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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濮邸诸父加恩诏(元丰七年二月庚辰)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八、《宋大诏令集》卷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三
朕自嘉祐中从先皇帝入居储宫,离濮邸已二十馀年。今日缘奠故伯宗辅,因得趋谒濮安懿王祠堂。顾瞻诸伯叔父,所存者无几,皆齿发衰迟,仪形非往日之比,深用恻然!其议加恩诸父。
上英宗乞如两制礼官所议 宋 · 吕大防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〇、《宋名臣奏议》卷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四
臣伏见自古人君临御之始,施为举措必有以厌服天下之心者。或以至公大义,或以深仁厚德,非此二者,不足以得天下之心。汉高祖除秦苛法,与民更始者,深仁厚德也。光武非平帝之亲,以天下思刘氏,乃追继元帝之后,不极尊其父祖者,至公大义也。至如太祖皇帝始即位,则除五代之苛酷,禁从兵之巷市。太宗皇帝始即位,则亲试天下士,补羡官者数百人。真宗皇帝即位,则放天下逋负数十万缗。仁宗皇帝景祐亲政之初,则亦用考士补官之法。四圣相继,率用此法者,盖知天下之心,不可以智巧得,而可以公义结也。伏自陛下临御以来,除禫之始,天下之人颙颙观望,乃陛下结天下之人心之日。而大臣曾不思虑者,欲加濮安懿王非正之号,以惑天下之观听。有识之士远近惊叹,以为大臣上负先帝顾托,而导人君于非义。臣已累状奏陈,备其本末,未蒙施行。臣非不知阿顺陛下圣意,乃为自安之计。然臣荷陛下非次拔擢,置于言路,亲加训奖,形于诰谕。臣若不极于诚,使陛下由此失天下之心,臣复何颜以事陛下?伏惟少留圣意,以社稷为计,以天下人心为念,以四圣亲政之始,皆有以得天下之心为法。特颁手诏,出自圣断,濮安懿王典礼,以两制礼官之义为定,则陛下以至公大义结天下人心,自今日始矣。
安懿王称伯于理无疑奏 宋 · 吕大防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〇
先帝起陛下为皇子,馆于宫中,凭几之命,绪言在耳,皇天后土,实知所托。设使先帝万寿,陛下犹为皇子,则安懿之称伯,于理不疑。岂可生以为子,没而背之哉?夫人君临御之始,宜有至公大义厌服天下,以结其心。今大臣首欲加王以非正之号,使陛下顾私恩而违公义,非所以结天下之心也。
按:《宋史》卷三四〇《吕大防传》。
上英宗乞行礼官所奏典故 宋 · 吕大防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〇、《宋名臣奏议》卷八九
臣等累具封章,为濮安懿王典礼,乞依两制臣寮定议。伏睹手诏,再下礼官详求典故。切知太常礼院已具典故奏陈。臣等于今月二十一日同到中书咨议,执政臣寮皆称礼官奏状留中不下。兼臣等曾亲奉德音,且候礼官检讨,至今多日,未闻施行。伏缘陛下临御之初,敦叙皇族,自燕王已下,各加恩礼,更封进国,恩荣兼至。况濮安懿王于陛下有顾复之恩,封国优崇,宜极人臣之典,而不宜在诸王后矣。特以大臣立议太过,礼不时举,致物论不同,中外惊叹,遂使追崇之礼,至今阙然。仰亏陛下孝思之义,而未厌四方颙颙之望,非所以荣亲而广盛德也。臣等愚陋,以为濮安懿王典礼,抑礼而不举,不若屈情而亟行。伏乞礼官所奏典故,早下有司,施行如礼。将使安懿如在之灵,乐于陛下之中礼;太庙降观之鉴,喜于陛下之至公。颙颙之望,四海如一。
上英宗应诏论水灾奏 宋 · 吕大防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〇
臣伏睹乙未诏书,以水潦之变,责躬恤物,延问得失。禹汤之引咎,汉文之恭己,不过是也。臣伏睹自古人君之失德,必皆有嗜好偏笃难改之行,以害政事。或好征伐,或好田猎,或好声名,或好行幸,或好治宫室,故臣下之言不可入,而君上之过终莫能改,则天为出变异以警惧之。如汉文帝之贤,唐太宗之明,皆不免此累。伏惟陛下纂承大统,三年于兹,勤修虏好,屏弃物玩,减后宫之冗,罢不急之费,早朝晏罢,日谨一日,于前数者,曾无一焉。而天变之大如此之甚,臣窃思殆非出于陛下之圣躬,而率由政事之失,臣得为陛下详布其说。盖以天之告人,不能谆谆然,而常以象类示。今雨水之患至入宫城,坏庐舍,杀人而害物,此阴胜阳之沴也。以人事而言,君弱臣强,阴胜也。夷狄谋中国,盗贼害平民,亦阴胜也。臣虽愚昧,蒙陛下非次拔擢,日夕为陛下讲求,思虑当今之故,与今日之所宜,无出八事之大:一曰主恩不立,二曰臣权太盛,三曰邪议干正,四曰私恩害公,五曰夷狄连谋,六曰盗贼恣行,七曰群情失职,八曰刑法失平。何谓主恩不立?陛下自即位以来,所与日相见者,两府之臣七八人。时与之相见,少接其语言者,两制主判之臣,经筵侍从、谏官、御史辈又数十人。陛下之臣五日一谒于廷下,四五百人,而所与相见,接其语言,日才一二。如此则何以通君臣之情哉?至如馆阁省府之官,皆陛下选择养育以进用之人,而有平生未尝识陛下之龙颜者,此臣所未谕也。窃料陛下非惮其劳而不见,特以故事如此,不能遽改而已。唐之制有待制,本朝建隆、乾德、咸平、天圣皆常行之。又祖宗临御,往往非次宣召臣僚,访以政事,或行幸书林,接见儒臣。臣愚以为宜复转对之制,及许转运判官辞见;并权发遣三司判官授差遣,及委审官择大郡,自来选差知州人,并令上殿;仍乞非时宣召臣寮,以问政事。