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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感事示介甫 北宋 · 曾巩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秋日气已盛,阴虫朝暮声。
烟云断溪树,风雨入山城。
沙碛有遗虏,旌旗多远行。
生民苦未息,吾党耻论兵。
酬介甫还自舅家书所感 北宋 · 曾巩
五言律诗 押鱼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旱气满原野,子行归旧庐。
吁天高未动,望岁了何如。
荒土欲生火,涸溪容过车。
民期得霖雨,吾岂灌园蔬。
之南丰道上寄介甫 北宋 · 曾巩
押词韵第七部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应逮冒烦暑,驱驰山水间。
泥泉沃渴肺,沙风吹汗颜。
疲骖喘沫白,殆仆负肩殷。
仰嗟旱云高,俯爱芳陂潺。
空邮降尘榻,净馆排霞关。
城隍壮形势,冈谷来回环。
红芰姹相照,翠树郁可攀。
野苗杂青黄,雨露施尚悭。
巫觋谒群望,箫鼓鸣空山。
忧农非吾职,望岁窃所叹。
憩当午日烈,行瞻月初弯。
星斗弄光彩,罗络灶火斑。
跋履虽云倦,桑梓得暂还。
林僧授馆舍,田客攀鞍镮。
吾心本皎皎,彼诟徒㘖㘖。
方投定鉴照,即使征马班。
相期木兰楫,荡漾穷川湾。
发松门寄介甫 北宋 · 曾巩
押尤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
南风夜发吹孤舟,起视北极星辰稠。
晓开征帆破长浪,挟以两橹当中流。
松门东面见庐阜,其上少日烟气浮。
舟人指我极四望,黑处无底蛟龙湫。
槠溪左蠡信浩荡,两涘若粒分冈丘。
落星囷囷孰可状,清汉夜独垂牵牛。
故人曾期此同载,舍棹直抵云山游。
念今五载负斯语,心独动荡风中斿。
况闻肥遁须山在,早时事力胡能谋。
所嗟亲老食未足,安得一亩操锄耰。
此言此笑吾此取,非子世孰吾相投。
今谐与子脱然去,亦有文字歌唐周。
江上怀介甫 北宋 · 曾巩
押马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
江上信清华,月风亦萧洒。
故人在千里,樽酒难独把。
由来懒拙甚,岂免交游寡。
朱弦任尘埃,谁是知音者?
过介甫 北宋 · 曾巩
押元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日暮驱马去,停镳叩君门。
颇谙肺腑尽,不闻可否言。
淡尔非外乐,恬然忘世喧。
况值秋节应,清风荡歊烦。
徘徊望星汉,更复坐前轩。
过介甫归偶成 北宋 · 曾巩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结交谓无嫌,忠告期有补。
直道讵非难,尽言竟多迕。
知者尚复然,悠悠谁可语?
上欧阳舍人书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五、《元丰类稿》卷一五、《曾文定公集》卷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舍人先生:当世之急有三:一曰急听贤之为事,二曰急裕民之为事,三曰急力行之为事。一曰急听贤之为事。夫主之于贤,知之未可以已也,进之未可以已也。听其言,行其道于天下,然后可以已也。能听其言,行其道于天下,在其心之通且果也。不得其通且果,未可以有为也。苟有为,犹膏肓之不治,譬癃痹之老也。以古今治乱成败之理入告之,不解则极论之,其心既通也,以事之利害是非,请试择之,能择之,试请行之,其心既果也,然后可以有为也。其为计虽迟,其成大效于天下必速。欲其如此,莫若朝夕出入在左右,而不使邪人、庸人近之也。