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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科续题名记 宋 · 鲁訔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赤城集》卷六
郡直台躔,地实隘束,海荡江泻,气无厚蓄,俗多勤瘁,竞趋不舒,衍古不名题人。
国家声教普洽,薄海于外,士俗炳炳,始与他郡争衡。
罗公适以材德表见于熙、丰多士时,陈公公辅以忠鲠得名宣和间左公誉之文雅,朱公棐之醇亮,比相望也。
绍兴大驾南巡,昵迹风化,中州名公卿萃于郡,市改肆,里易服,声华文物相摩荡而俗益美。
故旧记始自咸平,每举不过一二人,比来榜不下四五。
自今家训人励,辟山川之隘而广之,俗美于今,犹今视昔,鸿儒硕德,辉映泰阶,有人焉。
乙卯第,郡人同年者三人。
瑞安,得陈良翰,其一也。
以前碑无馀石,请续之,因题其首。
宋左朝请大夫司农少卿主管台州崇道观汪公叔詹行状绍兴三十一年正月 宋 · 汪若海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新安文献志》卷七七
公讳叔詹字致道新安歙之平辽乡新平里人。
曾祖承吉,祖瀚,皆以隐德终。
世基,故任通直郎致仕,赐绯鱼袋、累赠至右中大夫
妣太令人鲍氏。
公少龄敬悟,博见彊志,属文无险易,操笔立书,未尝起草,以故弱冠擅庠序声。
崇宁四年会试鄱阳,以第二人与计偕,次年春登第,授将仕郎虔州会昌县,未上,改宣州州学教授
秩满,转从事郎,移郓州州学教授
秩满,转宣教郎
朝廷行三舍法,专用经术取士,禁绝之学,公大好之,窃玩其书,故为文雄迈不群。
政和六年,至京师求试词学兼茂科,考官第其文入优等。
宰相见之,谓有苏、黄气,惧变一时文体,斥不预名。
南京敦宗院宗子博士,成资罢。
宣和五年春,有荐公文行者,除太常博士是年冬始至京师供职,转奉议郎
契丹大将军郭药师来降,有宠命为燕云招讨使,公奏疏言:「夷狄之人,狼子野心,自昔臣畜而亲昵之,鲜有不为患者。
独不鉴梁侯景唐仆固怀恩之乱乎?
以反虏归梁,意在逃死,一旦猖獗,遂陷台城
怀恩由蕃伍降唐,爵极王侯,自怀危疑,卒至反叛。
药师契丹之叛人,而我衅仇也。
宠之于内,则荆轲之事可为寒心;
用之于外,则侯景、怀恩之乱覆辙在前。
臣伏愿陛下以浑邪为奴婢,赐从军死者家,如汉汲黯之言,则天下之幸,社稷之福也」。
弗听。
以公直忤宰相王黼风言官以他事弹公,斥归吏部,左迁无为军庐江县
自供职至是,甫十六日而罢,有识者冤之。
公于是挈老稚归隐新平中,日以读书为事,家无儋石之储,晏如也。
久之,当涂芜湖阙令,外台闻公名,召摄令,公辞,请益坚,勉强就职。
为政宽静,不鞭一人,邑以大治。
居无何,发运使卢宗原建议涸丹阳湖,可得田数百万顷,朝廷从之,役数郡民凡十馀万人。
宗原因近幸进,由中得请,众咎其诞,无敢显言者。
公独奋然以为非,弗肯发民会役。
宗原大怒,劾公非沮诏书,大不恭,遣部从事霍蠡督县役夫。
至,公弗遣介迓,亦弗与相见。
大怒,直造令治,不得已宾之,谢曰:「老病不能谒君,君勿过也」。
咈然曰:「公为太常博士矣,何肯先谒我」?
公拂衣起,取印寘厅事,呼佐吏谨视印:「上官如此,令不可为也」!
兼程走京师,上书阙下,言:「李白丹阳湖》诗云:『湖与元气连,风波浩难止』。
陛下观此诗,则知湖之广袤为如何,讵可以人力涸也?
宗原欺陛下,役久弗就,死者必众,富人家产破什八九,百姓无辜,诚为可怜,宜亟罢以救十万众」。
书奏徽宗皇帝大寤,御批即日寝役,擢公提举潼川府路常平等事,实宣和七年春二月也。
公至潼川半载,为权右所疾,复以章免。
先是东川民趋利售盐井,岁久,卤竭课浸,亏破家产,偿官犹不能足,监系终莫得脱。
公一切奏蠲其逋,削去故籍,民免监系者数百家,至今为利。
潼川府户曹邦彦广安军新明县杨炳渠州邻山县陈陆皆奸黠弄法,积取受百金以上,他使者莫能按,公悉劾罢,贪吏歛迹。
公免去,今太尉刘公锜廉访使者,奏言公治状显著,一路悦服,宜蒙褒宠,不当反赐罢黜,不报。
渊圣皇帝即位,覃恩转承议郎,至京师,与枢密李纲书论时事,称于朝曰:「真天下奇才也」!
编修官
供职数月,有旨李纲所辟官并罢。
十有三日,金人围京师,公羁旅围城中,食屡绝,未始介怀,深以宗社为忧。
伪楚立,公之友或染伪命,公力诫之,弗从,遂与之绝。
敌退,迎上南京,屡表劝进,大元帅府命公权太常博士,又命充彻币官。
上即位,仪礼皆公草定。
公劝汪伯彦李纲邓肃潘良贵可大用,上召为相,右正言良贵左司谏
始至,公谒之,有轻汪伯彦黄潜善语,公曰:「汪、黄人望虽轻,与主上同起草昧,未可间也。
相公宜委曲图济艰难,不可与之为矛盾」。
弗纳。
不幸公之友乡受伪命者,复以巧媚得权要,交恶公于纲、伯彦,以故公浸不偶。
会朝廷议驻跸维扬,公谒宰执,极言其不可状,皆弗以为然。
公因说皇叔士袅,劝上驻跸金陵,公为草奏。
上览奏大寤,顾谓士袅曰:「孰为此奏」?
士袅以实对,上宣谕曰:「只令汪叔詹草诏进来」。
诏草中有「姑留金陵,待二三年复还京都」之语,上涂去「二三年」字,易云「来」。
诏揭,衢路交相贺。
宰执力劝上驻跸维扬,趣省吏收还诏书,公度其必败事,遂拂衣归隐,除知太平州,又除检讨官,皆不就职。
用覃恩,转朝奉郎,赐绯鱼袋。
初,渊圣即位,公该锡服,乞回授乃考,朝廷虽著令不许,特从之,至是始自受绯鱼之赐,主管舒州灵仙观。
朝散郎,继丁乃考忧,服阕,主管台州崇道观
左朝请郎,起家知池州
公自拂衣归隐,蹭蹬十载,年几六十始领一郡。
大丞相陈公康伯提举江东茶盐,与公同时在池阳,公常言「陈公风度凝远,必致大用」,其知人如此。
终更,转左朝奉大夫,除知鄂州
数月,移知永州,除权发遣荆湖北路转运判官提举路营田公事,兼京西路转运提刑提举茶盐常平等事,置司武昌
除直秘阁,再知鄂州,转朝散大夫
成资罢,除江西提点刑狱公事,改湖南提点刑狱公事,转左朝请大夫
朝廷免天下行户需应,令出免行钱,别州郡为六等,出钱各有差。
湖南所隶八郡,长沙月三百万,衡、永、邵月六十万,金华月四十万,郴阳武冈桂阳月二十万。
所均太重,居民多逃徙,郴阳武冈最甚。
公乃先蠲三郡什之八,始闻于朝,乞并与诸郡复蠲三之一,如请,人赖以安业
湖南边二广,俗好聚药毒,人死者颇众,公移文禁止,捕以厚赏,未几大改其俗。
南蛮数为寇,郡县弗能禁,公遣人谕之,有降者,厚赐使还。
于是相率而至者,前后联属,公皆还之,边境遂安
县令李氏子不肖,党奸人,奸人从其所贷钱弗得,遂诬李氏子有异志,常目其婴孩为唐太宗,诣阙诉之,朝廷命为制狱鞫其事,所连引甚众。
公卒明李氏子,出之,活数十人。
长沙帅,数月,拜司农少卿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路财赋湖北京西路军马文字。
公在武昌总领所凡八年,貔貅宿饱,军馀见粮,前后更数人,独号称职,赐金紫。
秦桧当轴,私其妻侄王子渭以为总属,子渭恃势,贪猾不逊,至盗军储,淫官婢。
公劾奏其罪,大怒,除子渭版曹属,以吕愿中代公。
愿中小人,尤为奸险,诬公以罪。
死得免,家居,主管台州崇道观
死之明年,召赴行在所
时有新贵者,与公素不平,遂中伤焉,复主管台州崇道观
绍兴三十年四月守本官致仕,是月十六日终于家。
凡四典郡,五持使节,阶至左朝请大夫,职至司农少卿,寿至八十一。
公人物轩昂,志节慷慨,博通经史,尤长于诗。
与人交,胸中无毫发隐,故士大夫以此称之。
见邪佞,疾之如仇,面折不能容忍,用是亦数见排摈。
异禀赋,善摄生,年八十,起居饮食如四五十许人。
处事益精明,笔力不少衰,至对客论天下事,亹亹不倦,皆有条理可纪。
初赴武昌太守,陛辞敷奏明辨,举止详缓,上再三褒异。
平生仕宦,所至称治,固无负所学,独惜其不至大用尔。
娶郑氏,封恭人,有壸则,能甘贫苦,佐公起家,再守武昌次年即世。
五男子:若水,右从事郎福建路安抚司准备差遣,先公卒;
若海,右朝请大夫、直秘阁、知江州军州、主管学事
若川右文林郎江南东路安抚司准备差遣
若愚,右通直郎,知隆兴府丰城县
若金,将仕郎,先公卒。
一女子,嫁右朝请大夫、知德安府张璹
孙男十八人:取善,将仕郎
闻善,先公卒;
择善右迪功郎江陵府公安县主簿主管学事
好善,将仕郎
馀未仕。
孙女六人。
重孙男五人,女八人。
诸孤奉公柩葬于古城山之麓,谨述其官爵事业,愿假辞于立言君子而传之来世焉。
绍兴三十一年正月二十九日,谨状。
应诏言和议决不可成奏乾道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
臣闻主圣臣直,非主圣则臣何敢直?
邦有道,危言危行,非邦有道,则言安敢危?
八月一日伏准省劄,七月三十日,三省同奉圣旨:「政事不修,灾异数见,江浙水涝,有害秋成。
朕自八月一日避殿减膳,思所以应天之实。
可令侍从、台谏、卿监郎官馆职疏陈阙失及当今急务,毋有所隐」。
臣伏读圣训,见陛下畏天忧民、闻过思治之切也。
夫谓「政事不修,灾异数见」,是畏天之切也;
谓「江浙水涝,有害秋成」,是忧民之切也;
令臣等疏陈阙失,是闻过之切也;
又及当今急务,是思治之切也。
臣幸蒙大问,敢不上体陛下恳恻之意而索言之。
臣闻《春秋》书雨雪水火皆谓之大,何也?
雨雪常也,以大然后为害;
水火常也,以大然后为灾。
今江浙水涝,远及襄、汉,与《春秋》大水何异?
推原厥咎,岂无所自哉?
臣尝考汉董仲舒刘向鲍宣谷永之疏,皆归于宦官、女宠、小人、夷狄之盛。
此四者,在廷之士类能言之,臣不暇远引,以渎天听。
然圣明在上,必无此等,借曰有之,安得不致阴沴?
臣愿陛下监钟离意之奏,如商汤之自责;
览仍叔之语,如周宣之侧身以恭禦厥罚可也。
谨案《食货志》,禹有九年之水,而国无捐瘠。
墨子·七患》亦云「禹有七年之水,而民不冻饥」,何也?
备先具也。
今数路水潦,曾不逾时,而谷已翔踊,民已流殍,国之无备甚矣!
臣愿亟诏遭水州军多方赈恤,使民被实惠,无至流移,亦救灾忧民之先务也。
臣闻「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说诗者谓衮指君也。
君职有阙,仲山甫能弥缝而补之,则补君职之阙者大臣之事。
今陛下不以责大臣,而令臣等疏陈阙失,是欲闻过之切也。
臣尝学《诗》,至《小雅·六月》论阙详矣,其大略云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
臣每读至此,未尝不掩卷太息也。
臣愿陛下监《鹿鸣》和乐之缺而待遇臣下尽诚,监《四牡》君臣之缺而进退大臣以礼,监《皇华》忠信之缺而遴择使臣,监《常棣》兄弟之缺而敦睦大伦,监《伐木》朋友之缺而肇修人纪,监《天保》福禄之缺而寅畏天命,监《采薇》征伐之缺而精选将帅,监《出车》功力之缺而爱惜名器,监《杕杜》师众之缺而总覈军实,监《鱼丽》法度之缺而谨守成宪,监《南陔》孝友之缺而训厉风俗,监《白华》廉耻之缺而旌表孝廉,监《华》蓄积之缺而损节浮靡。
陛下所谓缺失者,尚有大于此者乎?
当今急务,莫急于备边。
北有金人之患,西有川蜀之虑。
金人之患,宜诏两淮宣谕严为守备,如赵充国图先○之策;
川蜀之虑,宜择大臣有威望素为吴璘信服者以迮之。
臣闻道路之言,皆谓今之大臣有威望素为吴璘信服者,无出张浚,宜起长沙或镇荆襄,以遥制川蜀。
臣闻沈介前在成都,为吴璘靳侮,五十四州之人岌岌然,有是乎?
借曰有之,陛下亦安得高枕而卧也。
臣窃闻虏人恐喝我求索无厌,臣谓今日和议有可为痛哭者十,臣请为陛下极言之。
今日之患,兵费太广,养兵之外又增岁币,民力益屈,何以堪之,可为痛哭者一也。
海、泗、唐、邓之人不下数十百万,一旦与之,是陛下无故驱数十百万生灵置之死地,可为痛哭者二也。
海、泗,今日之藩篱咽喉也。
彼得海泗,且决吾藩篱以瞰吾室,绝吾咽喉以制吾命,则两淮决不可保;
两淮不保,则大江决不可守;
大江不守,则江浙决不可安,可为痛哭者三也。
中原讴吟思归之人,日夜引领陛下拯溺救焚,如赤子之望慈父母也。
一与虏和,则中原绝望,后悔无及,可为痛哭者四也。
自顷秦桧用事,力主和议,生民膏血竭于虏廷之供亿,朝廷威势屈于邻国之诡谋,民愁盗起,齐述一变,杀数万人,郡国二十四,同时大水。
今和议虽未必成,民皆曰:「又将竭吾膏血,瘠中国以肥虏矣」。
归正人嗷嗷然曰:「又将如秦桧时执我北还,以膏虏人之鈇锧矣」。
两淮之人嗷嗷然曰:「又将如前日疲于虏,使之往来而奔命不暇矣」。
可为痛哭者五也。
秦桧力排不附和议之士九十馀人,贤士大夫,之元老,相踵引去。
末年遣张常先、汪君锡网罗张浚胡寅等三十七人,欲窜海岛。
赖上天悔祸,即陨命,而三十七人者幸脱虎口。
赵鼎王庶李光郑刚中、曾开、李弥逊、常同、魏矼、高登、吴元美、杨煇、吴师古等,或死岭海,或死罪籍,冤愤之气彻天。
今日和议万一或成,则不附时议之士复蹈前日之祸必矣。
此可为痛哭者六也。
绍兴戊午,和议既成,建遣路允迪二三大臣南京等州交割归地,一旦叛盟,劫执允迪等,遂下亲征之诏,虏复请和。
其反复如此,犹不悟,卒有逆亮之变,惊动辇毂,行朝居民一空。
覆辙不远,陛下不戒,臣恐后车又将覆也。
此可为痛哭者七也。
顷者虏人移书尽取归正之人,一切还之。
江西师回赵良嗣等聚族数百人,几至谋变。
今虏必复如前日尽索归正人,与之则必反侧生变,不与则虏决不肯但已。
夫反侧生变则萧墙之祸深,虏决不肯但已则必别启衅端,卒有逆亮之谋,陛下何以待之?
此可为痛哭者八也。
当国二十年,空竭国力,海内乾耗,迄今府库无旬月之储。
自此复和,蠹国害民,殆有甚焉者矣。
此可为痛哭者九也。
真宗皇帝时宰李文靖公沆贤相也,尝谓王旦云:「我死公必为相,切勿与北虏讲和。
吾闻出则无敌国外患,如是者国常亡。
若与虏和,中国自此必多事矣」。
殊不以为然,既而遂和,十馀年间,祥瑞天书、土木之役不息,东封西祀,海内乾耗,始悔不用李文靖之言。
夫祖宗全盛之时,尚以和议为不可。
况今日国势委靡如此,而复唱此议,使上下解体,士气惰怯,溺于怀安之酖毒。
之老成,如张浚张阐王大宝王十朋金安节黄中陈良翰相蹑黜逐,《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韩愈云:「言老成人重于典刑也」。
是可轻乎?
此可为痛哭者十也。
陛下乾刚独断,如太祖皇帝
臣愿坚守和不可成之诏,力行其志,自彊不息,则寇虏何足患哉!
天变水灾亦当消缩,不劳圣虑矣。
臣又闻真宗皇帝咸平元年正月甲申,彗出营室北,避殿减膳,彗十有四日而灭。
真宗皇帝所以致彗灭之速,其应天之实,盖在于心之精微,而不止于避殿减膳而已也。
陛下圣训谓「避殿减膳,思所以应天之实」,臣愿以咸平应天之实,事事而思之,恳恳而行之,则民心悦而天意解矣。
朱氏旌表门闾碑1175年12月 宋 · 吴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五○、《赤城集》卷一四、光绪《仙居县志》仙居集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仙居县
淳熙二年,今皇帝以太上皇帝寿登七秩,亘古无有,思鸿厥庆,施于臣庶。
十有二月赦文:孝行节义著于乡闾者,长吏以闻,当议旌录。
先是元年正月台州守臣詹仪之奏,州之仕者暨士民凡百一十有七人,合词言临海县贡士伯履妻陈氏有节行。
伯履早世,年盛子幼,媒氏请复有行,陈氏抚膺恸绝。
既苏,叹曰:「吾宁速死,忍闻此言」?
引刀欲自剪,侍婢亟持之,乃免。
事父母、舅姑至孝。
宜人林氏年高齿豁,陈氏手调旨甘,动能顺适其意。
姑垂绝,执其手曰:「愿妇子孙寿数如我」。
训二子希尹、希牧有法,以文行、孝友称。
陈氏年九十有三,齿发不衰,姆则壸彝,州里所矜式。
天产祥嘏,厥有桃实颖之异,请以其事列诸朝,特加褒表,以为节孝劝。
州遣吏按验如状,谨以闻。
十月守臣赵汝愚继剡上,皆未报。
会庆礼行,耆年高节悉加崇奖,邦人援以为请,守臣尤袤申前奏。
上嘉其节,明年三月壬戌,有旨特封安人,旌表门闾,仍宣付史馆
诏书至,阖郡欢迎,耋稚竦观,植门建台,诹令式。
台成,有白雀翔于上,见者异之。
一日希尹、希牧踵门曰:「母氏之节亦既列于赞书,诏于太史矣,愿公勒诸石,益为不朽传」。
芾辞不获命,则进二君而言曰:予昔与君之诸父游,习闻君家事。
君之祖母林宜人治家以礼法,教子义方,聚族千指,内外无间言。
宜人年百有一岁,时郡守宗公颖欲请表其门,会颖去,弗果。
善积益丰,委址厥后。
安人太子詹事陈公良翰之姊,风节义概,濡染素熟,承姑慈训,厥德惟肖,庸能身享上寿,保有全节。
方圣上以孝理天下,湛恩下逮,首承天宠,为世世万子孙光耀,且俾乡之为妇为母者以安人为法。
今君又克顺承侈大之,是皆可书也已。
予既纪其略,而又系之以诗。
诗曰:
妇德之修,至隐而昭。
行成于家,而列于朝。
国有劝惩,赏罚而止。
孰观而化,表厥宅里。
淑哉若人,识明志坚。
之死靡它,不贰所天。
节则高矣,报亦云侈。
既畀以年,庸介尔祉。
嶪嶪崇台,左右其门。
匪台之崇,维德之尊。
诏而子孙,勿替勿懈。
永言保之,毋俾台坏。
告而里闾,而妇而母。
惟节惟孝,惟台之视。
圣孝不匮,善推所为。
我诗于石,垂世作规。
陈良翰不当为广东提刑绍兴三十年八月 南宋 · 汪澈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五
良翰顷居棘寺,阿附秦桧,戕害良善,持节江东,公行贿赂。
其妻内通关节,人谓之「女提刑」。
使居远方,民何以愬?
论德仁功利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八月戊申吏部侍郎王之奇太子詹事陈良翰权礼部侍郎周必大政事堂,以所被赐宸翰示臣。
臣既得仰观陛下有取于唐之太宗与其臣魏徵德仁功利之说,默而深思,窃有感焉。
后八日丙辰,奏事后殿,陛下不以臣愚,宣谕以宸翰赐臣之奇等之意,且曲垂清问。
臣尝冒昧言:「唐太宗起兵太原,攘群盗,取孤隋,不数年间自匹夫而为天子,无寸土而有天下,大功虽成而惭德为多。
既即位十有六年矣,乃以身所躬行四者之优劣而问,是太宗于平生心所不足者惄焉而有慊也。
臣窃妄论,陛下承累圣之丕基,应重光之休运,中原之土地吾所固有也,非修德修仁何以致维新之命?
中原之生灵吾所固有也,非修德修仁何以启来归之心?
且今日创业、守文,中兴之责,陛下实兼之,视太宗太原时用一切之术不可同年而语矣。
陛下自即大位今十年,汲汲皇皇于仁德功利四者之说,非不廑且至也,要在兼修而并用,持之以久,乃见效尔。
盖美成在久,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此圣贤不易之言也。
德仁之责在己,功利之责在人,亦不可不察」。
陛下欣然,既嘉纳之,后四日庚申,特命中使之奇等奏牍宣示臣,臣深惟陛下圣意,岂亦有取于臣前日之奏而欲毕其说乎?
臣之奏曰:「德仁之责在己者,谓非人君之躬行不可也。
然邪正有机,作辍有时,内外有间,又非得弼亮弥缝之臣如魏徵十渐之谏,则太宗安得为唐之明君也」?
臣之奏又曰:「功利之责在人,谓非人臣身任之不可也。
然人有知愚,事有难易,用有疑,又非得聪明英睿之君如太宗御臣之方,则房、杜、英、卫安得为有唐之名臣也」?
天下之事一日而万变,天下之人一心而百伪,一政令之发曾未见于端绪,而群议论者已纷然四起。
凡所以为德仁之害功利之贼者,不知其几何人也!
譬人之身,主本自固,不幸而有疾病,必访之良医,医者察脉视色,得其病之原,酌以虚实之宜,按古方书而用药焉。
适问疾者满前,共议其方书。
某人指某药曰:此甚热也,法当去之;
某人又指某药曰,此甚寒也,法当去之。
死生利害之说杂陈,主病者或不之察而两从之,遂失古方书用药之意,病者服之而精神日以损,筋力日以惫,乡之议药者又皆归咎于医者之庸而更择焉。
医之可择者有限,而药之杂议者无穷,主病者又终不能有所明辨,而欲求病者之安全,岂至理也哉?
虽然,德仁者,国之大本也;
功利者,本立而末必举之效也。
非明良相逢,圣贤相合,心胆相照,治乱安危相一,又安能去其害与贼,辨其本与末,以收吾德仁功利之效也?
今陛下亲御翰墨,叹功利之未成,企德仁之高致,慨然有取于异代之臣,将以其言为龟鉴,此则宰臣非才之罪也。
臣尝观魏武侯与群臣论事,群臣不能及,罢朝有喜色。
吴起谏以楚庄王之言,曰「世不绝圣,国不乏贤,今寡人与群臣谋事,而群臣不及」,有「楚国殆矣」之叹。
唐太宗与臣僚论事,有不出太宗意者,太宗退而忧之。
景德间真宗皇帝陈尧叟更论前代求治之君,尝举其事以为戒。
臣愿陛下致察于此而储思焉。
虽然,进退百官,亦宰相之责也。
相非其人,一身孤立,不足以自保,有如臣者,何敢去取人材,求尽得英杰不群者为陛下用也?