群臣之情达,则主恩立矣。何谓臣权太盛?进退百执事,皆由宰司进拟,而陛下直可其奏者十则十,百则百。故中外之臣有被任使,当进擢,惟知出执政之门,而罕有归恩于陛下。士大夫相语,以得官为经营有力,以失职为某人不喜。如此,则望宣力尽忠之臣,岂易得哉?臣愚以为小官冗职,不必烦陛下拣择。至于修起居注、集贤史馆修撰、天章阁侍讲、三司副使,此四五职,名仅及十员,皆进用两制之门,陛下茍不以留意,则庸人下才,依托干情,从此而进,遂为陛下侍从之臣;一旦有缓急,须将帅之才,则常患无人,退之则无名,进之则无补,置而不用则位高禄重。陛下试观今日两制之臣如此者有几,即可见其所从来者不谨选也。陛下何尝遍接识?凡今馆阁省府之臣,阴察其可用者记之于籍间,复参问近辅左右之臣,以验其实,乃与大臣议某人堪某官,任某事。假如修注、修撰、侍讲、副使共须十员,则采察二十人以待之。遇一官阙,陛下召而授之,则恩自陛下出矣,无经营驰骋之患矣。至如其他进拟,有不合陛下意者,当退而改之。如此,则臣权不盛矣。何谓邪议干正?昨者朝廷参议濮安懿王典礼,衣冠草茅之士,无贤不肖,上至陛下左右侍从,素所取信之臣,皆以为出继帝统,大义甚重,不宜复顾私亲追荣之礼,当据礼经,而两汉衰世故事,不可援用。然一二奸人,内希陛下追怀之意,外协大臣不正之议,而复结濮宫诸贵人之欢,遂不顾公议,妄进邪说,以白为黑,以是为非,惑乱圣听,中外切齿。臣愚以为应因濮安懿王论奏文字一切付外,委未尝预议近臣覆定可否,宣示四方,则阴邪之人不敢干正矣。何谓私恩害公?自古人君即位,无不有攀附故旧之臣。然贤智之君,待故旧之意,恩宠甚重,而至于议政事,论国体,则必与天下之才共之。汉文帝不访宋昌,而用贾谊、袁盎,以议当世之政,不属景帝以张武,而谓周亚夫为可用。唐太宗之论人物,薄高士廉、唐俭,而引重刘洎、马周,其用王圭、魏徵也,皆仇敌之馀,岂尝计其新旧亲疏哉?陛下比日以来,数引见藩邸之臣,恩礼甚厚,外人不知,皆以为陛下与之议政事,论人物。诚如此,则害圣德多矣。缘此等人材至下,止可待以厚恩,不宜置之显路,则私恩虽厚,不害公议矣。何谓夷狄连谋?元昊晚年,君臣相疑,而父子结隙。谋臣壮士,往往被诛,又累为唂氏所败,遂有休兵愿和之意。而强臣急于进取,徼其成功。议和之初,许与太原,岁遗金帛之直盖三十万缗。戍边之兵,不能大减。比之宝元以前,戍兵增五六万,而岁费约二百馀万。故关中民力乏困,而内帑泄于二敌而益虚。今谅祚少年继袭,多招亡命,与之为谋,有窥关辅、剑南之意。不获其意,则又邀朝廷,乞增赐予而后已。颇闻近岁与北敌交通,使人旁午。狄人则利羌之赂,羌则恃狄之援。唇齿相依,犄角为寇,其可不早为计耶?臣愚以为择将帅,增参佐,则边备可讲;置都护,结唂氏,则分谅、祚之势,绝剑南之患;宽禁约,抚属羌,则防落渐备;久任堡障之戍,得自为政,则夷狄见畏矣。何谓盗贼恣行?今京东之民,日夕为盗之家,往往不敢申举者。盖官不能得盗,复能为害于申举之家,是盗之威势常大于官司矣。久而不禁,则屯聚啸集,以覆州县,如反掌耳。臣愚以为多盗之邑,令监司举县尉,别为改官之格,以激劝之。以捕盗殿最,以课监司守令,则盗贼消矣。何谓群情失职?今审官所差知州、通判,得替而赴阙,久而后差,常在一年半之后,而待次者又常及一百人,知县、监当者略同其比。是常参之官不釐务,而请俸者常及其半。其弊盖由每岁流内转官之类仅及百人,其上簿而待迁者又数百人。凡诸铨未迁者,常及三年而后得,此盖法之敝也。臣愚以为改磨勘之法,量入流之数,则群情不失矣。何谓刑罚失所?今大理、审刑、刑部乃天下所观定法之地,用法不当,立比不一,莫甚于此。盖法官铨择殊为灭裂。臣愚以为更法官之法,则刑罚得中矣。
按:《宋名臣奏议》卷四一。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三〇一。
濮安懿王不当称亲奏 宋 · 马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七、《宋史》卷三四四《马默传》
濮王生育圣躬,人谁不知。若称之为亲,义无可据,名之不正,失莫大焉。愿蔽自宸心,明诏寝罢,以感召和气,安士庙之神灵,是一举而众善随之也。
张洞传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四○、《鸡肋集》卷六二
张洞,字仲通,开封祥符人。曾祖光、祖绪皆不仕。父惟简,太常少卿。洞幼敏悟,卓荦不群,惟简异之,抱以访里之卜者,曰:「郎君生甚奇,必再策名,后当以文学政事显」。既诵书,日数千言,为文词甚敏。未冠,晔然有声于同列间。遇事慷慨,自许以有为。时赵元昊叛,扰边,关陇萧然,困于飞挽,且屡丧师。仁宗旰食太息,思闻中外之谋。而洞以布衣求上方略,因得召试舍人院,擢试将作监主簿。寻举进士中第,调涟水军判官。遭亲丧去,再调颍州推官。民刘甲者,彊其弟刘柳二使鞭其妇,既而投杖,夫妇相持而泣。甲怒,逼柳二再鞭之,妇以无罪死。吏当夫极法,知州事欧阳修欲从之。洞曰:「律以教令者为首,夫为从,且非其意,不当死」。众不听,洞即称疾不出。不得已,谳于朝,果如洞言。修甚重之。晏殊知永兴军,奏管勾机宜文字。殊,儒臣,喜客,游其门皆一时豪俊名士,而尤深敬洞。改大理丞、知巩县事。会殊留守西京,复奏知司录司。殊晚节骤用刑,幕府无敢言。洞平居与殊赋诗饮酒,倾倒无不至,而当事有官责,持议甚坚,殊为沮止,而洞亦自以不负其知。枢密副使高若讷、参知政事吴育荐其文学,宜为馆职,召试学士院,充秘阁校理,判祠部。时天下户口日蕃,民去为浮屠者众。洞奏:「至和元年,敕增岁度僧。旧敕诸路三百人度一人,后率百人度一人。又文武官、内臣坟墓,得置寺拨放,近岁滋广。