朝夕出入在左右,侍臣之任也,议复之其可也。一不听,则再进而议之,再犹未也,则日进而议之,待其听而后已可也。置此虽有他事,未可以议也。昔汉杀萧望之,是亦有罪焉。宣帝使之傅太子,其不以圣人之道导之邪,则何贤乎望之也;其导之未信而止也,则望之不得无罪焉。为太子责备于师傅,不任其责也,则责备于侍臣而已矣。虽艰而勤,其可以已也欤?今世贤士,上已知而进之矣,然未免于庸人、邪人杂然而处也。于事之益损张弛有戾焉,不辨之则道不明,肆力而与之辨,未必全也,不全,则人之望已矣,是未易可忽也。就其所能而为之,则如勿为而已矣。如是者,非主心通且果,则言未可望听,道未可望行于天下也。寻其本,不如愚人之云尔,不可以有成也。二曰急裕民之为事。夫古以来可质也,未有民富且安而乱者也。其乱者,率常民贫而且不安也。天下为一,殆八、九十年矣,靡靡然食民之食者,兵佛老也。或曰削之则怨且戾,是以执事望风惮言所以救之之策。今募民之集而为兵者,择旷土而使之耕,暇而肄武,递入而为卫,因弛旧兵。佛老也,止今之为者,旧徒之尽也不日矣。是不召怨与戾而易行者也。则又量上之用而去其浮,是大费可从而减也。推而行之,则末利可弛,本务可兴,富且安可几而待也。不然,恐今之民一二岁而为盗者,莫之能禦也,可不为大忧乎?他议纷纷,非救民之务也。求救民之务,莫大于此也。不谋此,能致富且安乎?否也。三曰急力行之为事。夫臣民、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皆不为其所宜乱之道。今之士悖理甚矣。故官之不治不易而使能,则国家虽有善制不行也。欲易而使能,则一之士。以士之如此,而况民之没没,与一有骇而动之者,欲其效死而不为非,不得也。今者更贡举法数十百年弊,可谓盛矣。书下之日,戾夫惧,怠夫自励,近世未有也。然此尚不过强之于耳目而已,未能心化也。不心化,赏罚一不振焉,必解矣。欲洽之于其心,则顾上与大臣之所力行如何尔。不求之本,斯已矣;求之本,斯不可不急也。或曰适时而已耳,是不然。今时谓之耻且格焉,不急其本可也。不如是,未见适于时也。凡此三务,是其最急。又有号令之不一,任责之不明,当亦速变者也。至于学者策之经义当矣。然九经言数十万馀,注义累倍之,旁又贯联他书,学而记之乎,虽明者不能尽也。今欲通策之,责人之所必不能也。茍然,则学者必不精,而得人必滥。欲反之,则莫若使之人占一经也。夫经于天地人事,无不备者也,患不能通,岂患通之而少邪?况诗赋论兼出于他经,世务待子史而后明,是学者亦无所不习也。此数者,近皆为蔡学士道之,蔡君深信,望先生共成之。孟子称:乡邻斗,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然观孟子周行天下,欲以其道及人,至其不从而去,犹曰:王庶几改之,则必召予。此其心汲汲何如也。何独孟子然?孔子亦然也。而云云者,盖以谓颜子既不得位,不可以不任天下之事责之耳。故曰:「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是也,不得位则止乎?不止也。其止者,盖止于极也,非谓士者固若狙猿然,无意于物也。况巩于先生,师仰已久,不宜有间,是以忘其贱而言也。愿赐之采择,以其意少而施焉。巩闲居江南,所为文无愧于四年时,所欲施于事者,亦有待矣。然亲在忧患中,祖母日愈老,细弟妹多,无以资衣食,恐不能就其学,况欲行其他耶?今者欲奉亲数千里而归先生,会须就州学,欲入太学,则日已迫,遂弃而不顾,则望以充父母养者,无所勉从,此岂得已哉?韩吏部云:诚使屈原、孟轲、扬雄、司马迁、相如进于是选,仆知其怀惭,乃不自进而已尔,此言可念也。失贤师长之镌切,而与众人处,其不陷于小人也其几矣。早而兴,夜而息,欲须臾惬然于心不能也。先生方用于主上,日入谋议天下,日夜待为相,其无意于巩乎?故附所作通论杂文一编、先祖述文一卷以献。先祖困以殁,其行事非先生传之不显,愿假辞刻之神道碑,敢自抚州佣仆夫往伺于门下。伏惟不罪其愚而许之,以永赉其子孙,则幸甚幸甚。巩之友王安石,文甚古,行甚称文,虽已得科名,居今知安石者尚少也。彼诚自重,不愿知于人,尝与巩言:「非先生无足知我也」。如此人古今不常有。如今时所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顾如安石不可失也。先生傥言焉,进之于朝廷,其有补于天下。亦书其所为文一编,进左右,幸观之,庶知巩之非妄也。鄙心惓惓,其大抵虽如此,其详可得而具邪。不宣。巩再拜。
