犹香。
事去青山在,闲知白日长。
禅心真已静,笑失昔时狂苏庠喻汝砺士圭李昭玘杨蟠李邴徐俯徐俯
散策 其二 南宋 · 释绍嵩
七言绝句 押先韵
江上云亭霁景鲜,画屏展尽一山川。
迟迟欲去犹回首,目尽孤烟白鸟边李邴张君量司空晓、翁元广
五十首呈史尚书 其四十二 南宋 · 释绍嵩
七言绝句 押庚韵
定回犹觉幻身轻,更著梅花巧尽情。
月上栏干照孤影,一枝斜映小窗明道潜诚斋李汉老蕴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