若以勋劳宜假之者,当依古给户守冢,禁毋樵采而已。今祠部帐至三十馀万僧,失不裁损,后不胜其弊」。朝廷用其言,始三分减一。知太常礼院。宰相陈执中将葬,洞与同列奏谥执中「荣灵」,其孙诉于朝。诏孙抃等复议,乃改曰「恭」。洞复駮奏:「执中位宰相,无功德而罪戾多。生不能正法以黜之,死犹当正名以诛之」。而竟从抃等议。初,仁宗后郭氏忤旨,得罪废,近臣屡以为言。后既没,上亦悔,诏追复其号,二十馀年矣。至是,有司请祔于庙。知制诰刘敞以谓:「《春秋》书『禘于太庙,用致夫人』,致者,不宜致也。且古者不二嫡,当许其号而不许其礼」。洞奏:「后尝母天下,无大过恶,中外所知。陛下既察其偶失恭顺,洗之于既没,犹曰『不许其礼』,于义无当。且废后立后,何嫌于嫡?此当时大臣护已然之失,乖正名之典,而敞复引《春秋》『用致夫人』!按《左氏》哀姜之恶所不忍道,而二传有非嫡之辞,敞议非是。若从变礼,尚当立别庙」。不行。转太常博士,判登闻鼓院。上方向儒术,而洞在馆阁久,数有建明,上以为知经,会覆考进士崇政殿,因赐飞白「善经」字宠之。洞献诗谢,复赐诏奖谕。出知棣州事,转尚书祠部员外郎。河北地当六塔之冲者,岁决溢,病民田。水退还,彊者冒占,弱者耕居无所。洞奏一切官为标给,蠲其租以绥新集。河北东路民富蚕桑,虏中至谓之「绫绢州」,朝廷以为内地不虑。洞奏:「今沧、景,虏可入之道,兵守多缺。虏时以贩盐为名,舟往来境上,此不可不察。愿度形势,置帅、增屯戍,以控扼之」。时天下久安,荐绅崇尚虚名,以宽厚沉默为德,而于事无所补,洞以谓非朝廷福。又尝谓:「谏官持谏以震人主,不数年至显仕,此何为者?当重其任而缓其迁,使端良之士不亟易,而浮躁者绝意」。致书欧阳修极论之。召权开封府推官。英宗即位,转度支员外郎。英宗哀疚,或经旬不御正殿。洞上言:「陛下春秋鼎盛,初嗣大统,岂宜久屈刚健,自比冲幼之主?当躬万机、揽群材,以称先帝付畀之意,厌元元之望」。大臣咸以为言,遂听政。差考试开封进士,既罢,进赋题曰《孝慈则忠》。时方议濮安懿王称皇事,上曰:「张洞意讽朕」。宰相韩琦进曰:「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上意解。诏讯祁国公宗说狱,宗说恃近属,贵骄不道。狱具,上以为辱国,不欲暴其恶。洞曰:「宗说罪不宥。虽然,陛下将惩恶而难暴之。独以其坑不辜数人,置诸法可矣」。上喜曰:「卿知大体」。洞因言:「唐宗室多贤宰相、名士,盖其知学问使然。国家本支蕃衍,无亲疏,一切厚廪之,不使知辛苦,婢妾声伎无多寡之限,至灭礼义、极嗜欲。贷之则乱公共之法,刑之则伤骨肉之爱。宜因品秩立制度,更选老成教授之」。宗室缘是痛诋呰,言「陛下亦起藩邸」,赖上察之,不罪也。转司封员外郎,权三司度支判官。对便殿称旨,上欲遂进用,而大臣忌之,出为江西转运使。江西荐饥,民赋至积岁不入,洞奏,尽蠲免。民输䌷绢不中匹者,旧皆成匹输,洞命计尺寸输以钱,民大便之。移淮南转运使,转工部郎中。淮南地不宜麦,民艰于输麦,洞复命以钱输如江西。既籴,不踰时而足。至今江淮人诵之。初在棣州,梦人称敕召者。既出,如拜官然,顾视旌旗吏卒罗于庭,寤而自惊。逮移淮南,梦如初。自以年不能永,教诸子部分家事,无几何而卒,治平四年七月十二日也,年四十九。为人长大,眉目如画,乐义而好施。论事锋起,不能下人,尤精于听断,人不能欺云。论曰:呜呼,仁宗之用人至矣!其大臣中正仁厚而有远谋,其士大夫文学彬彬,皆可与有为。如仲通,固未尝大用也,然以身任朝廷事,居官不苟,遇事敢奋无不言,亦可观已。故英宗初立,有大论议,一时忠贤相与诤辩扶持,建久安之业,仁宗盖遗之也。人臣不患位卑,至百工瞽矇,皆得以所闻辅上。而士大夫喜言长厚,至务以持重不激发似是者为高;慷慨喜别白是非者,则以为招名而近祸,苟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诚如是,天下事将孰与共哉!如仲通,可以不愧矣。
神宗日录辨(续)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八九、《杨龟山先生集》卷六
保甲/先王为比闾族党州乡以立军政,居则为力耕之农,出则为敌忾之士。盖当是时,天下无不受田之夫,故均无贫焉,而人知食力而已,游惰奸凶不轨之民无所容于其间也。自井田之法废,民无常产久矣,富者餍膏粱,被文绣,酣豢逸乐,未尝知有服劳也。贫者终岁勤动,仅能糊其口,一有失职,则饥殍随之。游惰之民往往应募而为兵,一系军籍,则上下临制,如束湿薪,虽有奸凶,无所逞也。自祖宗以来,讨平祸乱,兼制夷狄,用此而已,未闻有他虞也。今欲什伍其民,以代募兵,则富者安于逸乐,脆软而不可用;贫者更番月阅,则老弱无所赖,转为沟中瘠矣。游惰奸凶无所拘系,则散而为盗贼,皆理之必至也。比户之民既已输赋租以充军食矣,而身又不免焉,岂不重困民乎?若以赋租可减,则自熙宁至元丰十有馀年,未闻有减也。予以谓井田既不可复,而欲一兵农,未见其可也。
三司节略却吕嘉问起请仪鸾司供内中䌽帛文字,却奏请为拟吕嘉问起请,乞指挥。其意欲以内东门要䌽供上元禁中用,而嘉问起请,致妨阙,中伤嘉问,又归咎于中书立法,云云。余曰:「如此等事非陛下躬俭,即人臣岂敢如此立法?臣见陛下于殿槛上盖毡尚御批减省,以此知不肯用上等匹帛,糜费于结络」。上曰:「本朝祖宗皆爱惜天物,不忍横费。如此糜费,图作甚?汉文帝曰:『朕为天下守财耳』」。余曰:「人主若能以尧舜之政泽天下之民,虽竭天下之力以充奉乘舆,不为过当,守财之言,非天下之正理」。
舜作漆器,群臣咸谏,况竭天下之力以自奉乎?虽庸人知其不可为也。荆公以师臣自任为天下儒宗,而所以导其君如此,百世而下,谀臣得以藉口为天下祸,庸非斯言乎?
