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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尚书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七
维年岁六月戊寅朔二十九日丙午,持服真某谨颛人以芗茗之奠,致告于殁故宝学尚书倪公先生之灵。
呜呼!
□流西来,盟泊万里。
孰撄其真,有柱中恃。
雪压风催,凡卉一空,惟苍然,不改厥容。
□□□□,□世之哲,出入三朝,壮老一□。
政在私门,掉臂莫从,追时更化,亦弗苟同。
琐□□□,昌言□□,曾未几时,谏书盈箧。
亦既弗□,□怀而归,婆娑丘林,以燕以嬉。
世涂纷夸,生□权利,有鸿冥冥,孤入云际。
我观先朝,惟清献□,□□□□,□略与同。
南台嘉谟,西土遗爱。
晚□□□,□□□惠。
公在朝廷,恳恳正君;
公在藩□,□□□□。
□既赋归,尘滓万物。
静融天光,幽□□□。
□□□□,□所玩心。
且其超然,得丧莫□。
□□□□,□鄙有书。
在奁有诲,公诲在耳。
我□□□,□□□还。
公吊以书,其辞辛酸。
闻公是□,□□□□。
□□□忧,而我焉恤。
呜呼此意,其曷可忘!
讣书踵来,痛搅我肠。
我亲之生,岁直于卯。
公年实同,殁亦先后。
哭亲之泪,转而哭公。
岂私是怀,惟国之□。
汲直弗存,孰詟奸宄!
杨公遽夺,孰洗贪侈!
谓天孔仁,胡正是仇!
北望潸然,莫知我忧。
呜呼哀哉,尚飨(《西山文集》卷五五。)
有:原脱,据右二本补。
又「恃」疑当作「峙」。
府君景翁少翁墓志铭1222年11月28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呜呼,余尚忍志余二弟之葬邪!
余叔父讳南寿,元配同郡樊氏,继室以承事郎赵某之女。
生二子男:景翁字清甫少翁字仪甫
清甫资谨实,不妄语,仪甫机悟多智虑。
二人尝与里少年游,为所訹,几越足绳检外。
裁自觉即屏谢不与交,杜门扫室,沈思微吟,累岁间步上下不失尺寸,虽族姻有不见其面者。
前书后图,左炙右酒,弟兄相对醺如也。
仪甫寻得疾,嘉定□年□月甲子卒,年三十有四。
清甫益自饬畏,食酒有节,抑远声色,惟义所当为者勇不可夺。
不漫为言论,言辄近理。
余嘉其彊善而壮于礼也,会守潼川,将挈以自助。
既治任,忽夜半自执其手,呼从弟文翁炳烛视之,曰:「此谁手也」?
曰:「兄左手也」。
清甫恍然曰:「吾今日病矣。
吾有四体而忘其半,吾焉得长乎」?
急从眉山取医治之,则已成淫痹之疾。
明年五月□□,竟以此卒,年四十有三。
余仕中外二十馀年,畏涂危机,摇落齿发,每有下泽车、款段马之慕。
呜呼,孰知其遂止此邪!
清甫取姨之子吴氏,再取李氏,故佥书剑南西川判官惟正之女。
生一女子,未嫁。
一男子,尚志,则故奉议郎、知灵泉县君载之仲子也。
清甫未病时,以为同气所出,取为己子。
仪甫取同郡韩某之女,生一男子,,以疮失明。
呜呼,既不假之以年,厥子又弗克大有所振立,匪命也夫!
匪命也夫!
葬以今年十一月壬申,墓在□□乡□□里□山。
余方以尚书郎待罪史官,不得往视窆,乃为书此以纳诸圹。
杜成己 其一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六、《鹤林集》卷二七
某一年不通记室之问,近睹黄纸除书,承知显奉明纶,同佥宥府,蔽自圣断,协于人心,庆惬庆惬!
某每读国史,见张忠定公尝语人云:「吾榜中得人最多。
谨重有雅望,无如李文靖
深沈有德量,无如王文正
面折廷争有风采,无如寇莱公」。
时太平兴国五年一榜,如向,如苏,如宋,皆宰相,皆参政枢密,而忠定不数焉,以人重故也。
戊辰金花之帖,自年魁而下,凡六政府
淳祐一岁之间,自知院而次,凡三枢密
同登之盛,抑不让太平兴国矣!
然而位之高者,人之期待也必重;
名之盛者,士之责备也必深。
况素号君子,为朝家之光者,皆以为枢密一人。
则开济规模,经纶事业,又不同春官考礼,掖垣纠阙时矣。
今屯坎之爻不变,否泰之机相反,扶善人之纪,主公道之盟,引类达才,辅时宏化,于枢密有望焉。
某一摈二年,杜门守拙。
寓居之地,虽近京而实僻,人客少所往来。
向来读典谟训诰誓命之书,见传注解说丛杂,无所统一,亦欲参考订正一番。
工夫浩阔,勉焉孳孳,毙而后已,更不复仕矣。
惟是枢密得路,不容不为吾党致一笺之贺。
更不繁述彝仪之问。
伏乞钧照。
杜成己 其二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六、《鹤林集》卷二七
某比者伏领椠诲,小侄自浙东来,又袖出前所赐钧翰。
启缄熟读,不惟眷爱有加,而尊谦下问,恳恳不已,亦足以见大丞相开诚布公之心,集思广益之道,已度越流俗数等矣。
却闻舟次萧山,小愆调护。
天祐耆德,当即康和。
海内所望丞相之亟造朝者,尤急于望霖雨也。
钧翰谓「近年以来,虽有改弦之迹,而不闻调弦之音」,诚为至论。
大丞相平日清夷,直大事到手,幸勿以忧畏为怀。
元祐初,或有以他日报复之事撼温公者,公以为「天若祚宋,必无此事」。
丞相傥有大建明终利于国家者,便当于进见之初,历历敷奏,不必疑其所行也。
某久屏林壑,寡所闻知,但于灾病之中,时发深省,请以疾喻。
人有抱痞鬲之病,前之医者暴下急攻,率多攻心伐性腐肠之药。
今既更医,只须用参、苓、君子、甘草、国老之剂以调养之。
陆子静在敕局官时,或问:「如见用,则以何药医」?
答曰:「某只有四物汤,任贤使能,赏功罚罪而已」。
其言颇有味,大丞相以为何如?
严子韶 其三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九、《鹤林集》卷三○
某堕迹红尘市中,闷然不见己缺。
每四方朋友相与讲学,既切矣而又磋之,既琢矣而又磨之,时发深省。
勉斋既下世,宏斋继没,毅斋槁立于婺女之滨,罕与世接。
宗庠者,仅叶六十四丈一人担当考亭门户。
呜呼!