上蔡学士书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五、《元丰类稿》卷一五、《曾文定公集》卷五、《曾子固集》卷一七、《南丰曾先生文粹》卷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庆历四年五月日,南丰曾巩谨再拜上书谏院学士执事。朝廷自更两府谏官来,言事者皆为天下贺得人而已。贺之诚当也,顾不贺则不可乎?巩尝静思天下之事矣。以天子而行圣贤之道,不古圣贤然者否也。然而古今难之者,岂无异焉?邪人以不己利也,则怨;庸人以己不及也,则忌。怨且忌,则造饰以行其间。人主不寤其然,则贤者必疏而殆矣。故圣贤之道,往往而不行也,东汉之末是已。今主上至圣,虽有庸人、邪人,将不入其间。然今日两府谏官之所陈,上已尽白而信邪?抑未然邪?其已尽白而信也,尚惧其造之未深,临事而差也。其未尽白而信也,则当屡进而陈之,待其尽白而信,造之深,临事而不差而后已也。成此美者,其不在于谏官乎?古之制善矣。夫天子所尊而听者宰相也,然接之有时,不得数且久矣。惟谏官随宰相入奏事,奏已,宰相退归中书,盖常然矣。至于谏官,出入言动相缀接,蚤暮相亲,未闻其当退也。如此,则事之得失,蚤思之不待暮而以言可也,暮思之不待越宿而以言可也,不谕则极辨之可也。屡进而陈之,宜莫若此之详且实也,虽有邪人、庸人,不得而间焉。故曰:成此美者,其不在于谏官乎?今谏官之见也有间矣。其不能朝夕上下议亦明矣。禁中之与居,女妇而已尔。舍是则寺人而已尔,庸者、邪者而已尔。其于冥冥之间,议论之际,岂不易行其间哉?如此,则巩见今日两府谏官之危,而未见国家天下之安也。度执事亦已念之矣。茍念之,则在使谏官侍臣复其职而已,安有不得其职而在其位者欤?噫!自汉降戾后世,士之盛未有若唐太宗也。自唐降戾后世,士之盛亦未有若今也。唐太宗有士之盛而能成治功,今有士之盛,能行其道,则前数百年之弊无不除也,否则后数百年之患,将又兴也,可不为深念乎!巩生于远,厄于无衣食以事亲,今又将集于乡学,当圣贤之时,不得抵京师而一言,故敢布于执事,并书所作通论杂文一编以献。伏惟执事,庄士也,不拒人之言者也,愿赐观览,以其意少施焉。巩之友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虽已得科名,然居今知安石者尚少也。彼诚自重,不愿知于人。然如此人,古今不常有。如今时所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顾如安石,此不可失也。执事傥进之于朝廷,其有补于天下。亦书其所为文一编进左右,庶知巩之非妄也。
再与欧阳舍人书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五、《元丰类稿》卷一五、《曾文定公集》卷五、《曾子固集》卷一七、《王荆公年谱》卷上、《王荆公年谱考略》卷三、《三曾年谱》卷一、道光《阜阳县志》卷一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巩顷尝以王安石之文进左右,而以书论之。其略曰:「巩之友有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虽已得科名,然居今知安石者尚少也。彼诚自重,不愿知于人。然如此人,古今不常有。