余奏:「既立结吴延征,即须处分。王韶招捉木征,然后蕃部无向背专附延征」。云云。潞曰:「夷狄自是夷狄,略近勤远非义。即自已深入险阻,费运馈,不可不计」。下梢曰:「秦汉以后事不足论。如《诗》称高宗奋伐荆楚,深入其阻,『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非是不攻夷狄。如火烈烈,其师必众,师众必用粮食,非是不费运馈。如镇洮,更自是中国地,久为夷狄所陷,今来经略,亦不至劳费」。
先王之于夷狄,至于不得已而用兵,盖有之矣。争城争地而战,则孟子所谓服上刑者,而引《诗》以为證,不亦异乎?
上曰:「市易卖果子烦细,且令罢却,如何」?余曰:「市易司但以细民为官科买所困,下为兼并取息所困,故自投状,经市易司,乞借官钱出息,行仓法,供纳官果子。自立法以来,贩者比旧皆便,得见钱无留滞云云。陛下为其烦细,以为有伤国体,臣愚窃谓不然。今设官监酒,一升亦沽,设官监税,一钱亦税,岂非细碎?人不以为非,习见故也。臣以为酒税如此,不为非义,何则?自三代之法,固已如此。《周官》固已征商,然不云几钱以上乃征之。泉府之法,物货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以其价买之,以待不时而买者,亦不言几钱以上乃买卖。周公制法如此,不以烦细为耻者,细大并举,乃为政体。尊者任其大,卑者务其细,此先王之法,乃天地自然之理。如陛下朝夕检察市易务事,乃似烦细,非帝王大体,此乃书所谓元首丛脞也」。
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征商古无有也,盖自贱丈夫始,恐无一钱亦税也。先王之时,惟祀兹酒,故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虽纣为人君,数其罪亦不过沈湎于酒耳,必不设法招致使民酣醟,而日较其增亏也。榷酤之法,自桑弘羊为之,当时以谓烹弘羊乃雨,则人情可知矣。以为因袭之久,国计赖之,未能遽已可也,以为三代之法已如此,其欺我哉!《周官》泉府歛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以其价买之,以待不时之买者,所以与通货贿也。若果子非有不售而滞于民用者,而官皆歛之,此与贱丈夫登龙断而罔市利者何异哉!以是为政体,不亦谬乎?夫柄臣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授之有司,有司不奉法,柄臣察之可也;柄臣议法失其旨,其谁当正之?固人主所当察也。故上无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而民被其泽矣。论道之官,议法罔利,烦细如此,实伤国体,而人主不得问,问之则以为丛脞,果何理哉?
余曰:「陛下正当为天之所为,知天之所为,然后能为天之所为。为天之所为者,乐天也。乐天者,然后能保天下。不知天之所为,则当畏天,畏天者不足以保天下,故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者,为诸侯之孝而已。所谓天之所为者,如河决是也。天地之大德曰生,然河决以坏民屋,而天不恤者,任理而无情故也。故祁寒暑雨,人以为怨,而天不为之变,以为非祁寒暑雨不能成岁功故也。『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尧使鲧治水,汩陈其五行九载。以陛下忧恤百姓之心,宜其寝食不甘,而尧晏然不以为虑,此能为天之所为,任理而无情故也」。
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汎滥于中国。孟子谓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而安石乃曰「尧晏然不以为虑」,不知何所据而然也?以忧恤百姓为不知天之所为,则文王视民如伤,其不知天甚矣。夫民穷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盖土溃之势也。保丁卖袄以置弓箭,甚者断指以免丁,其致怨可知矣。而导其君以为不必恤,不亦误乎?
余曰:「如今要作事,何能免人纷纭?三代以前盛王,未有无征诛而治也。文王侵阮徂共,以至伐崇,乃能成王业。用凶器,行危事,尚不得已,何况流俗议论」?
周之王业肇基太王,然太王避狄去豳,未闻有征诛也。先王用凶器行危事,盖有不得已。若以谓必有征诛,乃能成王业,此何理?必使后世希功要利之臣藉斯言为兴王之本,以欺其君,其祸天下岂浅哉!
呈内藏库䌷绢许人户情愿纳见钱事,因曰上:「今岁两浙被三司令,人户情愿纳见钱折税䌷绢。薛向近奏添俵预买䌷绢钱,乃得平准轻重之意」。
预买䌷绢每匹俵钱一千,三司以纳绢折纳见钱,必高其估,此与王广渊俵丝钱折纳税䌷绢一体。聚歛之臣罔民取利以欺朝廷,故民间常以折变为患。今乃以折纳见钱、添俵预买为得平准轻重之意,恐非先王裕民之道也。
鲁公曰:「议者以为提举官将先催常平,如王广渊义仓事」。余曰:「先催常平物固无害,与义仓事不同。义仓是朝廷令劝诱,岂可先以百姓税物充?常平是出官本贷与,先催有何不可?若不许先催,则是令税足之后,方以枷棒催常平贷物,则自然致人议论」。又云:「枷棒亦不可废。今和买䌷绢若不纳,可不决否?今民间赊贷亦须以枷棒理之。若明示百姓不可以枷棒理,即一散之后,何由可歛?既情愿贷官物,又收息少纵,使枷棒催之,亦何所妨」?