今日之急务莫急于论相,臣愿陛下改图而更命之,必旁求非常之人,以应非常之运。
择之于未用之前,之于既用之后,不使议论负荷者歧而为二,则是非自定,利害自明,重轻相扼之势不分,毁誉乱真之祸不作,君宰之间,道与气合,体与情俱,聚精会神于德仁功利之用,次第而施行之,万事将无不理
举天下之大,惟陛下意之所欲为,而实非臣之所能也。
臣久衰之年,已病之身,心知其不可久于位,勤勤恳恳,觊陛下蚤择真才,付以相事,盖屡矣。
荀卿论人主之道,有曰「身能相能者王」,其相须盖如此。
臣乞骸之章,继此而上,臣非为一己进退之私也,毣毣之忠,诚为宗社大计,惟陛下留神于臣之说,天下幸甚。
陈大谏良翰 南宋 · 王十朋
七言律诗 押青韵
公居言路望非轻,天下人皆侧耳听。
方欲携书责阳子,忽闻有疏论延龄。
危言已落奸邪胆,正色潜消魍魉形。
天听未回争以力(一作须力争),从兹受责亦芬馨。
陈良翰江东提刑 南宋 · 周麟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一一、《海陵集》卷一五
凡抱功修职之吏,必善用其所长。
如扁之斲轮,良之执靶,非智专者不能精也。
况乎典庶狱于外,观五刑之中,敷求吉人,意固有在。
尔之为吾理官也,练习文法,决疑以审,请谳以明。
践更职司,贰于廷尉,是尝处天下平矣。
今付汝以揽辔之任,责汝以平反之功。
盖因其能,敷惠一路。
当使彤帏问俗之意,不减丹笔泣囚之时。
往哉惟钦,咸庶中正
可。
靖康忠悯曲周李公事迹 宋 · 李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三、《三朝北盟会编》卷八一、八二
公姓李氏,讳若水字清卿,始名若冰
洺州曲周县人
曾祖宏,故任莫州录事参军,赠太子太傅
祖庠,故任郑州管城主簿,赠太子太傅
父恂,故任开德府曹掾,赠少傅
世业儒,仕州县著清白声。
公自幼苦学,工于属文,政和八年嘉王榜敕赐同上舍出身。
初任迪功郎大名府元城县
河朔盗贼起,以捕获功改承仕郎,复以功赏转宣教郎,授平阳府司录
宣和六年,春试学官,有司爱其文典雅近古,擢为第一,除济南府府学教授
先是左司员外郎高景云尝见其诗,奇之,遂立荐于朝,除太学博士
时文格彫敝,独以古文倡之,从者甚众。
七年春,李公邦彦起复少宰,当蔡京落致仕,其子孙用事,李公欲托病求去。
公素蒙见知,乃上劄子言:「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安可假病,默默而退?
当抗论上前,以尽大臣去就之义,无使天下有伴食之讥」。
李公颇不悦。
继以非旧窠阙减罢,遂不复除用。
尝以启上李公,其末云:「顾积蠹之云久,宜致理之尤难。
首建裁损而国用未丰,痛罢科徭而民力犹困。
边陲初定,当求守禦之方;
贼势稍衰,可弛防闲之策?
权贵抑之而益横,仕流滥矣而莫澄。
凡兹十数之大功,未睹轩昂之成效。
正宜解榻以待士,置驿以招贤,博采寸长,用裨远见」。
未几金寇犯边,果如所料。
靖康元年夏,再除太学博士
待阙閒,差权太常博士,累转朝奉郎
开府仪同三司简国高俅薨,皇帝谕挂服举哀,承太常寺告报,轮当赞导,入劄子言:「败坏军政,致金寇长驱,罪与童贯等,当褫退官秩,示不终赦,不宜辱举挂之礼」。
数日未报,复入劄子,备论其事,朝廷从之。
即除太常博士
八月,朝廷欲遣使金国,以租赋赎三镇,令侍从台谏各举三人。
公两预其荐,召上殿,赐今名,除秘书省著作佐郎,借秘书少监奉使大金山西军前。
太原,见国相粘罕
太原真定已陷,租赋不能赎三镇
途中尝有诗呈副使王坦翁曰:「平生忠义定何人,数月相从笑语真。
未信功名孤壮志,不妨诗酒寄閒身。
此来饱看千崖秀,归去宁知两鬓新?
就使牧羊吾不恨,汉旄零落雪花春」。
又曰:「旧持汉节愧前人,闻许传来苦不真。
五鼓促回千里梦,一官妨尽百年身。
关山吐月程程远,诗景含秋句句新。
孤馆可能忘客恨,脱巾聊进一杯春」。
十一月十一日还朝,十三日闻虏骑已南,有旨令同王云等再议。
侍从,公辞乃已。
十五日知枢密院事冯澥使粘罕,借公徽猷阁学士副之。
是夜中牟,守河溃兵作过,或云已有虏骑渡河,左右甚骇,谋取旨改路。
冯澥问当如何,公曰:「守边防河诸把隘将士皆望风逃避,奉使者又如此,朝廷将何所赖?
以某处之,唯有死而已」。
令云:「敢回者行军法」!
众遂定。
路中日一奏,乞京城设备。
怀州界,逢金人大军馆伴刘思、萧庆,云已遣使往汴京画河为界,三镇更不须理会。
随大军至西京界,闻门下侍郎耿南仲同知枢密院事聂昌出使,交割河北、河东地界。
闰十一月三日京城外,拘留冲虚观
尝赋诗以见志曰:「胡马南来久不归,山河残破一身微。
功名误我閒云过,岁月惊人迅鸟飞。
每事恐贻千古笑,此生甘与众人违。
艰难重有君亲念,血泪斑斑满客衣」。
虏人独遣冯澥萧庆入城,请与皇帝相见,欲议盟誓,不从。
又遣萧庆入城,请与皇帝相见,又不从,许宰相亲王出。
后数日,两枢密、两郡王分使军前,议不合,粘罕攻城。
至城破,次日馆伴来相见,说景王请命,上书犹有御宝,料城中未甚乱,国相教徽猷来,欲令入城。
遂于城破处见粘罕斡离不,云可令何相公来议事。
国书中亦说此意,入见奏之。
当日何㮚出,次日又遣济王、中书侍郎陈过庭出。
何㮚回陈,二帅请与上皇相见,上欲代之,先遣诣恳告。
次日出幸虏营,留三日而还。
后除礼部尚书,力辞。
上曰:「徽猷阁学士自与尚书同班,卿可受之」。
复以借官辞不已,改除吏部侍郎,命兼权开封尹,辞之。
降御笔云:「卿始终为国,兼尹不须辞免」。
二年正月九日,军前遣使将国书来,说农务将兴,及徽号事须当面议,请皇帝出郊,遂降诏次日出
至二月六日,金人变议。
公母夫人张氏闻之,恸曰:「吾子平日刚直,死难决矣」。
自后不通消息。
当月二十一日,权府曹吕齐在朱雀门见取过军前医官熊调入城取物,说:「某修合处在国相位廊下,屡见唤李侍郎来理会事,早来又见问:『何故唯你坚不欲立异姓』?
李侍郎道:『上皇悔过避位,主上孝慈勤俭,无有过行』。
相云:『赵皇失信,使南北生灵如此,岂不是过』?
李侍郎道:『若以失信为过,国相亦有失信处五』。
乃历数之,某忘记其语。
又云:『你劫金帛女子,止是一大贼耳,你国灭决不久』。
国相大怒,令推出处置」。
二十四日,随行虞候谢宁入城般取家小,说:「某已收在监军处打伞,前此常随定侍郎
初六日,时先收了金国诏书,粘罕萧太师脱御服,侍郎向前抱持皇帝,令不得脱。
被十馀番人拽过一边,叫道:『此大朝真天子,你杀狗辈不得无礼』。
又被番人打口,面见脱了御服,即时气绝于地。
谢宁不敢唤,少时却苏,众已分散,只有十数甲兵守之,传国相指挥:须管要李侍郎在。
遂令谢宁扶到青城左掖门侧廊屋内住,每日供三番饮食,侍郎绝不能吃,似中著底。
萧太师三次来道:『事已如此,你休执迷,拣长处行,恐坏性命,不是你好人,我不来劝你』。
又云:『你前日骂詈国相国相亦不见过,你若顺从他时,与你好官做』。
侍郎只道天无二日,某无二主。
谢宁曾劝道:『侍郎父母年高,兄弟又多,若稍顺他,恐可得回』。
侍郎叱云:『古时有忠臣,如今岂无?
你理会不得』。
十六日国相来唤理会事,了却放回。
二十一日,又唤去理会事甚多时。
临后只见侍郎骂詈,国相令推出处置。
又回面叫骂,不喜听,遂和谢宁缚了。
到南郊侧近,顾谢宁云:『我为国家合死,枉带累你』。
监军道:『待与你放了,你回头来也未』?
犹骂詈不止,遂害之」。
及说:「被害去处,某后来亦不敢回去埋藏」。
至四月四日,金寇已退,家人出城寻认,依谢宁所言去处得之,暴露四十馀日,肌肉不变,时年三十五。
初,金人出榜阙下,求立异姓,军前南官亦当举,唯不许何㮚、李某预此议。
及军前取家属,兄若虚到南薰门,亲见番官数十,共叹其忠。
且言:「我大辽死难者二十馀人,你南朝李侍郎一人」。
后自京师大元帅府,上书者数十人,皆言为社稷死者唯李若水一人。
今上皇帝即位之初,尚书右丞吕好问又上劄子,乞优加褒赠。
建炎元年五月九日,奉圣旨特赠观文殿学士,与子孙恩泽五人,赐其家银绢五百匹两。
后因臣僚劄子,乞赐美谥,当年六月九日,奉圣旨可特赐谥,续准告谥「忠悯」。
建炎三年七月,召兄若虚上殿,上正色曰:「围城中士大夫止有李若水」。
绍兴四年正月内,明州武节郎、新镇江府焦山巡检张珍,说:「围城中作行门,第二次从驾出郊,亲见当日粘罕在殿上,高尚书读罢诏,使萧庆脱御服,独侍郎向前云:『陛下不可脱,这贼乱做也』。
于渊圣皇帝后,左手掩抱圣皇帝,右手指而骂之。
某等出门外,不见后面事」。
绍兴八年夏,金国使人乌陵思谋对接伴称公忠义,且问子弟几人,今在某处仕宦。
绍兴九年春,又蒙朝廷给还致仕遗表恩泽三人。
建炎二年秋,家属流寓扬州,遂藁葬公于蜀冈南。
绍兴十一年五月二十三日,迁葬公于湖州归安广德乡,卜村南黄龙坞少傅公茔之左,敕赐坟寺额曰「褒忠永庆禅院」,贤士大夫作哀挽者百馀人。
公娶刘氏、赵氏,并赠硕人
三子:曰浩,早亡;
曰淳、曰
孙四人,楷、札、橒、相。
继以二子。
郊恩累赠公左宣奉大夫
所著诗文经兵火多散失,有文集十卷。
其行状、墓志、神道碑皆未就,故实纪其事迹。
咸安郡赵士𠞯墓志隆兴二年四月 宋 · 柯宋英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九、《闽中金石略》卷九、《福建金石志》卷九
绍兴三十有二年春正月,有旨召皇叔建宁军节度使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士𠞯行在所,入奉朝请
冬十月四日,公薨于行在公廨之正寝。
隆兴二年春二月,公长子不尨扶公之柩来自行在所,卜以隆兴二年五月十八日,将𣪁公于晋江之东。
且与其季偕来请志于柯宋英,以宋英尝游公之门,知公为详,辞不获焉。
公讳士𠞯字彦明太宗皇帝六世孙。
曾祖濮王谥安懿
祖宗愈,镇安军节度使检校司徒开府仪同三司,赠太师追封襄王谥恭宪
父仲习,建宁节度使,往军前未回。
公乃建宁之第四子,以大观二年八月二十五日生于京邸。
政和元年十月十日,蒙恩赐名,授右班殿直
三年三月二十六日,特旨转太子右内率府副率
宣和七年二月十六日,转右监门卫大将军
靖康元年五月六日,覃恩转吉州刺史
建炎二年三月十八日,转忠州团练使
绍兴二年七月六日,转贵州防禦使
十有二年七月二十五日,转正任和州防禦使
二十有一年正月九日,特旨转建州观察使
二十有四年五月九日,以观察使知南外宗正事,任内,二十有六年三月十日,转保康军承宣使
二十有九年五月九日,特旨转建宁军节度使,以枢密院使臣押赐节钺南外任所,以其善于纠族也。
公凡三任南外,实历九年,倦于久任之劳,屡飞章丐闲。
三十有一年夏六月,遂得请太平兴国祠禄
踰年而赴召,未几而终焉,享年五十有六。
少师追封咸安郡王
和义郡夫人王氏,显恭皇后之族。
男二人:长曰不尨,忠训郎
次曰不病,忠翊郎
俱食祠禄,许服阙日改换文资,合入京官添差釐务差遣
女四人,长适成忠郎贵州兵马监押邦彦,次适右从事郎漳州军事判官椿,次适承节郎槐卿,次适右承议郎、监行在都进奏院钱端忠
孙男一人,成忠郎善伟。
孙女一人。
公禀性聪明,持身恺悌,出神明之胄,而无富贵绮繻习气,平居暇日,喜与名人才士游。
好读书为诗文,时出奇篇崄韵,有惊人语。
及董属籍,能率以身恩先孤寡,威不猛暴,族姓化之,咸有振振之风。
以故声闻朝廷,因任者再,召归环列
暨终,天子震悼,恩命加等。
可谓视古公子,宜无愧焉。
隆兴二年四月日,左迪功郎、新差邵武军学教授柯宋英述并篆额,孤子不尨泣血书。
起居注稿 其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二、《承明集》卷一
八月十四日戊寅,奉上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寿圣太上皇后尊号册宝仪
昧爽,文武百僚集于大庆殿门外幕次,各服朝服。
仪仗鼓吹列于殿门外,禁卫等列于殿庭。
乐正帅工人以次入乐备而不作。)
皇帝自内服履袍入御幄,易通天冠、绛纱袍。
出御幄,执大圭,诣殿上册宝幄前褥位,西向立。
有司引举册官跪举太上皇帝册,中书令奉册,吏部侍郎押册案;
举宝官跪举宝,侍中奉宝,礼部侍郎押宝案次。
次引举册官举太上皇后册,吏部侍郎押册案,举宝官举宝,礼部侍郎押宝案。
册宝进行,皇帝步从。
册宝降自西阶,至殿下褥位,东向置定。
皇帝至殿下,面册褥位立。
举册官、举宝官跪举册宝,兴,至殿下当中褥位,南向置定。
礼仪使奏请拜,皇帝拜。
典仪曰再拜,赞者承传,在位官皆再拜。
举册官举太上皇帝册兴,中书令奉册进行,诣皇帝褥位,置册于案。
举册官跪举册,皇上󲦤大圭,跪捧册授太傅太傅受册。
皇帝执大圭俛伏,兴,太傅奉册于殿东阶下。
次举宝,略如举册之仪。
次举太上皇后册宝,亦如之。
皇帝诣殿下当中南向褥位,少立。
册宝进行,出大庆殿正门。
皇帝升自东阶。
大圭,入御幄,服履袍还内。
先是阴雨连日,有旨降香祈晴,至是雨稍止,发册宝于殿上,故不尽如初礼。
册宝既出,皇帝自祥曦殿服履袍,乘辇出和宁门,至德寿宫大次。
皇帝降辇入次。
仪仗、鼓吹、仪卫等分列于德寿宫门之西外
乐正帅工人以次入乐备而不作。)
文武百僚就次,各服朝服以待。
册宝至殿西阶下褥位置定(册北宝南。)
侍中已下各就位次,引太傅诣本班西向立。
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出大次,执大圭
将至小次,释大圭,入小次。
礼仪使请皇帝躬行奉上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号册宝之礼
皇帝出小次,执大圭,升自东阶,至殿上褥位,西向立。
太上皇帝自宫服履袍出,即御座。
皇帝诣褥位,北向再拜,躬身奏圣躬万福。
又再拜,讫,诣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西向立。
在位官皆再拜。
册升,中书令跪读讫,进于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置册匣于案;
宝升,侍中跪读讫,进于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置宝匣于案。
太上皇后册宝升,诣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置于案。
皇帝诣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御座前褥位,北向再拜,俛伏,跪,称「嗣皇帝臣某稽首言」。
致词称贺讫,俛伏,兴,再拜躬身。
侍中诣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御座前,躬承旨宣答。
皇帝再拜讫,诣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西向立。
太傅等称贺礼毕,光尧寿圣太上皇帝降座还宫,内侍捧册宝入宫。
次捧寿圣太上皇后册宝进行。
皇帝后从入宫,诣寿圣太上皇后座前,行礼略如上仪。
太傅率在位官移班稍西,拜笺贺寿圣太上皇后,如拜表之仪,讫,退。
先是六月丁亥,集侍从、台谏、礼官尊号于都堂
礼官已与执政定用「光尧寿圣」之号矣。
既即席,左仆射陈康伯援笔书云云,吏持白预议者。
或谓尊号始自开元,罢于元丰,今不当复。
况太上视天下如弃敝屣,顾岂爱此数字哉?
权吏部侍郎汪应辰主之尤力。
或谓此主上奉亲也,不得援元丰自却不受为比。
于是签书者半,不书者半。
时议文已成,明日进呈,奉旨恭依。
给事中金安节中书舍人唐文若、刘瑛,权吏部侍郎凌景夏徐度权户部侍郎汪应辰殿中侍御史张震右正言袁孚监察御史周操、周某、芮烨陈良翰,各以状陈所见,且谓光尧近乎神尧寿圣英宗诞节,尝以名寺,不可用。
庚寅降旨云:「前日议状已令施行,载览金安节张震等别议各执所见,今欲从『光尧寿圣』尊号之议奉上太上皇帝,以『寿圣尊号奉上太上皇后,尽所以钦崇之意。
已尝奏知,不容但已。
第恐数字中有未尽善,更令金安节张震等商量,疾速来上」。
辛卯安节等请再集官详议。
壬辰,有旨不须别议,愿于都堂元集议状内签书姓名者听。
安节等遂奉诏。
既而有欲俟钦宗服除奉上册宝者。
礼官唐顺宗故事,谓行礼无害,第备乐而不作可也。
礼部员外郎刘仪凤独上议曰:「谨按上尊号册宝典故御正殿用乐,事属嘉礼,累朝必俟郊祀庆成然后举行。
治平以来,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尊号亦用此礼
降诏于即位之初,检举于公除之后,时虽不同,事则无异。
此皆󲦤绅先生熟复讲究,尽善尽美,可以依仿施用而无嫌疑者也。
太上皇帝为社稷大计,以天下畀付圣子,魏之明元、献文,唐之一祖三宗,皆不足道。
是以而下初无专门典故可以稽考,及受授之际,偶馀服制,亦无举行尊号可否之文
然而治平以来记录甚详,情文两尽,今日依仿斟酌,寔合《礼经》。
如或畏嫌疑,失援据,于三经五常之道有所牴牾,不独有司失职为议者所非,亦祖宗家法所不许也。
太上皇帝钦宗备礼终制,见于诏书,外则用汉、魏权时之文,内则行祖宗遂服之礼。
燕享不举乐,策试不御殿,皆其事也,何独于尊号册宝而疑之
议者曰:『永贞禅位于元和,宪宗故事可以引用』。
考之新旧《唐史》、《会要》,自武德以来皆用易月之制,既葬之后谓之无服。
群臣所上尊号亦多在即位之年,与本朝事体大相远也。
就使可据,则即位而未改元,观俳优丹凤门,观竞渡于鱼藻宫,击鞠于神策军,观乐于麟德殿之类,前代亦有引用者乎?
议者又曰:『丧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
祖宗虽用唐虞三代之制,而升祔之后祠事毕行,不止天地社稷而已。
尊号之礼何独有嫌
备乐而不作可也』。
是又不然。
祭祀之典难于久旷,汉魏以来行之于易月之外。
葬而祔庙,虽用乐可也。
本朝通用古礼,谓之美事。
未终制而上徽号,祖宗以为难行。
使其设而不作在礼无害,则治平之后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尊号,何为不于即位降诏之初遽上册宝,而必待三年之后乎?
慈圣光献之于治平宣仁圣烈之于熙、丰,母也。
熙宁元祐之初,犹以所尊为之厌降。
主上以鸿名徽号盛礼备乐,极人子报称之初心,不容少有阙文以贻他日之悔也。
司士贲问礼于子游,子游诺之。
子琐曰:『汰哉!
叔氏专以礼许人』。
夫子游所以诺之者,以其合于礼也。
不以合于礼者告人,而以意之所安者许之犹曰不可,而况一时大典,无所依据,轻议而遽行之,恐非臣子所以爱君父惜国体之意。
窃详六月二十九日诏书,已依祖宗故事,所有条具典礼,乞俟将来钦宗终制检举以行,则国家盛德美事超冠前古,而主上事亲之礼与情实相称矣」。
议者虽是其言,然谓事亲当权宜而致厚,故不复改。
泛舟游山录(二 起乾道丁亥七月,止是年九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八
乾道丁亥七月己亥,早赴县厅。
为大行皇后姓夏氏袁州人。)六月二十五日上仙,行在进奏院坐省劄牒诸路云:「礼部、太常寺参照显恭皇后故事,皇帝成服七日而除,百官三日而除,诸道州军计诏到日长吏率文武官举哀成服,三日而除。
又礼例,诸路监司、州军县长吏以下合服四脚(系幞头,头冠亦布。)、直领襕衫、(上领不盘。)腰绖(以麻。)
又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三日而除,婚嫁除服后不禁。
行在自成服日为始,诸州军候指挥到日为始。
又边州县军镇并不举哀。
又诸路州军并所属县镇候指挥到日下管内寺观修建道场三昼夜,并禁乐三日,及禁屠宰一日」。
又《小贴子》:「士庶素服,依礼例系去颜色,止服浅淡里青皂头巾」。
又省劄:「检准懿节皇后典礼参酌讨论,外路驻劄诸军去处,依礼例合就所屯军处候报到,自副将而上成服。
其馀部队管队使臣并散队使臣升朝官以上,及将副指挥使以上,并常服哭于本营厅事,三日而止。
今欲依上件礼例施行,内沿边州军驻劄去处,依例更不举哀」。
六月二十六日,奉圣旨依。
辛丑,晚,临讫释服而归,邂逅新太府寺丞苏岘叔子东坡曾孙,而过之孙,居颍昌陷虏,尚书符奉侍时挈以归,今为驾部迨之后。
东坡买田阳羡凡九百斛,三子之裔共享之,故居此。
尝与武义兄弟同班改官,以钱端礼荐除太常簿,今代太府阙。
连日大雨。
壬寅五更大雨,黎明晴。
欲追凉显亲,而新司农簿张朝奉观颐、新广德虞迪功、新上元宰吴景先及数客踵至。
观颐,侍郎漴之子。
尚书策之孙。
宰,给事中拭之孙。
报谒皆不值。
周孝侯,遂过显亲。
显老相饭,招庄德迈、汪端中共坐,彊中送瓜。
术人朱晓偶至,二公欲问命,因试之。
逼晚归,以酒饮从者,作七夕
甲辰,妇家为老妻开荤。
丙午新丰城李令愿及其堂弟新武宁丞恕、新奉新丞愈、将仕郎悊并相访。
丁未,大赦到邑,其词略曰:「阴雨作难,允赖元良之本;
阳淫热疾,适罹无妄之灾」。
尾词云:「康乐安平,受祉莫先于长子;
渊泉溥博,推恩岂限于彝章」。
初,皇太子因赴长秋临而中暑,医误投补药,疾遂亟,寻闻初九日夜薨。
庚戌,早过栖真尼庵,设考妣以次神位,行中元荐享之礼。
新监钱清盐场吴迪功守相访,湖州人
辛亥,雨中访庄德迈,弈棋,烹鳆粥调,剪
壬子,洞灵邵道士山药荐新。
新善权长老道林相访。
夜,大风雨达旦。
癸丑,旬日来东南风大作,未尝间断,或以为异。
甲寅,雨稍止。
过显亲,邂逅鲍梦符通判,荐相僧正
乙卯武义专人来书,中云江西一月之间再有水患。
丁巳,复热。
庚申,新大庐山禅林禅院长老慧畸相访。
癸亥,早约庄德迈、德政点心罢,同登舟为保安之游。
保安,寺名,在县北二十五里,今为周敦义参政功德院。
午后到寺,殊不称所闻。
长老祖廓晚置酒待二客,遂宿。
甲子,点心罢,肩舆里馀,入胡发运白云庵大观中造。),有莲池,花面盈尺。
又半里入胡参议老寿庵。
猫儿甚大且成林,有江湖气象,浙中不易得也。
此方大抵皆诸胡之产地,多紫薇花,闻如杨柳芙蕖,可插而成。
又数里至李山,游禅寂禅院,未有主者,尤荒凉不振。
至和中寺记云创于梁朝,今佛殿造于祥符间。
邑人以为唐殿,非也。
门外乃常州官道。
李山南行四里,得周氏衍度庵,甚闳丽。
又里馀至虞福圣寺
寺有弥勒殿,南唐保大中造,甃塼,皆隐起毬路,越二百年坚致如新。
唐人龙朔中才法师碑尚存。
地理僧净如居寺之瑞像院,饭于其房。
东西二周氏富盖此乡。
东周有园,今不治,惟环秀亭在池心,环以荷花
坐赏移时,登舟而归。
过溪顺风,晡后至邑场。
致远枢密之孙、主簿邦彦遣使通问,其居号小墟,去金坛八里。
乙丑吴迪功渊相访。
其父寺丞君,不主岳飞狱者。
平江书,汹汹传时巡,盖虏遣兵部尚书乌论三合驻泗州,取索归正人甚众,且聚兵积粮,故苏、秀颇缮葺公宇耳。
闰七月丙寅朔宜兴王奉议际、法藏寺首坐祖印大师道坚相访。
丁卯庄文太子以是日敕葬宝林寺
戊辰,安术者孙晋臣论予命有透关之语,窃取之。
庚午,大雷雨。
连日秋雨,暑不可当,今日稍凉。
癸酉安恭后攒修吉寺。
乙亥,新青阳主簿陈朝立纪相访。
其兄朝举,同年也,已死。
丙子,邵氏净观僧契彬相访。
丁丑仲宁仲贤定用香山地,是日斩草。
己卯,携棋具过庄德迈。
晚月色甚,同德政泛舟出溪口
庚辰,新监杂卖场范从事华相访,淳夫曾孙、元长之孙、赵元镇外孙。
留汪强中午饮。
强中谓酒有五品:苦、淡、酸、臭、甜。
其贬甜乃在臭之下,今日特以醇厚极甘之酒沃之,甚有难色,聊为一笑。
汤朝美邦彦及其堂弟士美国彦自金坛相访。
夜月愈佳常年之中秋也,已治具约德政过邵园,因为泛舟之役。
临出而其主人辞以家集,独与德政乘小舟入湖渰,风露浩然,亦乐也。
辛巳,早,就显亲具蒲馔待二汤。
句容田奉议伟相访。
是日再欲过邵园,会风雨不果,移具过庄德政宅,招德迈,而庄德器支使玙适至,遂同集饮。
韩无咎所送金陵经武堂酒,客爱其醇美,乃以遗之。
夜御夹衾。
壬午,留二汤饭。
癸未,再留二汤饭。
邵轸方远相访,德政之妹夫。
甲申,二汤访别,具饭待之,仍和其二诗。
乙酉,早同庄德迈泛舟至其曾祖通议公坟,有庵曰扬名,山势如城而葬其中,盖程惟象所卜。
惟象赵清献公陈恭公文,其术甚精。
通议公本维扬人,占籍宜兴
既葬而子微登第,官至待制
今子孙甚众,禄仕不绝,亦多富者。
其侧乃蒋隶叔坟庵,曰庆裕,规模不为近世之侈王介甫《赠三灵山人程惟象诗》,见集中。)
丙戌,食后泛舟度长桥至邵园,邀方远小酌天远堂,荷花盛开,其旁即吴师尹宫教之园。
初,任昉钓台在水涯,师尹夷之,别筑台于旁。
师尹近死,园已荒而古迹湮为茭葑矣。
丁亥,拂旦同仲宁、邵方远过香山观外舅茔地。
归,饭厚山庄氏永思庵,主僧觉了。
回县,雨作。
长道赖宽恩,向来宁都事全释,追念女兄悒悒以没,痛心而已。
李全归报。
庚寅汤朝美兄弟遣使送金坛许知观院道士周汝昭眼药,云此观累世传此药矣。
辛卯,新监文思院上界余迪功汶相访,状元中之曾孙。
状元仕止朝奉郎、知兖州云。
食后同庄德迈步至通真观,知观李守宁留饭。
又步过周孝侯,观父子敕告。
庙后有大墩,古木森然,号周墓墩,相传孝侯茔也。
穿墩过田氏废园,今属庄氏。
连日阴雨,御夹衣。
今日晴,复挥扇。
壬辰,至栖真庵烧香,为道者坐化也。
道者乃张惟济提举之妻,与其女皆为比丘尼
操行坚固,生而体出舍利,临死书偈,有僧家所难者。
其子解官持服。
癸巳,夜,吴景先县家遭劫,凡二十馀人持弓矢刀戟而入,其所居在妇家东百馀步。
甲午,拂旦,同邵方远出南门,过王进修道人家,献石棋一副,张公洞泥所造也。
香山,与仲贤、大悦饭茇舍,遂过湖洑,西行三里至孙仲益坟庵。
修竹流水,门径幽深,自其胸次丘壑也。
龟潭形如龟,阔不盈丈。
有亭曰酌潦,而庵名千息。
对祠堂创一龛,华甚,设四几案,为其二室一妾,且留自待也。
又西南行二里访玉女潭,虽有茅亭,而路皆榛翳,赖扶栏夹之。
潭在四山中,三面皆石崖,有窦上达,水浮墨色可畏,投以物则盘旋而下(单氏《风土志》云深踰百尺。经云在张公洞西南三里,面阔十丈。朱冠卿《续图经》,女在□成道,今潭上深阔皆逾百尺。相传玉女窦穴若穿透然。)
唐权德舆李幼卿独孤及皆有诗。
自此东行里馀,呼儿导至佛窟岩。
岩高一丈五尺,阔数倍,水出其左,或云自玉女潭来,流而为涧,石佛数身,皆断躯干。
或云像出岩中,土人神之,多求嗣焉,其毁之必以不验也。
又西南二三里,由王直中知军家墓道出支径访龙潭(单氏《风土志》:山顶有龙潭,县东南五里,非此也。),伐筱刜棘,望石崖而进。
有蒋天成者得其地,樊以竹木,路不可行,易樵叟乃能至。
石壁四插,其高十丈,潭在其中,长六丈,阔五之一,真龙湫也。
窥观毛发森竦,回顾蒋庵不远。
会日仄,归饭千息庵,投宿洞灵。
知观邵惟道置酒。
秉烛过圣堂,观元丰间刘宜夫谊元祐辛未五月僧仲殊留题,然后寝。
八月乙未朔,早至前知观应若谷房赏秋香,又访道士李继彭问眼药。
观中有仁庙时赐《度人经》一藏,今渐散失。
归至香山少休,遂入庄僖简公神道,长松夹路殆五六里。
由径过单时中主簿坟庵,访白鹤洞,水自中出。
令从者侧入以望,云相去二三丈复有洞口,阔数尺。
闻过此则平广,道人辈采石脂于中云。
复出旧路行里馀,乃至僖简远庵,主僧净照来迎。
饭罢,留题而出。
亭午至横涧,折而东二里许抵川步,访所谓洞山者,则高二十馀丈,周围三里,形如张弓,其上皆丛筱,无他异。
洞口流水清澈,觅轻舠匍匐其中,夹以炬火棹而入。
岩石色正白,中为裂罅,谓之石脊、石岸,如削玉,如砥平,如刓刻,诡异不一。
鹅管钟乳往往可取,石燕遇火惊飞扑人。
行数十丈,顶稍高而洞宽。
俄值深潭,邵生惧甚,趣归。
或云,自此而进可陆行半里,有石桥、石磬之属,唐人刻姓名在焉。
此洞惟冬涸可穷览,若积雨,则水与洞平,不可入,今日仅能入也。
晡时过长岘岭,入庄刑曹报慈庵赏木犀,遂归。
是役也,岩洞在邑南鄙者十得五六,道士辈且不知所在,况游客乎?
