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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永康刚简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二
斋铭所疑,无非切问。
注释「志学」「从心」一段,词义精密,非有涵泳省察之功,不能及此。
但详味铭之始末,所谓「人之晞圣,资盖鲜夷,亦或仅有」,而言人之能有志于晞圣,此资质绝难得。
来谕乃以人皆可为,凡人与圣人资性本自一般破之。
但铭辞元只下一资字,恐未可草草看。
且资性二字,亦不可不别。
若论性之本体,则性即理也,无有不善。
夫人皆可以为,故孟子有道性善,必称以实之,所以明人之性善,不以贤且知有馀,愚不肖为不足。
今止言资,则别有说。
资字虽于经无明證,然以字义言之,谓之资质、资禀、才资,大抵只是气质之类。
气质之性却未免有昏明清浊,得气之清明者为圣人,或昏或浊者凡人。
为人能于此亟加澄治之功,而自此充而为,亦无不可。
然则谓之鲜夷,亦不妨否?
来教又以《同人》之卦「同乎人者,同此资也」,取义又别,又有比而同之之病。
「我材甚良,载年孔当,舍彼旧辙,靡为物降」,却方说三十而立以后事。
至「命以义知」,即知命也;
「心非外假」,即嘿识心通也。
此以下遂言「至于不踰,夫孰禦者」,则彼其词意,于志学节次亦甚分明。
但说到立字,不甚痛快,诚有如来教之所谓疏略者。
至于「虽则云然,有言于兹,是二非一,必也贯之」,以我晞圣,则犹是二;
以身体之,从向上着实充去,则方是一,故曰「必也贯之」。
若逐段做去,乃是非一。
须是贯得精粗无二,特熟与不熟有差别耳,却不须说以何而贯之。
曾参之忠,端木之恕」,两说稍似间断,亦尝如来谕所及者。
面质叶丈,其说乃谓此二语互发,作文固多有此体。
因复举程氏之说,所谓「维天之命」等语问之,渠云:此忠恕之极至处,在学者分上,要切己体认,只是从尽己推己、中心如心之类推寻将去,乃为切近。
如世间人所谓忠于君父,忠于友朋,及恕心、恕法之类,大槩同此一说。
忠即体,恕即用,即所谓大本达道,不可拆看也。
来教又于一贯之后,将子思违道不远之语衮说在下,不知在高意,亦尝分别否?
曾子之忠恕,在圣人分上言之,程子所谓动以天者是也。
子思之所谓忠恕,乃在学者分上言之,所谓尽己推己之类是也。
此处亦不可糊涂看过。
来谕又云,己者忠也,不施所欲于人,恕也。
但尽己之谓忠,本在尽字上发明忠字。
今只一个己字,便说己者忠也,却恐语脉太快,意义反未足,更详思之,却以下教。
从心所欲不踰矩,古注元是有如字一音,旧见先儒多只作平声读,义味稍深长。
盖言圣人至此,则随其心之所欲,而自不踰矩
胡氏所谓「随所意欲,莫非至理。
心即体,欲即用,体即道,用即义」,最为详密。
今来却增一丝旁,作放纵之纵。
固是古注亦有此音,前辈亦有从此说者。
但云在他人之心一纵,其失如何;
惟圣则能纵心,却不出矩。
词义俱似未莹。
来谕又谓自志学至纵心之序,所以示学者,使之措其功,此说固不差。
但见诸说中,惟朱氏所云「圣人生知安行,固无积累之渐,故其心自能至此也。
是其日用之间,必有独觉其进而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欲学者以是为则而自勉,非心实自圣而姑为是退托也」,此一段义比诸家稍密,并以录呈。
虞仲易刚简夔路提刑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
雍忠肃公孙虞侯仲易甫前后凡六授郡守,最后参谋蜀阃,自请行边,科锁边吏,振业流移,屹立于人心横溃之冲,卓有可称。
迨守阳安,会叛卒薄境,又能与民死守,厉士气而老贼谋,讫保蜀西以无秋毫之犯,而贼由是歼。
绩用转闻,擢提点夔州路刑狱。
人之知于侯何所损益,虽引而为公为卿,皆儒生分内事。
侯之烛此则甚明,未尝几微为见于言面,矜矜兢兢,惟以职之不修为惧。
独荐绅士大夫则曰公论固未尝泯于世也,颇为之喜闻乐道。
而其亲发临邛魏了翁闻命于潼,则前辛巳忠肃公采石却虏之日也。
叹曰:「使朝廷分道置使,其能人人若是,民其庶几乎」!
则亦为之增气。
徒以守郡不得祖送,而赠言之义固不可巳也,乃诵所闻以告之曰:《易》之大象言刑狱者凡五,则《噬嗑》《贲》《旅》《丰》是也,然皆因《离》体以发其义。
《中孚》风泽之卦也,以外实内虚,其象似《离》,故亦曰「议狱缓死」。
《解》雷雨之卦也,互体有《离》,故亦有「赦过宥罪」之文。
呜呼!
刑狱法令之设,昔人所以耸善戢恶,成财成辅相之功,所关至不小,故惟天下之大明至正者乃可以任其事。
《离》也者,先天之位则正东,东,阳之中也;
后天之位则正南,南,天地之中也。
其位既大且正,其本体则在天为日,日行乎昼,宇宙之内无纤微弗烛也;
在地为火,火煜乎夜,闇室之中无幽枉可欺也。
位大且正而光明若此,人心之本明实肖之。
人之于听讼也,若尽心而求,则两造五词之来,虽貌稽气听亦可瞭然坐判,夫安得而遁。
然愚尝于《离》之繇反覆究玩,而深有感焉。
且二明相续,丽乎《乾》阳之正以照四方,而其词乃曰「畜牝牛,吉」。
牛,土物也;
《坤》为牛,顺也。
土物而又牝焉,中顺之至也。
以《离》火之光而上下二阳养至中至顺之《坤》土于内以济之,则沈潜蕴蓄,其明在内,乃义理之明也。
呜呼!
世以赫赫为光,察察为明,而《离》以中顺之养为光明;
世以熇熇为气,炎炎为势,而《离》以中顺之养为势气。
世所谓光明、所谓势气者,非不晔然震耀也,而非本明也。
外暴火失其性,为学则浮华,临事则血气,居位则骄矜,犹之燎原焚岗之火,薪尽烟息,在我无复有存焉者矣,可不甚惧矣夫!