先催足常平而后催税,则税必欠,虽不用枷棒催贷物,必用枷棒催税矣。此乃朝三暮四之说,而民受其弊则一也。私债于法不受理,而兼并之家初非有枷棒催贷物也,已足以困细民,则此固可知矣。夫和买用枷棒,盖州县之过,非法意也,常平歛散自谓先王补助之法,窃意先王补助必无取息用枷棒追索之理。不务出此,乃引州县之过以自况,不亦异乎?
谕常平,陈曰:「此只是财利事,不行得有何所妨?臣在政府,日夕纷纷校计财利,臣实耻之」。余曰:「理财用者乃所谓政事,真宰相之职也,何可以为耻?若为大臣而畏流俗浮沉,不能为人主守法者,臣亦耻之」。
《周官》太宰以九赋歛财用,以九式疏节财用,以九贡致邦国之用,则理财真宰相之职也。盖古之制国用者,量入以为出,故以九赋歛之而后以九式均节之,使用财无偏重不足之处,所谓均节也。取之有艺,用之有节,然后足以服邦国,以致其用。致犹致人之致,使其自至也,若夫王求车则非致也。然则先王所谓理财者,亦均节之使当理而已,徒纷纷较其赢馀以为宰相之职,则非其义也。
濮王不称皇,乃御史之力。上曰:「称皇是不得耶」?余曰:「无臣而为有臣,孔子以为欺天。濮王以人臣终而称皇,是无臣而为有臣之类。且孝子慈孙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推濮王之心,岂敢当褒崇?然则如此褒崇,非事死亡如生存之道也」。
濮庙非帝业所基,与太王、王季异,故褒崇之礼不宜称皇,得礼之正也。荆公谓濮王以人臣终而称皇,是无臣而为有臣之类,盖未尝深知周公追王之意也,周公岂欺天乎?
陕西诸帅稍探得西人欲作过,即勾下番兵马。余以为当约束勿使其然。庆历中西事所陷杀不过十万人,计天下一岁饥馑疾疫,所死何啻十万人,于天下未觉有损也;而天下以西事故大困穷者,妄费粮饷,最方今所宜戒。
边吏不能捍敌,致陷杀无辜之民,而以饥馑疾疫死亡者为比,又以一路杀伤之数与合天下较其多寡,此尤为无理。夫以十万之众,合天下之广言之,宜未觉有损也;以陕西一路言之,安得不以为多乎?昔者太王之避狄也,以为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故去之。今乃以妄费粮饷为宜戒,而十万无辜之民肝脑涂地为无所损,非谋国者之所宜言也。
上召两府对资政殿,出庆州军变文字。潞言「朝廷多所变更,人不安」云云。冯言「府界淤田,又修差役,又作保甲,人极劳弊不易」云云。余曰:云云,「更张事诚非得已,但更张去人害则为之,更张而更害人则不可为。又有事诚可为,而时势之宜未可以为者,亦未可以为。如讨夷狄,招边境,于今时事之宜,是未可为者(《礼记》以为事前定则不给,今天下事要须前定,不临时为人议论所移。」)。
用王韶日以开边招生羌、团结蕃户为功,乃曰「讨夷狄,招边境,于今时事之宜,是未可为者」,此言果何为也?方子华之西也,荆公尝自请往,未尝一言及此,因一败衄,辄出此言以自盖,然则咎将焉归乎?是欲以人主自任也。平时与同列争议,虽小事必胜而后已,兴师动众,安危所系,心知未可为而不言,尤非理也。
潞言:「人多言仁义,鲜能行」。上曰:「实能言仁义者不为多。仁义之实,亦自难知」。余曰:「杨朱不知义,墨翟不知仁,惟孟子乃能知仁义」。
杨氏为我不知仁也,墨氏兼爱不知义也,至于无父无君,乃其末流耳,非其本也。仁义之实难知,其信矣乎?
上曰:「朝廷亦无阿蔽,但外方亦未免有用意不均事,如何」?上勘河事官员,乃独遗却程昉,云云。余曰:云云,「今秉常幼,国人饥馑困弱已甚,陛下不能使之即叙,陛下不可不思其所以。此非不察于小事,乃不明于帝王之大略故也。陛下以今日所为,不知终能调一天下,兼制夷狄否,臣愚窃恐终不能也。陛下若谓方今人材不足,臣又以为不然。臣蒙陛下知奖拔擢在群臣之右,臣但敢言不欺陛下,若言为陛下自竭,臣实未敢」。
荆公行一事,立一法,朝廷必从乃肯已,于君臣之际殆不可矶也。至或比神考为元帝,为桓、灵,论一程昉用意不均事,则以为不明帝王之大略,终不能调一天下,兼制夷狄,亦可谓尽言矣。其言之悖,虽敌己以下有不能堪者,犹以为未敢自竭,不知何如乃可以自竭也?盖其得君如彼其专,行乎国政如彼其久,而功烈乃无足称者,故增为此言以自盖耳,恐非当时之言也。
重修实录欧阳修传 宋 · 叶涛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六
修字永叔,唐太子率更令询之后。询裔孙万,为吉州安福令,其子孙因家焉,至修父观始徙居永丰。修四岁而孤,母郑氏力教以读书为文。及冠,举进士,翕然有声,补西京留守推官,召试学士院,迁镇南军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时范仲淹以陈时政得失不顾避,忤宰相意,贬知饶州,论救者甚众,而谏官高若讷独含胡不言。修以书质责若讷,至以为不知人间有羞耻事,若讷大愤,连其书以闻,坐贬峡州夷陵令。徙光化军乾德令,改武成军节度判官,迁太子中允、馆阁校勘,预修《崇文总目》。书成,改集贤校理,知太常礼院,出通判滑州。庆历初吕夷简以老病在相位,主断既久,天下事积成抏弊,不思所以振治,而最后元昊盗边陕右,师老兵顿,天子忧之,未知所出。一日夷简罢相,夏竦为枢密使,既除复罢,而更用杜衍;又范仲淹、富弼、韩琦同时擢执政,收揽一时名士,增谏官员,而修首在选中,擢太常丞,知谏院。修极力左右时事,屡请召对,执政责以时所可为,于是仁宗开天章阁,给二府笔札,令具所以施行条上。其后下诏劝农桑,兴学校,于侥倖多所裁革,修之发明居多。是时执政皆修素所厚善,而修所言事一意径行,略不以形迹嫌疑顾避,亦卒无怀利附会之实;天下之士知其立朝有本末,质行正直,颇推许之。于是小人自此侧目,而党人之论作矣。初,石介作《庆历圣德诗》,言进贤退奸之不易,其指以美杜衍等进而竦见黜也。