尚有大成君阳洞,期异日访之。
丙申郡守立道监丞磨勘文字来,并致书籍及凝露惠泉酒。
丁酉,早,访客不遇,谒果利庙。
土人谓之西庙。
庙神乃后汉玘,今封嘉应字人侯,庙碑殊可观。
正祠本在邑南铜棺山,初曰荆南山。
荆溪之南。
相传将死,天下铜棺,如王乔玉棺然,故曰铜棺,又名君山,亦谓袁也。
有林养素者,以失音自号不语先生
有问灾福,但使咒笔书姓氏甲子,即一再嗅之,信笔书偈颂。
今日相访,其语颇文,而主于修养,至于灾福则未必验也。
戊戌社日
微雨连日,蒸渠故也。
夜,西邻庄氏遭暴客。
己亥,早,有怀子中,以《周易》筮之,遇《无妄》之《益》。
林养素传咒云:「灵宝藏经载汝之名,有五鬼名曰摄精。
吾知汝的,速离吾身。
太上律令,汝化为尘。
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
临睡时面北叩齿,念七遍就寝,乃无失」。
王仲谟至自昆山
庚子,早过香山,以酒馔犒匠人及役夫。
饭罢,同仲谟自横涧西行四五里访静乐寺。
荆溪尊者湛然,此地人,后传天台教,建中三年唐翰林学士梁肃撰碑。)
是日冒雨行小径,意寺可宿,而破落不堪其忧,留题而去。
常日在邑中望铜棺山甚远,今寺后一峰正倚山脚,非好事不能至也。
里馀至庄子上知府庵,欲循旧路复出横涧,会日向晚,问土人得捷径号使岭。
既登,峻甚,仲谟窘于跻攀,从者又畏斑寅,予不恤也。
一上约二三里乃得平顶,俯视县郭仅成聚落,隔湖及众渰一一可指,眼界廓然。
雨后下岭尤险,几不能容足。
过西石亭,梅树满林,邑人游赏处也。
至山门始出大路,暮夜抵郭内。
辛丑,唐致远、百二姨自平江来。
壬寅,命通真道士为外舅作缘事。
癸卯,王仲告及其侄荣仲邦美季子)
昆山来。
甲辰,晴,便觉微暑。
舜举王仲显李良佐皆至。
海陵簿尉蒋迪功方庆相访,舜容提刑之子。
未后约致远过庄德政同度周桥,访后汉许太尉𢒰墓。
道中有翁仲龟趺,披荆莽至其下,大墩相连,渐为邑人斸掘。
有碑侧立,字多磨灭,惟其前十馀字粗可读,大略云:夫人会稽山阴人姓刘氏,盖太尉之妇也。
「谈马砺毕王田数七」之碑十年前犹在,今为邵氏取去。
邑人张驹考證颇详。
是日,仲宁兄弟会予,客三杯后出双缣,谓之表坐,浙俗也。
乙巳,妇家会亲姻,谓之宿集,表坐如初。
丙午,鼓外舅之柩登舟,未时至川步登陆。
雨骤作,申后至茔所。
丁未,大雨。
大悦开穴,深丈有五尺,积雨泉涓涓。
茇舍上漏下泥,不可居,同范至能、鲁子师李良佐投宿洞灵观,檐溜通夕如滩声。
戊申,昧爽至香山,送葬者毕集,而地已不用矣。
雨昼夜不止。
己酉,仲谟从诸人议徙柩暂寓洞灵,既至而晴,遂为佳中秋
至能溧阳
庚戌,妇女归邑。
观侧百馀步一峰壁立,状若镌刻,绍圣四年有人遁形而入,故号会仙岩
岩下流水可浮杯,今有小亭
午后同致远西南行里馀访白马洞
将至,涧水淙淙有声,其源出洞中。
入洞,顶如砥平,鞠躬而进,观沈辽刻字。
归访道士朱有中,生于元祐辛未,年七十七矣。
夜月蚀。
辛亥,早同致远、道正应德愚若谷肩舆西南行,过黄家桥(此可登舟入邑。),入湖洑,度侍郎桥,再游惠园。
其眷眷于此者,以古涧碧流也。
又行十馀里,登王总管坟,才二十年,已复荒芜。
进游大城(俗号蒿猪。),单氏《风土志》谓洞门狭隘,止容一人行,内颇宽旷,有盐米堆,白石高峙如雪山状,洞中有四际水流。
今殊不然,入洞才十步,为村民以土窒之。
前日遣人辟治,仅高一二尺,以草为茵,鱼跳而进。
又行十馀步,大石相倚,中有深谷,寸步滑磴,且视且恐。
已而稍宽广,石乳如宝盖垂于其上。
旁又有一谷,然不若前谷之险。
稍前即大坑阱,乃近岁崩陷者,所谓盐米堆、雪山不可至矣。
炬火欲尽,遂出憩,村民吴氏以茶果交相遗。
归入饶州太守蒋天祐垂裕庵,半里至君阳洞,陆希声云在君山之阳,故以为名。
洞去龙潭甚迩,水自洞出行两崖间,甚清驶可爱。
天日下照,不必秉烛,视他洞为胜。
惜乎天祐之兄营坟其上,不复为游观之地矣。
归过金沙,致远独游,停车以待,同饭洞灵,抵暮还邑。
宜兴南鄙岩洞搜索殆遍,惟图志中载武陵龙山,去湖洑渚南十里,中若张公洞石乳凝结,有幢幡羽盖之状,又有瀑布逆流,但蔓蒙密,人迹罕至,不能一往。
南岳山锡禅师道场古迹颇多,且邹志完所乐,去县二十里而近,反未至焉。
既迫南归,须俟他年矣。
夜,雨复作。
壬子,范至能溧阳来。
癸丑,以卮酒饯至能,送之北门。
甲寅,装船。
乙卯,仲贤护外舅之柩归昆山卜葬,仲谟、仲告、荣仲偕去,同安人送至溪口
丙辰,陈尉愉相访,即永和故监镇之子。
丁巳,数日昼夜雨,渰田已十分熟,今遂败之。
妇家置酒相饯。
戊午,早发宜兴,才数十步,大风雨不可开,转溪复回。
唐致远小舟先去。
己未,风雨不已,溯湖渰甚迟滞,入夜仅行六十馀里,泊杨家舍。
庚申,雨止。
早至溧阳县,泊金渊亭(事见《吴越春秋》。)
陈朋元、丞赵宣义师旦、簿钱迪功闻诗、尉时迪功作乂、新辰倅奉议煜群用相访。
秦惠长书及文编,楚材大资政之子也。
刘季高侍郎至此方数日,年八十一,近卧病,而精明如故。
谒阎德夫、郎彦昭,留致远饭。
辛酉,晴。
彭庆携磨勘朝奉郎告身来至县治。
登绿净亭,可望湖山,视田畴。
刘季高三子右通直郎瀹、右修职郎治、司属官泌相访,求季高作罔极庵额。
季高云:靖康间钱益以杂学士陕西路制置使调兵勤王,而置司长安
既次陕府太守不以节制待之。
益诘责,则云五路自谓泾原环庆秦凤熙河鄜延,初不与永兴军路也。
益乃具奏,诏改铸陕西五路及永兴军路制置使印,其迂如此。
范致虚左丞长安,初亦尊王人,用申状,而益用劄子如他路。
致虚大怒,奏乞本路自勤王,不隶益,后卒无功。
或谓旧有从官使河北徐处仁亦以前执政大名用申状,使者戒吏云:大名府回牒,馀则劄子。
人以为两知体焉。
顾纲献笔,季高甚赏其艺,数为作诗帖。
纲求跋,与之。
思堂春饮群用、致远
壬戌,早,诸公相别即行。
致远送数里,群用追路送集字《周易碑》。
县四十里有贞义女庙(女姓史。)李太白作记,题云「濑水上古贞义女碑铭并序,前翰林院内供奉学士陇西李白述」。
其末有跋(「濑北四十里,太白斯文,《遗集》阙载,故世以石李为异。昔寘县,县之明府夏侯戬以俸金刊石,移置子胥投金之涘。卑庳翳荟,访阅攸艰。进士董行叙。」旁刻刘谊、毛果、李玙元宫之。右淳化甲午十一月。当淳化时集未备,故有阙载之语,今已见集中。绍兴八年立春后十日,观年,溧阳周淙重立庙于此,而徙碑还旧,此盖故县也。故陆龟蒙《书李贺小传》云:「东野以贞元中为溧阳溧阳昔为平陵,在句容县南五里。有投金濑,濑南八里许,道有故平陵城,周千馀步。」谓此。)
晚抵黄连步,遣江阴坐船归。
癸亥,蓐食治装,凡九轿五车十担,巳初方能行,前日在溧阳以辎重寄魏聪之舟者犹不与焉。
行十五里,饭分界潘氏。
午饭官塘,薄暮次溧水
彦平邑丞朱文林致知、尉郭迪功永华相候。
尉厅有后汉校官碑尚完,李野夫、公择兄弟尝读书于此。
有亭,今废。
投宿中山驿,赴彦平会,夜分归始饮酒。
甲子,雨。
昨日若尔,狼狈甚矣。
陈德新教授常熟丞秦焞耀元相访。
焞,棣之子。
晚赴彦平会,甚勌。
九月乙丑朔,阴。
早招陈德新教授饭。
晚赴秦耀元会,饮木犀酒。
庭下有雁来红,即藿也,丹红可爱。
夜雨。
丙寅,早雨止,挈家游茅山
出东门二十里,饭张野坊。
又二十里,少休天王院,微见日色。
又二十馀里至茅山镇,又里许入崇禧观。
句容郭彦和、官告院吏出身。)道正知观事兼管辖本山诸宫观元真、山门道正同知观事吴守卿、山门副道正签书观事卜诚全相候。
嘉祐中句容县陈倩校修《句曲山记》云:观对华姥山(《记》云吴大帝孙女升仙于此,故以名山。),本陶宏景华阳之下馆,唐贞观九年立观,本朝改今名。
兵火焚荡,秦会之家复修之。
晚置酒三行,山中宫观所入丰厚,游人至,例接待云。
按《记》言大茅山在崇寿观北独高处(今崇禧甚近。),中在积金峰北独高处,小在中山北。
大茅君讳盈(即《史记》所载。),中茅君讳固,小茅君讳衷。
是日行道中,望冈阜西南来,势若连环,既赴三茅,而尾北掷。
马上口占云:「千峰溧阳来,势若西南奔。
遥拱三茅峰,不敢迫至尊(近三茅无山。)
三茅如轩县,次序俨弟昆。
正西辟夷涂,群仙之所门。
至今下泊宫,往往弭旗幡」。
此山之大槩也,须遍游。
丁卯,夜闻雨声,平明遽止。
挈家游山北,五里,入新创白云崇福观。
绍兴壬午太上赐额,道士王景温主之。
山势环抱,右倚白云峰(自此登中峰。),左带龙山及石培峰(山多石得名。),前对赤山,望之如以巾羃覆冠冕,其内即湖也。
又二三里至三茅祠宇宫。
按《记》云:在中茅峰西侧,天宝七载立精舍。
今之观宇甚平常,颇有宣、政士大夫如李弥大辈题字。
知宫黄见正,濮州人
次上升元观,本在山顶,建炎间移此,望大茅峰在东南。
次上升元顶,谒白鹤庙。
按《记》云:汉永平二年立殿,下有坛,即三茅君飞升处。
已半枯。
右庑有小轩,望川原甚广。
自庙下岭,至大罗源
按《记》云,在中茅峰之西(若自正路来则稍迂二三里。)
此处有清真观,每岁观会,必设御斋,上登极罢之。
诸观皆有茅君像,而此观独异,栋宇亦敝陋,惟新创元武殿甚伟。
酌丹砂泉(《记》有玉祠宇宫、砂泉,在中后,疑即此。),出门踏丛筱访卧龙松,根盘如龙,枝如覆屋,尝有道人庵其下,时睹巨蛇出没,遂去之。
又入山一二里,入张椿龄凝神庵。
庵坐中峰殿,亦对赤山湖而稍偏,其左即白云峰,隔峰即崇福观白云峰中峰相连。),其右即小茅峰也。
椿字达道,太上数召见,赐御书、衣服、白羽扇。
天鹅翎为羽,沉香柄,茶磨,色正紫而底青漆,其外如椰子,刻御制铭云:「截汉玉,琢苍筠。
铅运顶,汞成尘」。
后有「损斋」二字。
今上亦赐御诗扇面。
楼阁华焕,酒味清佳。
椿伤足不能行,戏作小诗云:「仙师足厌踏京洛,亦复懒控茅峰鹤。
遗形聊示德充符,闭目定从陈铁脚(事见《山记》、《朱自英传》。)」。
次入黑虎谷访刘蓑衣庵,坐小峰,对中峰。
蓑衣,恩州人
与语,正而不夸。
太上尝召对赐赉,皆不受。
冠履质朴,异乎张君。
自此复出官道,归饭崇禧,日已过午,往复约二十里。
饭罢,东行过西楚王涧(又有东楚王涧,《记》云楚王立寨得名。),入五云观。
《记》云在华阳洞西门,本王钦若置道馆。
钦若死,其妻请立观,景祐元年赐额,晏殊撰记。
便道至玉柱洞。
洞深数丈,中有石柱,篝火一游而出。
数十步间即华阳洞(《道书》华阳第八洞天。)张方平诸名人刻石洞门。
其穴萦纡,侧身膝行乃可进。
才二十步,水自中来,伏流出外为涧。
遣从者踏水行百馀步,得受箓人所投竹简而回,其源未易穷也。
由小路上元符宫。
宫依积金峰(《记》引《真诰》论立名之由。),对大茅峰稍偏,而以五云峰为案(《记》云茅君乘五色云现此峰。)
昔王略、刘混康相继居此。
落成于崇宁,凡数百间,地势极高,未至四十里已望见其室宇。
兵火无孑遗,杨在中妻赵氏复葺之,视山后阶墄殆未及其半,然壮丽已甲宫观矣。
都辖徐知宫贺从道置酒,不暇留,相导西过天圣观。
观在积金峰之上,正对大茅峰。
《记》云:梁天监初,陶宏景迁龙子于此豢养,本朝祥符三年迎入内,寻归之。
池在殿下,深数尺,其水湛然,旱岁辄请祷。
己卯春教官时,张子公迎至祈雨甚验。
今有一二在盆中,以示游人云。
复回元符宫,下华阳桥,观陶隐居丹井(,政和初得之。)其下泉流觱沸,是为楚王东涧
度桥陟华阳宫,亦对大茅峰。
《记》云在积金峰南,华阳洞西,本陶弘景之上馆,天宝七载立。
知观李友文,涧之西冈人,出自唐景皇帝,其族颇盛,谱牒不绝,收唐告尚多。
往时搜访江南李氏之后,而州县屡以友文族人应诏,久久不报,岂以知诰妄引李氏谱耶?
次入栖真观,《记》名玉霄庵,弘景华阳之中馆,本朝赐今名,弊陋之甚。
日已晚,由小径历酆都山,山骨皆石。
或云旧有太乙救苦天尊殿,博州人王若宁守之。
又数十步至余都正庵,死十馀年,亭馆摧毁,废沼残花而已。
此崇禧之便门也。
自五云观至栖真相去甚迩,日短道险,故匆匆耳。
夜,大雨竟夕。
戊辰,拂旦乘笋舆登大茅峰,凡十八盘乃至其巅。
北望中峰,西北望句容,西南望溧水,正东望金坛,惟正西皆平原,予诗所谓群仙之所门也。
上有太玄殿,以丫头为外案,方山为内案。
殿前有小池,殿后有石坛,嘉祐以来张环诸名士皆刻姓名。
云飞气欲雨,匆匆下山。
入太玄庵,登八仙殿。
殿下池号喜客泉,觱沸殊甚,水流为涧,入崇禧,给烹煮灌溉。
归崇禧方辰巳间,乃挈家再过山北。
约十里许,路傍有塼堠,刻云「崇玄翊教真人陶隐居瘗剑之地」。
其后十馀步,田间有石兽二,即隐居墓,文隐起,铭(云云)
稍前即玉晨观(本许长史沙馆,梁为□馆,唐太宗改为华阳宅中起辰观,元宗再造紫阳观,本朝改今名。),东对雷平(《真诰》云因雷氏得名。),前有大池(《真诰》云郭四朝所造,今俗谓之郭真人养龙池。中有驼龙,长三四尺而四足,或见之云。),及许长史丹井徐铉铭并书。)
入门有二坛。
其左即长史坛,刻云「贞白先生立」,其右云是隐居埋剑坛也。
东廊长史手植,其围丈馀,西廊左纽围八尺。
三清殿后沐发老君像甚古,观后有凤门泉(《华阳颂》云「井列凤门泉」。旧记谓观前丹井正与长安丹凤门水同味。今别号此泉为凤门,恐误。)
近岁士人曾恂重述山记,比陈倩所校旧记颇详。
观有其板并古碑十馀,最佳者隐居所帖《长史旧坛馆碑》,隐居撰并自书数十字。
又玄静先生碑,柳识文,张从申书,李阳冰篆额,号为三绝。
颜鲁公书。
唐太和七年十月四日禁山敕,署敕使七人:一曰太傅侍中,一曰太保平章事,一曰司徒侍中,并不著姓,馀四人刘、段、牛、李也。
秉政者三人:右仆射平章事,不著姓,赴太清宫中书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门下侍郎、平章事路隋,并书名而不押字。
谩记旧制,其无姓名者,唐表可考也。
呼匠摹一二碑及三茅君像,偿以千钱。
自观西灵宝陶隐居所居,或云即昭真台。)有瑞像老君殿,兴于开元,殿前有周真人养龙池
道士王宣言,字子谊号王自在,年七十,汴人
徽宗屡授道官,不就。
壁间挂欧公小草《秋声赋》、《归雁亭诗》。
知予居吉,欣然见畀,以答之。
其徒陈姓者馈眼药。
饭罢,东南行二三里,入燕洞宫(《记》云梁普通中晋陵女子钱妙得道于此,至今女冠居之。)
洞在宫南半里,大石错立,一石横压洞口。
窥其两旁,盖深阱也,或云道人有缒而入者。
又稍南即钱真人诵经岩。
岩在平地,三面如围屏,西南其向,真人诵《黄庭经》于此,石文略类所倚之迹云。
知宫吴至道言山多盗,亲尝被劫,道人辈有遭屠剥者。
尚有抱元观(隐居帖所谓抑沂水阳谷川也。)、乾元观、(《真诰》:定录大横山而升元洲,隐居创郁冈斋室。下有泉水,李明合丹即此地。其西又有方隅山洞。)丹砂泓(今有田先生庵,洗出山石甚佳。),远者四五里,近才一二里,而雨大作,从者咨怨,遂回崇禧,独登华姥山,谒孙仙姑庙(《记》谓仙姑名寒华,孙权孙女。按政和戊戌岁王汝民记,云权之从侄孙也。村民祈祀多验。归阅《真诰》,仙姑祖名贲,汝民盖据此。)
是行也,山之东周览无馀,山之北再至而遇雨。
山之南自崇禧五里至分阴泉,大茅君洞二里至八卦台,陈待制捅庵在焉。
又二里至庆云洞,又二里至泼墨池,复回四里至金牛洞,次一里至南华阳洞及崇寿观,有抚掌泉、九锡碑,次出大路至南华阳观
道士所言如此,既未暇往,不复考證。
夜,道正吴守卿置酒雨中,爇黄连香,命卜处中鼓琴。
黄连香、青精饭,山中绝品也。
己巳,挈家冒雨发崇禧,饭天王院
晡时复至溧水,别邑官登舟,而天气稍晴。
溧水发原东庐峰(约去县十馀里。),迂曲浅狭,冬涸不可行。
舟凡八十四盘,至乌拆桥乃深阔,入金陵城,是为秦淮
庚午,晴。
早,周旋方山者几百里,晚距府城二三里止。
夜,雨。
辛未,阴。
入上水门,泊天津桥。
方务德被召去,史志道未上。
韩无咎运判叶梦锡总领、周仲应福通判
拜三十姨,襁褓中相别于九江,四十馀年矣,留饭而归。
移舟折柳亭下,徙寓大舫中。
壬申,雨霁。
御前诸军副都统制武功张大夫荣、府倅严承义焕文子、袁奉义惟一、教授何承议作哲、签判鲁通直璆、察推文林崇、左司理孙迪功革、右司理林修职宗文、上元宰魏宣教楫、江宁陈宣教旵、主簿钱迪功永存、威武军承宣使张渊军器监丞翁子功新南城主簿大明、府学正融、学谕蔡瑀,士人张光祖朱符、钟大声经纬、古安世谠说相候。
同家人赴周姨夫饭。
饭罢,报谒众客。
戒坛院,上卢舍那阁,其高九丈五尺,中山僧初政所造。
次至保宁,上览辉亭,观诸军呈马。
晚赴府会。
癸酉,方懋秀才来求捕盐牒于倅厅庐陵人也。
早府会,登高于雨华台癸未岁陈阜卿一新之,榜曰总秀。),韩、叶、张侯与予凡四十客。
酒阑月出,临台奏军中乐,命妓李素胡舞,坐客皆引满,归而大吐。
甲戌,赴叶总领会。
池有双雁、一鹤、一鹅。
庄德全约饭,不果赴。
郭辅推官,即明叔内翰孙也,来谒索,以五千乘壶遗之。
乙亥,诸军大阅,辞张侯之会,与翁子功过蒋山,礼宝公,酌八功德水,访定林。
钟山、蒋山之间,有陆务观乙酉七月四日题字,为续其后云:「丁亥九月十一日务观之友周子充翁子功来游」。
子功盖往时扶病招务观者,怯雨留塔下,今复为东道主,但恨欠此佳客耳。
蒋山长老正恩法嗣杲,恩禅风孤硬,号恩铁脚,有功于葺寺。
而向所谓杨善友者,今披剃,名法才,其妻已死,独裒数十万缗再造三门云。
饭罢,由山路访草堂,即北山移文者,盖蒋山之尾也。
旧有宝成寺、娄约法师讲经台、大井及他遗迹尚多,近为杨存中毁去,别筑其大父宗闵坟,寺额曰隆报,又立庙于寺侧,亦赐敕额。
殿宇极侈,营造犹未已,古迹为之一空,太息而归。
循履舟山,过行宫养种园,望屋瓦鳞鳞。
子功欲同游阁上。
游止,遂复入东门。
子功有会,不果赴,同周姨夫赴张睎颜太尉晚集。
年七十三,尚蓄十姬。
有秋香者,府中号雪婆婆,善酒戏。
四鼓后归。
丙子,晴。
漕司主管文字赵承议不怯,同年也,干办公事范宣义同密之子、主管帐司赵文林师炳、保宁长老行舒、天禧长老智勤及蒋山恩老并相候。
两司已供张赏心亭饯别,俄报敕使王官来阅军实,遂散,携家登览而归。
人事扰扰,解舟已申时,便帆行夹中,宿板桥
丁丑,风正,扬帆甚驶。
晚泊采石夹中。
戊寅午时入姑熟。
溪水色绀碧,与河流不相杂。
泊舟阅武亭下,太守吴明可给事通判朝奉大夫望之、教授沈迪功瀛、判官文林坚、录参赵从政伯弼司理萧从事利用、司法陈迪功邦度、司户吕从政滨、知当涂县王宣义、权丞任文林三杰、尉杨迪功钺、知繁昌县陈宣义文宁国签判王承议杞并往复。
沈教授、任丞出北门五里馀登凌歊台
台在黄山上,本不高,而望甚远。
西南即青山,却顾采石、天门溧阳和州诸山皆在目中。
杨次公诗云:「大明七年暮冬月,宋武南巡立双阙。
銮舆先幸凌歊台,云中箫鼓奏春雷。
六龙一去晚无迹,山花野鸟空相忆。
翠羽鸣鞭来不来,景陵芳草年年碧许浑集亦有诗。)」。
台后本有精舍,近岁太守周敦义移于山下,尚有塔存焉。
与二君小酌,会日暮下至寺中。
其邻即东岳宫,颇严峻,门立元符间石刻。
出,还舟,盛秀才旦携诗相访。
己卯,赴州会于凉堂,酒名「宴堂」并「姑熟」。
群妓凡陋,不称欧梅风月也。
城上有亭,西南望龙山,去城十馀里,相传孟嘉落帽处。
明可云尝访山,无诲客之基,况非江陵乎?