亦微矣。
有志乎此学者,须是完养思虑,栽培义理,不可先起求成之心。
孔子所谓获,孟子所谓正,政此病也。
子韶拙藁与《四书讲义》,其间文字尽说得去,但发得太轻,便欠深醇醲厚之味。
要是此时节,只好讽咏「尚絅」之诗可也。
立斋自谪渠阳后,学益造诣,文益和平,不可不审之。
季永弟恃原而往,进进殊未已也。
近方识唐彦祥,其人颇能用心科举之外,他时必有可观。
因舜父之归,占答来教,不暇详述所怀耳。
馀祈为天下宝珍毖。
唐伯玉少卿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一、《爱日斋丛钞》卷二
端平更化以来,上亲擢台谏者三。
秀挺如舜俞,方毅如颖叔,端亮敢言如徐直翁杜成己季永弟,最后方德润犹强人意。
惟都运侃侃其直,訚訚其争,乃能扶颓纲、起敝化,力争是非于嘉熙初元,真得所谓诤臣七人矣。
陈汉英 南宋 · 杜范
五言律诗 押词韵第十一部
庠塾崇师道,乡闾重典刑。
麟经开晚学,鹗表动天庭。
头未终朝黑,衫能几日青。
文章难得力,愁绝岘山(以上《清献集》卷二)
大雨喜成小诗呈百里1223年 南宋 · 杜范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
颙颙万目望穹苍,连日雷车阿香
不用瓮中留蜥蜴,已闻野外舞商羊
霶𩃱施泽盈千浍,䆉稏收功可万箱。
令尹爱民天所相,三年境内乐穰穰(以上明本《杜清献公集》卷三)
得光字 南宋 · 杜范
五言绝句 押阳韵
挂起梧桐月,先成一夜霜。
与君飞大白,一口吸秋光(以上《清献集》卷三)
空明洞(在黄岩县 南宋 · 杜范
五言绝句 押庚韵
莫讶青山小,山因洞得名。
仙人骑鹤去,留迹在空明宋陈起《两宋名贤小集》卷二五五《清献集》)
贻富室翁(原注:相传有富室公,至其家尝厚款。一日访公,遇午,留食葱羹麦饭,怒而去。公贻此诗,终身愧不敢见。) 南宋 · 杜范
七言绝句 押支韵
疗丹田疗饥,羹麦饭两相宜。
请君试上城头望,多少人家午未炊(以上《清献集》卷四)
书于立斋自戒并示诸子1238年 南宋 · 杜范
 押词韵第一部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
晦以昭明德,怯以成勇功。
用拙巧莫尚,持静动攸宗。
惟柔养真刚,自下升高崇。
虚可使实积,小乃与大通
守约博有归,味淡甘无穷。
万里以是观,一心须自融。
戒哉骄与盈,外强中空空。
国正黄则象名汉章章齐物之论扫去轨辙超然形外所进高矣读之敬叹不自揣再用前韵为谢并以求教1233年 南宋 · 杜范
 押词韵第十一部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钟鼎非徇利,山林非徇名。
古来豪杰士,不待文王兴。
得时舒气燄,宇宙生光精。
失时卷机轴,圭荜韬纬经。
神龙亦蛰,蟋蟀乃鸣。
饮醇未同醉,啜醨还独醒。
泛观疑自戾,反视不失平。
人言惠与夷,宁知和非清。
膏沃照几室,火传非两灯。
但使本根在,毋誇知力能。
协一虽奥理,不齐本物情。
聊借庄生语,一吐胸中英。
看君鼓天翼,事业扬帝庭(以上《清献集》卷一)
军器监丞轮对第一劄端平二年秋 南宋 · 杜范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一、戊辰修史传·杜范传、《宋史》卷四○七《杜范传》、《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一、《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四、《南宋文范》卷二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草茅书生,窃第奉常几三十载,区区愚忠,无由自达。
遭逢圣朝,聿新庶政,一介滞遗,亦与甄擢,进之周行。
今幸当轮对,正小臣竭忱报上之日,其敢或有所隐,以负不忠之罪?
惟陛下垂听焉。
臣读《易·系辞》曰:「《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夫天道人事,未有运而不穷者,变而通之,斯不穷矣。
其道存乎其人,故《否》之上九曰:「休否,大人吉」。
盖谓非大人则不能转否而泰也。
《剥》之上九曰:「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盖谓非君子则不能转剥而复也。
至于上卑巽下苟止则为《蛊》,蛊者弊坏之极也,而有元亨天下治之象。
其繇辞曰「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盖甲者事之更端也,先甲以究其弊之所以然,后甲以虑其弊之将然,周思曲防,动而必当,则弊革而治立矣。
夫穷而必变者势也,穷而能变者人也。
人不能变而听其势之自变,则天下之故可胜道哉!
陛下以为今之时何如时也,岂非否而欲泰,剥而欲复,大坏极弊,而为蛊之时耶?
三四十年权奸擅国,百蠹交溃。
自陛下亲揽大柄,召用正人,天下延颈企踵,而望更新之治,且两年于此矣。
而纪纲之荡废者未脩,政事之苟玩者未饬,风俗之颓靡者未振,气象之凋残者未复。
楮轻物贵,国匮民贫,军伍干纪而远迩效尤,边备单虚而中外凛凛。
弊端纠结,有不可爬梳之势;
坏證捷出,有不可援持之忧。
而上下方且苟安,玩愒岁月,以忧时为张皇,以虑患为过计,以振职为生事,以持正为好名。
天下大势,如寄扁舟于惊涛骇浪之上,维楫不固,篙师不力,而安坐以幸其善济,盖亦难矣。
陛下更新之志非不勤也,朝廷更新之令非不多也,天下不惟未睹更新之效,而或者乃有浸不如旧之忧。
陛下亦尝深思其故乎?
夫新教条易,新风声难,新观听易,新心术难。
以一时之教条,耸天下之观听,而无以行鼓动之风声,变积习之心术,是无异饰屋之陋以丹雘,丹雘虽新,而屋犹故也;
饰人之羸以衣冠,衣冠虽新,而人犹故也。
若是,则蛊何由而治,而否泰剥复之机将转移之以人耶?
将一听之于势耶?
臣愚窃谓致弊必有源,救弊必有本,本源之不究,而漫曰革故而图新,是以弊易弊也。
天下之理,天命之所不能违,人心之所不能异者,曰公而已矣。
公则正大而明远,私则偏狭而滞暗;
公则兼听广览而是非洞见,私则恶异好同而利害莫察;
公则刚毅有执而果于徙义,私则依违不决而制于两可;
公则确意倚实以图事功,私则苟焉徇名以为观美;
公则随其所施而人情允协,私则一有所为而异议并兴。
公之与私,盖世道理乱之所由分也。
积三四十年之蠹习,至于浸渍薰染,日深日腐,溃而为百孔千疮,有不可胜救者。
考论其故,虽不止一端,推究其源,不过私之一字耳
陛下奋大有为之志,而适当天运人事之穷,固宜惩其弊源,而痛加涤濯,使私意净尽,公道大明,则变而通之,本无难者。
不然,病根未除,而随證用药,药虽屡更,何补于病?