如今时所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顾如安石,此不可失也」。书既达,而先生使河北,不复得报,然心未尝忘也。近复有王回者、王向者,父平为御史,居京师。安石于京师得而友之,称之曰「有道君子也」,以书来言者三四,犹恨巩之不即见之也,则寓其文以来。巩与安石友,相信甚至,自谓无愧负于古之人。览二子之文,而思安石之所称,于是知二子者,必魁闳绝特之人。不待见而信之已至,怀不能隐,辄复闻于执事。三子者卓卓如此,树立自有法度,其心非苟求闻于人也。而巩汲汲言者,非为三子者计也,盖喜得天下之材,而任圣人之道,与世之务。复思若巩之浅狭滞拙,而先生遇之甚厚。惧己之不称,则欲得天下之材,尽出于先生之门,以为报之一端耳。伏惟垂意而察之,还以一言,使之是非有定焉。回、向文三篇,如别录。不宣。巩再拜。
与王介甫第一书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六、《元丰类稿》卷一六、《曾文定公集》卷五、《王文公年谱》卷上、《王文公年谱考略》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巩启:近托彦弼、黄九各奉书,当致矣。巩至金陵后,自宣化渡江来滁上,见欧阳先生,住且二十日。今从泗上出,及舟船侍从以西。欧公悉见足下之文,爱叹诵写,不胜其勤。间以王回、王向文示之,亦以书来,言此人文字可惊,世所无有,盖古之学者有,或气力不足动人。使如此文字不光耀于世,吾徒可耻也。其重之如此。又尝编《文林》者,悉时人之文佳者,此文与足下文多编入矣。至此论人事甚众,恨不与足下共讲评之,其恨无量,虽欧公亦然也。欧公甚欲一见足下,能作一来计否?胸中事万万,非面不可道。巩此行至春,方应得至京师也,时乞寓书慰区区。疾病尚如黄九见时,未知竟何如也。心中有与足下论者,想虽未相见,足下之心潜有同者矣。欧公更欲足下少开廓其文,勿用造语及摸拟前人,请相度示及。欧云:孟、韩文虽高,不必似之也,取其自然耳。馀俟到京作书去,不宣。巩再拜。
与王介甫第二书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六、《元丰类稿》卷一六、《曾文定公集》卷五、《曾子固集》卷一六、《南丰曾先生文粹》卷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东莱集注类编观澜文》甲集卷一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一、《古今图书集成》交谊典卷八一 创作地点:安徽省马鞍山市当涂县
巩顿首介甫足下:比辱书,以谓时时小有案举,而谤议已纷然矣。足下无怪其如此也。夫我之得行其志而有为于世,则必先之以教化,而待之以久,然后乃可以为治,此不易之道也。盖先之以教化,则人不知其所以然,而至于迁善而远罪,虽有不肖,不能违也。待之以久,则人之功罪善恶之实自见,虽有幽隐,不能掩也。故有渐磨陶冶之易,而无按致操切之难;有恺悌忠笃之纯,而无偏听摘抉之苛。己之用力也简,而人之从化也博。虽有不从而俟之以刑者,固少矣。古之人有行此者,人皆悦而恐不得归之。其政已熄而人皆思,而恨不得见之,而岂至于谤且怒哉?今为吏于此,欲遵古人之治,守不易之道,先之以教化,而待之以久,诚有所不得为也。以吾之无所于归,而不得不有负冒于此,则姑汲汲乎于其厚者,徐徐乎于其薄者,其亦庶几乎其可也。顾反不然,不先之以教化,而遽欲责善于人;不待之以久,而遽欲人之功罪善恶之必见。故按致操切之法用,而怨忿违倍之情生;偏听摘抉之势行,而谮诉告讦之害集。己之用力也愈烦,而人之违己也愈甚。况今之士非有素厉之行,而为吏者又非素择之材也。一日卒然除去,遂欲齐之以法,岂非左右者之误而不为无害也哉?则谤怒之来,诚有以召之。故曰足下无怪其如此也。虽然,致此者岂有他哉?思之不审而已矣。顾吾之职而急于奉法,则志在于去恶,务于达人言而广视听,以谓为治者当如此。故事至于已察,曾不思夫志于去恶者,俟之之道已尽矣,则为恶者不得不去也。务于达人言而广视听者,己之治乱得失,则吾将于此而观之,人之短长之私,则吾无所任意于此也。故曰思之不审而已矣。足下于今最能取于人以为善,而比闻有相晓者,足下皆不受之,必其理未有以夺足下之见也。巩比懒作书,既离南康,相见尚远,故因书及此,足下以为如何?不宣。巩顿首。