又云辛巳采石之战,水军统领盛新最有功而人不知,今死矣。
庚辰,人事扰扰,巳时方能行,未后至大信港,东风作,遂步登东梁山,峻甚。
辛巳,未后过下驿矶,舟人放䉡稍缓,几触石觜,赖永新客舟舣岸,以篙拒之而过,其势甚危,闻溯流最畏此矶(夜来似梦许诵《金刚经》百卷,设陆水一会者。晨起于神佛像前许之,果获祐云。)
晚泊芜湖县吴波亭,宰沈约之相候戊寅秋尝会于金陵。)
按《图经》,县即《春秋左氏传》楚子伐吴克鸠兹,今谓之皋滋,亦曰皋夹,《舆地志》云县东五十里曰皋兹是也。
宋、齐《志》淮南郡湖县,故通号于湖,去太平州六十里。
壬午,尉赵修职不疚相访,同年不病之弟也。
张大王,入西能仁院,破败无足观。
又过东能仁院,亦破败。
《图经》云本名古城院,即古宜春县城
《晋书》王敦屯兵湖阴,梦日绕城,即此地也(去县十五里,有玩鞭亭。)
寺后有墩,褰裳践荆棘而游焉。
饭罢,出土门东北行九里,访赤铸山,高十丈,周回七里,旧经云楚干将铸剑之地。
干将被诛后葬古宜春县,即此地,其坟见在(《吴郡图经》将门,门外六里有干将墓,俗讹为匠,与此异同。)
《寰宇记》云复父雠三人,以三人头共葬。
今村民指其旁一山号神山,山冢多石,有泓坎,相传为淬剑之所,又有足迹如进步登山者,他无所考。
北行过赭山,有舍利塔四级,登其半而归。
道游吉祥院及宁渊下观,十五年前皆尝至焉,是时未为观。
道士一二人植花木于小轩,榜曰壶
近岁󱻒矶之观不可居,始以此为下观,栋宇日葺而壶废矣。
晚赴沈约之会。
荆山在县东南十五里,高二十五丈,周围九里
旧经云卞和得玉之所,今出寒水石,隔江而远,不果游。
淮南亦有荆山
癸未,早,沈约之携诗编来别,遂行。
晡时三山矶,亦险。
晚泊月子港。
连日无风,行甚缓。
甲申,早,北风作。
午至繁昌县,陈宰及太平州推官慕容从政邦孚、主簿刘迪功孝称、尉丁迪功辀并相候。
登岸报谒,草庐苇舍仅数百家。
道游宝山寺,破屋残僧无足观。
闻县后有缥眇亭,景物似凌歊,江行望见之,会挂帆不果往。
又去县六十里有隐静寺梁杯渡禅师道场,计三日方可往复,亦不果游(《芜湖图经》:鲁明江水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旧经云晋人鲁仲明立寺,感江神送木,惟闻鸣橹,因以为名。按繁昌县有鲁鸣水,以梁杯渡禅师居于隐静山之上,因此著名。未知孰是。)
乘风过返秦矶,入丁家夹宿,三月十九日尝泊此,正七月矣。
再呼谢镐,饮以酒。
乙酉,子后乘月扬帆出夹,过铜陵县不泊。
未后抛北岸,避阳山矶,晚复过南岸,日落泊梅根港。
前时顺流自此至丁家夹,今者溯流而水程无差,赖风力也(《池阳记》云罗隐初居此,后徙九华。)
是日舟中有三乐:遇顺风、望九华、读《笠泽丛书》。
丙戌,风力稍缓。
午入清溪,溪水碧色,泊弄水亭(亭逼城临溪,与杜牧诗不同。)
入门即池州州治,谒太守同年赵朝散彦博富文提举常平李承议庚子长、通判陈朝散璘,同年汤平甫知县适在此。
丁亥都统制宁国承宣使四厢俊及其子閤门祗候政、贵池赵宣教清献公之后。癸未夏予过上饶录参。)司户袁迪功祖严、赵修武公颀并相候。
汤平甫共饭,同度陈公桥、(今曰清溪桥,即唐李景业所谓通远桥。)泄水桥、秀鲜桥,遂至齐山嘉祐中太守王晰微之尝作《齐山记》云:山东西广三里,袤半之。其西直郡之谯门,距城千馀步。上有十馀峰,其高等,故曰齐山。或谓高四十寻,周回殆十里。此山因唐刺史齐映有善政,故名焉。)
山脚插入清溪,石色青苍可画。
洞穴半出水中,泛舟扣其户而返。
步登延庆院,以旧僧庆先为指南。
环寺岩洞可见者:罗汉殿后曰妙空岩,在大石中。
次曰丹砂岩,俯偻乃可入,片石斜出,叩之声硿硿然,四旁屈曲,皆奇石也。
法堂之下曰蕉笔岩,亦名唐公岩张环字唐公嘉祐三年任记注,以蕉为笔书岩旁,故云。),有黄大临诸人题字。
山之上曰春流泉,进窥无底。
同历武功岩(近岁都统王进名。),遂至观音岩
本名上清,两岸对起,三面环抱,有程正辅蒋颖叔题字。
右转登寄隐亭太守吴中复名。),四面皆翠石,有小岩刻「寄隐岩」三字石上,其前有熙宁甲寅重阳日太守刘斁思甫题名。
东北乃紫薇亭故基(谓杜牧之。),面淮南诸山,下临秋浦、清溪,直接大江,眼界豁然。
又其旁拔起数峰,奇甚,谓之小九华,盖与上清岩皆齐山最胜处也。
崎岖行硖中,仅可通人。
稍前曰大石谷,又稍前曰定力窟,深不可测。
又其上即翠微亭,是为山巅。
杜牧之云「江澄秋影雁初飞」,此地此时也。
东望碧峰剑立于远山之坳者,九华也。
南望大山横陈者,太婆岭绿峰也。
北眺州城,邑屋可数。
大槩主山自紫岩蜿蜒西来,其左即贵池口,《舆地志》所谓梁昭明太子贵池湖鱼而美者。
其右即清溪、秋浦,望之全类临安西湖,而一堤隐然属城,亦类苏公堤,此又登览最胜处也。
予赋小诗云:「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
蜿蜒正作长虹堕,吸住江河万里流」。
又云:「天遣江山助牧之,诗材犹及杜筠儿。
向来稍喜《唐风集》,今悟樊川是父师(《池阳记》载牧守郡时,妾有娠,出嫁州民杜筠,生杜荀鹤。)」。
久之由别径下九顶洞,上有九顶圆如盆覆,中颇平广,有磐石可坐。
嘉祐中,因太守王晰易名集仙洞王介甫唱酬甚多,即撰《齐山记》者,集仙以其所带职耶?)
洞后有穴,侧身可过,一小洞也。
窦穴上穿,颇类月岩,而其山上乃唐观郡楼基,王晰易名青霄亭,今亦废。
其下曰独秀岩,翠壁横峙可爱。
访左史洞,为马军寨所限,出寺行里许乃至焉,实寺之后山也。
其深数丈,可达于外。
左史李方景业也。
杜牧之景业来守,故为立名,而张祐书之。
又有石燕洞,大抵皆石也。
游已还寺,再登翠微亭置酒,时赵守致馈,平甫赋二诗,予次韵云:「上清别殿旧通明,仙圣飞腾户不扃。
出郭尚疑窗列岫,绝堤始露岳真形(堤尽循水,而观石骨层出,山形在此。)
奇奇怪怪无非洞,下下高高总可亭。
但把醺酣酬绝景,天风吹面径须醒。
相君早日翼天飞,晚落江湖罪以微。
好事一时翠壁,佳名千古记黄扉(旧记映罢相后尝历江西观察使。池旧隶江西,则此山因以得名不为无据,但不当言刺史耳。)
朝游要及鸦翻树,夕返何妨萤湿衣。
更得汤休奇绝句,后来谁忆谢元晖」。
访沈辽云巢,人无知者。
甲夜归。
戊子,早至郡斋中和堂,登萧丞相楼,复游景德禅寺,访见山堂,为添差路钤王宗所占,排闼造焉,见山而已。
次过天庆观,读徐铉碑,李煜紫极观也。
巳后赴提举司会,荷池中有秋浦堂,颇幽爽。
会散,出北门二里登贵池亭,俗呼望江亭,以其见大江可望淮南也,亦见九华诸峰。
亭久废,今方重立。
归上南楼,南门城楼也,正对齐山
循城而东有拱翠楼亭,隶邑厅,又稍前即九华楼,三者相望,皆下临清溪,遥见九华,大抵为大婆岭所障,不能尽见诸峰。
大婆山极高,而其名不典,图志亦不及之。
富文送菊酒,与骨肉小酌于南楼
夜归弄水亭易提举司坐船至隆兴(《江上录》自金陵芜湖二百三十里,芜湖池州三百九十里,池州湖口六百五十里,湖口南康军一百里,南康军隆兴三百二十里。)
己丑教授文林师正总领赵承事自量(子书之子。)相访。
赴州会,坐中见梅花,赋小词云:「白白江梅,大都玉斲酥凝就。
雨肥霜逗,痴了闺房秀。
莫待冬深,雪压风欺后。
君知否?
却嫌伊瘦,仍怕伊僝僽」。
营妓曹眄颇洁白淳静,或病其讷而不颀,戏以况之
乙夜,富文出家姬小琼,舞袖翩翩。
往闻范至能云,顷朝士姝丽有三杰,谓韩无咎、晁伯如家姬及小琼也,禁中亦闻之。
又作小词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孙处
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
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
都无误。
几年一遇,莫讶周郎」。
富文近再醮,有所竞而设榻于外,时方为两解,故戏之如此。
庚寅,早,欲如九华,而云梦宋宰肱及归州助教张蒙正相候,过午乃能上马。
时侯差忠训郎赵良弼等同行,辞之不可。
五十里至铁券山,投宿叶荟秀才家,华屋修椽藏四山中。
荟有子,登进士第,新鄱阳
山深,夜甚寒。
辛卯,早,再赴叶君饭,乃行,尉亦并辔。
二十馀里至青阳县,令成文林雱、丞熊从政实褒、主簿陈朝立、巡检程大夫(名同先祖。)来迓,馆于驿中。
尉廨即宋齐丘宅,其傍对九华(《池阳记》云:尉廨即唐费冠卿旧居,然则齐丘后复居此耳。),而丘之墓在牛心山下,去县东五里。
陈朝立会,以能仁院为廨一名罗汉院。),旁有妙音院。
同至县学,登经史阁,望九华紫翠千仞,造物融结奇巧,真尤物也。
青阳右奉议郎杨元禀者极有吏才,学舍乃其所葺。
朝立云:舟泊大通镇,陆至青阳才五十里。
又云:县东二十里有潮,其大如卓面,而石穴极深。
日三潮,每潮鱼虾辄先出。
壬辰,早同陈簿、赵忠训出郭十馀里,登双练亭,两瀑披崖,故以名亭。
度西洪岭,入龙安院。
自此徐行,历永安塔、虎跑泉,过石龙口、虎跑岭。
此两处地势稍高,望双峰、九子甚奇。
遂入广修院,去县已二十五里。
院宇颇雅洁,寝堂望双峰(远望如双剑者,此二峰也,闻最高云。)帻峰、真人峰、莲花峰,是为五老峰
步至上雪潭,源高而远,仰视莲花峰,正如所倚之屏,其前即石门水所注也。
峭壁削成,悬瀑十丈,怒涛骇浪不减三峡,或潴为深渊,或散为奔湍,雷轰电掣。
约二百馀步为下雪潭,其间多大石,水平布者数丈。
潭中产石斑鱼,不常流。
有璎珞泉,水跳石上如贯珠,尤为奇绝,而土人不贵也。
食罢转山而行,终日观山而殊不厌。
约十馀里入无相院,有观音阁对峰峦数重,留题而去。
又二三里至协济庙,庙神兄弟二人。
日方晡,或谓化城远不可到,遂止。
陈朝立置酒中坐,帅诸人下九华溪,踏石涉水以为戏。
体肥甚,独堕水中。
溪自龙池来,欲访其源,或云去路太远,惟祷雨乃至,今芜秽不治,不果行。
终夜溪声如大雨,可听。
癸巳,早,循溪而入,至乱山环合处登化城岭。
岭峻窄,时时回望,诸峰层出,殊快心目。
少休半霄亭,巳时至化城寺
寺宇甚佳,唐时新罗王子金地藏修行之地。
手植两株,根株亦不甚大,但共结子耳,数年前一株方枯。
王健知县者,文正公旦之后,作普同塔,具誓他日归骨于此,亦笃信释氏者也。
饭罢谒金地藏塔,又在寺后突然一山上,常时可望大江,是日适为晴岚所蒙。
僧祖瑛独居塔院,献土产,味敌北苑。
陈朝立以翰先归邑,乃同叶、赵行二里访龙女泉,其旁乃李太白书堂基,今为张氏坟地(或谓书堂在半霄亭旁者非。)
自此下岭,过苦竹坑,俯视群山,左右对列,中有平田,气象极好。
稍前即寨头,盖建炎间张遇寇青阳,县官移治于此,真关隘也。
行近悬桥,双瀑自石山对泻,未经名人题品,故无闻焉。
又行至蜃盘岭,而化城峰尽矣。
化城,九华最高处,蒋颖叔尝有悔游之语,俗传十里,殆不止此。
赋小诗云:「攀萝度险捷猱猿,石角钩衣屦尽穿。
莫迓远寻金地藏,也曾徐步玉阶前」。
又数里至龟山,一上复数里,尤为险峻,有崇寿寺、慈民阁,对双剑峰也。
又赋诗云:「注坡缘壁化城中,客愠奴嗔我亦慵。
及至龟山还一上,为怜高阁对双峰」。
僧善修年八十六,赠以诗云:「老僧九十视耽耽,二十年来不下山。
我得九华充法供,亦能禁足老山间」。
日尚早,爱其景物,遂宿焉。
甲午,早,下龟山,行十馀里入圣泉院
泉在院侧石岩下,号无底泉,试之仅二丈,盖游者未尝测其浅深耳。
水自岩出,甚清驶,中有五色石
饭罢即行,过慕镇,回望九华,横侧高低无一同者。
又五里至曹溪寺,又五里至觉安寺,五溪合流于此,故又名五溪寺,有王子尚枢密绍兴六年湖北帅所题诗。
主僧自全课,令占二兄纲运,约八日有信。
又五里入大路,过铁券,叶元质别去。
又二十五里投宿马牙酒坊,二三里有常安寺,夜不果往。
陈朝立自青阳致馈。
是行自西洪岭入山,盖西南也。
日观山面,既至圣泉,盖自西北而出,所谓山之东乃山背。
闻有广福等僧院甚佳,而从者猥众,颇不自由,不无遗恨(《杂著述》卷六。)
隶叔:疑当作「颖叔」,即蒋之奇之奇正为宜兴人
清远县邓君洵侯墓志铭乾道九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四、《省斋文稿》卷三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
乾道八年冬清远县邓君卒,葬有日,敷文阁直学士胡公大书官族盖其墓,孤溥复来谒铭。
予谓得胡公书不朽矣,奚以铭为?
溥请益坚,乃为纪初终于下方。
君讳洵侯,字元直,世为吉州庐陵县人
曾祖河,祖注,父衍,皆业儒。
母曾氏,生四子,而君为季。
年十五,由县庠升泮宫,试艺日有闻,预宣和上舍贡。
靖康改元,同其兄洵美邦彦、泾舟与计偕,而泾舟遂中第,里人称焉。
君既笃学,且练习世故,乐善,喜为人师,监司守令争延教子弟。
永和镇,有宅一区,负郭田二顷,伏腊宾祭有以自足,笔耕文绩力也。
然每上春官辄不利,尝再对策集英殿下,再纳敕牒而归。
今天子即位,特补将仕郎,而君病矣。
吴兴芮公烨贤者也,漕岭表,辟君广州清远,琼帅复召君为属,皆不果行。
卒,年七十六,易箦犹题诗示子孙。
初,君以十月十九日昧明生,其死也,月日适同,众颇异之。
娶乡人欧阳元老女,有懿行,年六十九,前君五年卒,葬青石之长冈。
一男,溥也,孝而勤于学。
四女:嫁进士丘大章、曾尚文,馀夭。
孙男三人:良臣、忠臣、正臣
女三人。
葬用九年十二月辛酉,其地在县之膏泽滩头平相岭,君所自卜也。
铭曰:
试言于廷,不溃于成。
覃庆天飞,疾窒其亨。
何志之闳,而命之屯。
尚崇其坟,焘后之人。
龙图阁学士左通奉大夫致仕赠少师忠简张公阐神道碑绍熙五年1194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八、《平园续稿》卷二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绍兴元年二月丙戌,诏以多难未弭,人才为急,其复秘书省,置官属
当是时,高宗方马上治天下,乃肇复文馆,收召名胜,储以待用,君子是以知中兴之必可冀也。
范丞相宗尹实当国,而秦丞相初拜参知政事
逮十年春,秦虽专国政,然以与闻初议,犹未敢尽非其人。
永嘉张忠简公以端醇修洁,用给事中林待聘荐召对,召试入省。
凡五年,同僚或自台察骤用,或由著作为左右史,其下亦不失尚书郎,而相国兄梓、子熺又相继为之长,他人附丽不暇,公独介然其间。
秦知公久次,喜论事,一日微讽公,谓当入台。
公迎拒之,坐是报罢,闲废十有五年,了无愠色。
秦薨,公亦不求知于人。
二十九年,始以御史台荐为检法官,班序更出正字下,恂恂百僚底,人为公太息。
会对便殿,论事鲠挺,擢吏部员外郎
寿皇初开建王府,高选讲读官,朝论举属公,遂改礼部郎中赞读,而直讲史丞相浩也。
三十二年六月己巳,王为皇太子,升少宗正右谕德
俄内禅,摄贰冬卿
未几直讲大用,公雍容从臣之末,泊如也。
隆兴初元,落权守,岁中进长本部。
上方锐意恢复,而在廷议论不一,公每陈正心诚意、修政事、攘夷狄之说,上亦虚怀听纳,每事咨访,使公少卑之,执政可立致。
江淮都督府结局,和议已成,公坚求去,上不能夺。
自壮至老,大节盖如此,可谓始终全德矣。
公讳字大猷温州永嘉县人
曾祖恭,祖积,父赠中奉大夫忱,皆积善乐施。
公幼梦人大书「」字曰:「以是名尔」。
中奉异之,力勉公学。
未冠,由舍选贡京师,中宣和六年进士第,调严州兵曹掾,兼治右狱
州将欲戮土豪,付公鞫之。
公谓罪不至死,卒请如律,人嘉其有守。
建炎登极,循修职郎
丁父忧
绍兴改元免丧,以从政郎处州州学教授
参政公回江西,辟置幕中
四年,参政席公益湖南,又辟公干办公事
洞庭群盗炽张,公画策造战船、训水军,贼势以衰。
诸司交荐,改秩吏部,引岁月失通理沮之。
公求监南岳庙以归,连教授鄂州台州
既赐对,首言金人归我关中,愿固守以蔽巴蜀,图中原。
次论监司郡守举官之弊,又乞严禁遏籴,济江浙水患,皆契上意。
命试学士院,遂除秘书省正字
轮对论三事:其一「请广人才,任将相,练士卒,则徽宗梓宫可还,母后渊圣可归,毋专屈己和戎,使权不在我」。
二曰:「臣比自温历处、婺,浃旬再值雨雹,麦秀者偃,萌者落,盍恐惧修省以召和气」。
其三论官冗,曰:「兵火后县不满千户,设官乃十馀人,州不满万户,而官至百馀人,场务及兵官率十员,无学校而设教官,无军士而置将领驻泊钤辖之属及员外置者不在焉。
光武并省四百馀县,吏员十置其一。
唐宪宗李吉甫言,省冗员八百、吏千四百。
汉、唐中兴,宜以为法」。
上奖谕曰:「非卿不闻此」。
在职满岁,改左宣教郎
十二年,迁校书郎,兼王府教授
公自以储才之地无力可陈,惟国家大利害可因事纳忠。
时诸大将恃功邀爵赏,有过则姑息,又兵布于外而禁卫单寡,公上疏极论之。
厥后稍进退诸将,召诸道兵补三衙阙额,往往符公言。
明年,以秘书郎国史院检讨官,请通好高丽西夏,诇北虏之势,明诏大臣,广求人才。
上皆嘉纳。
明年,驾幸秘书新省,例迁一官,自是免去。
踰年,主管台州崇道观
秩满,添差通判泉州
代还,改衢州,未上省罢。
二十五年冬,上躬览万机,起提举两浙路市舶
居二年乃为台属,升郎闱,入王府,稍向于用。
三十一年四月,御批雨伤蚕麦,盗贼间发,令侍从台谏条具消弭之术。
公适轮对,谓:「讲和以来,竭民力奉骄虏,人不堪命。
强遣中原归正人,怨恨日深。
监司郡守不按法贪赃,州县被害。
放积欠有名无实,二税先期追扰,商贾苦于重征。
能革数弊,灾异消,盗贼弭矣」。
又言:「完颜亮积粟聚兵,意在南寇,乞守要害,防海道,巴蜀淮襄不可无良将,督视不可无大帅」。
上曰:「卿言深中时病,惟遣归正人,誓书所载,卿未知尔」。
已而,果遣使持嫚书来,朝廷始为战守备,略如公策。
八月,迁将作监
是冬,虏骑临江,公因转对,请增沿江戍兵,大修诸郡之备,济师京西淮东,牵制虏军。
明年夏,进宗正少卿
寿皇登极,擢权工部侍郎,兼侍讲,赐服金紫,以随龙恩迁七官,遂转左通议大夫
入谢言:「将以败为捷,冒受爵秩。
诸州厢禁军因覃霈鼓噪希厚赏,不可不正其罪」。
上为次第施行。
死,新主复求和,朝廷议再遣使,诏略曰:「敌人索旧礼,从之则不忍屈,不从边患未已。
纳中原归正之人,东南力不能给,否则绝向化之心。
宰执侍从台谏,其详议以闻」。
公言选将练兵,名分可正,江淮授田,遗民可招,亹亹数百言。
是冬,给札侍从台谏条具时务。
公上十事:一曰强国势,二曰革茍且,三曰重台谏,四曰明赏罚,五曰信号令,六曰抑奔竞,七曰严军政,八曰戢贪吏,九曰节财用,十曰禁科歛。
当是时,应诏数十人,惟公与国子司业王十朋指陈实事,斥言权倖,无所回隐。
明日,上召两人对内殿,大加称赏,赐酒馔,面授御书各一轴。
隆兴元年正月,徵拜工部侍郎
公奏:「臣去冬守禦两淮,陛下谓立春行之,夏秋毕备,今其时矣」。
面陈三策:移都督府于维扬,增修淮上城郭,优恤山水寨民兵及死事之家以劝来者。
上曰:「今江淮事尽付张浚,朕倚之为长城」。
督府请受萧琦等降,上召问公,公疾不能入,奏请受其降。
俄报王师收灵壁虹县,公虑大将李显忠邵宏渊深入无援,奏乞益兵殿后。
已而王师果失利,众论归罪于战。
公奏:「陛下出师受降是也,诸将违节度且无援而败,当矫前失,安可遽沮锐气」?