臣两年间所睹闻者虽未必尽然,而愚臣不敢有隐,试为陛下一僭陈之。
以天位之重,而或疑其为私德之报;
以天伦之亲,而或疑其有私怒之藏。
天命有德,而或滥于私予;
天讨有罪,而或制于私情。
右近习之言或昵于私听,土木无益之工或侈于私费。
隆礼貌以尊贤,而用之未尽;
温词色以纳谏,而行之惟艰。
此陛下之私犹有未去也。
和衷之美未著,同列之意未孚。
纸尾押敕,事不与闻;
同堂决事,莫相可否。
集议盈廷,而施行决于私见;
诸贤在列,而密计定于私门。
正涂未辟,捷径已开;
朝端未清,旧习犹在。
此大臣之私犹有未去也。
君相之私容有未去,则教条之颁徒为虚文。
是以贤能不见于实用,而流俗足以移人。
居论思献纳之地,或以循默而充位;
处弥纶省闼之任,或以刻薄而结知。
有言责者不得其言,而风采之日铄;
有官守者不得其职,而吏奸之日胜。
监司无澄清之志,而贪俗未弭;
守令无抚字之劳,而民生益困。
任边陲之寄者,视军资之丧而不以实上闻;
夸称提之能者,饰楮券之直而惟以虚取誉。
上下相蒙,类皆欺罔。
至于事之相关者,则挟谖诈以启纷争;
势之相敌者,则怀嫉妒以谋沮害。
朝廷方恃以为屏蔽,而彼乃自为仇雠。
私意横流,上下充塞,大抵以便文自营为入官之计,以乘时射利为进取之能,以辞难避事为保身之哲。
各身其身,各家其家,则陛下将孤立于天下之上矣,岂不危哉!
此私之一字所以为致弊之根源,而枝叶之蔓延,末流之泛滥,其害有不可胜言者。
弊源之未去,而徒摘其一二政事之失更张而易置之,朝令而夕变,屡行而辄止,无益于更新之政,而徒以失信于天下,而生乱阶也。
向也以苟且致弊,而今也以苟且革之;
向也以具文致弊,而今也以具文革之;
向也以因循致弊,而今也以因循革之;
向也以欺诞致弊,而今也以欺诞革之。
是谓弊益弊也,何革之能为!
是以上轻于出令而威信不立,下轻于玩令而朝廷不尊。
天文变于上,人事乖于下,民心日摇,国势日危,陛下之臣,谁与领此?
此臣所以痛心疾首、流涕而长太息也。
臣愿陛下克己寡欲,侧身修行。
不以富贵为可乐,而所畏者天威;
不以威福为可恣,而所奉者天道。
乾德之刚健,而无一毫牵制之失;
行王道之正直,而无一毫系累之偏。
广聪听以防壅蔽,采众论以定是非。
厉笃实之意以斥虚美,行谨审之令以立大信。
毋徇流俗之见以疑君子,毋求目前之快以用小人。
洗此心以主公道,正此身以行公道,脩明此纪纲政事以大布公道。
方今爰立并相,揆路更端,亦转移世变之一机也。
若拘挛退沮,复循故辙,则天下之政殆将不复新矣。
矧国家多事,内阻外讧,镇定绥辑,惟在辅相,既同心于忠爱,亦何分于事权?
宜相与协力并智,扫除宿弊。
廓然大公,以公是非进退人才,以公好恶大明黜陟,以公议论脩废补弊,以公利害扶颠持危。
毋有纤芥之嫌,以来谗人交斗之口;
毋为形迹之避,以壅中书积压之务。
此正今日之所当先者。
且论道经邦,宰相事也;
四方有败,必先知之,宰相事也。
今乃下行有司之事,而尤侵铨曹之官。
州县之美职、京局之猥任,悉归于堂除;
又有堂除拨下者,亦占为堂差。
此奸臣招权之术、市恩之门、聚利之涂,因仍不改,以致今日。
渎乱朝纲,滋长吏蠹,莫甚于此。
祖宗朝虽六院亦隶铨选,今者纵未能远迹前宪,亦宜近考孝庙朝,凡不系堂除差遣,皆令铨曹依条注授。
妙选天官长贰,使率其属以综核人才,不惟可以息奔竞之风,塞侥倖之路,而宅揆之地,文书不至委压,庶可以清心省事,与其同列讲明至计,以安社稷,举用贤俊,以起治功。
此尤今日之所当先者。
然后训饬庶官,布告中外,明示意向,立之风声,以洗天下积私之习,以回天下向方之心。
其他蠹弊之所当革,事功之所当举者,毋循偏见,毋急近功,必深思夫「先甲后甲」之义,图其始必究其终,规其得必计其失,虑患之必先,预防之必审。
则治蛊之道得,而否者可泰、剥者可复也。
臣不胜惓惓,取进止。
〔贴黄〕臣窃谓近者召用儒臣,发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之学,盖以人之一心,万事主宰,故欲阐先贤之格言大训,以切劘陛下之心术,为建事立业之基。
此正大臣格心事业。
虽施之于用,未睹厥成,此当责之于用功未实,故成效未著,不可以其言为清谈无益实用,而欲委而弃之也。
窃闻近有好议论者从而诋訾讪笑之,是将以不致之知、不诚之意、不正之心,而欲有为于天下,万无是理。
陛下一惑其言,则将有厌薄儒学之意,而奸驵嗜利之徒、偷为一切以攫取陛下之富贵者乘间而售,则人心失而国本摇,天下事去矣。
此贤不肖进退之机,天下安危之所系,不可不谨也。
臣愿陛下亦崇儒学,以其讲明,见之力行,毋徒资诵说,以事美观,而卒堕或者清谈之讥,则天下幸甚。
取进止。
按:《清献集》卷五,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论重台职劄子1236年 南宋 · 杜范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三、《清献集》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一介猥陋,误蒙亲擢,处以台职,强颜祗命,七阅月矣。
力小任重,灾衅随之,累疏丐祠,求之愈力,而圣恩未俞,戒之愈严。
臣惧渎天威,扶疾就职。
窃伏自念,臣之不足比数,而陛下所以勉留至此者,岂非以台谏进退,关系国体,故不以人微而辄去之耶?
臣近者恭闻陛下谕宰臣曰:「徐清叟方去国,杜范又岂容轻去」?
尧言一布,人心胥悦,咸谓陛下重言责以扶朝纲,开公论以护国脉者,其圣虑至深远也。
臣不佞,抑有疑焉。
夫台谏亦朝廷一官耳,所以独重于他官者,陛下亦尝思之否乎?