侯之资分甚高,自始历官,耦事涉变,机神峻捷,知略辐凑,人鲜及之。
今二十年来,益以讲学之深、更事之久,深自收歛以求诸内,其于性命鬼神之赜、圣贤心法之秘,靡微弗烛,而愚尚持牝牛之义以勉之。
矧侯之得于《易》加余数等,有不待余言而知。
然亦每以是自警,久而益知其味之渊永也,故取以效芹爆之献。
侯其谓然,则是理也,不特用之刑狱而已,啬用精神以养身也,制节谨度以特满也,多识言行以蓄德也,自衣锦尚綗、不愧屋漏以极于无声无臭之妙也,皆此理之推也。
呜呼!
匪惟侯也,凡我同志之士尚皆敬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五三。)
非:原无,据右引补。
黄侍郎畴若虞永康刚简赴召诗1212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嘉庆《邛州志》卷四六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嘉定二年豫章黄公被命帅成都,诏四蜀军民利病、吏治臧否咸得驿闻。
明年,公至,即以三士闻于朝,知黎州何侯德彦、知永康虞侯刚简潼川通守杨侯洪也。
而公于三人则未尝有一日之雅、左右之容也。
人谓是举,寔光前闻。
先是,制置使到官有所谓岁荐者,必攽诏旨,而安抚司则未有前比也。
至是虞、何皆召,杨得升等郡旨挥。
虞侯以私计不便,尝欲控辞,而亲友咸谓于义无当,乃谋以单车就道。
未行之数日,黄公自为诗以逆之。
未及就稿,属部使者有言,诏予禄祠。
暇日,公之僚属得公所为诗稿以示虞侯请勒诸乐石以毋忘知己,而未有识其颠末者。
会某亦罢广汉,道成都,乃以属笔。
某因惟公之诗所谓「才高真俊快,世隘多疑忌」等语,方其属思时,盖未知有此也,而所言已若此,公之识高虑远,且蔼然有赠言爱德之义,真不可企及哉!
《诗》云「虽曰匪予,既作尔歌」,请以是复于而识诸篇末。
晏元献公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
元献公三帖,其论西边攻守,当是康定元年冬所作;
论富公充使,当是庆历二年春
而所与评事帖,则公为相而富公未第时也。
虽以妇翁子婿,至论国事不嫌于矛楯,而使虏之役难非富公所乐,公在枢府亦未尝以夺公也。
康定攻守之策,则韩宗献主攻,范文正主守,而公与庞庄敏田宣简诸人亦每以未可轻动为言,卒之泾原之师暴骸满野,则公所不主攻策之为得也。
先朝一政一令必集思广益,孰复而后行之,其审重盖若此,然且不免于败,然则开禧用兵、嘉定和戎,不必皆出于人之所同,是其得失又当何如也!
公之孙曰子中尝昌言于嘉定,抑所谓维有是似者与!
开禧三年冬,闻权臣就殛,余表兄高东叔为诗志喜,余兄弟相率偕赋,大抵虽以去凶为快,尚以函首请和为国体虑也。
尝以寄虞侯仲易之诗曰:「自是去凶明国是,毋轻函首启戎奸」。
而其兄伯易亦曰:「函颅谨勿为终策,天下英雄暗破颜」。
或者尚谓过虑也,明年其事果出于此。
有传贤关士人书者,乃子中也,英词劲气,疏畅磊落,识者传诵,信知义理之在人心,盖有不期而同者也。
永康军花洲1211年5月5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八、光绪《灌县志》卷一三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都江堰市
永康之城南曰花洲者,俗号果园,椔翳榛莽,岁久不治。
陵阳虞仲易父来守是邦,更今名而筑堂于其上,取刘子临河之叹曰美功。
纵广四仞,其衡之长如纵而加一。
嘉定之四年五月端午落成,宾朋翕合,凭槛纵观,逝川腾辉,列巘献状,嘉卉输秀,古木樛翠,危堞突立,长桥卧空,奇云落霞,杲日霁月,随境变态,应接不暇。
客曰:「呜呼噫嘻,此天地之閟,若有待焉者。
韩文公记燕喜亭,所谓斩而嘉木列,伐石而青泉激,天作而地藏,以遗其人者,盖不是过也」。
余曰:「是则然矣。
自有宇宙,便有此江山,高明杰特。
天地初无隐乎尔,而亦岂私于虞侯也?
山径之蹊,人惟不用耳,用之而成路于介然之顷。
夫岂自外求哉?
山之所固有者然也。
惟人亦然,与天地并立而为三才,居广居也,位正位也,万物备具,无少欠阙。
人惟由之而不知其道,故私意横生,自为町畦,而失其所以为广且正焉。
有能一日克己复礼而有以洞见全体,则将随处充裕,不假外求,胸次浩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者矣。
今余于是洲也,亦以是观焉。
不然,久矣其为洲也,胡昔之昧而今之章?
昔也过者弗顾,而今遽为部南之胜,岂侯之力所能袭而致之邪」?
侯瞿然曰:「非子不能发此,子其遂以斯言记斯洲也」。
是为记。
侯名某,乾道宰相雍公之仲孙,余则临邛魏某也。
简州四先生祠堂1220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二、民国《简阳县志》卷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昔者虞侯仲易尝为我言:「伊洛之学非伊洛之学,洙泗之学也;
洙泗之学非洙泗之学,三代之学也」。
余以其言为然。
其后又见侯以是赠言于朋友,勒石于斯宫,率缕缕申言之。
嘉定十有三年,复以书抵了翁曰:「刚简始至郡,会盗薄邻邑,效死弗敢去,以为民守。
宗社之灵,幸而济。
因惟道失民散,使赤子颠沛至此,为吏者不汲汲图所以扶持之,顾方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为大故,仆为此惧,凡以崇化美俗,随所逮为,既不敢不勉,吉月即校官,见诸生,又为扬榷古今,阐崇理道,庶几其有兴者。
一日有讲授于学官者曰:『伊洛之学以《中庸》为宗,以诚敬为教者也』。
仆闻之,瞿然曰:吁,自有乾坤即具此理,而谓伊洛云乎哉!