上命御前器甲付诸军,亲札劳张公,军声复振。
时数易台谏,公力言之。
太白昼见,诏近臣条阙政。
公谓:「比年灾异数见。
去秋七月,温、台飓风坏庐舍以万计,二浙飞蝗蔽野。
今岁夏秋雨淫水溢,米值翔涌,太阳薄蚀,星纬复尔,当思应以实不以文。
乃者言路轻易,出令不谨,君子未进,小人未退,给札条弊政而无所更革,臧否监司守臣而无所升黜。
文具如此,致变固宜。
至如近则荆襄江淮守禦缺然,远则蜀道连岁出师凋瘵已甚。
陛下方驰骋毬马,日引狼子野心之人周旋禁籞,垂象安得不再三示儆耶」?
疏入,上召公以击毬非朕所好,边陲未靖,朕欲便习鞍马耳。
公因言:「真宗仁宗增置谏员,今才一二人,非所以广聪明」。
上曰:「台谏好名,如某人但欲得直声而去」。
曰:「唐德宗姜公辅为卖直,陆贽切谏,愿陛下深以为鉴」。
上再三嘉奖。
虏复求成,上与公议。
曰:「彼欲和,畏我耶?
爱我耶?
直款我耳」!
力陈六害不可许。
上曰:「朕意亦然,姑随宜应之」。
上又记公卖直之语,谓:「胡铨亦及此,朕非拒谏者,辨是非耳」。
曰:「圣度当如天,奈何与臣下争名」?
上忻然曰:「卿言是也」。
顷之,除权工部尚书,兼侍读
十一月宰执奏:「今秋金国副元帅纥石列志宁以书论通好,朝廷遣使臣仲贤报之。
所论三大事,正国书、岁币如数,皆定不疑,惟唐、邓、海、泗未决,将遣王之望龙大渊通问,而众言纷纷不已。
乞以当和与否、遣使与否、礼数后先、疆土取与,大询侍从台谏,择其善者从之」。
诏于后省限一日集议。
于是吏部尚书凌景夏户部尚书韩仲通权吏部侍郎余时言刑部侍郎路彬同一议,礼部侍郎黄中、兵部侍郎金安节同一议,侍御史周操、右正言陈良翰为一议,给事中钱周材、起居舍人马骐为一议,起居郎胡铨监察御史尹穑阎安中各自言之,其说人人不同。
公独谓:「不与四川乃可通和,议论先定乃可遣使。
今彼为客,我为主。
我以仁义抚天下,彼以残酷虐吾民。
观虏势已衰,何必先示以弱」?
朝论韪之。
初,上用真宗故事,命经筵官二员递宿学士院,朝夕宣召,商搉古今,咨访政事。
公入对尤数,知无不言。
屡引病丐闲,上曰:「朕所以知外事皆赖尚书,相从久,忍言去耶」?
二年四月,公请力。
上不得已,除显谟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陛辞,上问所欲言,公奏:「许和则忘祖宗之雠,弃四郡失中原之心,遣归正人伤忠义之气。
惟陛下毋忘老臣平昔之言」。
其指时事尤谆切。
上曰:「卿姑暂还乡,秋凉复召卿矣」。
加赐金犀带,特许佩鱼。
公既退,赋诗云:「八请犯天颜,今朝出汉关。
浑如倦飞鸟,日暮傍巢还」。
到家踰月而病,以龙图阁学士左通政大夫致仕,七月二十六日薨。
讣闻,特赠端明殿学士,恩数视签书枢密院,赙银绢二百匹两。
享年七十有四。
乾道元年十一月十四日,葬本县建牙乡瞿溪之原奉公墓侧。
初,公素乐其山水,将归老焉,葬从公志也。
淳熙十年,特赐谥忠简,累赠少师
娶卢氏,先公八年卒,赠越国夫人
四子:伯国学生,早死;
仲梓,朝奉大夫、新知通州
椿朝散大夫江西转运判官
季樗,朝请郎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一女,嫁奉议郎两浙转运司主管文字卢珉。
孙炳,承议郎、新权通判平江府
烨,宣义郎、充两浙西路安抚司干办公事
爚,通仕郎
燧,承奉郎、新监建康府户部大军库门;
熺,文林郎、新福州罗源县主簿,馀未命名。
孙女二人,迪功郎新监行在省仓中界吴瑾、从事郎新临江军判官其婿也。
曾孙垓,修职郎福州长溪主簿,次尚幼。
公庄重出于天性,诚信济以学力。
在王邸读《资治通鉴》,至修身治国必反复诵说,寿皇每嘉纳之,暇日赐札和诗,恩意绸缪。
人谓公必辅初政,而公归志浩然,善类迄今以为恨。
平生行事悉笔于册,五十馀年不少废。
文体粹然,诗尤清远,乡人子弟多求公纪其父兄行实。
诸子类成文集若干卷、《藩邸圣德事迹》十卷、《经筵讲议故事》若干篇、奏议若干卷,并藏于家。
公之为台法也,某与馆职,间遇公朝士之家,公径趋下坐,客颇不安。
予谓公郎秘书越二十年,乃馆中先进,当序齿如例,众以为允。
公初贰冬官,某忝起居郎,追班从驾,密踵公武,情好孚洽。
今转运君以书来谂云:「先君道同志合惟王公十朋胡忠简公铨
王公尝为行状,许志墓而不果,胡公亦下世,成遗志者惟执事耳」。
某不敢辞,乃为铭曰:
煌煌精金,百炼不变。
矫矫劲,岁寒乃见。
有美张公,积善自躬。
正直靖共,一其初终。
绍兴盛际,馆阁
尊厥德性,耻要人爵。
龙跃于渊,翼之天飞。
政路砥如,公背而驰。
上知公诚,士服公识。
信道而行,何徇何激?
官非不崇,寿非不隆。
用有未尽,人思无穷。
三溪钓徒,公昔自谓。
乐哉斯丘,尚惬公志。
敷文阁直学士陈公良翰神道碑嘉泰元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三、《平园续稿》卷二六、《永乐大典》卷三一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绍兴壬午乾道壬辰十年之间,士大夫举端人正士,陈公邦彦必在焉。
盖其议论专以格君非,定国是,扶持公道,斥远奸佞为本。
高宗内禅前二日,寘之六察以遗孝宗
作其即位,遍历给谏,每行其言。
立储之初,召长宫寮,期大用于他日。
二圣相遗如此,而岁不我与,公则逝矣,天下至今惜之。
其子耆寿等以书谓某曰:「先人即世三十年,侍讲朱公熹尝状其行,而墓碑未立。
乌台、虎观之僚道同志合惟公独在,敢固以请」。
予虽老悖,尚能追记大略,乃序而铭之。
公讳良翰邦彦字也,世居台州临海县。
曾祖咸宁,妣吴氏。
祖怀渐,妣朱氏。
父守中,赠奉直大夫,妣硕人洪氏。
公幼孤,天资庄重,读书辄会要旨,为文气槩不凡。
绍兴五年进士第,以左迪功郎绍兴府会稽县簿
秩满,升从仕郎、知明州慈溪县事,导德门三乡渠溉田利民。
宣教郎、知温州瑞安县,转奉议郎,俗号彊梗,吏治尚严,公独抚之以宽,租赋揭示名物,人竞乐输,听讼率得其情。
或问何术,公曰:「清水明镜不可形逃,心澄亦犹是矣」。
丁内艰
服除,充衢州教授,转承议郎
三十一年冬,用殿中侍御史吴芾荐,入御史台为检察官。
明年六月,擢监察御史
孝宗覃恩,转朝奉郎,赐绯鱼袋。
虏主完颜褒新立求和,中原旧人多来归,诏问何以处之。
公言:「议和复受降皆非是,自治可也」。
复询时务,公请明阶级以修军政,核军实以丰财用,禁折变以苏民力,省堂选以抑奔竞。
官当久任,赏罚当合众心。
隆兴元年七月,除左正言,首陈纳谏、修德、畏天、恤民,语极剀切。
虏移书取海、泗、唐、邓,且邀岁币。
公持不可。
诏遣小使卢仲贤李拭,公言:「仲贤轻儇,北来难信」。
又言:「庙堂督府异议,恐失事机。
杨存中久擅兵权,太上皇罢就第,奈何复假使名付以边事」?
上皆嘉纳。
公因言:「权宜与虏和,名分不可不正,陵寝不可不归,四州不可复与,降附不可遣,边防不可弛」。
上曰:「朕志已定」。
于是书用敌国礼,而降附不复遣。
俄以户部侍郎王之望知閤门事龙大渊往议四郡、陵寝及岁币事。
公与侍御史周操复言:「四郡固不当议,若归陵寝乃予岁币,聘使未应出境」。
有诏侍从台谏集议,多附公说。
上为罢使,第命小臣胡昉杨由义充审议官
十二月左司谏
成恭皇后受册,录内外亲属二十五人,公论其泛,诏减七人。
由义既辱命,宰相犹议和不止,至欲罢督府右正言尹穑助之。
公言绌不用,以直敷文阁建宁府二年四月也。
两淮已彻备,虏遂大入,上深悔之。
太学生数百人伏阙,乞召用公等,不报。
用治最就升本路转运副使,作《观风九咏》,谕厚本善俗之意。
行部不许治道,供帐例馈皆却之。
提点江东刑狱,又徙浙西,历朝散、朝请郎
乾道四年十一月,以宗正少卿召还。
五年权太常,又权侍立官,又兼权给事中
四月兵部侍郎,赐服金紫。
浙东风水败秋稼,州县隐蔽,公白遣漕臣按视振恤,官吏多抵罪。
同修国史,转朝奉大夫
十二月,除左谏议大夫
临安帅多创摄局,私亲故,秀守遣吏市灯中都,闻公除目,皆惧而辍。
公入对,以敬天、爱民、修政、官人四事为献。
六年正月戊辰大雨震电,庚午大雨雪。
公请畏天戒,正庶事。
储位未正,手疏言之。
先是上虽勉从和好,志存恢复。
有王天觉者用聚敛击刺之术迎合为图册,因近习以进,得枢密院编修官
言者交攻未听,因公极论始去之。
史正志惮守成都,创发运使得留。
公奏:「祖宗立国于汴,兵屯西北,故运东南之
今军国就食东南,此职安用」?
疏累上,面再三,继以求去。
上还其奏,公论列不已,正志竟罢。
公尝言:「蜀汉之师下关陕,由荆襄趋韩魏,江淮捣青、徐,今日大计也。
四川既命大臣宣抚,荆淮自当一体」。
又言:「中兴初刘光世之部落、韩世忠之背嵬、张浚之亲随皆择骁锐,优其廪犒以励诸军,故能所至成功,愿取以为法」。
上然之,下其疏于诸将。
宗正寺玉牒书成,转朝散大夫
七月给事中,才两月,节度使成闵冒请真俸,有司坐获谴;
閤门王抃矫诏遣妄人谢显出境,显抵罪,而置不问。
公并封敕还之。
明日,改除礼部侍郎,固辞不拜,以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七年,起知婺州
未上,召为太子詹事,连诏趋行,仍命州郡礼遣。
既对,上劳勉甚至。
未几,命公与某同对选德殿,手录唐太宗魏郑公论德仁功利之说,批圣语于后,使极陈今日之未至者。
公退而上疏曰:「仁德治之本,功利治之效,务其本则效自至。
今水旱数千里,流殍万计,是承天意者未至也。
金陵创营寨,役夫冻馁不聊生,是结民心者未至也。
欲任贤能,而张栻一言遽从外补;
欲退小人,而正志方逐,张松继之,韩玉又进矣;
欲择将帅,而朘剥交结如初;
欲收军情而老幼困于移戍;
至如详刑参用,武臣久任,乃复数易。
诚能革此八弊,则仁德无累,功利自致」。
疏奏,上悦,以示辅臣。
旋命公及某并兼侍讲
俄以足疾乞去,诏听五日一朝,力辞不允。
十二月遂告老,上知公果病,除敷文阁直学士,再提举兴国宫,就赐告身衣带。
八年四月,转朝请大夫致仕,癸丑卒于正寝,享年六十五。
临海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特赠太中大夫
是岁十月壬申,葬县之义城乡叠石山之原。
诸子升朝,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硕人朱氏,累赠鲁国夫人,后公二十五年薨。
四男:元寿通直郎福建安抚司干办公事后十九年卒;
耆寿,朝请郎、新权发遣常州
寿朝请郎通判沅州
广寿朝奉大夫,行太常丞,兼权仓部郎官,修身好学,皆有家法。
女二:朝散郎通判抚州黄朴宣教郎前兼两浙转运司务解官吴洎,其婿也。
孙男十八人:文之,奉议郎、知隆兴府新建县,前卒;
振之,国子进士
扬之、厚之、方之,国子进士
择之、嗣之;
奇之,迪功郎、新饶州司户参军
谦之文林郎、新袁州军事判官
孚之、诚之,太学生
说之、拱之淳之、咏之、挺之、存之、仔之。
孙女八人:长迪功郎南剑州尤溪县大雅
进士黄如阜、石继时、迪功郎抚州金溪县主簿赵师羔、文林郎潭州湘潭县赵汝适
次在室;
将仕郎赵希贤;
次尚幼。
曾孙男女二十一人。
公质直好义,气和而守正,早为族父礼部侍郎公辅所知,期以远器,自寒素至通显,奉养如一。
内难后不复入私室,用度悉出禄赐,未尝问产业,诲督子孙。
接诱后进,孜孜不倦,人有片善,力加称奖,不善即规正之。
既葬十八年,光宗践祚,追思旧僚,官未应谥,特以「献」易其名。
礼部尚书尤袤之守台也,邦人乞祠公于学。
尤公以为宜,绘公与提刑罗适及族父小宗伯合而祠之,榜曰「三老」。
所著有奏议、文集二十卷。
铭曰:
三圣相授,精一惟心。
大政所咨,左右惟人。
侃侃陈公,端谅清醇。
鸿渐于朝,遹宏厥声。
尧老欲传,寘诸台评。
重华继承,地禁职亲。
献可替否,尽忠竭诚。
身有进退,道无诎信。
继在震方,温文日新。
宫尹孰宜,公惟当仁。
胡不万年,遂都四邻。
天以遗直,成其令名。
我为铭诗,式谷来今。
不显臣良,于昭君明。
陈良翰詹事1170年 南宋 · 范成大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七六、《黄氏日钞》卷六七、《范成大佚著辑存》第九四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太子正而天下定,方妙简于宫僚
有进德而朝廷尊,喜来趋于驿召。
张魏公1190年秋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六、《诚斋集》卷一一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张浚字德远,汉之绵竹人
唐宰相九龄弟九皋之后。
祖纮,尝举茂材异等。
父咸,举进士,复擢贤良方正异等。
四岁而孤,母计守志鞠养。
虽幼,行直视端,俨如成人,识者知为远器。
甫冠,入太学,中政和八年进士第,调山南府士曹参军恭州司录
靖康改元,召除太常寺主簿
张邦昌僣窃,太学中。
高宗皇帝即位南京,星驰赴焉。
枢密院编修官,改虞部员外郎,擢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
尝奏事,高宗曰:「朕于直言容受不讳,近有河北武臣上书诋毁朕躬,亦不加罪」。
请宣布中外,以劝言者。
时乘舆在维扬久之,中外窃议,以为上将安居焉者。
言中原天下之根本,愿下明诏,令葺东京、关、陕、襄、邓,以待巡幸,大咈宰相意。
请补外,除集英殿修撰兴元府
未行,擢礼部侍郎
高宗召谕曰:「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将有为,政如欲一飞冲天而无羽翼,卿为朕留」。
顿首泣谢。
御营使司参赞军事。
念虏骑必至,而庙堂不为备,力言之于宰相黄潜善汪伯彦,皆笑不答。
三年春,虏果犯维扬。
乘舆渡江,行幸钱塘,留朱胜非吴门禦虏,以同节制平江府秀州江阴军军马。
已而胜非召赴行在,独留。
时溃兵数万,所至焚剽,散金帛招集。
事甫定,会三月五日苗傅刘正彦作乱,胁立皇子,隆祐皇太后垂帘同听政,高宗退处睿圣宫,改元明受
赦至平江守臣汤东野秘不宣。
等以檄来,恸哭,召东野提点刑狱赵哲谋起兵讨贼。
等以张俊秦凤路总管,将万人自中途还。
高宗厚,而纯实,可谋大事,握手泣语之故,亦哭。
曰:「即起兵问罪」。
喜再拜,因遍犒其师。
吕颐浩建康刘光世镇江以书约其兵来会。
正彦等胁朝廷召行在所张俊军骤还,宜少留尉抚之。
因命分精甲二千扼吴江,即上疏请复辟,仍以奏草报诸路,又令蜀人冯轓持书往谕。
等俄除礼部尚书,命将所部人马诣行在所复言不可离平江状。
韩世忠舟师抵常熟张俊喜曰:「世忠来,事济矣」。
亟以白
以书招之。
世忠至,相对恸哭。
世忠曰:「愿与张俊身任之」。
因大犒世忠将士。
呼诸将校至前,抗声问曰:「今日之举,孰逆孰顺」?
众皆曰:「贼逆我顺」。
又曰:「若此事违天悖人,可取头归苗傅等。
不然,一有退缩,悉以军法从事」。
众莫不感愤。
世忠奏以兵归阙,而密戒其急至秀,据粮道以伺军至。
又恐贼急邀乘舆入海,遣官属募海舟,皆集。
等遣大兵驻临平为蜡帛书,募人持付临安守臣康允之等,俾勿惊乘舆。
韩世忠嘉禾,称病不进,日造攻具。
正彦等大惧,亟除世忠节度使,谪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世忠皆拒不受。
二十四日吕颐浩刘光世踵至。
二十七日,乃传檄中外,率诸将相继以行。
等闻师且至,忧恐不知所出。
冯轓意说宰相朱胜非,率百官请复辟。
四月二日嘉禾,奉复辟手诏。
三日,进次临平正彦逆党屯距不得前。
世忠等搏战,大破之。
正彦脱身遁。
是夕知枢密院事
翌旦,颐浩等入见,伏地涕泣待罪。
高宗再三问劳,曰:「曩在睿圣,两宫隔绝。
一日朕方啜羹,小黄门忽传太母之命,言不得已贬卿郴州,朕不觉羹覆于手,今其迹尚存。
念卿被责,此事谁任」?
,引入后殿,过宫庭曰:「皇太后知卿忠义,欲识卿面,适垂帘见卿过庭矣」。
解所服玉带以赐。
正彦既败,走闽中世忠以精兵蹑之,并获于建安
槛以献,与其党皆伏诛。
乘舆方经理东南,顾关陕之重未有所付,亦以中兴之功当自关陕始,慨然请行。
诏以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命以便宜黜陟将行,御营平寇将军范琼拥众自豫章来朝,疏其通虏从伪之罪,吕颐浩请留,委以诛而后行。
在道屡上言于高宗,愿体乾之刚以大有为,谨左右之微而杜其隙,听言之道在亲君子而远小人,责大臣以身任国事。
高宗手书嘉纳焉。
先是,高宗大计,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幕府于秦川,别属一大臣与韩世忠淮东,令吕颐浩扈跸来武昌,从以张俊刘光世,与秦川相首尾。
议既定,行。
未及武昌颐浩变初议。
以十月抵兴元,时虏已陷鄜延骁将娄宿孛堇引大兵渡渭犯永兴,诸师莫肯相援。
至甫旬日,即行关陕,问风俗,斥奸赃,搜豪杰,诸帅听命。
谍告虏将寇东南,即命诸将整军向虏,使娄宿不得下。
已而虏果入寇渡江。
四年二月治兵入卫,未至襄汉,遇德音知虏北归,乃复还,请幸关陕,为定都大计。
是月虏益兵,欲必取环庆率诸将极力捍禦,虏势屡挫。
时闻兀术犹在淮西惧其复扰东南,谋为牵制之举。
浚之始行,高宗三年而后用师。
至是,诏以时进讨,遂合五路之师以复永兴
虏大恐,急调大酋兀术等由京西来援。
九月,大战于富平泾原刘锜身率将士薄虏阵,杀获颇众。
环庆赵哲擅离所部,将校望见尘起,惊遁,诸军亦退。
以退保兴州,命吴玠泾原兵于凤翔和尚原,守大散关以断贼路,命关师古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命孙渥、贾世方等守阶、成、凤以固蜀口,虏轻兵至,辄败。
上疏待罪,高宗手书尉勉焉。
绍兴元年五月,虏酋乌鲁却统大兵来攻和尚原吴玠乘险击之,连战三日,虏大败走。
八月,兀术复合兵来寇。
九月亲攻和尚原吴玠及其弟璘邀击,复大破之。
兀术仅以身免,祝鬓须而遁。
制加通奉大夫,寻拜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赐手书,遣中使宣旨。
遣兄滉及属官奏事行在所高宗喜,恩意有加。
在关陕三年,以新集之军当方张之虏,蚤夜训辑。
刘子羽为上宾,子羽忠义有才略。
赵开都转运使,开善理财,治茶盐酒法。
方用兵,调度百出而民不加赋。
吴玠大将凤翔每战辄胜。
先是,将军曲端逐其帅王庶而夺之印,又不受节制。
富平之役,其腹心张忠彦等降虏,与知之。
狱论死,西北遗民闻威德,归附日众。
于是全蜀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
承制黜陟悉本至公,虽乡党亲旧无一毫假借。
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幕府而不得者,谤赵哲曲端为无辜,而任刘子羽吴玠赵开为非是,朝廷疑之。
三年春,遣王似副
会虏大酋撒离喝刘豫叛党聚大兵自金、商入寇,破金州,夺饶风岭
先是,刘子羽兴元帅。
至是,子羽吴玠同守三泉守禦甚固。
虏至金牛,知三泉有备,又闻子羽遣锐师袭己,惧而引退。
王师掩击其后,斩馘及堕溪谷死以数千计。
闻王似来,求解兵柄。
吕颐浩朱胜非不悦,日毁之,诏行在所
力丐外祠高宗弗许。
四年二月至,御史中丞辛炳率同列劾诬以危语。
六月,以本官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居福州
知虏既无西顾忧,必并力窥东南,而朝廷已议讲解,乃极言其状。
是岁九月,刘豫之子麟果引虏大兵繇数路入寇。
高宗前言之验,策免宰相朱胜非,而参知政事赵鼎请幸平江及召,以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侍读召。
既入见,复除知枢密院事
高宗亲书降诏,辨前诬,仍榜朝堂
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视师。
时兀术拥兵十万于维扬,遂疾驱临江,召大将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与议,且劳其军,留镇江节度之。
兀术闻至,一夕遁。
高宗中使行在所
五年二月,除宣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而赵鼎左仆射
同志辅治,务在塞倖门,抑近习,以正原本。
王朴《平边策》以献。
高宗临安留相府未阅月,复出江上劳军。
镇江,召韩世忠,谕以上旨,使举军前屯楚州,以撼山东世忠即日渡江。
巨寇杨么据洞庭,朝廷屡命将攻之不克,自请以盛夏乘其怠讨之。
行至醴陵,释邑囚数百人,乃杨么遣为谍者,给以文书,俾分示诸砦,谕以早降,皆驩呼而往。
五月至潭,遣岳飞分兵屯澧、益阳,贼魁相继请降,众二十馀万,一以诚信抚之。
六月,湖寇尽平。
遂奏遣岳飞之军屯荆、襄以图中原,自鄂、岳淮东
会诸将大议防秋之宜,高宗中使赐手书促归,制除金紫光禄大夫
力辞不拜,请以其恩封其母。
十月至行在所高宗劳问曰:「卿暑行甚劳,然湖湘群盗既就招抚,以成朕不杀之仁,卿之功也」。
亲书《周易》《否》《泰》卦以赐。
言:「自古小人之陷君子,必以朋党为言。
夫君子引其类而进,志在于天下国家而已。
其道同,故其趋向亦同,何朋党之有焉?
小人则不然,更相推引,本图利禄而已。
或故为小异以弥缝其事,或表里相符以信实其言。
人主于此何所决择哉?