孟轲有言曰:「无法家拂士者,国常亡」。
法家拂士,今之台谏是也。
凡君德之过愆,朝政之差缪,庙堂之壅蔽,臣工之邪慝,人所不敢言者,台谏皆得以敷陈而劾奏之。
是以朝纲振举,国势尊严,奸人歛手而畏惮,远夷闻风而詟服。
此台谏之所以为重也。
故汉有汲黯,而淮南寝谋
唐得李勉,而朝廷始尊。
非以其人也,以其言也;
非以其言也,以行其言者也。
臣学识浅滞,不足以明当世之故,受命以来,自罄竭,凡所奏陈,皆采之公议,不敢一毫有负于陛下。
方入台之初,未暇他及,首言回护调停之弊。
然奏墨未乾,而旧弊滋甚,缓弹章而未报,以丐祠而先行。
方劾去之未几,而除用之已竣。
事有掣肘,则委曲调护;
言有违忤,则节去全文。
台谏不敢避怨,而大臣乃因以市恩。
尝以臣昨所论奏而默计之,所上便宜,皆成空言,所有弹劾,多已擢用。
何炳而见疑于大臣,论卫朴赵汝捍而具文于镌降,论赵澧夫、乔幼闻而独畀以祠廪,论史宅之而不改于予郡。
若合台所奏者,又视之若无有矣。
使微臣内愧而蓄缩,奸党旁睨而嗤侮。
若是,则风采日铄,已不足取重于人,果亦何益于国体,而陛下重于去之若此也?
如臣清叟所陈三渐,皆忧国之至论,但闻陛下深惜其去,不闻陛下深信其言。
使陛下思其所言三渐者,折其芽于未长,扑其焰于未炽,遏其端于未成,虽清叟已去班行,犹侍黼扆。
傥陛下溺于亲爱之情而长其骄,狃于狎昵之素而炽其奸,玩于窥伺之谋而成其计,虽百清叟日侍清光,亦复何益?
臣固疑陛下之所以重台谏者名也,非实也。
方今天下之患,莫大于饰虚名而废实用,为苟道以事美观。
纪纲所以不立,政事所以益蠹,风俗所以日坏者,皆由于此。
矧迩日以来,天文屡变,人心益危,已迫防秋之期,茫无固圉之备,危亡之势,忧在旦夕。
史嵩之申上擒获鞑兵刘马儿所供,鞑虏已摆布兵马,分路入寇,约以七八月会合于大江
不知大臣亦尝奏闻,而与陛下忧及此乎?
闻之人言,谓宫庭之间,土木之费未戢,燕饮之乐犹故。
而大臣又不能尽血诚以虑国,惟植己私而异心。
今何等时,而上下玩易若此。
惟有公议,一发仅存,而陛下徒以台谏之虚名而牵制强留之,使之不得其言,又不得去,意气消沮,名节顿丧。
臣窃凛凛自惧,又窃为陛下忧之也。
臣愚欲望圣朝推重台谏之心,而求其重台谏之实,植直言之气,培护公议之脉,以振朝纲,以定国是。
或其言不合事宜,徒忤上听,即乞声其罪而斥之,或因其请而从之。
虽祖宗盛时,盖亦若此。
庶使是非别白,意向昭明,毋徒畏其去台谏之名,而曰姑留之而已。
臣不胜大愿。
〔贴黄〕臣近闻吴渊团结盐军,与之旗榜,以备缓急点集之用。
其意则善,其谋则疏。
村落贩卖私盐者,皆无赖奸人,其陵弱暴寡,欺扰居民,盖其素行。
况官司借以声势,虎而翼之,则公然挜卖,以致夺攘杀掠。
此其必然之理,实迹皆已可验,岂容饰有为无?
护短讳过,不恤人言,幸而朝廷知之,省劄行下,使之区处。
闻已收上旗榜,而使武人节干汤克昭遍历地所放散盐军,使之改业为农,团结为土豪,以备他日缓急。
此殆类儿戏。
此辈贩盐为业,以赡口食,一旦舍之,其何以自存?
不过随声责状,以绐克昭,而克昭又以绐耳,所谓土豪,为盐军犹故也。
官司团结此辈,初无所利,但利依凭官势,以扰平民。
或有交争,必自总所追逮,远者数百里,近者亦不下数十里,道路之赍粮,官司之费用,穷阎小民何从办此?
幸而得直,尚可以伸一时之冤;
不幸受抑而归,岂不益长凶人之计?
或有不胜其忿郁,啸呼而起,如三衢之变,又岂不重为朝廷之忧?
臣愚欲乞明谕大臣,劄下浙西监司,行下诸州县镇,或有盐军与百姓作闹,仰即就地所合属官司陈理,即与追上,究见曲直事情,申本州及监司从条断治。
使总所自行团结为实效,不得干与人户交争词诉,以致追扰。
或所属理断有失其平,即仰依条经次第官司陈理。
庶几百姓不至被扰,无所告诉,而可以潜消其不平之气。
此于思患豫防之道,亦非小补。
论灾异劄子1236年 南宋 · 杜范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周宣王之中兴,序《云汉》之诗者美之曰「遇灾而惧侧身脩行」,又曰「百姓见忧」。
夫天以灾变警戒人主,其玩视而不知畏者,固乱亡之道;
苟知畏矣,惟恐惧贬抑,而不能脩省于躬行,厉饬于政事,则虽有隐忧,百姓将何见焉?
欲以感悦人心,兴复治功,其道无由也。
臣读国史,窃见高宗绍兴三十一年春正月雷发非时,而雨雪继之,殿中侍御史陈俊卿进言,谓鲁隐公八日再有大异,孔子谨而书之。
震雷,阳也;
雨雪,阴也。
意者阳不能制阴,故阴出而为害。
以类推之,是夷狄窥伺中国,臣下玩习威权之象也,可不惧乎?
乃者立春三日,雷震连夕,而继以大雪
陛下惕然祗畏,寝称觞之仪,罢垂拱之宴。
一念所格,转阴为晴,自天基诞节,云翳豁开,数日以来,天宇清宴。
天之仁爱陛下,可谓甚至。
盖以易感之机而开陛下,非以可喜之祥而怠陛下也,陛下亦尝以陈俊卿之言思之否乎?