与王介甫第三书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六、《元丰类稿》卷一六、《曾文定公集》卷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巩启:八月中,承太夫人大祥,于邮中寓书奉慰。十月梅厚秀才行,又寓书,不审皆到否?昨日忽被来问,良慰积日之思。深父殂背,痛毒同之,前书已具道矣。示及志铭,反复不能去手。所云「令深父而有合乎彼,则不能同乎此矣」,是道也,过千岁以来,至于吾徒,其智始能及之,欲相与守之。然今天下同志者,不过三数人尔,则于深父之殁,尤为可痛。而介甫于此,独能发明其志,读之满足人心,可谓能言人之所不能言者矣。顾犹见使商榷所未安,观介甫此作,大抵哀斯人之不寿,不得成其材,使或可以泽今,或可以觉后,是介甫之意也。而其首则云「深父书足以致其言」,是乃称深父以未成之材而著书,与夫本意违矣,愿更详之。《孟子》之书,韩愈以谓非轲自作,理恐当然。则所云「幸能著书者」,亦惟更详之也。如何?幸复见谕。所云「读《礼》,因欲有所论著」,顷尝为介甫言,亦有此意,顾不能自强,又无所考质,故莫能就。今介甫既意及于此,愿遂成之,就令未可为书,亦可因得商榷矣。相别数年,巩在此全纯愚以静俟,庶无大悔。顾苟禄以弃时日,为可怅惜,未知何日得相从讲学,以勖其所未及,尽其所可乐于衰莫之岁乎?此日夜所惓惓往来于心也。示谕溲血,比良已否?即日不审寝食如何?上奏当称前某官,十数日前,见刘琮言已报去,承见问,故更此及之尔。今介甫果以何时此来乎?不惜见谕。子进弟奄丧,已易三时矣,悲苦何可以堪!二侄年可教者,近已随老亲到此。二尤小者,六舍弟尚且留在怀仁,视此痛割,何可以言?承介甫有女弟之悲,亦已屡更时序,窃计哀戚何以自胜,馀惟强食自爱,不惜时以一二字见及。不宣。巩启上。
答袁陟书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六、《元丰类稿》卷一六、《曾文定公集》卷五、《王荆公年谱考略》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南丰县
巩顿首世弼足下:辱书说介甫事,或有以为矫者,而叹自信独立之难,因以教巩,以谓不仕未为非得计者。非足下爱我之深,处我之重,不至于此。虽亲戚之于我,未有过此者。然介甫者,彼其心固有所自得,世以为矫不矫,彼必不顾之,不足论也。至于仕进之说,则以巩所考于书,常谓古之仕者,皆道德明备,己有馀力,而可以治人,非茍以治人而不足于己。故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然世不讲此久矣。故当孔子之时,独颜子者未尝仕,而孔子称之曰「好学」。其馀弟子见于书者,独开之言如此。若巩之愚,固己不足者,方自勉于学,岂可以言仕不仕邪?就使异日有可仕之道,而仕不仕固自有时。古之君子,法度备于身,而有仕有不仕者是也,岂为呶呶者邪?然巩不敢便自许不应举者,巩贫不得已也。亦不敢与古之所谓为贫者比,何则?彼固所谓道德明备而不遇于世者,非若巩之鄙,遽舍其学而欲谋食也,此其心愧于古人。然巩之家茍能自足,便可以处而一意于学。巩非好进而不知止者,此其心固无愧于古人。辱足下爱之深,处之重,不敢不报答。所示诗序及答杨生书,甚善甚善。不宣。巩顿首。