其用心而已。
臣尝考《泰》之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而象以为志在天下国家,非为身故也。
《否》之初六『拔茅茹以其汇正』,而象以为志在君,则君子连类而退,盖将以力行善道,而未始忘忧国爱君之心焉。
观二爻之义而考其心,则朋党之论可以不攻而自破矣。
臣又观否泰之理起于人君一心之微,而利害及于天下。
方其一念之正,画而为阳,泰自是而起矣;
一念之不正,画而为阴,否自是而起矣。
陛下能日新其德,正心于上,臣知其可以致泰矣。
异时天道悔祸,幸而康宁,愿陛下常思其否焉」。
又言:「今日之事,虽有可为之几,而其理未有先胜之道。
盖不在于交锋接战之际,而在于得天下之心,是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心念之间,一毫有差,四海共知。
今使天下之人皆曰吾君孝悌之心,寝食不忘父兄,则当思共为陛下雪雠耻矣。
皆曰吾君之朝,君子在位,小人屏去,侍御仆从罔匪正人,则有才智者悉思尽其力矣。
皆曰吾君弃珠玉,绝玩好,赏不予幸,惟以予功,则上下知劝矣。
以至吾君言动举措俱合礼法,至诚不倦,上格于天,则望教化之可行矣。
如是则将帅之心日以壮,士卒之心日以奋,天下百姓之心日以归。
夷狄闻陛下之盛德,知中国之理直,则气折志丧。
陛下何为而不成乎?
不然,疑似之心毫发著见,隙见于此则心生于彼,天下之人口不敢言而心敢怒,异日事乖势去,祸乱立作,足以致祸致难,起戎起兵。
前日明受之变,大逆之徒陈兵阙下,旁引他辞,其监不远也。
为人上者,其可不兢畏戒惧耶」?
又言:「听杂则易惑,多畏则易移。
以易惑之心行易移之事,终归于无成而已。
是以自昔人君修己正心,惟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持刚健之志,洪果毅之姿,为所当为,曾不他恤。
陛下聪明睿智,灼知古今,茍大义所在,断以力行,夫何往而不济乎?
臣愿万几之暇,保养天和,澄净心气,几利害纷来,不至疑惑,以福天下」。
召对便殿,问所宜为,既面奏,复条列以进,号《中兴备览》,凡四十一篇。
高宗嘉叹,置之坐隅。
以虏势未衰,而叛臣刘豫复据中原,请亲行边塞,部分诸将。
六年正月至江上,榜僣逆之罪,命韩世忠据承、楚以图淮阳,命刘光世合肥以招北军,命张俊练兵建康,进屯盱眙,命杨沂中领精兵为后翼以佐,命岳飞进屯襄阳以窥中原。
高宗遣使赐御书《裴度传》,请乘舆以秋冬幸建康
复渡江,遍抚淮上诸戍。
七月,诏促入觐,八月至行在所
张俊军已进屯盱眙岳飞遣兵入伪地至蔡州复力趣建康之行。
乘舆九月朔进发,先往江上,刘豫及其侄猊挟虏来寇,以书戒光世令进击,又令杨沂中往屯濠梁
刘麟淮南,涉寿春,逼合肥张俊请益兵,刘光世欲引兵退保。
赵鼎佥书枢密院事折彦质移书抵,欲召岳飞兵速东下,又乞高宗亲书付,欲光世沂中等退师为保江之计。
奏:「等渡江则无淮南,而长江之险与虏共矣。
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向若叛贼得据淮西江南其可保乎?
岳飞一动,则襄汉有警,复何所制」?
高宗手书听
杨沂中以十月抵濠州刘光世庐州而南,疾驰至采石,令光世之众:「渡江者斩」!
光世来,大恐,即复驻军,与沂中接连。
刘猊分兵之半来攻,沂中大破猊于藕塘,猊仅以身免,拔栅而遁。
高宗内侍砚笔墨刀剑犀甲,且召还。
平江班见,高宗曰:「却贼之功,尽出卿力」。
等已议回跸临安奏:「天下之事,不倡则不起。
三岁之间,陛下一再进抚,士气百倍。
今六飞一还,人心解体」。
高宗幡然从计。
十二月赵鼎出知绍兴府独相。
以亲民之官,治道所急,而比岁内重外轻,遂条具郡守监司省郎馆阁出入迭补之法,又以灾异奏复贤良方正科,皆从之。
七年正月,以去冬却敌之功制除特进恳辞。
先是,禄令成书,加金紫光禄大夫辞不获,即求流貤兄滉。
至是,高宗曰:「卿每有迁除,辞之甚力,恐于君臣之义未安」。
乃奉诏。
问安使何藓归报徽宗皇帝宁德皇后上仙,高宗号恸擗踊,哀不自胜。
奏:「天子之孝与士庶不同,必思所以承宗、奉社稷者。
今梓宫未返,天下涂炭,愿陛下挥涕而起,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乞降诏谕中外」。
高宗草以进,其辞哀切。
又请命诸大将率三军发哀成服,中外感动。
乘舆发平江,至建康,几事丛委,独身任之,人情赖以安。
每见必深言雠耻之大,反复再三,高宗未尝不改容流涕。
高宗方厉精克己,戒饬宫庭,内侍无敢越度,事无巨细必以咨,赐诸将诏旨往往命草之。
四方灾异,必以闻,祥瑞皆抑不奏。
刘光世淮西,军无纪律,奏其状,高宗光世而以其兵属督府参谋军事兵部尚书吕祉庐州节制,又自往劳之。
人情初无他,而密院以握兵为督府之嫌,奏乞置武帅,乃以王德为都统制,即军中取郦琼副之。
归,奏其不然,亦与德有宿怨,自列于御史台
乃更命张俊宣抚使杨沂中刘锜制置判官以抚之。
未至,等举军叛,执杀吕祉以归刘豫
引咎求去位,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先是,遣人持手榜入伪地间,会等叛去,复遣间持蜡书遗之,大抵谓已相结约,故遣等降。
虏疑,遂废之。
台谏交章诋,旋落职,以朝奉大夫秘书少监分司西京,居永州
于是赵鼎复相,乘舆自建康临安
九年二月,以赦复宣奉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除资政殿大学士,起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抚大使
秦桧得政,始决和戎之议。
虏遣使来,以诏谕为名,前后五上疏争之。
十年正月高宗中使抚问。
时虏败盟,复取河南奏愿因权以制变。
继闻淮上有警,连以边计奏知,又条画海道舟楫利害甚悉。
高宗浚之忠,遣中使奖谕。
大治海舟至千艘,为直指山东之计,以俟朝命。
在郡细务必亲,讼清事简,山海之寇招捕无馀。
间引秀士,与之讲学,人化之。
十一年十一月,除检校少傅崇信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免奉朝请
十二年,太母銮辂来归,制封浚和国公
十六年,彗出西方,上疏力论时事。
又以天申节手书《尚书·无逸篇》以进为贺。
秦桧大怒,令台谏交章论,以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居连州
二十年九月,徙永州
去国至是几二十年,退然自脩,若无能者。
而天下士无贤不肖,莫不倾心,武夫健将言者,必咨嗟太息,至小儿妇女亦知天下有张都督也。
每使至虏,虏主必问安在。
先是,虏载书有「毋易大臣」之语,盖惮复用也。
于是台臣王珉徐哲每弹事必及,至谓为国贼,欲必杀之。
又令张柄潭州汪召锡湖南提举,以图
又令张常先江西转运判官,治张宗元狱,株连及
又捕赵鼎子汾下大理狱,令自诬与李光胡寅等谋大逆,一时贤士所恶者凡五十三人皆与焉。
死,高宗始亲庶务,复观文殿大学士,判洪州
时丧母,将归葬。
念天下事二十年为和议所移,边备荡弛,且闻完颜亮篡立,势已骄悍。
忧之,自以大臣义同休戚,不敢以居丧归蜀。
会星变,诏求直言,虑虏数年间其势决生隙用兵,而吾方信虏,荡然莫备,乃复言:「愿法汤、文事事狄之心,用勾践事吴之谋,以和为权;
石晋之事契丹,以和致败」。
大臣沈该万俟卨汤思退见之大怒,以为虏初未有衅,而所奏乃若祸在年岁者,或笑以为狂。
台谏汤鹏举凌哲归蜀,恐摇动远方,诏复居永州
服除落职,以本官奉祠
庚辰秋冬,朝廷闻虏有异志,中外表疏请还相位者不绝。
三十一年,命自便。
归至潭,奉钦宗讳号,恸不食。
又闻虏有嫚书,不胜痛愤,上疏请早定守战之策。
未几而兵大入,中外震动。
十月,复观文殿大学士潭州
时虏骑充斥两淮王权兵溃,刘锜兵退归镇江,遂命建康,兼行宫留守
被命即首途,至岳阳,遇大雪,亟买小舟冒风涛而下。
时道涂之言传闻日异,中外危惧,长江无一舟敢行北岸者,不少顾。
池阳,闻死,然馀众犹二万屯和州李显忠兵在沙上。
渡江犒之,一军见,驩呼增气,虏惴恐,即遁去。
建康,请乘舆亟临幸。
闻已进发,乃督官属储偫以须,不半月而办,军民恃以安。
三十二年正月高宗建康迎见道左,卫士,以手加额。
乘舆入行宫,首见
言:「国如身也,元气充则外邪远。
朝廷元气也,用人才,修政事,治甲兵,惜财用,皆壮元气之道」。
高宗嘉纳之。
乘舆还临安,将行,劳曰:「卿在此,朕无北顾之忧矣」。
四月,命经理两淮,继兼节制建康镇江府、江、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
时虏兵十万围海州命镇江都统张子盖往救,大破虏众。
以军籍凋寡,请招集忠义来归之人,及募淮楚壮勇之士,以充弩手,未几成军。
又谓虏长于骑,我长于步,卫步莫如弩,卫弩莫如车,乃令陈敏专制弩治车。
且请东屯盱眙、楚、泗以扼清河,西屯濠、寿以扼涡、颍,外可以塞虏寇之粮道,内可以接大兵之气势。
益募福建之海舟,由东海以窥东莱,由清河以窥淮阳
张子盖自镇江来谒,与图取山东之计,奏乞益以精甲,俾屯淮上。
上即位,首言建康行宫当罢工役华采之事,诏从之。
上自藩邸熟德望,临朝之初,顾问大臣,咨嗟叹息。
行在所,赐手书。
未至国门,遄𧼈三四,既见,上改容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唯公」。
赐坐,降问再三,言:「人主以务学为先,人主之学以一心为本。
一心合天,何事不济?
所谓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
人主之心一为嗜欲私溺所乱,则失其公理矣。
必兢业自持,使清明在躬,则赏罚举措无有不当,人心自归,丑虏自服」。
上竦然曰:「当不忘公言」。
又言:「今日当如创业之初,每事以艺祖为法,自一身一家始,以率天下」。
见上天锡英武,力陈和议之非,劝上坚志以图事。
制除少傅、江淮东西路宣抚使,节制建康镇江府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进封魏国公
陈俊卿判官,复往江上。
翰林学士史浩议欲城瓜洲、采石,下议,谓不守两淮而守江干,是示虏以削弱之形,怠军民战守之气。
一有缓急,谁肯守淮者?
不若先城泗州
既为参知政事所规画,必沮挠,如不赏海州之功,沮死骁将张子盖,散遣东海舟师,皆浩之为也。
先是,洪迈张抡使虏回,见具言虏不礼我使状,且令称陪臣,请不当复遣使,而议遣使报虏以登宝位,请毋庸遣,竟遣之。
虏责旧礼,不纳而还。
十一月,上召俊卿子栻赴行在所
请临幸建康,以动中原之心;
用师淮堧,进舟山东,以遥为吴璘德顺之援。
上见俊卿等,问动静饮食颜貌曰:「朕倚魏公如长城,不容浮言摇夺」。
契丹酋窝斡起兵攻虏,为虏所灭。
骁将萧鹧巴、耶律适里自海道来降。
请厚抚之,诏拟官以闻。
虏以十万众屯河南,声言窥两淮
以大兵屯盱眙、泗、濠、庐,虏不敢动,第文移索海、泗、唐、邓、商州及岁币。
言虏诈,不当为动,卒以无事。
隆兴元年正月,制除枢密使都督建康镇江府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
时虏将万户蒲察徒穆及伪知泗州周仁虹县都统萧琦屯灵壁谓至秋必为边患,当及时扫荡。
主管殿前司李显忠、建康都统制邵宏渊亦献捣二邑之策,具以闻,上手书报可。
三月,召行在所
中道上疏,谓庙胜之道,在人君正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
今德政未洽,宿敝未革,揆之庙胜,深可疑者。
愿发乾刚,奋独断,尽循太祖太宗之法。
上谓当先图两城,边患既纾,弊以次革。
乃命李显忠濠州灵壁邵宏渊泗州虹县自往临之。
以军事利钝难必,乞上以诸葛亮建兴六年所上奏置之座右,又以上旨出旗榜军前,慰安百姓。
李显忠灵壁,败萧琦;
邵宏渊虹县,降徒穆、周仁,乘胜进克宿州,中原震动,归附日至。
上手书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数十年来无此克捷」。
恐盛夏人疲,急召显忠等还师,而上亦戒诸将以持重,皆未达。
副元帅纥石烈志宁率兵至,显忠与战,连日未决。
谍报虏益兵将至,显忠等信之,夜引归,虏亦解去。
盱眙,去宿不四百里,传言虏且至,亟北渡淮,入泗州城抚归士,已乃还维扬,上疏待罪。
上手书抚劳。
复奏曰:「今日之事,明罚为本,罚之所行,当自臣始」。
上手书报从其请,降授特进,更为江淮宣抚使
宿师之还,士大夫主和议者非议百出。
上又赐手书曰:「今日边事倚卿为重,卿不可以畏人言而怀犹豫。
前日举事之初,朕与卿独任之,今日亦须朕与卿终之」。
荐遣内侍
留真扬,大饬两淮守备。
是时师退未几,人不自保,徙家惟扬,众情始定。
于是又第诸将,乞以次行罚。
魏胜海州陈敏泗州戚方濠州郭振六合,治高邮巢县两城,为大兵形势,修涤关山以扼虏冲,聚水军淮阳马军寿春,由是两淮守备寖固。
上复召栻奏事,言:「自古有为之君,必有腹心之臣,相与协谋同志以成治功,不使浮言异议得以动摇。
今边隅觕定,军旅觕整,而臣以孤踪,跋前疐后,动辄掣肘。
陛下将安用之」?
因乞骸骨。
上览奏,谓栻曰:「虽乞去之日至,朕决不许。
朕待魏公有加,不为浮议所惑」。
上对近臣未尝名,独曰「魏公」。
每遣使来,必令视饮食多寡,肥瘠何如。
八月,有旨复都督
元帅仆散忠义贻书三省密院,欲索四郡及岁币,且云今兹治兵决在农隙。
言虏彊则来,弱则止,不在和与不和。
时朝廷欲谢遣来归之人,其已至者,悉加禁切。
言:「陛下务恢复,乃于降者而首疑之」。
汤思退右相,急于求和,遂遣卢仲贤持书报虏。
仲贤小人多妄,不可委信。
已而仲贤果以许四郡辱命。
朝廷复建遣王之望为通问使,龙大渊副之,争不能得。
未几,召赴行在奏事。
镇江,以论议不合,乞罢机政。
上赐手书,报以面议。
既入见,上谕以欲专委任之意,复力陈和议之失,上为止誓书,留使人,而令通书官胡昉杨由义先往谕虏以四郡不可割之意。
于是之望、大渊待命境上,而上与密谋,若虏帅必欲得四郡,当追还使人,罢和议。
十二月,制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都督如故,思退左仆射,上书《圣主得贤臣颂》以赐。
虏械胡昉等,上闻之,谕曰:「和议之不成,天也。
自此事当归一矣」。
二年三月,始议以四月进幸建康
又言当诏之望等还,上从之。
建康之议,思退初不与闻,大骇。
力争,乃与其党密谋为陷计。
俄诏行视江淮
受任督府,且将三年,讲论军务,不遑寝食。
所招来山东淮北忠义之士,以实建康镇江两军,凡万二千馀人,万弩营所招淮南壮士及江西群盗又万馀人。
要害之地,城堡皆筑,其可因水为险者,皆积水为堰,置江淮战舰,诸军弓矢器械悉备。
两年冬,虏屯重兵十万于河南,为虚声胁和,有刻日决战之语。
将士望虏至成大功,而虏亦知吾有备,卒不敢动。
及是,又以宰相来抚,诸军将士踊跃思奋,虏闻来,亦檄宿州之兵归南京,沿边清野以俟。
淮北来归者日不绝,山东豪杰悉愿受节度
又以萧琦契丹望族,沈勇有谋,欲令琦尽统契丹降众,且以檄喻契丹,虏益惧。
思退乃令王之望盛毁守备,以为不可恃。
又令尹穑论罢督府宣力属官冯方,又论费国用不赀,又论奏留张深守泗、不受赵廓之代为拒命,又论乞罢都督
亦请解督府,诏从其请。
言者诋愈力,左司谏陈良翰侍御史周操不当去国。
上谓良翰曰:「当今人才孰踰魏公?
卿宜遍谕侍从、台谏,使知朕意」。
平江,上章乞致仕者八。
上察其诚,欲全其去。
四月,制除少师保信军节度使,判福州,朝廷遂决弃地求和之议矣。
恳辞恩命,改除醴泉观使
行次馀干,以家事付两子,曰:「吾尝相国家,不能恢复中原,尽雪祖宗之耻,即死,不当归葬先人墓左,葬我衡山足矣」。
八月二十二日寝疾,后七日,呼子栻等于前,问国家得无弃四郡乎,且命作奏,乞致仕而薨。
讣闻,上震悼,辍视朝两日。
太保
后五年,上追思忠烈,加赠太师赐谥忠献
自幼即有济时志,不观无益之书,不为无益之,孜孜求士尚友,以讲明当世之故。
京城中,亲见二帝北狩,皇族系虏生民涂炭,誓不与虏俱存。
艰难危疑,人所畏避,则以身任之,不以死生动其心。
南渡以来,士大夫唱为和戎之说,独以虏未灭为念。
晚志益确,虽不克就,然表著天心,扶持人纪,使天下知有君臣父子之道。
论事上前,必以人君当正心务学,修德畏天,至诚无倦为先。
绍兴间,力挽耆儒寘之讲筵,至隆兴罢政,犹惓惓劝上讲学。
绍兴之日食,隆兴之飞蝗,率上疏请修德以弭变。
又以储副为天下本,自在川陕即上疏乞选养宗室之贤。
及为相,复陈宗大计。
及资善堂建,皇子出就傅,又荐朱震范冲训导之选。
每以东南形势莫重建康,人主居之,北望中原,常怀愤惕;
若居临安,内则易以安肆,外则难以号召中原。
故自绍兴隆兴,屡以迁幸为言。
禀性至公,尝劾李纲以私意杀从臣宋齐愈,罢其政。
及大赦,贬海外,独不为请,得内徙。
韩世忠军士剽掠,尝奏夺其观察使,及视师淮上,独称世忠忠勇,可倚以大事。
兄滉以才学为高宗所知,赐进士第后省缴駮,言不可以臣故违后省公议。
其辅政以人才为急,与赵鼎当国,多所引擢,从臣、朝列皆一时之望,人号为小元祐
至隆兴初,首荐论事切直、挫折不挠者数十人。
及再相,又荐虞允文汪应辰王十朋刘珙等,皆一时名士,其后多至执政侍从
尤善于抚御将帅,而知其才。
始在关陕,吴璘由行间识擢,卒有大功于蜀。
刘锜晚出,一见奇之,即付以事任,归荐于朝,卒成颍昌之奇功。
高宗叹息,谓知人
其他若杨政田晟王宗尹、王彦,皆为名将。
大抵浚之用心,以致君之道为己任,以春秋复雠之义为己责,以未复祖宗之境土为己忧。
议者谓其论谏本仁义似陆贽,其荐进人才似邓禹,其奋不顾身、敢任大事似寇准,其志在灭贼、死而后已似诸葛亮云。
事母至孝,及出身为国,离母七年,为宣抚日始迎养于阆中
暨在相位,始遣人迎于蜀。
彗星之见,将论时事,恐为母忧。
其母见瘠,问故,具以告。
母诵其父对策之语曰:「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忍不言以负陛下」。
意乃决。
母丧,踰六十,哀毁不自胜。
于兄滉友弟尤至,教养其子如己子,置义庄以赡其族及母族,婚丧皆取给焉。
生无玩好,视天下之物泊然,无足以动其心。
起居皆有常度,在馀干未疾之前,温恭朝夕,无一毫倦怠意。
浚之学一本天理,尤于《易》《春秋》《论语》《孟子》。
奏议务坦明,不为虚辞。
口占成文,不易一字。
有《绍兴奏议》《隆兴奏议》各十卷,《论语解》四卷,《易解》并《杂说》共十卷,《春秋解》六卷,《中庸解》一卷,《书》《诗》《礼》解又三卷,文集十卷,藏于家。
长子栻,自有传;
次子杓,以才谞称,今为权兵部尚书知临安府
宋故尚书左仆射少保叶公行状1197年6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曾祖传,故泉州晋江县尉,累赠少保
宝臣,故保州文学,累赠少保
父霆,故不仕,累赠少师
兴化军仙游县某乡某里叶颙,年六十八,状。
公讳字子昂
其先楚之沈氏,春秋时尹将中军,其后诸梁改封叶,子孙因以为姓。
世传三国吴都尉雄,五代卫州刺史仁鲁,皆其后也。
黄巢乱,中原士夫避地南迁,叶氏仕于泉,居焉。
本朝太平兴国二年陈洪进挈泉入觐。
四年,始割仙游莆田建兴化军,公今为仙游人
五世祖素,随洪进来朝,授泉州文学太常奉礼郎,累赠太常少卿
少卿公三子,皆以学行称,高祖都官公宾,其季也。
景德二年第,宋兴仙游擢第者自公始,终官屯田、都官员外郎,蔡公襄实志其墓。
二子:曰任,曰传。
任以父引年得官,传景祐元年进士,授秘书省校书郎泉州晋江县尉,公之曾祖也。
累赠少保
少保公娶黄工部之女,累封卫国夫人
少保卒,夫人年二十四,守义不夺,至倾家创斋,聘明师教子读书,蔡公又为作《贤母堂记》。
生公之祖宝臣,以累举授保州文学,累赠少保
考霆,晦迹不仕,赠少师
妣郭氏,累赠瀛国夫人
公生于元符之庚辰,方稚时,儿辈群嬉,公独危坐讲诵。
弱冠,与伯氏觊俱入京师,试太学、秋赋俱荐名。
适金虏犯顺,朝廷设武艺谋略等科,伯氏一试中选,授承节郎,从大将刘延庆京城东北隅,力战遇害。
公徒步南归。
壬子,车驾幸扬州,廷策进士,公擢第,调广州南海主簿,兼摄尉。
有商私载盐二舟,监河官获之以授公,使白府以倖赏。
曰:「仕涂发轫如作室之建柱,柱一不正,室随以欹。
欺以倖得,是曰正乎」?
盗发,府檄尉与巡检同掩捕,巡检获盗十馀人,尽归其劳于公。
白府曰:「谋自彼出也,今掠美、欺君、倖赏,三者皆大罪也。
某不忍为」。
府帅待制曾开大喜曰:「仕不求速,劳而能逊」。
退告其子连曰:「叶主簿宰相器也,汝往见之」。
倡诸部使者荐于朝,循从事郎,调建州录事参军
建俗狠而憙讼,或积年官不能决。
部使者贺允中多以属公。
原情诹律,必得平亭。
旁郡民闻之,有诉于漕台者,辄请以属叶掾云。
建之两税,每岁官受赋纳,远民或惮入官府,市人为之代持送官,往往过歛其估,官民交病。
公适司纳,为立法革之。
先是,市人代送者新幕帟、持白金以供张司纳之官,公悉却之。
用荐者宣教郎,调泉州晋江丞。
未赴,二亲相继即世。
服除,知信州贵溪县。
时诏行经界,郡集诸邑长议之,莫对。
或请以上中下三等定田税,公独谓三等不足以定高下,乃定为九等。
郡守大喜,且令信之六邑皆式贵溪云。
又诏行乡饮酒,是礼久废,县官无习闻者。
公举行之,登降献酬,少长有序,得三代遗意。
公家蓄一酒钟,似琉璃而非,盖异宝也,自上世藏去二百年矣。
贵溪,命匠以金饰之,手触而毁,匠惧,将赴井。
公笑曰:「器之成坏,数也,汝误尔」。
慰谕而遣之。
更未尽三月,民有以魔惑众者,聚为盗,一日至千馀人。
公先遣二巡检将兵拒之,乃嬴粮备器,自将射士七十人继之。
二砦兵见贼众,不战而遁。
公引兵登山望之,贼疑未敢进。
公驻营山趾,而植帜山颠。
日已晚,贼且至,与公对垒。
公夜潜遣人于贼营某所某所纵火,约其众曰:「火举则乱射贼垒」。
适五鼓西风急,火四起,箭发如雨,贼惊乱,偶一渠魁箭贯其吭。
及天未明,悉发兵急击之。
贼死伤甚众,馀皆溃遁入弋阳
公引兵归,七十人无一人伤者。
绍兴府上虞县,岁适大饥,公预白部使者,请发常平,不报,公即发廪,邻邑之民多转徙就食者。
役民必令民自推货力甲乙,不以付吏,民欣然皆以实应,无欺隐者。
赋民必为文书,各书其数,与之期,使民自持文书与户租至庭,公亲视其入,给之质剂,皆便之。
明年府易帅,属县趋府受约束。
新帅下令诸邑今岁夏租先期送十之八,诸令唯唯,公独曰:「上虞小邑,往岁无秋。
今麦秋可望,愿小纾其期」。
帅怒,及大熟,为书约民,民相率输租,旬浃而毕,反为诸邑最,帅大喜。
秦桧当国,数兴大狱以除异己。
参政李光已逐海外,犹欲杀之,州县逢其意,争躏藉之。
上虞李之故居在焉,公与李无一日雅,劭农过其门,谒其子弟,人为危之。
府帅曹泳桧上客也,尝檄尉龚滂李阴事。
以问公,公告以毋庸为此,且曰:「吾非为,实为君也」。
秩满造朝,时为户部侍郎,许荐于,公固辞。
未几死,其党皆窜岭海,公谓诸弟曰:「使吾受曹荐,今与同祸矣」。
礼部侍郎贺允中以「端方有守,静退无求」荐公于朝,召见,公首论:「国雠未复,陵寝未还,中原士民日夜企銮舆之返,顾乃尚胡服、习夷乐,非孟子用夏变夷之意」。
其语切直,高宗皇帝嘉纳。
越三日,除将作监主簿,迁司农寺丞
在朝三年,非公事未尝诣丞相府
枢密王纶知公恬退而未知其德性,欲试以事。
一日,官诰院失锦一端,命公治之。
公请宽其慢藏之罪,于是大喜,谓其客曰:「叶寺丞介而通,严而恕,真重器也」。
未几,公求补外,除知处州
括苍山国也,地瘠民贫,岁赋不给。
公节冗费,量入出,赋用充足。
青田献羡钱百万,公诘县钱何自而得,且以所献充所赋云。
宰相汤思退括苍人也,其兄犯禁,其家奴屠酤不逞,绳以法,思退不悦。
于是常州逋朝廷缗钱四十馀万,太守坐免,继者以忧死,士大夫无肯往者。
思退移公知常州毗陵,帑庾赤立,官吏无俸七阅月矣。
究利病,定规画,苴罅漏,郡计遂裕。
虏亮犯边,高宗车驾视师建康,道毗陵,公以职赐对于御舟,言:「恢复之计莫先于择将相,故相张浚久谪无恙,是天留以相陛下也。
臣闻自逆亮死,虏军三十馀万北归,帖然而无异变,是虏未可轻也。
且虏之初退,遗兵仅三千人在历阳,李捧拥万人,莫之谁何,是我未能进也。
臣谓今日争言进取,陛下宜审之」。
公初至毗陵,无期月之储,一年之后乃馀缗钱二十万。
上佐曰:「某使者献钱若干,某守献钱若干,皆赏,公何不献」?