《乾》九二言「龙德而正中,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而《坤》六二言「敬以直内」,然则曰中、庸、诚、敬,是乃天地自然之则,古今至实之理,帝王所以扶世立极,圣贤所以明德新民,未有不由之者。
唐虞三代由之而治化休明,秦、汉以降反之,而民俗浇薄,自去圣益远,士非功利之习则虚无之徇,非词章之尚则记问之矜。
逮伊洛诸儒先奋乎千载之下,倡明此理,则士往往惊怪,以是为一家之学,不知三代之相传,、曾、孟之所事,固未尝外此,诸儒先特表而出之以嗣往开来耳,非其实始为此以自摽表,且教人以其所无者也。
于是士惧然相谓曰:『吾今知非伊洛之学而洙泗之学也,非洙泗之学而天下万世之学也』。
仆尝因是又取周元公程纯公正公张明诚中子之象而祠于学,以示学者向趋之的,子其为发明四先生之所以嗣往开来之意而记诸社」。
余抚其书而叹曰:俗流世坏,士方憧憧于功利之下者,而侯独慨然及此,敢曰不可?
虽然,不必皆伊洛也。
元公奋乎舂陵,唱道南服,而二程子实得其传;
张子兄弟又皆崛起关中,为西方诸儒倡。
于是游、杨、胡、谢诸老与刘元承王信伯鲍商霖等盛于东南,苏子明、吕进伯兄弟起于西方,尹彦明张思叔朱公掞马时中侯师圣吕原明刘质夫诸公起于东北。
惟巴蜀时僻在一隅,而气数之感,亦自有人。
元公巴川纯公正公侍亲入张少公出宰金堂,蜀之人士于是数君子皆未尝不得从焉。
今言河南之学者,指《易传》为成书,而尝闻诸成都之隐者,其后卒成于涪陵北岩
人之笃信其说如范太史,大徒高弟如谯天授谢持正,皆班班可考。
荆州袁道洁及登河南之门,其游蜀访薛翁,亦谓伊洛轶书多在蜀者,是此书流传于巴蜀既有年矣。
余为儿童时,犹及从长老伊川《易传》及河南《遗书》,又及见学者多传写二程先生语录,特为其说者未能无科举之累,故缀其说以缉文,而未暇得其所以言。
一为庆元学禁所怵,则例以伊洛目之,以诚敬讪之,甚者亦一口附和,曰此伪学也。
自是以来,往往屏其书而不复省。
曾不思四先生之教人,赜诸天地万物之奥,而父子夫妇之常不能违也;
验诸日用饮食之近,而鬼神阴阳之微不能外也。
大要使人近思反求,精体熟玩,而有以约之于己,期不失其本心焉耳,奚其伪?
虞侯曰:「善!
余言即子言也,子其遂以为记」。
某方为四先生请易名于朝,请从祀于学,上可其易名之奏,有司令以周程三先生之命书与其贰付了翁,则于侯之请宁敢以固陋辞?
顾斋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五七
潼川严师夔过予江阳,孜孜焉敏学而审问。
与之语,气听神受,将以研覈理道,释回矫偏,惟君子之归非若世之剽窃语言为哗世诬民计也。
尝从容言曰:「昔者吾摘《中庸》语名吾斋庐曰『顾』,夫子其为我铭之」。
呜呼,斯为学之大端也,予曷敢辞!
铭曰:
仲尼之道,博大如天,仰高而钻坚,似不可企及,然而其言曰:「君子之道四,未能一焉。
夫事父事君与施诸兄弟朋友之间,此庸德庸言耳,而仲尼自名以发于词,子思不讳以著于篇。
人谓德愈盛则词愈谦,岂知知愈明则言愈艰。
言之艰则言必顾行,知之明则行必顾言。
谓顾者何?
《诗》之「乃眷西顾」,《书》之「开厥顾天」。
反求熟察,周览还观,盖反覆而视后,非果敢而直前
呜呼!
子韶其尚勉旃,此众人之所易,而仲尼之所难。
朝请大夫利州路提点刑狱主管冲佑观虞公墓志铭宝庆三年十月1227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六、《经义考》卷三四、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八三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粤自高皇帝狩杭之旬月,二凶构乱,时则有魏忠献张公帅师勤王,繇是被遇,以克复神州为己任,阨于嫚秦,志不得施。
封寇崇奸,凡二十有四年,以启金炀侯之侮,时则又有雍忠肃虞公歼虏于采石,于瓜州,而炀为僇。
繇是亦被遇,与魏公同心壹力,以任克复。
又不幸而阨于弃地归俘之议,不得卒其志。
盖自中兴,于今百年,而是非之正靡有止戾。
或曰天之梦梦,适遭其未定耳。
呜呼,人心之昭昭则天也,而有未定者乎!
魏公自戡难,实生二子,为世儒宗,为时吏师。
雍公之子孙日以蕃大,而又有如提刑公耸善徙义,克绍正学,以恢厥家。
或又曰,天固未尝梦梦也,然而是犹以善恶之报妄测天道,不知善而庆,不善而殃,亦各以其类感。
古之人上不敢负其君,下不忍欺其民,此岂有为然哉!
凡以事其心耳。
事其心则事天也。
日由于天理之中,则福自己求,命自我作矣。
公讳刚简字仲易一字子韶,故直秘阁、赠光禄大夫公亮之仲子也。
雍公以隆兴二年宣抚京西湖北六月,公与今邛州方简生。
雍公喜曰:「吾家自曾大父而下世传一子,今一产二孙,人世百不羡矣」。
乾道八年,雍公以武安之节宣抚四川
明年郊,任公承奉郎
淳熙元年,雍公薨于汉中,公侍光禄护輤以归,执礼如成人。
光禄除丧不仕,庐墓教子,厉以气节。
公自幼趣尚不凡,故相赵文定公奇其才,以子妻之。
生长见闻,薰习益异。
铨选六年,未肯出仕,再举于礼部
年二十有六,始监成都府郫县犀浦镇酒税,次华阳县
丁母窦夫人忧,服除,辟差成都府路都钤辖干办公事,堂差知华阳县通判绵州,权知永康军
末上,丁光禄忧。
服除,再差知永康
成都路安抚使黄公畴若以公闻于上,诏赴都堂审察,寻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起知渠州,改黎州果州万州,皆未上。
制置使辟公参议官,知简州,擢夔州路提点刑狱,兼提举常平,改利州路主管冲佑观,积官至朝请大夫
公在钤司,遇事敢言,曲畅军民之情。
华阳地大事丛,又摄属茶马司公旦理邑事,晡趋幕府,细大毕举。
县庠久圮,撤而新之。
异时县令制帅进见有时,制帅乐闻公之言,利病皆得关白,公论浩然归重。
永康,晓民以义利之辨,讼牒用稀。
正社稷,增黉泮,治沟洫,缮城池,甃道路,葺李太守,复废泉,即学官绘周、程、朱、张子象,招诸生讲肄经学,为士者识趋乡之正。
军有评事桥,岁费钜万,公愀然曰:「是有司之责也,而以厉民乎」!