与王深父书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六、《元丰类稿》卷一六、《曾文定公集》卷五、《曾子固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安徽省马鞍山市当涂县
巩再拜:与深父别四年矣,向往之心,固不可以书道。而比得深父书,辄反覆累纸示谕,相存之勤,相语之深,无不尽者。读之累日,不能释手,故亦欲委曲自叙己意以报。而怠惰因循,经涉岁月,遂使其意欲周而反略,其好欲密而反疏,以迄于今。顾深父所相与者,诚不在于书之疏数。然向往之心,非书则无以自解,而乖谬若此,不能不欿然也。不审幸见察否?比得介甫书,知数到京师,比已还亳,即日不审动止如何?计太夫人在颍,子直代归,与诸令弟应举,皆在京师,各万福。巩此侍亲幸无恙。宜和日得书,四弟应举,今亦在京师。去年第二妹嫁王补之者,不幸疾不起。以二女甥之失其所依,而补之欲继旧好,遂以第七妹归之,此月初亦已成姻。巩质薄,去朋友远且久,其过失日积,而思虑日昏,其不免于小人之归者,将若之何?在官折节于奔走,悉力于米盐之末务,此固任小者之常,无不自安之意。顾初至时,遇在势者横逆,又议法数不合,常恐不免于构陷。方其险阻艰难之时,常欲求脱去,而卒无由。今于势者已更,幸自免于悔咎。而巩至此,亦已二年矣。比承谕及介甫所作王令志文,以为扬子不过,恐不然也。夫学者,其心笃于仁,其视听言动由于礼,则无常产而有常心,乃所履之一事耳。何则?使其心笃于仁,其视听言动由于礼,然而无常产也,则其于亲也,生事之以礼,故啜菽饮水之养,与养以天下一也;死葬之以礼,故敛手足形旋葬之葬,与葬以天下一也。而况于身乎?况于妻子乎?然其心笃于仁,其视听言动由于礼者,非尽于此也。故曰乃所履之一事耳。而孟子亦以谓无常产而有常心者,唯士为然,则为圣贤者不止于然也。介甫又谓士诚有常心,以操群圣人之说而力行之,此孔、孟以下,所以有功于世也。夫学者茍不能其心笃于仁,其视听言动由于礼,则必不能不失其常心,此后之学者之患也。茍能其心笃于仁,其视听言动由于礼,则必不失其常心,且既已皆中于礼矣,而复操何说而力行之哉?此学者治心修身,本末先后自然之理也。所以始乎为士,而终乎为圣人也。颜子三月不违仁,盖谓此也。人不堪其忧而不改其乐,盖乐此也。凡介甫之所言,似不与孔子之所言者合,故曰以为扬子不过,恐不然也。此吾徒所学之要义,以相去远,故略及之,不审以为如何?其他未及子细。剧寒自重,书至幸报答。不宣,巩再拜。
答王深父论扬雄书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六、《元丰类稿》卷一六、《曾文定公集》卷五、《曾子固集》卷一七、《南丰曾先生文粹》卷四、《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六、《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四五
蒙疏示巩,谓扬雄处王莽之际,合于箕子之明夷。常夷甫以谓纣为继世,箕子乃同姓之臣,事与雄不同。又谓《美新》之文,恐箕子不为也。又谓雄非有求于莽,特于义命有所未尽。巩思之恐皆不然。方纣之乱,微子、箕子、比干三子者,盖皆谏而不从,则相与谋,以谓去之可也,任其难可也,各以其所守自献于先王,不必同也。此见于《书》三子之志也。三子之志,或去或任其难,乃人臣不易之大义,非同姓独然者也。于是微子去之,比干谏而死,箕子谏而不从,至辱于囚奴。夫任其难者,箕子之志也,其谏而不从,至辱于囚奴,盖尽其志矣,不如比干之死,所谓各以其所守自献于先王,不必同也。当其辱于囚奴而就之,乃所谓明夷也,然而不去,非怀禄也;不死,非畏死也;辱于囚奴而就之,非无耻也。在我者,固彼之所不能易也。故曰内难而能正其志,又曰箕子之正,明不可息也。此箕子之事,见于《书》、《易》、《论语》,其说不同,而其终始可考者如此也。