夫天秉阳,君德也,泄以非时,而使阴慝之气出而乘之,陵暴肆虐,纷不可止,则代天职而为天之子者,亦盍知所以自警矣。
徒曰恐惧贬抑而已,而不思振厉奋发,以昭布刚德,以整饬弊事,则是有负于上天示戒之意,而不足以动百姓见忧之喜。
治乱安危,实分于此。
夫外而夷狄,内而臣下,皆阴类也。
方今鞑虏不道,蹂躏荆蜀,所至残毒,荡无噍类,江面震惊,旦暮凛凛,固不止于夷狄窥伺而已。
督视之遣,中外想望,而费不预备,行且滞留,而所辟幕属,未厌物论。
若为规画,已启玩轻,臣恐阳未足以制阴也。
欲望陛下亟降御笔谕之,倍道疾驰,以慰荆湖军民之望。
广其听纳,以来智谋;
审其事宜,以谨号令;
详其体访,以别能否;
严其诛赏,以示劝惩。
使风采可畏爱,而将士咸尽死力,则可以坐收攘却之功,而宽西北之忧矣。
下之事上,分也。
今也,上之体积轻,下之分莫守。
权纲不振,多抑法而滥恩;
命令方颁,已沮格而辄变。
将帅骄蹇而难驭,士卒怨憝而易叛。
指强无可使之势,尾大有不掉之忧,固不止臣下玩习而已。
庙堂之上,惟事覆护,殆类掩耳盗铃
志在苟安,何异惜莠而害稼。
臣恐阳未足以制阴也。
欲望陛下法天刚健,行以夬决。
谨审于未发之初,坚守于既行之后。
彰善而瘅恶,以植风声;
信赏而必罚,以昭意向。
则纲纪振明,观听一新,而率作兴事矣。
至于宫掖之间,谓之非阴类,不可也。
事关禁密,固非外庭所能悉之,臣得之传闻,谓女谒之根尚固,而宦寺之权或行。
以陛下圣智,固非此辈所能蔽惑,然易狎难制,渐不可长。
臣愿陛下日召二三大臣,与夫经筵讲读之彦,从容吁咈,讲明当今急务,而汲汲施行之。
玉堂夜直,以备顾问,此祖宗旧典,旷废已久,亦宜时赐宣召,以裨聪明。
庶几见士大夫之时多,接宦妾之时少,志虑清明,缉熙日益,以为消变召和之本。
此尤不可不加之意也。
陛下诚以是三者深思而力行之,则遇灾而惧,非徒有惧之之名,侧行修行,而皆有修之之实。
令出而众听孚,本强而外患弭,则无愧于内修外攘之道,而中兴之功可以度越周宣矣。
臣不胜惓惓(《清献集》卷八。)
侧行:似当作「侧身」。
嘉熙四年被召入见第二劄1240年 南宋 · 杜范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窃惟方今为国家之忧、士大夫之所谓大议论者,外则鞑戎,内则流民与楮币是也。
然臣之愚,以为鞑本不足为患,可忧者流民尔,楮币尔。
何者?
鞑戎起于远裔,鸟言兽食,本无大志,乘金虏垂亡之衅,蹙而取之,蹂践中原,曾无噍类,其残虐不道,自古夷狄所未有,天亦厌之久矣。
使吾刑政修明,国势尊安,将士用命,边防固密,虽有十鞑,其如我何!
故臣谓鞑戎不足为患者此也。
若夫淮民流徙,充斥内地,楮券积压,折阅不行,是则今日之所当最先区处,而不容以弱待之、以缓视之也。
夫自鞑戎侵边以来,两淮之民,避春归,其老弱流离,转死于沟壑,几无馀矣。
间有强悍善斗之徒,自号某寨某将,皆足以捍禦敌兵,保卫乡井,使为边帅者抚之以恩,结之以信,申之以赏罚,则皆足为吾用。
自清野令行,一切驱之渡江而南,凡今之聚于沙上、散于诸郡者,不啻百馀万。
其来也,提挈妻子,迫逐牛羊,固若可悯;
及饥寒切身,则所至剽掠,村落一空,甚者至有攻劫城郭之谋。
去冬宛陵繁昌几堕其计,至于以杀止杀而后定。
万一其间有奸豪如李特之徒收而用之,宁不大贻宵旰之虑?
臣所谓流民之为可忧者此也。
自边烽未撤,楮券印造之数不啻数十倍,而钱监所铸之钱,比祖宗盛时二十之一,上下百费,悉仰于楮。
昔也,楮本以权钱之用,而今也,钱反无以济楮之轻,钱日荒而楮日积。
端平初,谋国者不思所以变通之宜,而但拘以一易一之说,循至于今,楮价之损,几不可言。
朝廷名为出一缗,而祗获一环之用尔。
「秤提」一语,谁其作俑,今已熟烂而不可行矣。
近者朝家俾廷绅各条救楮之策,其间岂无一二可以参酌施行,而狐疑犹豫,欲行复沮,日复一日,狼狈益甚,几于坐视其委弃无用,而不之救。
富贵之操柄一失,将何以为国,何以足军?
此则上下之所同病,而不可不亟为之图。
臣所谓楮券之可忧者此也。
窃以为欲处置流民,必使各得所安,然后可以保其无虞;
欲增重会价,必使省印造,然后可以免于折阅。
夫欲流民之各得所安,不为国害,则莫若使之散而不聚。
欲望朝廷明诏有司,行下诸路州县,作急为处流民之计,如富弼之在青州
明立科条,择其强壮,招刺为兵。
其不愿就招,亦合一听官司节制,立为军号,如防江之类,勿加黥涅,事已则复为平民。
其老稚则散居州县寺观,能自食其力者听其自食,不能者官与上户计日给之。
不特可以消其乘时窥伺之心,亦所以广圣朝好生之德。
此处流民之策也。
欲楮券之省印造,不为民病,则莫若先于节用。
欲望朝廷择主财计之臣,如王尧臣之为三司使
推财利出入赢缩,较本末缓急先后,去其旧弊之有根穴者,使黠胥无所容其奸;
然后计其内而服用燕赐之费,外而官兵禄廪之需,月用若干,岁用若干,损之又损,以至于无可损。
勿以国体为诿,而务为美观;
勿以小节无益,而并忘其大。
用既节,则印造省;
印造省,则人之求楮必多。
若铜钱之乏,亦当详求所以增羡之方。
如是,则楮价可增矣。
此重楮券之策也。
时事所急,莫此二者。
及今为之,虽已后时,然尚有万分之一可以拯救。
如更因循苟玩,任其自来自往,自消自长,至于不复可以措手,则虽有智者为之图,亦将无及矣。
臣本书生,不识时务,管窥如此,惟陛下裁择。
取进止。
〔贴黄〕节用一说,臣窃计臣僚固厌陈之,陛下亦且厌听之矣。
然生财要道,实不出此,未可以尘腐而弃之也。
臣窃闻去秋,明禋禄赐尝有减半之议,此亦节用之一端,俄而中止,得非有左右之言眩惑圣听,掣其肘而不得行欤?
使每事顾惜人情,则用何由节?
又如陛下自外藩入承大统,园庙之筑,邸第之营,虽以致亲亲之恩,然国势方危,国力方单,盍亦权其先后缓急可也,而耗费若此,恐非祖宗在天之灵所望于陛下者。
由此类而推之,自上而下,自内而外,其可节者,何可胜数。
节之一日则有一日之效,节之一事则有一事之功,惟陛下亟图之。
伏乞睿照(《清献集》卷九。)
「之」下原衍「之」字,据右引删。
八月己见劄子1240年 南宋 · 杜范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自昔之为天下国家,弭变于未形者其国安,遇变而知惧者其国存,玩变而苟安者其国危且亡。
唐虞君臣,敕天命,惟时几,其道深远矣。
禹之不见是图,成王之于时保之,弭变于未形者也;
宣王之侧身修行,百姓见忧,遇变而知惧者也。
自三代辟王以至后世叔末之世,未有非玩变苟安,以至覆亡其国,厥鉴昭昭,具在简策。
陛下亦尝念,今之天下,谓之变耶?