节缩少府浮费代为之,且请于台梱以上诸朝,定为久比。
民大说,至今象而祠之。
将趋召察之命,部使者惑于浮言,尼公之行。
未几,起家为守,又为御史李楠所劾。
七年居閒,聚同产子而教之,亲仁友善,安土乐天,若将终身焉。
嘉定十一年春,虏盗边,制置使临川董公居谊徙治利州,辟公自助,公固辞不行。
或劝之曰:「公事也,不可以弗之恤」。
久之,黾勉就辟。
首请收人才、明公赏、厚犒给以结人心,抽还忠义人之配隶内郡者以纾边人之愤,又请缓科内三路饟夫之直,皆见纳用。
何进归自秦而我拒其来,虏督其反,有言其可用者,公赞帅释之,后以勇捷称。
大散关陷,利州东路都统制李贵遁去,天水、皂郊皆被兵。
而西路副帅刘昌祖谓此正帅王大才地分,非己责也,有请遣属调护,皆莫肯行。
公慨然请往,且言自制司移利,凡再犒师,而人裁三缗耳。
今宜有增益,于是视旧三倍。
次沔,邀帅视师以作士气;
次鱼关,以书抵帅,谓不当分析军分,不当遣老弱乘边,又当遣吏振恤天水、皂郊流民。
遂自杀金平河池,檄主捋集创痍之士,躬自犒劳,士皆感说。
西和,召刘昌祖督之曰:「必复皂郊、湫池,使是二堡归我,则虏气必夺,虽席胜执以乡秦、巩可也」。
昌祖壮之,遣何进麻仲火杜株平。
虏之守湫池者资粮在焉,悉力驰救,我师遂复湫池。
昌祖喜曰:「可矣」!
公曰未也,申前语督之。
昌祖以近旨辞。
先是,边人恨虏残虐,皆有报复之志,而枢密院虑其生事,每以越竟为戒,人情愤郁。
公白帅请于朝,已去此语,而诸戎帅犹以是藉口,故虏得深入无所忌。
昌祖既以公命如南谷,遣其爱将王逸偕忠义人进屯皂郊,于是阶、凤、成、和、天水五州之民闻之,无小无大皆戈以行,几三十万人,军声动天地。
士肉薄乘障,虏大败,毙其贵将郭赟
,虏之爱婿也。
公既得捷,犹督昌祖乘胜捣秦、巩。
秦州正虚,虏甚怖。
公竣事还河池,会节制司参议官邦佐至,乃以密劄谕昌祖抽还忠义人
众大愤,拆矢倒戈,散而为盗,于是皂郊复受兵而虏入成、和矣。
公檄审官统制王仕信,以十八族之师捣巩上青野原,号召忠义人及溃卒,人犒钱三十千。
数日间众至万人,仕信之师亦出。
虏帅包长寿引军还,牵制之说至是益信。
十二年春,虏又大入,陷河池,闯武休,公请听四戎司越竟牵制。
俄闻虏已撇梁、洋,趋大安。
诸司集议,公请督张威出师,而僚属各遁去,人心恟恟。
公独不可,曰:「我师既出,虏必不能越大安」。
乃独留利州,且以肩舆告谕军民。
既而石宣剿虏于大安,皆如公料云。
董公既召还,公如简视事。
五日,利东溃卒入利州,杀王人以叛,繇果、阆、遂宁趋简。
公承窾籍枵帑之馀,誓言死守,且取家于成都,示无去志。
募土豪,劝义助,贷缗于诸司,移于近郡,部伍其众,阻江为守,获谍辄纵弗治。
贼知有备,去之普,保茗山。
张威引军沿广汉而下,公迎劳之,给缗钱五万有奇。
至普,又四日绝粮。
公治糗糒扉屦而具药物牛酒,率三日一遣。
士百跃争奋,曰:「使我守边得此,岂惮虏邪」!