曰:「某平生恶人献羡馀,非重征则横歛,是皆民之膏血也。
某之所积固出于榷酤之赢,然以利易赏,某实耻之」。
转运副使林安宅提点刑狱王趯疾公不附己,思退讽二人求所以中伤者。
公闻之,力丐祠官于朝。
未几,果劾奏常州事,坐不实免官,而公以尚书郎召。
未至,除右司郎中
时孝宗皇帝初即位,欲清中书之务,增宰士之员,首膺是选者,余时言检正马祺林安宅左司费行之与公为右司
时下诏求直言,公上封事,谓以手足之至亲付以州郡之重寄,是利一人而害一方,时赵某台州云。
左司,未几权给事中
公以右臂微痛求补外,适汤思退再相,公遂申前请。
思退曰:「公之求去,无乃以之来乎」?
既而思退启拟除公户部侍郎,至于再三。
一日帝召谏官曰:「叶某都司二年甚宣力,然与宰臣为朋党」。
谏官对曰:「臣不识叶颙,闻之公论不然」。
具陈思退移公常州之由,及讽林安宅王趯中伤事,及思退至,公不自安屡求补外意。
帝默然,良久曰:「非卿,则朕无以知此人」。
越翼日,除吏部侍郎,兼权给事中时隆兴二年八月也。
三日,复以公权曹尚书
四选之三,悉归铨综,吏抱文书,旁午相属,须臾即竟。
时七司弊事未去,公乃上疏曰:「选部之所以弊者,盖以典选之官贯穿案牍不如吏,出入条例不如吏,岁月久远不如吏。
典选一事,衣冠清浊之所由出也,今乃使之入铨曹之门,则与吏为市,出铨曹之门,则与民为市,可不思革之乎?
一曰隐占阙员之弊,二曰引例异同之弊,三曰捃摘小节之弊。
三者革则弊革矣」。
公乃与郎官编刬七司条例为一书,或事同例异者,存其一,削其一。
帝览之,御笔褒表,令刻板颁下。
公又上疏曰:「法者,天下之所共也。
合人情则公,否则私。
吏部之弊莫重于行赂,盖立法有失其意者,不可不也。
如令甲受赇有取予同罪之法,今请勿罪与者,而止罪取者。
如任子有用堂除赏典而升名压铨试人之法,今请勿升以优中铨之士;
有未铨试者,今请中书不许除官;
有免试出官者,今请虽宰相亦不许移貤」。
帝遂立为定制。
皇兄居广请以初除开府仪同三司应得亲属占射差遣恩例畀王若纯,公争之曰:「若启一若纯,则百若纯至矣」。
帝从之。
于是始有大用公之意。
洪适签书枢密院,其三世已赠东宫三师,又请以己覃恩二官貤高祖父母,且援李昉等故事,诏已听请。
公言:「追秩高祖,《礼经》所无也。
为人臣者,官至执政,封及三世,恩至渥矣。
唐臣谓追赠出于鸿恩,非由臣子之求,斯言当矣。
《国朝会要》止载李昉请以郊礼覃恩追赠所生父母,李迪以藉田恩乞回赠叔父母,未闻大臣以所得恩赏貤高祖父母者。
愿循《礼经》,成命」。
帝从之。
吏部二年,士大夫之改秩者、诣曹者、会课者、行赏者,吏皆不得预,时人谓渡江以来铨选平允惟晏与叶。
乾道元年七月晦前三日,召对便殿,赐坐赐茶,礼异他日。
帝曰:「吏部条例,朕亦置一通在禁中,尝遍览之」。
又问:「卿当官以何为先」?
对曰:「真宗皇帝所制文臣七条尽之矣,此万世臣子之法。
然臣之当官每以公忠为先,既尽公忠则不为朋党,不畏彊禦,以之为台谏则持正论,以之坐庙堂则行正道,处富贵而不以为荣,视鼎镬而不以为惧。
公忠二字,其用甚大,未有一日舍之而安者」。
曰:「卿宜无忘此二字」。
曰:「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倚衡。
窃闻陛下以万乘之尊,为鞠戏之乐,有如马惊,为之奈何?
臣窃为圣躬忧之」。
曰:「朕无他,但欲不忘鞍马尔」。
后五日,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越二日,兼权参知政事
户部侍郎林安宅两淮行铁钱,帝以问公,公力言其不可,安宅以此大与公不相平。
十二月,拜中大夫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公入谢,帝谓公曰:「朕闻卿等每事有条理,堂吏不能为奸」。
曰:「臣安敢必其不为奸,惟每事必经意乃付吏,庶权在臣等,则不在吏尔」。
时臣下有刊名上章,谓之白劄子,帝尝下之中书
曰:「事若可行,彼胡不显其名,示人以公?
如不可行,则白劄安用」?
帝问曰:「朕欲用魏𣏌,何如」?
公对曰:「古人有言: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
兴化建炎间尝有诏输米二万石,佐福州军食,谓之协饷,至是四十年,民尤病之。
守臣张允蹈书移中书,极言其为害。
公言于帝,岁损其半,后尽除之。
乾道二年春,帝临轩策士,唱名第一人乃赵汝愚
曰:「宗子文学如此,极可喜」。
宰相洪适曰:「此实陛下作成之效,自嘉王后,未尝有宗子魁多士者。
陛下宜魁之以励宗室」。
曰:「不然,本朝典故,有官而试者不得为第一人,自沈文通始。
徽宗宣谕嘉王楷,不欲以魁天下,以第二人王昂为举首。
登仕郎,有司失于奉诏,至今非之」。
曰:「当从典故,参政言是也」。
江阴军判官受赇,大理寺上具狱,曰:「贪吏朕欲用汉法诛之」。
曰:「诚如圣谕,若行汉法,择一二甚者,庶变风俗」。
曰:「本朝自祖宗以来未尝杀一士大夫,史册书之,天下以为美事。
臣愿陛下以唐虞三代为法,汉唐又安足道」?
时武臣梁俊彦请税沙田芦场,帝以问公,公对曰:「沙田者乃江滨乍出没之地,水激于东则沙涨于西,水激于西则沙复涨于东。
百姓随沙涨之东西而田焉,是未可以为常也。
而芦场则臣未之详也。
辛巳军兴,陛下矜两淮之民连年苦于锋镝,田租并复,至今未征,今沙田乃不胜其扰」。
曰:「诚如卿,租之正者尚除之,况沙田乎」?
公逮俊彦中书,切责之曰:「汝利求进,万一淮民怨咨,为国生事,斩汝不足以塞责」。
俊彦惶恐汗下。
是日有诏淮东沙田芦场并罢。
明日公入见,曰:「芦场沙田事昨已诏行之,今以臣之一言而诏罢之,真所谓闻一善,见一善行,沛然若决江河者。
圣德高明,史官书之,可与齐驱矣」。
洪适罢相,公与魏𣏌同参政事,两无所私,每议必同。
帝一日问曰:「朕欲用林安宅,如何」?
公对曰:「安宅福唐,臣居兴化,实邻郡。
少时同入太学,此人当官,吏事彊敏,惜其褊心,不能容物尔。
若蒙陛下擢置政府,得与协力以事陛下,之愿也」。
帝笑曰:「卿甚公,甚公」。
盖有以公与安宅不相平上闻者,故有是问。
未踰月,安宅果上章论之,云叶十五官人受宣州富人周良臣钱百万,得监镇江府大军仓。
公上章乞下吏辨明。
曰:「非追逮不可」。
曰:「必两造具备」。
是日除公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公拜命,即日出关。
帝下公章于大理寺寺官引嫌辞焉,更下临安府
严陵,制狱移文逮所谓叶十五官人者,乃公之长子元,实不在旁,以报逮书。
至合沙,再移文逮叶十四官人,乃公弟之子元潾也。
元潾毅然请行,即日就道,亲故无不壮之者。
兴化,念元潾以一身二千里就逮,恐仇家包藏祸心,元潾非命,则谗谤无由而白。
公乃上章曰:「圣明之朝,事必阅实,然臣私忧过计,窃虑有司观望,或容心于其间。
臣仰惟国家圣祖神宗用刑钦恤,虽锦工之贱,狱吏之微,亦皆引对,至于妇人李氏两至殿廷。
是以中外无幽枉壅闭之事。
伏望陛下下明诏,狱成之日,先以上闻,赐以睿览,仍乞依祖宗故事,亲加审克,庶刑不冤」。
王炎临安,帝令亲鞠之。
元潾至,有司与周良臣置对,初无秋毫迹。
安宅同知枢密院王伯庠侍御史,恐喝典狱,必欲文致,人人危之。
公章至,帝下之临安
狱成上闻,帝亲览,御笔书其后曰:「安宅伯庠风闻失实,事关大臣,并免所居官,安宅仍贬筠州」。
时乾道二年八月也。
明日,参知政事魏杞蒋芾周良臣具狱进,曰:「安宅伯庠之罢,非止为叶某一人设也,不如此,后来大臣必有谤以暧昧」。
执政请以公知泉州曰:「无罪而去,当召以来」。
又明日,诏公诣阙。
一时贤士大夫莫不咨嗟叹息,谓公自徒步至执政,初非勋旧,一罹谗间,人情岌岌,非天子圣明,不能直此冤,非公清介,不能脱此谤,非元潾廉孝,不能果此行。
公上章以疾恳辞召命者再,降诏促召者亦再。
既入见,帝问劳加礼,且曰:「卿之清德自是愈矣」。
公深引咎。
退见魏、蒋二公,二公曰:「上自促召参政,意有在矣。
参政未至前数日,上尝曰:『朕近日有二三事快意,中外翕然,皆以为善。
如治台谏诬大臣,此其一也』。
主上聪明果断,真可谓中兴之主」。
参语未竟,闻有诏除公知枢密院事
公未拜,有诏锁学士院,拜公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公入谢,未及曰:「林安宅向者章疏,朕问之,得之郑炳安宅已逐居筠州郑炳不可不责」。
公对曰:「臣犹子就逮之时,因思自昔人臣遭诬谤者多矣,类皆吞声忍辱而已,安得如臣今日辨明若是者?
此皆出于陛下独断,之父子死而生之,骨而肉之,陛下之恩大矣。
大恩未报,务修小怨,实非臣事陛下之本心」。
曰:「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卿有焉」。
公又:「臣识虑浅短,进思尽忠,退思补过之外,惟知荐贤以事君父」。
曰:「惟贤知贤」。
公乃荐汪应辰王十朋陈良翰周操陈之茂王佐、苪烨、林光朝等可备执政侍从、台谏、给舍之选,帝纳用焉。
公又曰:「自古明君用人,使贤使,使奸使盗,寸长不遗,惟去泰甚」。
曰:「固然。
尧有禹、皋,亦有共、驩,周有旦、召,亦有,在用与不用」。
曰:「诚如圣谕。
臣谓今日在朝者虽未见有如共、驩、,然有窃弄陛下之威福者,臣亦不敢隐」。
曰:「正欲闻之」。
时召郑闻,既至见上,公启拟欲除右史曰可。
命未下而外已传同知枢密院
陈公俊卿密以语公,曰:「得之何人」?
俊卿曰:「闻之洪迈闻之龙大渊」。
曰:「当以公言为验」。
乃于帝前极论大渊曾觌窃弄威福,「向也不得其实,今以郑闻事观之,实矣」。
曰:「此朕之仆臣,卿呼至中书切责可也」。
曰:「固陛下仆臣,然二人在东宫事陛下久,从龙扶日,官已高矣。
大渊今为承宣使,乃侍从也,臣安得而呼责之」?
曰:「朕不惮去此二人,后有事大于此者,当极言之,始终无隐」。
公拜谢而退。
明日朝退,魏杞独留,帝先问及二人事,魏对如公言。
是日有诏,龙大渊两浙东路副都总管曾觌福建路副总管
二人既黜,中外相庆,以为太平盛事。
时公为首相魏公杞次相,蒋公参政陈公俊卿同知枢密院权参政,四人同心辅政,中书之务顿清。
帝以国用未裕,诏谓:「理国之要,裕财为急。
前日二三大臣忽之,至于用度浸广,漫不加省。
夫百姓既足,君孰与不足?
量入以为出,可不念哉?
自今宰相可带制国用使参政同知国用事」。
公乃曰:「今日费财,养兵为甚。
艺祖皇帝肇造区宇,东征西伐,兵不过十五万。
以来,外有金虏,内有盗贼,兵数亦不若今日之多。
惟多则有冗卒虚籍,无事则费财,有事则不可用。
虽曰汰之,旋即招之。
以臣之,如欲足国用,当严于汰,缓于招可也。
孔子曰『节用而爱人』,盖节用则爱人之政自然行于其间。
若欲生财,徒害民尔」。
曰:「此至言也」。
殿前军帅王琪恃宠,每于上前妄荐人才。
一日,帝谓公胡与可可用,曰:「陛下何以识之」?
曰:「王琪」。
曰:「与可奴事诸宦官朝士切齿。
王琪之职将也,应荐武臣,何预与可
陛下以此可知其人矣。
臣不敢奉诏」。
公退而逮与可政事堂之宾次,令条具本朝故事,何人受将臣荐,得何官者,与可无以对,踧踖遁去。
大将戚方剥军士,结宦官,帝欲穷治以警其馀。
公言曰:「之罪固不容诛,然有主方者」。
曰:「陈瑶、李宗回其尤也,之不可不急」。
公又曰:「久无此举,虽齐威王烹阿与誉阿者何以异?
诸将闻之,谁敢不洗心易虑」?
既而御笔:「戚方之家可没入其财三之二以劳军」。
公又:「诸将若此者众,恐人有自疑之心,不若止有司所白其放散官钱之数,籍以劳军,则邦刑既伸,物情亦安」。
明日,帝见曰:「卿所议戚方事深得体」。
帝又曰:「建康刘源亦尝赂近习,朕欲遣王抃廉其奸」。
曰:「臣恐廉者甚于奸者」。
帝乃止。
明日,大理寺陈瑶具狱,其赃为钱二十万。
曰:「此曹为奸,宜涅为城旦,屏之远方」。
公奏曰:「凡假陛下威福为奸者皆然,可尽涅乎?
愿戒敕,使自新」。
曰:「甚善」。
于是有诏:陈瑶除籍,笞背免涅,长流循州
宗回除籍,编置筠州
仍诏免治行赂者。
后有行赂者,乃必罚毋赦。
帝尝谓公曰:「朕思祖宗法度创之甚难,坏之甚」。
曰:「臣尝见元祐三年进士第一人李常宁廷试策篇,其首四言云:『天下至大,宗社至重,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坏之而有馀』。
当时以为名言」。
曰:「诚为名言」。
曰:「盖坏者非一日遽能坏也,人主一念虑之间,不以祖宗基业为意,每事不省,驯致败坏。
如陛下忧勤恭俭,励精政事,无一念虑之失,古圣用心不过如此」。
曰:「朕非独自警戒而已,又且忧子孙不能守」。
曰:「陛下之至此,天下之幸,宗社之福」。
公言:「治乱在风俗美恶,今风俗犹未美」。
曰:「如货赂一事,非不丁宁,尚如此。
盖习俗既成,以为当然」。
曰:「陛下治陈瑶辈,俗不患不改」。
曰:「作成人才,亦须岁久。
祖宗时作成人才,至仁宗时文武名臣乃出」。
曰:「陛下留意人才如此,亦何患不成?
自古何尝借才于异代?
乱世常患无才,至创业之君一起,所用者乃乱世之人才也。
且如艺祖所用将相,亦皆五代之人,关机阖开全在上尔」。
曰:「甚善」。
公每除吏,帝必曲加咨访。
公尝启除王秬左司郎官胡元质右司曰:「胡元质佳,王秬晓事否」?
曰:「极有才」。
吴澧诣中书,求为无锡县,帝问澧何如人。
曰:「澧有干才」。
公退朝与诸公上求治核才如此,无不耸惧。
公于进贤退不肖,惟知任怨,不示私恩。
每退朝见所亲,语不及朝廷事,有关献纳必削其藁。
虽当国之日浅而公道开达,请谒不行。
王秬谓公「平章万务,无一事私喜怒者」。
一日有官吏数辈会于逆旅,语某人事或可以经营,某人除或可以赂得者,一人笑曰:「非不料理,惟叶公不可欺耳」。
岁在丁亥日南至,帝亲郊而雷,公以首相引汉故事上印绶,帝三留之不可,以左正奉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公归至富沙,季弟之讣,哀痛不已,遂溪行,戒操舟者速行,期以某日抵广化寺,盖公所寓也。
既至,亲戚咸在。
明日欲归先庐,是夕觞客,酒三行,公秉烛作书札,丙夜乃寝,忽觉云:「我头足俱冷」。
药,未至而薨,享年六十有八,以观文殿学士致仕。
讣闻,帝追悼久之,赠特进
公之师友林师说、高登蚤相慕用。
高尝上书讥切秦桧名捕甚急,公与同邸,擿令逸去。
高曰:「不为公累乎」?
曰:「以此获罪,幸甚」。
公即为具一舟,舟移,公乃去。
为人简易,然望之肃然,有不可犯,即之温如也。
每以接引后进、成人才为己任。
处州丽水知县薛良朋常州掾曹陈举善、主簿单夔,公最许可,后良朋吏部侍郎,举善为殿中侍御史户部侍郎
故旧有以公为善风鉴,曰:「吾岂为此?
观其行知之耳」。
公旧在富沙时,同年进士林宋弼同官厚善,约迭为姻。
林死,家贫子幼
公仕浸显,先以女嫁其子,又命之以官,后以其子娶其女
夫人陈氏,累赠齐国夫人
子二人:元,终官朝奉郎通判福州
,终官宣教郎签判惠州
女四人:儒林郎、新汀州军事判官朝奉郎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姚宗之朝请大夫、京南西路转运判官方崧卿文林郎、新建宁军节度推官林澧
孙三人:棠,承奉郎
垕,承务郎
圭,将仕郎
女孙三人:长将仕郎姚楶,次迪功郎广州番禺县方信孺,次幼。
陈夫人先公九年卒,葬于县仁德里伟隔山。
公以庚寅正月九日葬于善化里乌石大旗山之原。
公自初仕至宰相,服食、僮妾不改其旧,先庐隘甚,不益一椽,先畴极薄,不增一亩。
工部侍郎林公光朝以诗哭之云:「传家惟俭德,无地楼台」。
人以为实录。
公之官至少保,以长子元累赠也。
公葬后二十有八年,元潾叙公之言行,以书抵万里曰:「元潾先伯父应谥,不可不请,非行状何以请?
先生哀而书之」。
万里尝一识公于丞相府,又与元潾同官于曲江,每敬公之清德,且奇元潾之壮节,则纪于右方。
庆元三年闰六月日,具位杨万里(《诚斋集》卷一一九。)
者:原脱,据四库本补。
宋故左丞相节度使雍国公太师谥忠肃虞公神道碑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二
自昔立国者,不幸当强虎狼之敌,非得天下之大势,国未易立也。
大势一得,则万亿年之基可定于一日,不然百战万举,何益于成败之数?
是故吴以赤壁,晋以淝水,吾宋以牛渚,皆以一日之大势定基而立国者。
赤壁淝水之役乘其方锐之初,君子以为易,牛渚之役振于娄败之后,君子以为难。
客有问者曰:「事难而功反易,何也」?
曰:「我高宗皇帝知人如尧,善任使如汉高祖而已」。
其人受任使者为谁?
丞相虞公
公有勇力乎?
曰否,儒者也。
公非,公焉得力?
公有机数乎?
曰否,公德人也。
公非孙吴,公焉得数?
然则曷济登兹?
曰忠诚而已。
方诸将皆遁,而我师大溃,公身先冒死以激怯懦,不以忠乎?
方虏酋遗吾元帅书,以行惎间,公昌言其诈,以安危疑,不以诚乎?
夫大忠可以贯日月,何人不感?
至诚可以动金石,何人不怀?
感一而万从,怀一而万顺,惟吾所向,何敌不克,何难不济,何功不成哉!
故曰公之成功忠诚而已。
客曰是矣,然君子以谓尧之知人,犹失之鲧;
汉祖之善任使,犹失之绾与濞。
今我高宗一举而得公,一战而定国,故公之功难于周公瑾谢幼度,而高宗之圣贤于尧与汉祖远矣。
呜呼盛哉!
呜呼盛哉!
公讳允文字彬父隆州人也。
系出周虞仲,在六国曰卿,在唐曰世南
世南七世曰殷,守仁寿郡,即隆州也,因家焉。
曾祖昭白,祖轩,父祺,皆赠太师魏、秦国公。
秦公仕至左中奉大夫德阳县潼川府路转运判官
初,秦公未有子,祷于梓潼神,是夕梦入一官府,见一大官衮冕迎秦公,执客主礼甚敬。
主人忽指其侧一人介胄而立者,曰:「此为而子」。
秦国夫人娠,公将生,户外有异光云。
六岁暗诵六经,十岁赋诗,有惊人语,诸老知其远器。
未冠属文,有能名。
初不欲以门子进,秦曰:「汝薄吾泽耶」?
公乃拜命。
锁厅试凡四荐名,至绍兴二十四年进士,竟如志。
初仕监成都府榷茶司卖引所,又监雅州名山县茶场,权四川都大提举茶马司干办公事四川总领所辟差干办,行在分差户部粮料院
既登第,转左奉议郎通判彭州
未赴,制置司檄权黎州,改知渠州
召除秘书丞,兼兵部员外郎,兼实录院检讨官,兼国史院编修官,除吏部员外郎,兼权枢密院检详,又兼检正,又兼右司员外郎,除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
工部尚书使虏,归除中书舍人直学士院,兼侍讲
江淮督视府参谋军事,拜兵部尚书,川陕宣谕使
孝宗即位,徙知夔州
未上,召除敷文阁学士、知太平州,改兵部尚书湖北京西宣谕使
就升制置使,改显谟阁学士、知平江府
徙知潼川府,未上,再知平江府
召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改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未几,以端明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召拜知枢密院事,又以知枢密院事四川宣抚使
召拜枢密使,进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兼制国用使济国公,迁左丞相枢密使华国公
少保武安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雍国公,以少傅致仕。
薨,赠少师,又赠太傅谥忠肃
今上庆元元年,赠太师
茶马司,使长贾思诚议增茗课,公力谏不从,谒告引去。
渠州,地埆民窭,而常赋之外又行加敛,流江一邑尤甚。
公亟除之,然后上闻。
岁减缗钱六万五千有奇,远民呼舞。
考试类省,所得多知名士。
宰臣沈该荐公于高宗,召见,公献言谓君道有三:曰畏天,曰安民,曰法祖宗,时论韪之。
显仁后崩,百官入临皆吉服,公独变服。
有非之者,公不改,俄诏百官易服。
西掖秦桧妻王赠希妙先生富民金鼐以奴事而累官至阁门宣赞舍人给使元君实以结宦官而超除枢密副承旨,公皆封还诏书。
吏部侍郎汪应辰出知衢州,公请留之。
时诸军帅皆以宦官承受,公奏罢之。
绍兴季年,和戎既久,虏情叵测,而朝廷玩愒,晏然无虞。
公因见上,力陈虏必渝盟。
寇来之道有三:曰川陕,曰荆襄,曰淮东
彼必不出于此,必以正兵出淮西,奇兵出海道,宜为之备。
时上方在显仁谅闇,太息,深以为然。
未几公使虏,馆公者与公实射,一发破的,君臣惊异。
公见虏中倅倅挽刍粟,肄舟师,归见上,再申前言,请备之。
上继使徐度使虏,还言虏无变意。
三十一年五月,虏使来贺天申圣节,因索将相大臣,割两淮地
上始悟公前言,乃以刘锜淮东制置使京畿河北路招讨使,军于建康王权侄汜副之。
九月,虏以重兵出淮东刘锜禦之。
完颜亮自将大军自寿春渡淮入寇,众号百万,王权禦之。
既而二将望风遁还,而以伪退诱虏为辞。
公料必渡江南奔,白执政未信。
十月丁巳,谋报果渡江,中外大震。
上避殿减膳,面谕宰臣,议散百官浮海避狄,宰臣陈康伯曰不可。
于是上始闻公料必败语,谓公知兵,心倚重焉。
急召李显忠淮西大将,命知枢密院叶义问督视江淮诸军事,以公为参谋洪迈冯方俱入幕府
庚申,公辞行,上曰:「卿词臣,不当遣。
以卿洞达军事,姑为朕行」。
公泣谢曰:「主忧臣辱,臣愿尽死力」。
辛酉,公出脩门,闻王权尽失淮西刘锜尽失淮东亦托疾过江。
戊辰京口,问兵败状,抵谰曰:「兵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
曰:「虏席卷两淮,直窥江表,今日用兵为得已乎」?