非耶?
臣生于海陬,不及见淳熙之治。
嘉定进士,客于京师,见市井喧阗,文物富丽,人谓已非淳熙之旧。
绍定端平,自京局而位朝列,耳目所接,景物萧条,又非嘉定之旧。
去国四年,今夏五月被命入京,得于所见,又非端平之旧。
今才四阅月,视初至之时,抑又大异矣。
天灾旱暵,昔固有之,而仓廪匮竭,月支不继,上下凛凛,殆如穷人,昔所无也。
物价腾踊,昔固有之,而升米一千,其增未已,日用所需,十倍于前,昔所无也。
民生穷瘁,昔固有之,富户沦落,十室九空,灶罕炊烟,人多菜色,昔所无也。
楮券折阅,昔固有之,告缗讥关,钱出楮长,而物价反增,人以为病,昔所无也。
愁叹之声相闻,怨怒之气满腹。
里巷聚语,首问粒食之有无,次议执政之然否。
丐于道,投于江,往往有之。
军伍窃谇语,或不忍闻。
此何等气象,而见于京城众大之区也!
浙西稻米所聚,而赤地千里,继以飞蝗大至,田禾槁死,未尽者一旦俱空。
太湖扬尘,河港断绝,啸聚剽掠,所在相挻。
会稽帝乡,白昼行劫,道殣相枕。
此何等气象,而见于京辅密迩之地也!
江淮诸郡,大抵皆旱,江西间有稍稔,岂能旁给。
淮民流离,襁负相属,朝廷以措置遣使,不过欲截之江北,而先已在南者,诸郡例以盗贼待之,使有枉莫诉,欲归无栖,道路狼狈,见者悯痛。
其泊于沙上者,亦奄奄待尽,使边尘不起,尚可相依苟活,万一虏骑冲突,彼将千万为群,奔迸南来,何有遮截。
或捍拒之已甚,必怀等死之心,相携从虏,为之向导,巴蜀之祸,尚可鉴也,岂不深为朝廷之忧?
不然,则外流内饥,势合为一,有桀黠者鼓倡其间,侵犯州县,又岂不为朝廷之忧?
自淮以南,皆以旱告,自淮以北,皆以稔闻,虏有赍粮之资,而无清野之阻。
似闻边声已动,万一长驱而前,为饮江之计,何以禦之?
又况夔门要地,付之一贪黩残暴之夫;
专上流之寄者,安坐鄂渚,迫之莫进。
朝廷无粮以为之助,又将收其茶盐之利。
似闻上流诸屯乏食已久,皆无固志,万一虏骑复去年已闯之踪,压以重兵,窥伺鼎、澧,震动湖南,又将何以禦之?
腹背之忧,莫之为计,而南诏复有假道之传矣。
如多病之身,恶證已见,元气已消,有奄奄澌尽之形;
已坏之屋,栋榱户牖,倾蠹无馀,有凛凛欲压之势。
臣中夜以思,矍然而起,为之痛入骨髓,继以太息流涕。
以臣之愚,窃料陛下宵旰忧惧,宁处弗遑,然宫庭宴赐未闻其有所贬损也,左右嫱嬖未闻其有所放遣也,貂珰近习未闻其有所斥远也,女冠请谒未闻其有所屏绝也,朝廷政事未闻其有所脩饬也,庶府积蠹未闻其有所搜革也。
秉国钧者惟私情之徇,主道揆者惟法守之侵。
国家大政则相持而不决,司存细务则出意而辄行。
命令朝颁而夕废,纪纲荡尽而不存。
无一事之不弊,无一弊之不极,未知其何所底止也!
夏五不雨,今已数月,云已合而风离之,雨欲垂而虹截之。
避殿减膳,仅行故典,并祷群祀,见谓具文。
霜降水涸之时,宁有油云霈雨之望。
星文示变,更无虚日,参之占验,抑又难言。
危亡之势已迫,而恐惧之实未闻,玩变苟安,莫此为甚。
其将燕坐以委海内于鼎沸乎?
其将甘食以委赤子于沟壑乎?
其将暇逸以听夷狄之侵凌乎?
其将因循以听盗贼之蜂起乎?
其将优游以视宗庙之倾危乎?
其将犹豫以视社稷之覆亡乎?
臣又为之痛入心膂,继以恸哭哽噎也。
臣愚无以效微忠,欲乞陛下念艺祖之创业,高宗之中兴,先帝之垂统。
故王不足缵绪,而归之陛下,祖宗之所望者谓何,天意之所属者谓何,人心之所仰者谓何,而使世变至此。
为之震惧自省,为之奋励有为。
二三大臣同心循公,戒举朝百执事同心徇国。
诏中外臣庶思当今之急务,如河道未通,军饷若何而可运;
浙右旱歉,和籴若何而可足;
财计空匮,籴本若何而可办;
细民饥馑,荒政若何而可行;
流徙失所,遣使若何而可定;
诸阃专利,茶盐若何而可收;
虏情叵测,边圉若何而可固;
上流无备,军政若何而可脩。
凡关于目前之至急者,各务悉力尽思,以陈持危制变之策。
其有济时拯难之才沈于下僚、隐于岩穴者,各举所知,以闻于上。
二三大臣推血诚,黜私见,协虑并智,择其可行者而决行之,访其可用者而亟用之。
明赏罚,谨号令,痛节约,责事功,去虚伪,如卫文公之定难,如句践之复雠。
毋崇美观,毋饰大体,毋信浮言,毋循旧习,以行总核名实之政,天下庶或可为。
不然,将有甚不可讳者。
陛下倘以臣一得之愚或在可采,厉精改图,以济厄运,臣敢不自竭驽钝,继之以死。
如以臣言为张皇,罔惑上听,即乞重加贬窜,以惩不忠之罪。
臣区区之愚尽于此矣,惟陛下裁之。
取进止。
〔贴黄〕臣窃谓茶盐为今日之大利,乃擅于诸阃。
当此财用匮竭,所宜收之,朝廷专置一使以领之,诚急务也。
第未知诸阃专制已久,肯一旦轻弃以归朝廷乎。
藉使知君臣之义,不敢固吝阻遏,又未知诸军假制阃之势、图私贩之利者,肯一旦敛手以逊商贾乎。
不然,彼将以淮东者归之朝廷,而自专东海之利,则二者之盐,其将孰办?