凡饟师捍城,为缗八万有奇,而民不知役。
刘文节公里居,与目其事,乃言于上,谓公料事无遗策,给饷无阙事,保守一城,蔽遮西川,人以为实录。
至夔部,明保伍连坐之法,定里正差役之令,严巡尉侵牟之戒,开居亭自新之门,申黥隶逃归之禁。
部故多盗,未踰时民得解衣而寝。
制置使崔公与之奏言,自古用蜀,多藉蜀才,请以蜀名胜之任四路藩节者兼制置司参议者,公与其一,众谓得人。
十六年春,建台于汉中,习知利路自被边多贼谍,且军骄不可令,繇田里不相联比,乃条保甲之法,视夔部加详。
凡乡井长有小大,正有都副,有赀产者为团长,有干局者为提振,不数月而事济。
边民器械夙备,又为放周人鼓铎旗物以辨乡邑之制,除器益备。
无事则谍贼者不得作,军不得恣,有警则守望相助,戎虏知畏。
盖无熙宁间刺手遣戍、月就教阅及州县科差之劳,故人不怨而乐趋。
三年之间,一路团集凡三十九万二千馀人,汉中独占五万,剑、阆尚不与焉。
公谓此法可久,上诸朝,利东西安抚丁公㥔、赵公彦呐亦谓便,诏从之,遂刻石以谂来者。
其后虏尝一入,制置使郑损自沔奔阆,蜀大震。
赵公出师于沔,刑狱使者集保甲之民以守,虏知有备而去,至是人益服公远略云。
公尝奏言梁、洋与关外五州宜为屯田,诏下制司
制司营田转运司,屯田隶提刑司
公方选吏按行,都统制司径白枢府沮其事。
公又言曰:「屯田当修堡棚,而戎司谓衅不可启。
然边民自修水关,虏未尝顾也。
当寓军于农,而戎司谓军不可役。
何进首遣师垦天水之田,士未尝怨也。
然而莫如以并边逃田听民自耕。
明年遄见其利,藉未输公,亦使民食贱,官无贵籴。
大抵耕广则谷贱,谷贱则人聚,人聚则边实」。
诏下,民翕然从之,未几垦田凡百馀万亩,官耕者三万馀亩。
始时石为缗十有五,二十有五,期年十有二,十有六,边实人足,咸如公策。
先是宣抚司以军饟不给,下四川州县括绝户田产,吏并缘乾没。
公在夔在利,皆下所部归所歛而继绝焉。
郑损涂炭衣冠,鱼肉军民,公随事救正。
丁晦父资誉浸显,郑疑其代己,突至汉中,迫辱陵藉,吏民皆重足立,人毋敢造。
公造之如一日,且言于郑,毋为已甚。
有此人来归者,公言于郑善遇之,俾为我用,且以系遗黎之心。
郑弗听,致有反侧者。
公亦自知多忤寡与,郁不得伸,凡五上归休之请。
宝庆元年十有二月,裁被报可之命,即日上道,汉中士民攀号载路。
既还沧江,宾朋毕集,乐意融融,殆有人不及知者。
公表里洞达,每朝廷有善政,必喜见色词,至忘寝食。
人有寸长,亦谈不绝口,必荐进扶植之乃已。
脱有不善,虽大官要人亦切责无顾畏。
盖其善善恶恶,惟义是比,不以利害得丧动其心。
反室既七月,郑卒以谰词劾公,镌秩罢祠,公亦不以怨尤也。
厥三年,鞑虏始入寇,郑弃阶、凤、成、和、天水五州,画守内郡。
公移书赵敏若,力持不可。
何进毋去西和,属成都转运判官守文龙。
忧国一诚,纯终弗疵。
贰年秋八月辛亥,以疾卒,年六十有四。
赵宜人先公十四年卒。
男子二人:嘉,迪功郎、监雅州卢山县酒税;
奭,未仕。
女子二人,长适宣义郎赵婿,宜人之侄也,嫁未久而赵卒;
次许嫁登仕郎张景谟。
公资孝友,居光禄丧,庐墓三年,尽力茔垄。
二季知茂州、知荣州夷简蚤世,公拊育诸孤,丧纪昏嫁,一以身任。
所得先畴推以遗季弟迪简,遇恩任以补族子圭寅。
所居西南都会,来者辐凑,公精力绝人,五官并用,殆如昔人所谓目数飞雁、耳节鸣鼓者。
援笔为文,隽明踔厉,词辨蜂出,辄屈其坐人。
四举于礼部,谓世繇此选,不敢忽也。
壮岁于赵文定之子希先昱尽得程、张、吕、谢、杨、尹诸子《语》《孟》读之,犁然会心。
为钤属,为华阳,又得与成都范公文叔仲黼季才荪少才子长少约子该豫章李思永修己延平张子真士佺、汉嘉薛仲章绂、同郡陈叔达遇孙、李微之心传贯之道传唐安宋正仲德之汉嘉邓元卿谏从相与切磋于义理之会。
最后了翁试吏,佐四川幕府倾盖如故交。
始犹以记问词章相尚也,既皆幡然改之,曰事有大于此者矣。
公自上华阳印,筑室成都之合江,以成雍公卜居未遂之志,秀才范公为榜曰「沧江书院」。
公已尽屏幼志,非益友不亲。
绵州后,则又弃去科举业,于圣贤求仁立德之要益审思不释。
沈潜六经,于《易》尤为精诣,以周、程诸子遗言与邵子先天书、汉上朱氏变玄之说参贯融会,随文申义。
阅十有六年,书成而未出,尚朝惟莫习,以益所未至。
大抵赜诸阴阳五行之奥,必约诸躬行日用之近,读者玩词观变,则有所据依,以迁善远罪。
长沙吴德夫猎谓人曰:「湘中胡、张子流风所被,而得其学若此者鲜」。
永嘉钱文季文子亦自以不及。
潼川杨伯昌子谟尝从容论《乾》二五皆言大人,公曰否之,二五亦皆大人而时义不同。
因相与问辨,繇是定交。
平生论著有《语解》《诗说》,皆未及编次。
士之请益者肩摩袂属,谒无留门,坐无虚席,爨无停炊。
自二十年来,知与不知皆曰沧江先生
卒之日,之士民涂泣巷吊,学于成都者二百馀人聚哭于沧江。
焕章阁待制眉山李公𡌴亦为文以吊之,有曰:「天禀超轶之才,世传经济之学,知味千载之圣贤,结交四方之英俊」。
人亦服其公云。
呜呼!
气质之禀,自非生知上知,宁能无偏?
学则所以矫其偏而复于正也。
然今之学者有二:繇博以致约则落华而就实,故志为之主,愈歛而愈实,愈久则愈明;
或者唯博之趋,若可以哗世取荣,然气为之主,气衰则志索,于是有始锐而终惰,始明而终闇者矣。
学乎学乎,其记览词章之谓乎!
嘉既以宝庆三年十月辛酉葬公于嘉定府龙游县熊耳峡震山之原,与赵宜人同兆异域,而使其弟兟与公之门人范义晞韩,以予同产兄高南叔稼之状抵予于靖曰:「昔者戚友之会,子尝有位焉,而丽习观摩,道同志合,莫子若也,墓道之铭,敢以累子」。
予执书以泣曰:非后死者之责乎!
铭曰:
忠肃公,剪戎植华,以兢有邦,以明有家。
于维仲孙,雍祖是则,咀嚅圣言,浩然独得。
歛华以实,律身以度,山泽之脩,雷风之裕。
摧奸不惧,见义必为,疏畅忱明,气改质移。
光禄有子,忠肃有孙,维蜀有人,虽死而固存。
李中父墓志铭宝庆三年1227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七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吾友李中父生而秀悟,七岁彊记过人,十三善属文,十六以《周官》书应聘有声。
十九与乡举,未及仕于春官而大父母卒,哭泣以丧明。
绍熙四年,考君策进士甲科,注普州州学教授,遽以丧返。
中父号于殡庙曰:「某自今无望于斯世矣!