竦既怀不满,因与其党造为「党论」,目仲淹、衍及修为党人。修乃上《朋党论》,其大略言:「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如《书》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纣亿万人各异心,可谓无朋矣,而纣用以亡;武王之臣三千人,可谓大朋矣,而周用以兴。盖君子之朋虽多而不厌故也」。俄擢同修起居注,阅月,拜右正言、知制诰。于是为「党论」者恶修,擿语其情状,至使内侍蓝元震密上疏言:「范仲淹、欧阳修、尹洙、余靖,前日蔡襄谓之『四贤』。斥去未几,复还京师,『四贤』得时,遂引蔡襄以为同列,以国家爵禄为私惠,胶固朋党,苟以报谢当时歌咏之德。今一人私党止作十数,合五、六人,门下党与已无虑五、六十人。使此五、六十人递相提挈,不过三、二年,布满要路,则误朝迷国,谁敢有言?挟恨报雠,何施不可?九重至深,万机至重,何由察知」?然仁宗终不之信也。会被旨使河东,河东自陕西兵兴,刍粮久不继,言者屡请废麟州。修请移兵就食滨河诸堡,使缓急不失应援,平时可省馈运,麟州以故不废。又建言:「忻、代州、岢岚、火山军故时并边皆民田,潘美患虏入寇,乃使民内徙,空其地,号禁地,自后虏人岁盗耕不已。请益募民赋田入租,岁可得谷数百万斛给边,仍计顷出丁为兵。不者,他日尽为虏所有矣」。朝廷从之。会保州兵叛,出修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仁宗面谕曰:「勿为久居计,有事第言之」。修对以:「谏官乃得风闻。今在外,使事有指,越职罪也」。仁宗曰:「事苟宜闻,岂可以中外为辞耶」?尝上疏言:「今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相继罢去,天下皆知其有可用之贤,而不闻其有可罢之罪。自古小人败事,其说不远。欲广陷良善,不过指为朋党,欲动摇大臣,必须诬以专权者,盖去一善人而众善人尚在,则未为小人之利,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难以一一求瑕,唯是指以为朋,则可一时尽逐。至如自古大臣已被主知而蒙信任,则难以他事动摇,惟有专权是上之所恶,方可倾之。夫正士在朝,群邪所忌;谋臣不用,敌国之福。今此四人一旦罢去,而使群邪相贺于内,四夷相贺于外,此臣所以为陛下惜之也」。于是为「党论」者愈益忌之。初,修妹适张龟正。龟正卒,无子,而有女。女实前妻所生,甫四岁,以无所归,其母携养于外氏。及笄,修以嫁族兄之子晟。会张氏在晟所,与奴奸,事下开封狱。狱吏因附致其言,以及修,诏以户部判官苏安世、内侍王昭明杂治之,卒无状,乃坐用张氏奁中物置田,立欧阳氏券,左迁知制诰、知滁州。久之,迁起居舍人、知扬州,徙颍州,复龙图阁直学士、知应天府。以母忧去。既免丧,入见,仁宗恻然怪修发白,问在外几年,今年几何,恩意甚至,命判流内铨。小人恐修复用,乃伪为修奏,乞汰内侍挟威令为奸利者。宦者人人忿怨,杨永德者阴以言中修,出知同州。外议不平,仁宗复悟,留刊修《唐书》,为翰林学士,加史馆修撰、勾当三班院,改侍读学士、知蔡州。未行,复为翰林学士,判太常寺。时文士以磔裂怪僻相尚,文体大坏。及是,修知贡举,深革其弊,前在高第者尽黜之,务求平淡典要。士人初怨怒骂讥,已而文格卒变。拜右谏议大夫,判尚书礼部,又判秘阁秘书省,加兼侍读,辞不受。同修玉牒,兼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以给事中罢,同提举诸司库务,改群牧使。《唐书》成,拜礼部侍郎,为枢密副使。尝因水灾,凡再上疏,请立皇子,言甚激切。未几,参知政事,与韩琦等协定大议,立英宗。已而英宗力辞宗正之命,修进曰:「宗室不领职事,今忽有此除,天下皆知陛下将以为嗣也,则不若遂正其名。且宗正诰敕付閤门,故得不受。若立为皇子,则止降一诏书,大事定矣,不可辞也」。仁宗以为然,遂下诏。及英宗以疾未亲政事,慈圣光献太后垂帘,修与二三大臣主国论。每帘前奏事,或执政聚议,事有未可,修未尝不抗是非力争。台谏官至政事堂论事,事虽非己出,同列未及启口而修已直前折其短,以至士大夫建明利害及所祈请,前此执政多媕阿不明白是非,至修必一二数之,曰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用是怨诽者益多。英宗尝面称修曰:「性直,不避众怨」。修亦尝称诵故相王曾之言曰:「恩欲归己,怨使谁当」?及上即位,御史蒋之奇言修帷箔事,事连其长子妇吴氏。修杜门请付有司案治。先是,修妻之从弟薛宗孺坐举官被劾,内冀会赦免,而修乃言不可以臣故徼幸,乞特不原,以故宗孺坐免官,而怨修切齿。因构为无根之言,苟欲以污辱修。会刘瑾亦素仇家,乃腾其谤以语中丞彭思永,思永间以语之奇。之奇始以私议濮王事与修合,而修特荐为御史,时方患众论指目为奸邪,及得此,因亟持以自解。于是诏诘语所从来,之奇言得之思永,思永以与瑾同乡里,且相习熟,故力抵以为风闻。天子为其辞穷,降思永知黄州,之奇监道州酒,遣中使手诏慰安修。修遂称疾,力乞解机务。以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亳州,时修年六十,乃连六表乞致仕,不从。迁兵部尚书,知青州,以擅止散青苗钱,诏特放罪。除检校太保、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三辞不受。徙知蔡州,以老病乞骸骨,章数上,乃为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卒,年六十六,赠太子太师。