他日以东海之名,而擅淮东之实,朝廷之亏利自若也。
万一上下暌疑,彼此交竞,势有沮格,重费区处,必致中辍,则朝廷之体愈失,而令愈轻矣。
臣谓当先有以通其脉络,而均其利害。
朝廷之意下孚,而诸阃之情上达,合为一家,使其柄一归于上,然后措置贩卖,从长施行,斯无后悔。
窃闻使者已广置官属,朝廷已拨下支费,倘利权未收,规画未定,徒糜帑廪,无益也。
臣区区之愚见如此,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审处之。
取进止(《清献集》卷一○。又见《戊辰修史传·杜范传》,《宋史》卷四○七《杜范传》。)
丐:同治本作「踣」。
上己见三事吏部侍郎1240年 南宋 · 杜范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辄有己见三事上干天听,谨条具如后:
一、臣窃见今岁之旱,京辅为甚。
粤自夏初,以至秋末,中间小雨,仅成沾濡。
阴阳乖离,其变特异。
河运不通,斗米十千,又复日长。
京城细民无所得食,弃掷幼孩,啼号载路,而结衣牵裳,举家沉江者日日有之。
气象若此,其将何以为国,哀痛!
官司再行科粜,夫岂得已。
前科未已,后科继至,大家之力,亦已困匮,等户沦落,愈见萧条,甚非所以重根本也。
臣愚欲乞陛下力节宫庭之费,量出内帑之储,行下临安府,抄劄细民之委实困极无聊者,优行赈给,以示九重忧民之意。
陛下既以身率之,执政大臣岂无推令尹之心,毁其家以纾国难者?
其在外执政之家,受恩也深,积禄也丰,子孙享之,以恣淫佚,仆从窃之,以致富赢。
今国步艰危,京民困饿,岂忍坐视不顾,而徒为盗贼之资?
其近在辅畿,如明如婺,水路可通,舟运无阻,若朝廷量其所有科降数目,令其运米至京城,照官价出粜,既非白敷,理宜乐听。
如有拥厚赀以自封殖,不恤国难,非臣子也,台谏论劾,重行谴谪,孰曰不可?
其馀侍从卿监监司郡守之家,素以富闻者,次第施行。
待浙西水运已通,其斟酌科粜亦如之,岂无数月之粮可以接济?
京城等户之再科者,且权行罢住,以俟他日。
其小民之无钱收籴者,令临安府稽覈其实,急作措置,以时赈给。
如此,则京城细民可无乏食之忧,京城等户亦可宽重征之困,其于今日救饥之政,诚非小补。
一、臣窃谓待夷狄之道,在于措置得宜,一失其宜,动成纳侮。
国势重轻,实此之由,不可不谨也。
王楫黠虏,欺慢朝廷,昔者之来,意在尝试。
其时当国之臣识见卑近,侥倖和议之成,屈意厚礼,重捐金帛,以奉之出境,未几而边尘已动,至今言之,为之愤悒。
今者复来,是蔑视中国,而以朝廷为无人也。
陛下威断,绝之境外,固诚足以破其奸谋,而庙堂犹有羁縻侥倖之意,是将复踵向来之误著也。
周次说者何人,朝廷遣之羁留于虏者三年,比闻足未尝一至虏廷,豢于王楫之家,情稔好密,身虽华而心则夷矣,是未可以苏武张骞待之也。
闻其言曰和议必可成,未知周次说果曾亲见鞑王与其大臣,而真得其要领否耶?
且鞑在万里外,夷灭数国,号为至强,彼亦何利于和而求好于我也?
藉使其国为邻境侵挠,则是彼方不能自立,我亦何藉于和而有求于彼也?
周次说受命于王楫而来,其语言不可尽信,其情伪必有不可掩者。
乞陛下密谕大臣,令有司反覆诘问,奸状一露,则正典刑以诛之,以其首示王楫,彼当奔窜之不暇,是伐其谋也。
不然,亦当严行监管,伺其动息,俟今边廷不扰,别议施行,毋再堕奸计,以重中国之羞。
一、楮券之弊极矣,新旧并行,虽曰下策,然舍此之外,无策可行,则其行也,亦岂得已。
此议既出,远近传闻,楮价日低,物价日长。
臣昨得之人言,谓庙堂议犹未决,或成中寝。
窃恐民听惶惑,商旅不行,物货不通,大为民病,而籴本未办,和籴失时,国计所关,诚非细事。
以今日事势论之,则新楮之不可不出也必矣,第恐施行之间,节目或有未尽,而新楮又不足重取于人,万一或有变更,非所以示信。
欲乞睿断明示二三大臣,如已明审利害,则当决于施行;
若犹未也,亦宜目下审处,毋为犹豫,以重楮券之弊。
三事条具如前,倘陛下以为一得之愚或在可采,乞与二三大臣熟议,亟赐施行,臣不胜大愿。
取进止(《清献集》卷一一。)
「华」原作「南」,「夷」原作「北」,并据右引改。
相位五事奏劄1245年 南宋 · 杜范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恭惟陛下奋发乾刚,收还威柄,斥远凶佞,召用英耆,不以臣之衰残无似,起之家食,擢畀钧衡
臣控辞弗获,扶病入觐,任大责重,凛惧弗堪。
臣闻更天下之治易,凝天下之治难。
盖自古迄今,治乱之相因,祸福之相伏,机括所在,至可畏也,圣人于《易》发之。
夫《巽》而止为《蛊》,蛊,坏之象也,而《彖辞》乃曰「蛊,元亨,而天下治」,是当《蛊》而有大亨之理,乱之生治,祸之藏福也。
乾坤交而为《泰》,泰,通之象也,而九三之爻辞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是当《泰》而有陂与复之理,治之生乱,福之藏祸也。
今陛下乘大权下移、众弊胶轕之后,一旦发愤而改弦易辙,薄海内外,拭目以观新政,人孰不以为善,而愚臣独有隐忧焉,盖惧是耳。
臣不敢远摭往事,姑以陛下临御以来近事言之。
且端平尝改绍定矣,而弊反甚于绍定;
嘉熙又改端平矣,而弊益甚于端平;
淳祐又重改嘉熙矣,而弊又加甚焉。
何哉!
盖端平失于轻动,嘉熙失于徇情,而淳祐则失于专刻。
轻动者其私在喜功,徇情者其私在掠美,专刻者其私在固位。
是三者同出于私,而专刻又私之尤甚者也。
臣入对之初,蒙陛下宠锡宸翰四卷,曰「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
是陛下亦知私意缠绕之为害,而以诸葛亮所以处身治国者望臣也。
臣虽至愚极陋,敢不尽忠竭节,捐私徇分,以报陛下之知遇哉?
臣亦愿陛下克去己私,动徇公理,相与扶植世道,遏绝乱源,无使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则天下幸甚。
臣敢摭五事为陛下献。
一曰正治本。
中书者,天子所与宰相论道经邦之地,而命令所从出也。
唐李德裕武宗以政常在中书为治本,若辅相有欺罔不忠,当亟黜免,择其忠与贤者属之,使政无他门,天下安有不治?