雄遭王莽之际,有所不得去,又不必死,辱于仕莽而就之,固所谓明夷也。然雄之言著于书,行著于史者,可得而考。不去非怀禄也,不死非畏死也,辱于仕莽而就之,非无耻也。在我者亦彼之所不能易也,故吾以谓与箕子合。吾之所谓与箕子合者如此,非谓合其事纣之初也。至于《美新》之文,则非可已而不已者也。若可已而不已,则乡里自好者不为也,况若雄者乎?且较其轻重,辱于仕莽为重矣。雄不得已而已,则于其轻者,其得已哉!箕子者至辱于囚奴而就之,则于《美新》,安知其不为?而为之亦岂有累哉?「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顾在我者如何耳。若此者,孔子所不能免。故于南子,非所欲见也;于阳虎,非所欲敬也。见所不见,敬所不敬,此《法言》所谓诎身所以伸道者也。然则非雄所以自见者欤?孟子有言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二者皆天地,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而孔子之见南子,亦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则雄于义命,岂有不尽哉?又云:介甫以谓雄之仕合于孔子,无不可之义。夷甫以谓无不可者,圣人微妙之处,神而不可知者也。雄德不逮圣人,强学力行,而于义命有所未尽,故于仕莽之际,不能无差。又谓以《美新》考之,则投阁之事,不可谓之无也。夫孔子所谓无不可者,则孟子所谓圣之时也。而孟子历叙伯夷以降,终曰「乃所愿则学孔子」。雄亦为《太玄赋》,称夷齐之徒,而亦曰:「我异于是,执太玄兮。荡然肆志,不拘挛兮」。以二子之志,足以自知而任己者如此,则无不可者,非二子之所不可学也。在我者不及二子,则宜有可有不可,以学孔子之无可无不可,然后为善学孔子。此言有以寤学者,然不得施于雄也。前世之传者,以谓伊尹以割烹要汤,孔子主痈疽瘠环,孟子皆断以为非伊尹、孔子之事。盖以理考之,知其不然也。观雄之所自立,故介甫以谓世传其投阁者妄,岂不亦犹孟子之意哉?巩自度学每有所进,则于雄书每有所得。介甫亦以为然。则雄之言,不几于测之而愈深、穷之而愈远者乎?故于雄之事有所不通,必且求其意。况若雄处莽之际,考之于经而不缪,质之于圣人而无疑,固不待议论而后明者也。为告夷甫,或以为未尽,愿更疏示。
刑部郎中张府君神道碑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五、《元丰类稿》卷四七、《曾文定公集》卷一六、《黄氏日钞》卷六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府君讳保雍,字粹之。景德二年举进士,中甲科。授山阴主簿,有能名。提点刑狱皇甫选上其状,拜大理评事,监尉氏酒。逾年,知三泉,用故事,得假五品服专达。既至,叹曰:「吾常所欲为此,几可试也」。县以治闻,就改寺丞。久之,通判齐州。李丞相迪镇永兴,扳府君自赞,遂通判其军府。李公去,寇莱公代之。诏易府君凤翔,莱公雅知其贤,因奏留之。事有利害,未尝不争,听乃止。玺书奖之,迁殿中丞。钱思公惟演、李三司士衡荐任佐益州,避亲嫌不拜。授鄜州,迁太常博士,寻换晋州。今上即位,以屯田员外郎、绯衣银鱼知汉州。夜中四卒叩府,告禁兵两营变。佐吏骇,辈入府,府君徐出,独械四卒掠之,趋作诬状,徇两营以安之。至明,鞫得实,乃四卒与伍中谋,幸受己甲,捕两营,因自以为叛。遂弃之市,及谋者九人。因奏言:蜀戍兵久合,往往叛,可因使臣去来番代之,行之至今。擢拜都官,还朝,庄献太后面嘉之。联拜职方度支判官、契丹国信使、荆湖北路转运,章服金紫。有冯异以化黄金干太后,得奉职监鄂州税,知州欧阳颖事之曲恭。武昌置场中市民炭,常时吏先署入抄文为足,而实尚留民家不入,比漕发,乃直取载之,以为故。颖暴,又欲资异谋,使按之,坐盗死者十八人,当论,府君自荆南乘单船,六日夜入鄂,直之,笞守吏数人而已。