太常初谥曰「文」,常秩曰:「修有定策之功,请加以忠」。乃谥曰「文忠」。初,英宗即位,按祖宗故事,追赠宗室尊属,至濮安懿王,中书以本朝未有故事,请付有司详议。英宗谦恭重其事,诏须大祥后议之。后乃诏礼官与待制以上详议,而有司以为王当称伯,改封大国。朝廷以典礼未正,再下尚书省集议,而皇太后手书以议事诘责执政,于是手诏权罢议,令有司博求典故以闻。御史吕诲等弹奏修首开邪议,琦、公亮、槩附会不正,请如有司所议。修论本生之亲改称皇伯,历考前世皆无典据,进封大国则又礼无加爵之道。已而皇太后出手书曰:「濮安懿王及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可令皇帝称亲」。仍尊濮安懿王为皇,三夫人并称后。是日手诏,欲遵太后手书称亲,而不敢当追崇之典,诲及范纯仁、傅尧俞、赵瞻、赵鼎论列不已。英宗问执政当如何,修对曰:「御史以为理难并立。若以臣等有罪,即留御史;若无罪,则惟圣旨是听」。英宗犹豫良久,乃令出御史。其后修著《濮议》,引《丧服记》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报者齐衰期也,谓之降服。亲不可降,降者降其外物尔,丧服是也。其必降者,示有所屈也。以其承大宗之重,尊祖而为之屈尔,屈于此以伸于彼也。生莫重于父母,而为之屈者,以见承大宗者亦重也。此以义制者也。父子之道,天性也,临之以大义,有可以降其外物,而本之于至仁,则不可绝其天性。绝人道而灭天理,此不仁者之或不为也。故圣人制服为降,三年为期,而不没其父母之名,以见服可降而名不可没也。此以仁存心者也」。又曰:「今议者欲以为人后之故,使一旦反视父母若未尝生我者,其绝之已甚矣。使其真绝之欤?是非人情也。迫于义而伪绝之欤?是仁义者教人为伪者也」。所议大略如此。国朝接唐、五代末流,文章专以声病对偶为工,剽剥故事,雕刻破碎,甚者若俳优之辞。如杨亿、刘筠辈,其学博矣,然其文亦不能自拔于流俗,反吹波扬澜,助其气势,一时慕效,谓其文为昆体,时韩愈文,人尚未知读也。修始年十五、六,于邻家壁角破簏中得本学之,后独能摆弃时俗故步,与司马迁、贾谊、扬雄、刘向、班固、韩愈、柳宗元争驰逐侵,寻乎其相及矣。是时尹洙亦以古文倡率学者,然洙材下,人莫之与。至修文一出,天下士皆向慕为之,唯恐不及,一时文字大变从古,庶几乎西汉之盛者,由修发之。然至论《易》则以《系辞》非孔子之言,论《周礼》则疑非周公所作,是以君子之爱其文者,犹叹息于斯焉。修性刚直,处善恶黑白分明,于当路有权势者虽知其设机阱见待,必直前触发之不顾。其放逐流离,至数年者屡矣,而复振起志气,故自若也。修虽以文雄一时,然无忌前好胜之气,喜推毂贤士而身下之,一时闻人多出其门。嘉祐间,朝廷进人之路狭,修建言以馆阁多蓄人材。后诏韩琦、曾公亮各举六人,欧阳修、赵槩各五人,一时得士为多。修集三代以来金石,刻为一千卷,颇是正讹谬。所著《易童子问》三卷,《诗本义》十四卷,《居士集》五十卷,内外制、奏议、四六集又四十馀卷。子发、奕、棐、辩。
按:《欧阳文忠公集》附录卷三,四部丛刊初编本。
迎归濮安懿王神主神貌令绍兴府办有关礼料奏(绍兴五年二月十五日) 北宋 · 赵仲湜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中兴礼书》卷二八八
契勘濮安懿王园庙,庙系在永安军,每遇四仲飨应干事件,并系本军依条应副,恭诣行礼。昨被旨迎奉濮安懿王神主神貌至行在,于仲湜私第权行安奉,太常寺排办。是致臣僚陈请以宗庙在远,而濮园在迩,人情未顺,有所未安,遂申明朝廷,欲乞迁徙。未施行间,继缘扰攘,蒙朝廷指挥,令迎奉神主神貌往稳便州军,今来已迎奉至绍兴府,未曾起发。若复令迎奉前来,依前有司排办,即未应礼例。今欲乞且就本处权行奉安。今绍兴府量行擗截,每遇四仲飨,仲湜依条恭诣致斋行事,所有合用礼料乞依近例省简,不用牲牢,令绍兴府止排办酒脯香币蜡烛祭器等,差礼生祗应。
宋故遂宁郡君赵氏墓志铭(崇宁三年十月) 北宋 · 张琏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千唐志斋藏志》下册第一三○八页
夫人世本皇族,乃太宗皇帝三世之孙南康郡王宗博之女,濮安懿王允让盖其大父,商恭靖王元份盖其曾大父也。□封仁寿县君。南康郡王之殁,神宗皇帝鸾舆幸奠,以近属之尊,故于诸子各特进封,夫人授遂宁郡君,盖异恩也。自其少时,孝友聪明,温慈令淑,言动有法,谨循姆训,故父母所偏爱,为之慎选其归。及长,适文思副使苻世表,即魏王彦卿六世之孙。夫人为妇则端顺无爱憎之嫌,为母则齐一无彼己之异。自归其夫,舅已殁矣,常以不获事为恨。事姑至孝,温凊定省,曾不少懈。性好慈惠,戒勿残忍,喜诵佛书,乐训诸子,庄而有仁,俭而有礼,天资温厚,平居有喜怒未尝形声气。宗族亲戚有幼而无归则怀而育之,有贫而不赡则赒而恤之。左右媵侍,驱令指使,无事威责,故人人莫不尽心,而一家之内不严而治,不肃而整。由是,宗族亲戚为妇为母者,莫不咸愿效之以为法式。子四人,其生者三,其庶者一。长曰佾,次曰杰,又次曰备,盖其生也;季幼而未名,盖其庶也。女二人,长适右骐骥副使仲楫,次适左侍禁令薇,□□之族也。次子杰为所尤爱而怜者,一日,夫之弟世祚曰:「世祚齿既壮矣,而未有嗣,欲求杰为过房」。夫人闻而喜之曰:「以其为予之子与为夫弟之子,亦奚以异」?遂与之而不辞,其亦人之所难能,闻之者莫不服其贤德。崇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以疾终于家,享年四十七。其年十月初二日,附葬于河南府河清县陶村先茔之侧。铭曰:
温慈顺惠,齐庄恭肃。恪事其姑,妇德之淑。心绝残忍,志在于仁。亲族向慕,徽音不泯。喜闻释训,乐教诸子。祉福之施,庆流无已。嵩山之阳,洛川之湄,百世盛代,夫人之基。
皇叔祖宗汉特授开府仪同三司充昭化军节度使改封安康郡王加食邑食实封勋如故制(绍圣四年六月乙巳)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一、《宋大诏令集》卷四七
门下:夫克明其德,尧睦族而变时雍;慎修其身,舜惇宗而明励翼。盖正其家者必先诸己,笃其爱者必始于亲。朕眷礼庶工,推先同姓。永惟安懿之后,实嗣濮阳之封。藐焉诸孤,存者无几。矧密联于宗属,独未建于高牙。载恻予怀,肆颁显命。皇叔祖、保宁军节度观察留后、持节婺州诸军事、婺州刺史、上柱国、东阳郡王、食邑四千户、食实封一千户宗汉,温恭而迪德,庄重而秉彝。为宗室之表仪,阅天下之义理。本支孙子,系神明之胄而无骄;室家君王,席富贵之资而不溢。爰畴硕望,申锡殊荣。越从留务之崇,躐拜元戎之重。班于冢弼,秩以真王。衍食敦封,加地进律。并推渥洽,增涣宠光。以慰文考优异近族之心,以称冲人追崇先烈之意。是循彝训,允穆师言。于戏!磐石之宗,子弟有犬牙之地;《关雎》之应,公族如《麟趾》之时。尚迪令猷,永绥吉禄。可。
濮安懿王子孙特与推恩手诏(大观元年正月十一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六四、《宋会要辑稿》帝系二之四○(第一册第六四页)
兴德禅院,乃英宗、神考诞育之宫。粤自熙宁营建,迨兹告成,亲临谒款。追惟曩昔,言念兹德,惕然感怀。孝思之报,宜有褒显。其祠,濮安懿王子孙可特与推恩,疾速具合推恩人取旨。
濮安懿王诸子袭封濮国公诏(大观元年十月十六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六六、《宋会要辑稿》帝系二之三七(第一册第六三页)
濮安懿王诸子袭封濮国公,主奉祀事,仍候濮安懿王诸子承袭遍,即传长孙。
仲忽领文州刺史诏(大观二年五月八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六九、《宋会要辑稿》帝系二之三七(第一册第六三页)
濮安懿王子赠镇宁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国公宗治云亡,诸子不曾推恩,长子右监门卫大将军仲忽可领文州刺史。
宗室今后更不祔葬濮园御笔(大观三年正月十五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七一、《宋大诏令集》卷五○
濮安懿王园寝,山川气象,得地之胜,近接陵庙,形势相连。而其子孙,祔者不已,穿泄地脉,已踰十数,甚非尊祖奉先之意。宗室今后更不祔葬濮园,改祔柏谷之原,选差太史局官前去相度可与不可增广。
推恩濮王子孙诏(大观三年六月十三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七二、《宋会要辑稿》帝系二之四一(第一册第六五页)
去岁受宝赦恩,濮王孙「士」字依「仲」字,「不」字及「不」字之子并依「士」字恩数,宗女随其字行等第,可作一时指挥。
故宗谊等八人追封王爵诏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八八、《宋会要辑稿》帝系五之二四(第一册第一二三页)
比览宗籍,濮王子皆英宗昆仲之列,并已沦亡,而未封王爵者尚众。念祖追往,恻然兴怀。故宗谊等八人可追封王爵,上以慰祖考在天之灵,下以昭隆亲报本之意。
仲的见居室宇特拨赐永充己业等诏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九六
故宗室仲的,濮安懿王孙,年高官卑,未尝求进,聚族百馀人,无所依赖,殊可矜悯。其见居室宇可特拨赐本位子孙,永充己业。其妻滕氏可特封国夫人,恩例、请给并依仲绾新妇例倍给。
按:《宋会要辑稿》帝系二之四二(第一册第六五页)。又见同书帝系五之二六(第一册第一二四页)。
皇叔仲爰嗣濮王制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一三
门下:盛德垂百世之祀,斯继世以象贤;同姓厚二等之封,式因心而教爱。朕惇叙九族,祗奉先王。祭谨十伦,俾洁烝尝之馈;驭严八柄,进疏贵富之荣。扬于大廷,锡是定命。皇叔、检校少师、奉宁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江夏郡王、食邑一万三千户、食实封三千九百户仲爰,持心乐易,毓德粹温。学洪诗礼之闻,庆广神明之胄。兼隆爵齿,处天下之达尊;久殿藩垣,壮周王之封国。再总司于近属,兹表迪以淳风。钦惟安懿之休,浚发英皇之祚。子□次袭,深形宁考之圣言,盥荐时修,具载诸贤之故实。昭穆有序,后先不踰。绵系谱以迭居,衍流泽而弥远。克昌厥休,于昭积累之传;永建乃家,丕显宠光之渥。升孤传之典礼,祚濮国之山川。王土苴茅,贲身章于盭绶;双旌导节,更将律于戎容。仍参相绂之华,增重宗盟之势。陪其采赋,示乃眷私。于戏!后嗣以广亲亲,既笃统承之举;有国以明善善,宜思济美之规。益迈令猷,勉祗予训。可特授检校少傅、定武军节度使、依前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进封嗣濮王,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宋大诏令集》卷四九。)。
年月原无,据《宋史》卷二二《徽宗纪》四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