卜宅兆以葬重亲,求菽水以养嬗母,教养弟妹以冀其成立,如是而已矣」。
贫无担储,受徒以自给,积岁累月,仅毕所愿,益得以大肆于学。
少所诵习,省记无遗,至是温寻而增益之。
尝馆于大邑刘氏,因痔痛彻心膂,为诗曰:「生道由来贯古今,纤毫不假外推寻。
只因疾病呻吟切,识得平生第一心」。
繇是随事习察,精切明著,群经义疏、诸史百氏,靡不究研。
出则门人、居则弟若子从旁代读,气听色受。
读已,讽味数十过,融液浃洽乃止。
人有问焉,从容辨对,往往有目者所未睹。
于三《礼》尤该畅,尝欲为《周礼传》而未及。
晚尤邃于《易》,以周、程子书参诸邵子之说,每谓太极、大衍相为表里,羲《易》、周《经》相为体用,《彖》、《系》多述先天心法而人罕知之,欲笔之于书,亦未及为之,而精体嘿识固已月异岁殊。
尝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世方驰骋乎俗学而不闻大道,虽廑劳没齿,知其无以死也」。
疾病,语不及私,惟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几乎」!
吟诵累日,以及于绝,呜呼,非尝从事于斯而实有得也,安知道为何物,死为何事,何如其可终也!
使假之年,益加惩治之功,所造当不止是。
国朝以学校育才,以科举取士,济时诒后,亦云盛矣。
然而名公钜儒有不必皆自科举,而繇学校进者鲜。
其敝务以科臼组缀之文靡烂士气,揣摩迎合之说琢丧心术。
以位天地、育万物之身,顾为小小得失阴驱潜诱以没其身,曾不暇反观内索,以事其所当事。
是故有能以言行淑身垂世者,非蚤自拔俗则晚而有闻。
中父之才之敏,虽不可以浅近量,使以方盛之年,挟其所长与等辈角名场利区,何乡弗克?
是则中父尔矣。
遭家多难,不幸有左卜之厄,不惟动心忍性,触虑增知,乃以是葆光袭明,观身于《艮》,观心于《复》,若将此悠然独得于义理之奥,然则士之学果在此而不在彼邪!
尤审于去就之分,束脩之问日至,不苟于受。
余弟文翁既冠,愿从之游。
刘文节公守眉,亦除馆待之,中父必以后先为从违。
太府卿张东父子震从子与虞仲易刚简谋致中父,币诚而词共,居数月,卒以道远辞。
前后郡守以礼彊起之,张义立方尤卷卷焉,率谢不敢往,不得已间造而遄返。
余前后家居,乃幸肯临,相与比席诵书,章分句析,诸生环侍而听,各足其分。
族昆天祐字德先,安贫乐道,与中父为久敬交
中父名斋以「喜告」,德先为之铭。
文翁中父尤谨,饮食卧起,扶相必亲,盖近世事师者鲜能及之。
后又为经理丧事,合同志赙其葬。
先事,走人至靖,求余铭以识诸墓。
吾友郭方叔黄中亦以书来曰:「自李先生卒,吾无所于闻。
盍速铭之,有以慰国人弟子之恩」。
按李氏系出宗室,太子议郎仁济从僖宗西幸。
九世祖晖,五代时临邛钱监,徙大邑,因家于邛。
曾祖寔,不仕。
祖名孙,以淳熙赐高年爵封修职郎
考讳丙仲,妣吴氏、费氏。
中父讳坤臣,取同乡蒲氏。
生子男四人,日章能读父书,契行、秀行、全行,皆以后诸父。
女一人,适士人刘损之
中父卒以嘉定十四年十二月,年五十有四。
葬以宝庆三年□月□□,墓在□县□□乡□山。
铭曰:
形容甚臞,其中孔腴。
生世云孤,其施孔遐。
匪顾匪盱,其书满家。
匪室匪庐,其居广居。
升沈荣枯,晦明盈虚。
有物有吾,果孰在乎!
江油县冯君墓志铭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九、《经义考》卷三二、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八三
予守潼川日,录事参军冯君甲有士行,予知之未及举,会君命召,则以属诸后至者。
久而未有闻,或曰以疾去矣,予未之信也。
后数年迁靖,甲以书来曰:「我先君以开禧二年四月乙卯卒,以嘉定八年十月丁酉葬于魏城县清泉乡艮山卯穴,今墓木拱矣而未有以铭其竁。
昔岁幸备僚吏,将以请而弗之敢,既而疾病连年,几不能生。
今幸少间,敢以吾友李茂龙之状控于执事」。
予执书慨然,曰昔负蔽贤之过未有以赎也,乃弗果却。
冯氏之始以毕万,支子食采冯亭,为氏。
至唐有礼部尚书伉。
四世孙存,官长史,随僖驾入蜀,徙名数于绵。
长史之孙光傅,以行谊刑于乡,生承奉郎因,因生堂。
堂生汝舟,以太学上舍生同陈伯阳东上书论时政,请斩六贼,后劝进应天府,庭叱王时雍,一时想闻风采。
张忠献公为至交。
一子鈇,以奉议郎致仕,赠朝议大夫
娶文氏,生四子:长适之,举绍兴三十年进士,终朝奉大夫、知普州
次宜之,举淳熙十四年进士,终通直郎
次即府君讳诚之字明仲
次思复,举绍熙元年进士,终通直郎,为范氏姑后。
盖同产兄弟皆以儒科奋,维君屡试有司不利而著书,从游者数百人。
仅以乾道四年乡举该累举恩授迪功郎,则君盖倦游矣。
亲䣊勉之仕,调龙州江油县
吾外舅杨公熹为守,首加论荐。
主管茶事彭辂宕昌茶帛库,不敢吏也,留之莫府而师事之。
改帅安康,又辟为属。
会以檄归至汉中之属邑而卒,年六十有四。
取章氏,直庵居士梁之子。
三男子:沆,先卒;
次显臣;
季甲,举嘉定四年进士
七女,长适文寅之,次章夔一,次箕畴,次段镇,次樊巽,次某、某。
孙男□人,外孙□人。
君性端愿,事大父母、父母以孝著。
方父母俱存,兄弟无故,诸子环侍,东西两庑篝镫相望,书声率至夜分。
朝议即世,君之兄弟发星星矣,哀毁过制。
终丧,兄弟相持泣,义不析爨,三世聚指千,无一间言。