同时,汉阳俚民贩茶,得知军骆与京诬民忤巡检,应首死者二十人,随者百馀人,与京暴甚颖,人莫敢相曲直,府君遂乱江往虑之,二十人者得不死,随者皆贳。汉阳距江为城,潦至堤辄毁,岁调薪石,发民完之,工四千人,两县以病,府君身自护作,省工费半,堤完至今。迁祠部郎中,满岁,更两浙转运使,加刑部,行部至婺,刺得其守罪,留治之。未既,疾作,遂不起,明道二年九月五日也,享年五十九岁,以景祐二年八月壬申葬汝南宣猷乡之先茔。张氏世为显姓,府君先居齐之禹城,及考讳制,官至库部员外郎,赠吏部侍郎,过蔡州,乐之,家焉。府君娶彭城刘氏,枢密直学士师道之侄,封本县君。子定、察、彦博,仕有治声。最少彦辅未仕。府君之丧,朝廷以察为鄂州推官。府君甚爱考城刘待制,刘亦厚结之,子娶府君女。庆历三年,彦博为抚州司法,为予言:府君平生端重不忲,燕閒未尝见其懈容,为治威严,不擿细事。为汉州,民赵昌以画名,府君迄代不问。至剑门,昌追献画二幅曰:「前太守举从昌取,又应朝贵人求汲汲,昌以技尝自苦,德公不扰,敢献」。府君强受之而归之直。其使吴越,吴越匠巧天下,未尝致一器一物。历问其治己,虽小者如此。又称其官次施设状如前,而曰今史馆修撰王质铭其德于圹中,校书郎王安石又序其诗,惟所以显章于墓道之左者,其辞不立,惧无以畀四方人视听,请予文张之于碑。予不让,铭曰:
为天下之道,本诸得人。公卿内庸,诸侯部使者外治,其体两重也,易知矣。今常患材难,不足布此位,故不能推其功惠及民,岂世所谓贤,天固啬邪?抑其求弗切耶?盖宜放而登,当取而遗,其施为缪然也。如府君钟材甚美,而进也得其时,自守及使,绪行既卓矣,使极其设修,可胜言耶?而止于斯,其可嗟也已。方今敝郡彫部相望,如府君其又可思也已。则凡蔡里之耋龀,恶得不严其墓耶?
永州军事推官孙君墓志铭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八、《元丰类稿》卷四四、《曾文定公集》卷一四、《皇朝文鉴》卷一四二、《新安文献志》卷八○、嘉靖《黟县志》卷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南丰县
黟县之孙氏有起进士、为尚书工部郎中、广南西路转运使以卒者,讳抗,以文学见于世,其葬在黟之上林。有子亦起进士,为永州推官以卒,卒时年二十有八者,讳适,亦以文学见称,葬在其父之左。将葬,其弟邈以告,而乞铭于南丰曾巩。其序曰:孙氏世家富春,唐有徙歙之黟县者,讳师睦,始自别为黟县之孙氏。师睦生延绪,延绪生旦,旦生遂良,以子恩为尚书职方员外郎,职方生工部,工部实生君。君年十有四,辞亲学问江东,已有闻于人。往从临川王安石受学,安石称之。后主越州上虞簿,去,以父恩得永州。父卒,万里致丧,疾不忍废事。既葬,携扶幼老,将就食淮南,疾益革,遂卒于池州大安镇,实至和二年。始,工部为御史,不合而出。及使南方,仆且起,遽卒。君尤自力学行,谓蕴必发,其在君,又止此。君于学问,好其治乱得失之说,不狃近卑;于为文,以古为归,不夸以浮。虽素羸不废书,虽进不怠以止。既肆而通矣,而不得极其至。其铭曰:
孙世来黟,拔身艰故。为世闻家,始自工部。工部孰有?有书百篇。永州之学,自其父传。其果以力,其敏以明。内有其质,外以华英。再以不就,其后当侈。君不有子,君多兄弟。
乞复六科制举奏 北宋 · 鲜于侁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一六、《宋史》卷三四四《鲜于侁传》
制举诚取士之要,国朝尤为得人。王安石用事,讳人诋訾新政,遂废其科。今方搜罗俊贤,廓通言路,宜复六科之旧。
侍读王文公挽歌二首 其一 北宋 · 司马光
五言律诗 押冬韵
石室书编富,金华讲席重。
荐神归博洽,鸣玉称雍容。
贰负累囚象,尸臣古瑑踪。
老成今已矣,咨访欲谁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