武宗从其言,德裕始得自尽其才,削平泽潞,麾制河北诸镇,几致中兴。
大抵惟辟作福,惟辟作威,福威之柄固不可以下移;
若惩下移之弊,而欲悉出诸己,则一人之腹心耳目无所于寄,左右近习得以乘间而窃取之,名为独断,实出多岐,是安可不虑哉?
汉武帝田鼢之除吏,于是宰相徒取充位,而严助吾丘寿王得以制外廷。
宣帝霍光之专政,于是宰相止总众职,而弘恭石显得以纵己欲。
武与宣尚尔,他可知矣。
或有劝仁祖以凡事从中出,则威福有归,仁祖曰:「事正不欲从中出。
不如付之公议,使宰相行之,有过失则台谏得以言之,改之易耳」。
大哉王言,真圣子神孙世守之家法也!
今陛下新揽权纲,惟恪循仁祖家法,凡废置予夺,一切与宰相熟议其可否,而后见之施行;
如有未当,给舍得以缴駮,台谏得以论奏。
是以天下为天下,不以一己为天下,虽万世不易可也。
二曰肃宫闱
昔者周公旦制六典之书,以致成周太平之盛,自宫伯宫正以至阉寺、嫔御之微,悉属之天官冢宰,其意盖甚深远也。
今固难与古并论,然人主一心,攻之者众。
外庭远而易疏,内廷近而易亵,亲士大夫之时少,亲宦官宫妾之时多。
防闲之不密,检柅之不至,则淫怠奇邪之习进,得以汩乱其聪明,私谒请托之风行,得以干挠于政事。
或托内降,或求御笔,宰执不敢奏,郡县不敢问,而令甲为虚文矣。
陛下春秋既高,历变多而阅理熟,固未必为此曹摇动,然其间乘罅伺隙,狐鼠凭附,已不能掩,或者纷纷之窃议。
大抵欲富贵之心,人皆有之,陛下处深宫之内,一言动之微,一颦笑之顷,皆左右近倖所售以为欺者也。
或潜听默窥,公受贿略;
或阴排密谮,图报怨雠。
于是士大夫之无耻者从而趋附之,其门如市,徒使陛下蒙谤于天下。
是安可不深为之虑哉?
且自汉唐以来,多以女宠与政浊乱天下,惟我祖宗家法最为严密,程颐常深嘉而屡道之。
臣愿陛下严外内之限,绝干请之私,纵未复成周六典之旧,而诸葛亮所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者,是亦布公道之大端也。
三曰择人才。
夫人之难知,古今通患。
其善恶贤否明白易见者固未暇论,其大奸似忠、大佞似直者亦未暇论。
且均是善人也,均为君子也,而长于治民者或不长于治兵,优于听讼者或不优于理财。
惟各量其能而器使之,则各称其任,而无废事矣。
用违其材,必至败事,于是小人之有小才者执以藉口,谓善人君子但能空谈,无济实用,而凶悍生事之术得以售其奸矣,是不可不谨也。
且夫经筵之选,所以养成君德,缉熙圣学,其任至重。
今率为兼官,讲罢亟退,仍共本职,程颐所谓积实意以感动者何在哉?
臣愿陛下谨择庶僚中如程颐范祖禹吕希哲辈,使专经筵之任,庶其发圣言之精奥,助圣德之光明,为益多矣。
给舍台谏任缴駮弹奏之责,其选尤不为轻。
庆元以来,宰相率用私人,观望风旨,浸以成俗。
今陛下亲洒宸翰,止令大臣平时荐进,至于除授,必出圣意,是故得收威柄之大端。
惟必择其刚方直谅、守正不阿者而用之,其纯厚谨默、巽懦无立不与焉,则朝廷施设资其正救者多矣。
至于内而侍从,任朝夕论思之寄,外而监司,司一路举刺之权,亦难轻授,必各随其能而用之,而不徒守迁转之常格可也。
若其大要,则在乎取其忠实廉勤者骤加拔擢,无拘乎近臣之论荐;
择其贪墨苛刻者重加贬窜,无待乎台臣之弹奏。
如是,则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而天下之治举矣。
四曰惜名器。
仲尼谓惟名与器不可假人,以为君之所司,可谓重矣。
且文臣之有贴职,武臣之领閤卫,皆朝廷以是优贤劝功,而非贤与功者不在此选。
祖宗朝于此最谨,至政和以后滥矣。
南渡之初,稍加釐正。
近者大臣徇私市恩,或以加诸世家之乳臭,或以授之臣僚之罢免,曷尝论其贤与功哉?
盖带职之设,虽曰虚名,而圣主所以鼓舞天下、兴起事功者,正于此乎在。
若朝廷不以为重,则人亦将轻之矣。
他如亲王后戚之子弟亲故,迁转爵秩,不拘常式,边头诸帅之宾吏士卒,奏请论军功,动踰万数,皆前朝所未尝有。
愿陛下谨惜名器,勿徇私情,以之厉世磨钝,尚安有不趋事赴功者哉?
五曰节财用。
且节用之说,谈者不胜其烦,而听者不胜其厌矣,而卒不见之施行,何哉?
盖己私之难克,而人情之所甚不乐焉者也。
今版图未复,赋输至寡,而朝廷之用度,视绍兴、乾、淳之间,已不翅倍蓰。
况边戍未彻,刍挽之费至夥,郡县之征求无艺,民力日困,国计日乏,可不急思所以拯救之?
惟陛下自一身始,自宫掖始,自贵近始。
凡侯王邸第之营缮,妃后坟庙之供给,宫内非时之宴赐,一切减省,以助边储。
然后取封桩国用出入之数,而勾较其出入,补窒其罅漏;
考盐法楮币变更之条,而斟酌其利害,通融其有无。
施行以渐,而人不以为怪;
区处有方,而人不以为疑。
庶几上下兼足之效可以旋致,何至皇皇然常以不足为虑哉?
臣所言五事,皆祖宗之成宪,今日之急务,在陛下举而措之耳。
臣不胜拳拳。
取进止。
〔贴黄〕臣之心腹已具于前,然又有大于此者,不敢不为陛下告。
臣窃见通判某州俞德藻承诏言事,劝陛下早定大计。
此皆陛下宽洪无我,容受尽言,故德藻以疏远小臣,敢言及此。
仁祖朝,司马光并州通判,尝请于宗室中选择贤者建为皇子,以待皇嗣之生,退归藩服。
庆历盛事,乃今见之,臣不胜欣赞。
陛下既已付外施行,臣当与二三大臣熟议其当行者奏闻。
惟陛下断自圣衷,毋惑浮议,则宗社幸甚,臣等幸甚。
伏乞睿照(《清献集》卷一三。又见《戊辰修史传·杜范传》,《宋史》卷四○七《杜范传》,《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一。)
同治本无「请」字,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