杨伯昌子谟校官虞仲易刚简通守,皆愿交焉。
士有越足绳检者,或责之,则怅然曰:幸勿使冯公知。
前言往行后生不及闻者,必缕数之。
后进有片长,动色推奖。
间有言人过者,正色不顾。
成都同舍生以窃衣被执,君自外至,曰非吾衣也,释之。
其人愧悔,卒为善士。
有亡友之女失身贵人家,君袖金叩门请赎,以妻名家子。
其它药疾赒贫,殆不可悉数。
虽以是赀用日乏,居之晏如也。
方待戍江油,饟所召君摄大安军仓官,隐陷凡千石有奇,樽浮滥,精出纳,踰年偿旧逋之半。
又白饟使以实数闻,前官吏咸赖以免,而军饟无阙,将士感悦。
寻又被檄市缣于潼之属邑,吏以恶缣呈白,君愀然曰:「民供军以自安也,今以高直易沽滥,是负民负国也」。
尽澄宿蠹,仍得善缣。
江油,不遣吏卒入乡,异时官取鱼鹿动千计,守贰以次皆有馈,君曰:「废例请自我始」。
姿敏悟,书过目成诵。
未弱冠,谒李知几石成都学官,一见改容,延之学职。
嗜周、程子书,学禁方严,不肯挠屈,宁文之不售也。
黎明正衣冠危坐,与诸生共讲,退又反覆涵泳。
每谓为学自一念始,一念欲萌,天地鬼神实临之,故事亲必孝,事兄必悌,交友必信,临民翼翼,惟恐伤之。
进趋有度,乡党会聚,君在则哗者寂,谑者庄,识与不识望而知其为复庵先生也。
不事造请,张季长演守郡,欲一见不可。
后以乡饮之礼踵门访君,且以文为贽,乃强起焉。
李公石、史公、李公叔献,君所师也;
刘公仪凤、黄公钧陈公损之、章公森、李公崟,君所友也,而李之情分尤厚。
君前后著书有《复庵读论语》十卷、《诗解》二十卷、《书传》二十卷、《易英》十卷、志铭赞记诗文五十卷,藏于家。
茂龙之状曰:「先生之学足以用世,而私淑诸生
先生之行足以厚俗,而官止九品」。
愚谓士大夫出则师保万民,居则父师乡里,其为成己成物一也。
大学》曰:「一家仁,一国兴仁;
一家逊,一国兴逊;
一人贪戾,一国作乱」。
且贪止一人而害贻一国也,然则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其功用不已大乎!
况居官则小大相维,未必尽如己志,固不若淑党类,厚风俗,则善人蕃殖,所及滋广也。
是宜铭,铭曰:
遇不遇有命,行不加,居不损有性。
而况国人被其忠信,子孙世其笃敬,其为遇则已多,虽九品其奚恨!
威州禄君坚复墓志铭端平元年十一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
开禧改元,王师将北征,予时召对玉堂,失权贵人意。
潼川子固进士造廷,首以高瞻叔书来谒,既亦以正论居末等,予与之定交焉。
予既补外,念荐贤所以报国,压于权力,挠于请寄,乃盟心自诡,自守郡以来,凡请者弗予,将以少戢趋竞。
会详刑东川子固安岳丞,循循自守。
予始至境,即怀安传舍择书问之不至者四人举之,于子固之辞曰「尽心职分,不求人知」。
人谓是举也,数十年所无,子固亦曰「是真知我者」。
其后俾摄遂宁学官,又其后守潼川,除馆延之,益得以察其所安,信前言之为实录也。
禄本子姓,以王父字为氏,唐季曰宗宪始自凤翔徙名数于
至本朝曰儒,举贤良方正科,与眉山苏氏厚善。
儒生勋,举乡进士
勋生天授,天授生居一,累赠朝奉郎
居一生二子,长曰柬之,登进士第,善词章,尤任治剧。
淳熙初叙州,南蛮抄竟上,帅师讨定,以功除直秘阁成都府路提点刑狱
次曰槱之,以经学教授于家,累赠朝请郎,娶马氏,封宜人子固之父也。
子固名坚复,生十七年而孤,弟妹幼弱,家贫为太夫人忧,子固率诸弟从舅氏传堂先生王君行问学,夙夜不敢怠。
习戴氏《礼》,有乡曲之誉。
君行名轸,潼之秀彦也。
金堂仲明举以礼币致子固,遣二子从游。
凡再举于乡,登进士第,仕小溪,食簿掾之禄将母,一时诸公皆以学术操履期之。
举考及格,关升为渠江令
沂国安公专阃于蜀,辟黔州录事参军,摄通判事,将以成其秩。
秩行至合阳,念母而反,沂公不能夺也。
期年来安岳,以举主改尚书左铨,注知蓬溪县
母丧去官,服除,从外铨拟什邡县,会有堂授者,复求蓬溪,凡九阅月,又为人所先,复堂授知绵竹县
秩满,通判永康军嘉定府,会资州阙守,制置使子固摄事,充四川类试院考校官,差知威州
解官来归,中道得疾,寓汉川传法僧舍,去家仅两日程而卒,绍定六年十二月己丑也,得年六十。
娶马氏,男女各三人。
长男绍本,奏补将仕郎
次谏孙,后族父,于秘阁为诸孙;
季曰吕孙,子固治命俾受致仕恩,为叔父甲南之子。
长女适阎德方,次适陈飞腾,次适马□□,皆业进士
外孙男女四人。
卒之明年端平元年十一月甲子,葬于射洪县依德里圣水原之新兆。
子固天姿谨厚,念德不怠,每思二亲辄欲绝旨去甘。
友爱二弟,无行而不与俱也。
清净寡欲,讼狱必躬听之,丽于罚者重轻平允,后不为之末减。
人言子固所至政平讼理,无他道也。
一生知己如安予文、刘德修杨伯昌崔正子李季允虞仲易曹器远,茍得一二贤相与已足为重,而于予固皆交口称道无异词。
葬有期,绍本以姚仲有所次行实来求铭,余曰我乃知子固,为叙其槩而铭之曰:
天理之流行以命万物者,性也,而气数之感遇,废兴厚薄之莫逃,亦得以谓之命。
子固者,言而忠信,行而笃敬。
不能以其所安施诸有政,而㧖于命之有制,仅见于三县与三郡。
惟后人之绍闻迪训,则是心之昭昭者,固不与气形俱为凘尽也。
哭杜威州1210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呜呼!
天下之生夭寿并区,吉凶同域,莫可终诘也。
岁在丙寅,余校中秘书,余友虞仲易杨节毅公以书抵余曰:「子未有室,成都子仁端人也,其亲知皆天下贤士,今其子长矣,子盍妻诸」!
余未及报,寻丐守汉嘉以归。
明年还里舍,余以虞、杨之言宜信,不复他求昏,又明年而委禽焉。
礼成之夕,公与余表叔父一见投分,不翅平生。
仅踰月公死,则元年三月也。
叔父常悒悒,念之踰年,始获拜公像于成都,哭之恸。
又踰月而叔父死,则二年之三月也。
相望各旬岁,安知其遂相从于九原也与哉!
余与妇各执丧于服舍,卒卒之欢曾不盈眦,而无涯之戚殆将终身,尚安用生斯世也与哉!
去冬余葬余叔父,衔茹荼毒,曾未数月,而公之子今又以公之即幽之日月告,忧患摧心,精力遐漂,靡所济集,益觉岁月遒卒,人命危浅。
呜呼,余永无望也与哉!
衰制攸系,义不得先往以听役于将事者,亟驰薄奠,姑识余衷,傥未即溘去,或能援我吊也与之义。
蒙缟曳素,临封宰上,为公一哀而出涕也。
言不能文,神鉴之哉!
虞万州刚简妻赵氏文1214年6月11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嗟嗟夫人,而止于斯。
卫国之子,雍国之归。
延阁之妇,万侯之妻。
生长见闻,不烦姆师。
终温且任,象服是宜。
云胡弗讹,伊戚之诒。
天有六气,人有四时。
惠孔时,福禄尔绥。
哀乐乐哀,如何勿思。
矧是妇事,无非无仪。
夫人之仪,则有过之。
过焉弗节,则戾于彝。
干和违豫,卒以弗支。
显允夫子,秉德不疵。
胡不偕老,为家之肥。
夫前子后,哭踊涕洟。
赴车之来,承问恐悲。
莫往余哭,郡绂是縻。
陈圭荐,神尚鉴兹。
刘阁学光祖1222年5月2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九一、民国《简阳志·诗文存》五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沙市区
呜呼!
天下达尊,曰爵德齿。
君子三乐,父母兄弟。
有才教育,无事怍愧。
虽则云然,彼事与位,与伦与教,命有攸制。
无德居一,孰权其二;
有一愧怍,二乐弗遂。
乃知古今,惟命惟义。
命乃在天,义则由己。
矧如公者,乐极尊备,俯仰裕如,维今鲜俪。
今春与公,尝论是理,公荅曰然,吾庶几此。
了翁造朝,道出渝水,公不我忘,以言追遗。
相与共观虞侯仲易,叹公声画,气老神邃。
俄以书来,江陵告我,谓公疾闻,凶音已叵。
我率亲朋,荆梓故吏,为位相向,欲哭复止,犹觊传闻,或与实戾。
日久地遥,前闻狎至,抚江长号,夺我人瑞,尊有不磨,乐则永已。
何恃弗恐,惟今之世,钜人长德,为国元气。
苟尚有存,无间中外,如玉在山,馀润旁溉。
奄其若斯,天意方懠,天匪公懠,宛宛赤子。
行迈靡臻,舟流莫届,公惟不知,则亦已矣,知气未殄,幽明一致。
岁晏风寒,江回山瘁,怅怅独立,靡所止戾。
呜呼公乎,毋我剪弃,尚如平生,阴辅吾志。
虞仲易提刑1227年11月13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九一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维宝庆三年冬十一月戊子,追降朝请郎靖州居住魏某谨遣家隶明冲,以酒脯庶羞之奠告于故虞公而系以词曰:天之方懠,民罔攸蔇,言所当言而人疑其幸变,为所当为而人谓其轧己,恐谀相师,贪暴寡耻,苟一日之安则有一日之肆,腹败枝披,内讧外猘,此何时也,而越秦之相视!
学之不讲,其流祸乃至是。
仲易父,则天生是人以拟缓急之备者也。
昔在先正,唱明大谊,风流文献,子孙是似。
公生其间,培以父祖诗书之泽,开以宇宙清明之气,瀹以师友道义之渊,养以世故更尝之味,志足以充其学,才足以达其志。
其尤著者,阳安守禦之绩,夔峡保伍之利。
迨乎梁、洋之间,比邻节授,又军政之攸寄,募民垦荒,岁入已十馀万计,此在经济之胸,仅陈其一二,而惊愚骇俗,已无所容其身于斯世。
沧江之滨,习湖之涘,顺剥而遂困,硕蹇而亨否,渺世纷其无垠,屹金石而独止。
使得若人参诸宇内,何难之弗济,而又弱一个焉。
嗟善人之难立,而正理之果不可恃也。
合散消息,阴阳之常分,公全而归则亦已矣,而悠悠斯人,莫常安处。
抚事怀人,涕笔俱下。
呜呼哀哉!
虞沧江梅花四绝句 其一 南宋 · 程公许
七言绝句 押庚韵
横枝借与月传神,相对无言自目成。
好在玉壶清夜里,冷香孤艳浸空明。
虞沧江梅花四绝句 其二 南宋 · 程公许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园林春到杳无踪,恰似灵犀一点通。
剩著新题问花信,从头二十四番风。
虞沧江梅花四绝句 其三 南宋 · 程公许
七言绝句 押微韵
铜彝深养玉肤肌,更着图书绕四围。
千古离骚谁与续,袭人清韵自芳菲。
虞沧江梅花四绝句 其四 南宋 · 程公许
七言绝句 押盐韵
暖日笼寒意小忺,为君索笑巡檐
细挼玉糁浮杯面,犹自诗肠未属厌。
宿旌阳风月无尽藏和虞沧江二首 其一 南宋 · 程公许
七言绝句 押先韵
玉塔界山霭外,荻花翻雪晚风前。
轮蹄漠漠红尘里,不著藤萝锁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