建康告急,公与义问倍道而进。
十一月壬申,刘汜又大败于瓜洲。
以兵向来石,即牛渚也。
甲戌,公与义问建康
是夜有诏,罢刘锜,以成闵代;
王权,以李显忠代。
于是义问檄公如池州,招显忠领西师,且犒师来石。
乙亥,公行。
是日逆已次来石,刑白黑马祭天,期以诘朝渡江。
丙子,公未至来石十五里所,已闻江北鼓声震天。
公见官军十十五五坐道旁,盖王权败军也。
公念已去,显忠未来,若坐待显忠,国事去矣。
呼而问之曰:「逆在江北,汝等何乃在此」?
从者皆劝公还建康,曰:「事势至此,皆他人坏之。
督府直委公犒师耳,非委督战也。
彼自有将帅,公奈何代人任责以速辜」?
曰:「吾位从臣,使虏济江则国危,吾亦安避?
今日之事,有进无退,不敌则死之。
等死耳,退而死不若进而死,死吾节也」。
策马至来石,趋水滨,望见江北虏兵连营三十馀里,不见其后,号七十万,马倍之,而王权溃兵止一万八千人,马数百而已,诸将已为遁计。
公召其将时俊、张振、戴皋、盛新、王琪劳问之,曰:「虏万一过江,汝辈走亦何之?
今前控大江,地利在我,孰若死中求生乎?
且朝廷养汝辈三十年,乃不得一战报国乎」?
众皆曰:「岂不欲战,谁主张者」?
觉其可以义动,因诵言曰:「汝辈止坐王权之谬至此,今朝廷巳别选将将此军矣」。
众愕立曰:「谁也」?
曰:「李显忠」。
众皆曰:「得人矣」。
曰:「今显忠未至,而虏以来日过江,我当身先进死,与诸公勠力决一战,何如?
且天子出内帑金帛九百万,给节承宣、观察使告身,今皆在此,有功即发帑赏之,书告授之。
若有遁者,我亦归报某用命,某不用命」。
众皆曰:「如此则我辈效命有所付矣,请为舍人一战」。
公即与时俊等谋,整步骑为阵,分戈船为五,其二上下东西两涯为游军,其一载精兵于中流以待战,其二伏内港以备不测。
号令甫毕,复上马至水滨,见北岸有一高台,其上立大朱绣旗,左右各二,环立侍者
中张一大黄盖,有一人被黄金铠,据胡床坐其下者,逆也。
忽虏众大呼,声动天地,亲秉一小朱旗,麾舟数百艘绝江而来。
一瞬间七十馀舟已达南岸,其登岸者与官军战,我师小却。
公乘马往来阵间,顾见时俊,抚其背曰:「汝胆略闻四方,今可作气否?
若立阵后,则儿女子耳」。
俊回顾曰:「舍人在此耶」?
即手挥双长刀,出阵奋击,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俘斩略尽。
其中流者,船小而卒众,又自争舟,兵刃隔塞,运掉不俊,而我之蒙冲往来如飞,横突乱刺,虏舟破,溺死者数万,顷刻江水为丹。
虏引馀舟遁去,公命强弓劲弩追射之,虏兵多伤。
至夜师还,数尸四千有七百,杀万户二人,生得千户五人,女真五百人。
是夕公具捷奏以闻,椎牛酾酒,大飨将士。
公谓虏明日必复来,乃与诸将再往水滨,整列步骑戈船,出海䲡船五之二,以其半直北岸上流杨林河口,以遏虏舟之所自出。
丁丑,虏众如墙而进,我师射之,应弦而倒,死者万计。
舟来未已,海䲡逆击,虏舟大败。
顾见我师扼其归路,即纵火自焚。
我师举火尽焚其馀二百艘,逆遁去。
扬州,留遣一骑移书招王权,其辞若与权有宿约者。
公观其书,将佐变色。
公虑生变,即顾诸将曰:「此反间也,欲以携我众耳」。
诸将拜曰:「赖公之明,当效死以报」。
是日李显忠至,公谕之曰:「京口无备,我今欲往,公能分兵见助否」?
显忠曰:「惟命」。
即分李捧军一万六千人及戈船百艘会京口
庚辰,京口,谒刘锜问疾。
执公手曰:「疾何必问?
朝廷养兵三十年,我辈一技不施,今日大功乃出于一儒者,我辈愧死矣」。
京口止有战舰二十四艘,会李显忠戈船亦至。
公与杨存中成闵谋曰:「虏弃来石来此,欲出我不意,我宜反出其不意」。
庚寅,大阅舟师,大而蒙冲,小而海䲡,皆外垩板城,中运机轮,但见舟行,不见有人。
三周金山,沂洄往来,矫如白龙,怒飞水上,风涛掀天,江水尽沸。
北岸诸酋凭垒纵观骇愕,皆以为神。
亟遣人报至见之,笑曰:「此纸船也,欺我哉」!
因列坐,诸酋前跪曰:「南军有备,未可轻进」。
震怒,拔剑数其罪,命斩之。
哀谢久之,曰:「姑赦汝,宜率诸将,五日必绝江,违命先斩」。
诸酋退曰:「南涯必不可往,往即死。
不可谏,谏亦死。
盍先诸」?
龟山寺乙未夜,诸酋伪效南军劫砦,直至幄前,阍曰:「何为者」?
曰:「欲奏事」。
既入,即乱射幄中,被箭呼曰:「汝南人乎?
吾人乎」?
皆应曰:「吾人」。
遂连射殪
十二月己亥,公与杨存中等具奏以闻,公寻诣阙奏事。
甲辰至,上见公,慰籍甚渥。
公谢曰:「此庙社之灵,陛下之英断,臣何力之有」?
公因奏曰:「来石之役,张振等以偏裨胜逆,今止赏以三官,臣愿貤臣官以赏扼等」。
上曰:「曩者江上事势,此何等危事?
如此宣力,功其可忘」?
即除扼等正任承宣观察等使,于是刘锜致仕,王权、刘汜削籍流岭表。
上命公往经理两淮,公请以兵断虏归路,徐发京口之师袭之,为进取计。
比至淮上,诸军先已过江,尽复两淮矣。
戊申,东驾幸建康,于是有宣谕川陕之命。
三十二年春,公自襄汉而西,开幕府兴元
初与大将吴拱、李道会于襄阳,既又与吴璘会于河池,又与会于秦州,前后博议经略中原之策。
董庠淮东,郭扼守淮西赵撙信阳,李道进新野吴拱王彦合军于商州吴璘姚仲以大军出关辅,因长安之粮以取河南,因河南之粮而会诸军以取汴,则兵力全而饟道省,至如两河,可传檄而定。
初以此策闻于高宗,又以闻于孝宗
经理有绪,关河响应,旌旃所指,军民归附日以万计,且争出刍粟牛酒以迎王师。
遂复泾、原、熙、巩等十六州。
而蜀士杨民望者媢公,沮挠于中,谓宜弃新复州郡,而退守蜀之故封。
言者信之,大臣史浩主之。
公娄争不能得,乃请入见而陈便宜,诏许焉。
既见,孝宗问弃地得失何如,公以笏画地,具陈形势险要,如是而固吾蜀,如是而基进取。
上慨然曰:「史浩误朕」。
公既忤时宰,于是有当涂之命,时隆兴元年春也。
明年春襄阳有警,召归,于是有宣谕湖北京西之命。
未几,进制置使
公开幕府襄阳,与大将王宣赵撙等会议攻守之策,以为荆襄藩篱实在唐、邓,然胜势在唐州、方城,其次樊城,其次光化军,而唐、邓无城,难以据守,乃先城新野,次城邓州,次城唐州,又开泌河以通漕运。
藩篱既固,则襄汉久安,此守策也。
王师进取之路,出蔡以睨陈,出襄郏以袭许,出汝以逼洛,出嵩、虢以震河东,出商以图陕西,此攻策也。
部分已定,累奏以闻,而宰臣汤思退欲速和戎,议弃唐、邓。
既而二州之民虏皆孥戮,上亦悔之,召公诣阙。
未至而有姑苏潼川之命,旋又有召归之命,公参辞不获。
参知政事王之望忌公,请少须政成,召用未晚,上可之而召公益急。
既至见上,即除签书枢密院事,而之望未之知也。
命下,之望失色。
初,虏议和,其约曰:「俘虏两还,叛亡则否」。
至是并求所否,公执不与。
未几,有参知同知之命。
适议母后戚畹恩泽,公请视旧差增,视今损半。
蜀军请谋帅,或荐王权,公执不可。
虏使来聘,故事,大臣躬与除馆,公独不行;
虎贲给其厮役,公请易以材官;
使者骄惰,公请斩之,不果。
识者韪之。
湖寇李金颇炽,潭帅珙请济师,曰鄂将可用而与某州将不相下,即遣鄂将,而以某州将继之。
鄂将闻之,力战禽贼。
时久不置相,有两参预,会蜀人李宏中书除官,同列欲与之。
曰:「是富者子,吾曹可不避谤」?
同列不悦,言于上曰:「虞某李宏玉带,将除以职」。
御史章服附其说以弹公,请付廷尉
丐罢政,于是有太平兴国宫之命。
狱成,有司怀二奏以候伺上意。
上迎问曰:「带自虞某家出否」?
对曰:「否」。
于是同列亦罢政,李宏新州章服贬秩绌,中外詟服。
召公,于是有知枢密院之命。
未几,吴璘卒,于是有四川宣抚之命,上辍所御履及黄金甲胄赐焉。
公开幕府利州,时军政久蠹,民力愈凋,曰敝之攸兴,兴于大将之贪与私也,于是首劾大将任天锡剥其下以为苞苴,又劾幕掾王槐孙以战功官其亲族,又劾守令刘洪、宋琛等十一人之病民瘝官者。
首荐员琦为西帅,吴珙为东帅,又荐可将材者三人,又荐其次者五人,又进退偏裨二百馀人。
大将得人,后进获伸,诸军驩呼,四蜀交贺。
于是开公正,绝请谒,缮营垒,修器械,明劝沮,甄窳良,拔智勇,绌奸贪,戢裒克,禁子本,杜私役,训技击,汰老癃,刊窾籍,核赝名,一日罢浮食者一万有七千馀人。
乃辟蒐庭,乃试射侯,今之挽弓一石有五者,昔之减于一石者也。
今之蹙弩五石有五者,昔之三石者也。
至是军政修矣。
请择使者,厚贾胡,简权奇,却罢驽,设监牧,广騋牝,至是马政修矣。
又请捐公钱一百万缗,代民补输,自是一岁军须减钱谷九百万有奇,四路郡县除逋负缗钱三百四十三万有奇。
又禁两税之豫索者,又禁鹾酒之豫输者,又减常赋之虚额者。
适邛蜀等十四郡告饥,则帑廪,除年租,活流民数十万口,至是民力裕矣。
法行之初,谤讟盈路,或谓召变,公不为动。
既而下无异论,蜀民顿苏,军政一新,实自公始。
公引疾丐祠,一再愈力,上优诏召公,降诏者一,锡宸翰者二,遣中使迎劳趣行者五,公固辞者八。
特命北门草麻,除枢密使
未几,有右辅辨章兼官枢廷、国用之命,时乾道五年八月戊子也。
右相陈公俊卿龚茂良宜在本朝,有诏补外,陈公见上,上愠。
见上震怒,陈公退,丐罢政。
上不留行,恩礼顿衰。
公泣入见上,为陈公摧谢,且言愿全所以进退大臣之礼。
上怒未怠,公百拜于前,始授陈公观文殿学士、知福州
汪应辰曰:「虞公所谓范尧夫佛地位中人也」。
闻者一辞。
上自即位,再郊见上帝,皆以两望祀于斋居之宫。
六年卜郊,及期又雨。
公忧形于色。
是夕公雨立沾衣,焫芗吁天,引咎责己。
丙辰开霁,上登坛成礼。
公感上不世之遇,深思所报,每曰:「宰相无职事,旁招俊乂列于席位而已」。
怀袖有一小方策,自曰《材馆录》,闻人一善必书。
一再谕蜀,首荐汪应辰赵雄黄钧梁介、范芭、章森
前后居中及为相,首用胡铨张震洪适梁克家、留正、郑闻周执羔王希吕韩元吉林光朝林枅丘崇晁公武吕祖谦、张珗、杨甲王质辛弃疾汤邦彦王之奇尤袤王佐王公衮
又用吕原明司马康故事,荐张栻经筵,又荐布衣李垕制科,一时得人之盛,廪廪有庆历元祐之风。
先是,浙民岁输身丁钱绢,细民生子即弃之,稍长即杀之,公闻之恻然。
访知江渚有场,其利甚厚。
而为势家及浮屠所私。
公令有司籍其数以,请以代输民之身丁钱绢,以缗计者至一十三万七千有奇,绢以疋计者一十六万三千有奇。
免符下,九州之民呼舞,始知有父子生聚之乐。
会庆圣节,燕群臣及虏使。
酒半,上起更衣,使者密诹傧曰:「侍坐孰为虞丞相」?
观者以,上命傧与之见公于幕次,叹曰:「真汉相也」。
上大喜,召公见曰:「卿能重中国如此」!
七年,建储,公言于上曰:「皇太子宜日闻正言,日见正行,以养成其德,必与正人处」。
乃荐王十朋陈良翰詹事刘焞李彦领为侍讲侍读
会庆节,虏使乌林天锡来贺,见紫宸殿,既跪进其主遗上书,因跪不起,要我以故事所无之礼,左右失色。
公请驾兴,上入内,天锡色沮。
公遣閤门官传宰相之令,云:「使人好礼,有诏放仗」。
使介还馆,更相谯责,乃因傧者恳祈,诘朝朝见上寿,遂极恭顺,朝论称快。
公下其事于边郡,令檄虏中。
天锡归,果获罪。
上遣使使虏请陵寝地,虏不可,而荆襄羽书报云,虏以三十万骑奉迁陵寝以来,中外恟恟。
于是荆、襄大将韩彦直帅臣张栋请发兵禦寇。
公料虏决不敢动,戒边臣勿妄动,已而寂然,中外大服。
其后书赞称公「镇物如嵩岱,决事如蓍龟」者以此。
一日,有报国门外海舶数百艘,将及岸者,中外恍骇。
上召问公,公对当是外夷贾舟风飘至此,果高丽贾胡也。
上志克复,尝手笔付曰:「朕必欲用武臣为枢密曹勋如何」?
公执奏不可,上勉从之。
未几,复用张说签书枢密院,廷臣极谏,上怒甚。
公力救解,皆授以郡。
上蒐讲官制,欲正左右丞相之名,于是有左丞相之命。
八年,公引疾求去,不许。
御史萧之敏弹公移帝城骑兵一军于建康,非是。
上曰:「丞相有大功,勿移弹文之副」。
公伸前请,祈致其仕。
三请不许,强起视事。
之敏外补,公上疏留之,不报,朝论归重。
寻力祈解政纳禄,其词危苦。
上察公意不可夺,于是有少保节度使宣抚四川之命。
锡宴禁中,上赋诗饯行,有云:「归来尚想终霖雨,未许乡人衣锦看」。
又诏奉常赐公家庙五室祭器,其后大臣不复有此矣。
公开幕府汉中,建请蜀军口众者微增其廪,于是诸军大悦。
又请关外四州之民,凡养马者复其赋役,于是马数岁滋。
大将以边头六军兵将散漫,地势回远,公请随地易置左右前后中军之部分,以便缓急。
于是军势首尾相应。
商、虢之间有寇邻者拥众数万,尝输款于我,公不轻纳。
虏中捕之,或请增兵,公不为增,虏卒自退。
契丹之使曰六彪者,潜请合力于我,俟命于西和州上,久不遣。
会其属疾,公请遣还,无致后悔。
青羌犯边,制司请发兵,公止调绵州兵三百留屯成都,声言击羌而实不进,羌自散。
上锐意大举,密诏趣迫,公不奉诏,复于上曰:「机不可为,但令机至勿失耳。
植根本,图富强,待时而动可也,安敢趣师,期为乱阶乎」?
公注意将才,偏裨行伍寸长必录,延见慰荐,人人得其驩心。
幕府再招人士如韩晓、王元、李昌图韩炳陈季习陈损之李舜臣,后朝廷皆赖其用云。
公念属任至重,益务修军政,裕民力,储财用,戴星秉马,冰满鬓髯,人不堪其劳,公不顾也。
竟以此得疾而薨,实淳熙元年二月癸酉也。
享年六十有五。
是日大风扬沙,前两夕大星霣于军前,太史奏将星坠云。
讣闻,上大恸,辍视朝,于是有赠少师太傅之命。
公娶王氏,成都甲族,累封蜀国夫人
三子:公亮奉议郎,直秘阁,前四川制置司参议官
著,朝散郎、知开州
杭孙,奉议郎馀杭县
女枢娘,从事郎、黎州军事推官张熠
孙八人:易简,承议郎,前枣阳军使;
刚简通直郎、知成都府华阳县
方简宣教郎、知泸州江安县
宣教郎、知眉州青神县,夷简,宣教郎、知成都府郫县
普,承奉郎
曾、泰,未奏官。
公事秦公、秦国夫人至孝,宅夫人忧,哀毁柴立。
既葬,伏哭墓前,僵仆不能起。
阡中有枯桑,是夕两乌巢焉,里人赋诗颂其孝感
秦公尝疾笃,公惊惧,书默祷于天云:「愿移父之疾加臣之身,减臣之年,为父之寿」。
秦公即瘳。
后一星终,乃薨。
绍兴隆兴间以忠孝文武名德望与魏国张公浚相颉颃,孝宗尝称公曰:「今阃外能类魏公者,独有卿耳」。
然二公以身徇国,皆不免于谗口。
赖上圣明,其言不行。
魏公尝遗公书曰:「自昔任事于外,鲜获安全;
优游不为,率有后福」。
公尝以,且言于上曰:「一天下舆图易,一朝廷议论难」。
然公天资宽厚,每以德报怨。
王之望公所荐,冯方公所厚,而每排公,章服与公无怨而附他执政弹公。
及公为相,念之望以罪废,请授以资政殿学士
以水死而禄不及嗣,请官其一子;
久远窜,请贴职授郡。
或问曰:「圣人谓『何以报德』,何如」?
曰:「圣人不曰『以德报怨,宽身之仁』乎」?
有以明哲保身规公者,曰:「仲山甫之明哲,不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乎」?
公之经学绝人如此。
公性廉介,虽君赐亦固辞。
初除签书枢密,赐白金及缣疋两各一千,力辞得请乃已。
最后谕蜀辞行,赐钱一万缗,至蜀以市国马。
大将有献附子,之金也。
有献家酿,珠也。
公笑曰:「是宜一劾,劾之近名」。
却之而已。
公颀而长,山立玉色,之如神仙中人
其音如钟,杰魁俊伟,慷慨磊落,内无城府,外无边幅,好士如好色,视军士如视其子,待内外族亲如待其家人。
家居雍容,无疾言厉色,不訾饮食,不詈臧获。
乡郡太守,出入不由戟门。
自秉政至谕蜀,退食必观书。
为文立成,不雕而工。
尝注《唐书》、《五代史》,有诗文、奏议若干卷。
诸孤以年月日葬公于所,后二十八年,不远八千里,遣一个行李来庐陵请铭。
万里尝待罪太史,于职宜书。
铭曰:
南国,以江为壁。
维宋中兴,以人为城。
孰为其人?
虞姓雍公
玉立长身,岩岩岱嵩。
谅我高宗,殪彼羯戎。
匪公则贤,高宗睿聪。
揠而将之,万英之中。
绍兴辛巳,彼羯暴至。
其来冲风,其速如鬼。
我师既溃,彼锋益锐。
公奋孤忠,转败为功。
羯酋射天,岱嵩压之。
羯駓饮江,岱嵩跲之。
跲之则毙,压之则殪。
赫吾天声,濯吾王灵。
风鹤弗鸣,彼自震惊。
草木弗兵,彼自割烹。
在昔典午,有导有安。
曷尝帅师,与敌周旋。
武哉雍公,儒衣据鞍。
矢石纷前,对之夷然。
弗色弗声,弗麾弗旃。
笑谈之间,一清腥膻。
乾坤再安,神人重驩。
赤子晏眠,今四十年。
公事高宗,尽节尽瘁。
万事不理,维理一事。
公相孝宗,端委庙堂。
旁招俊乂,寘彼周行。
维宋中兴,两社稷臣
前张后虞,皆蜀之人。
相望有伟,与宋靡已。
作颂以纪,太史万里(《诚斋集》卷一二○。)
呜呼盛哉:原脱,据四库本补。
丞相太保魏国正献陈公墓志铭1188年6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六、《诚斋集》卷一二三、《永乐大典》卷三一五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皇天祐宋,俾万亿年作民主,自祖宗暨于中兴,必畀以杰魁文武之佐,负大公至正之望,为一世善类之宗。
故其人未用而天下望之,既用而天下悦之,既去而天下惜之。
其进其退,君子小人视之为己用舍,四海生灵视之为己戚休,中国四夷视之为国轻重。
仁宗时,则有若杜、韩、富、范;
哲宗时,则有若司马文正
高宗及我圣上时,则有若广汉张公、莆田陈公。
磊磊堂堂,后先相望,伟如也。
初,绍兴庚辰辛巳间,虏情猘甚,国势臬兀,天下之望在张公,而廷臣莫敢以闻。
首请用张公以大慰民望、卒安宗社者,陈公也。
是时万姓三军称张公为都督,而陈公为小都督,其系人望如此。
至如乞斩大珰张去为,尼外戚钱端礼之相,逐倖臣龙大渊曾觌,议复奏审之法,及极言近习弄权、债帅纳贿等弊,皆根柢天下治乱,天下称诵其卓诡绝特之举者,皆陈公云。
《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淳熙十有三年秋七月二十有二日,民之无禄,少师、观文殿大学士、魏国陈公以薨闻。
天子震悼,对辅臣惊叹久之,为辍视朝,又再辍视朝。
太保谥曰正献,令官治葬。
十五年七月二日,葬于莆田县保丰里龙汲山。
朝奉郎,直宝文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朱公熹状其行,其子守以请铭于太史氏,而庐陵杨万里实执笔待罪厥官,铭其可辞?
公讳俊卿字应求,其先颍川人
永嘉之乱,太尉广陵郡公准之孙西中郎将逵南迁泉江
历唐、五季,而太尉十九世孙真、二十二世孙峤沆始居莆田
自沂公以降,以好施闻。
公生而庄敬,不妄笑言,七八岁知学。
冀公薨,执丧如成人。
少长益自厉,绍兴八年举于礼部,知举朱公震张公致远得其试文曰:「公辅器也」。
寘首选,有不可者,屈居第二。
左文林郎泉州观察推官
秩满,改宣义郎
故事,当入馆学,时相秦桧察公不附己,以为南外宗教授
终更造朝,道中一日忽心悸,亟驰归,冀国夫人已即世,乃以是日属疾云。
服除,员外通判南剑州
死,乃以秘书省校书郎召。
非公事未尝诣执政
今天子为普安郡高宗宰相择可辅导者,争欲植所善。
高宗不可,命择馆职静厚者,乃以公对。
著作佐郎,兼普安郡王府教授,寻迁著作郎
在邸二年,讲说常傅经以规。
司勋、礼部外郎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
韩仲通以狱无辜媚秦桧党尽逐,仲通独全,刘宝总戎掊克,并按抵罪。
宰相汤思退秉政,国言籍籍,会无云而雷,公言:「思退文艺有馀,器识不足,无以堪重任」。
诏罢思退
金虏自燕徙汴,谋入寇,中外震恐。
杨存中久握兵柄,尤以掊克交结得幸,士皆怨咨。
三十一年春正月望,大雷雹,已而雨雪。
公引《春秋》书雷雪相距八日,其变有渐,今一日并见,此夷狄陵中国,臣下窃威权之象。
遂弹存中,天子为罢存中而夺之兵。
时虏衅已形,公言宜蚤择大帅,尽护诸军,而在廷莫有堪其选者。
旧臣唯张忠献在,困于谗,谪居湖湘,中外翕然归之。
上心益疑,公上疏曰:「窃惟今日事势危迫,军民士夫皆曰张浚忠义文武,且习军事,可当阃寄。
臣素不识,亦闻其人意广才疏,虽有勤王之节,安蜀之功,然其败事亦不少。
特其许国之忠,白首不渝,廷臣未有过之者。
窃闻谮者言其阴有异志,若付以权,恐渐难制。
浚之所以得人心、伏士论者,为其有忠义之素心也。
若其有此,人将去之,谁复与之?
臣愿陛下察其谗诬,略加辨白,且与除一近郡,以系人心」。
大悟
宦官张去为阴沮战议,且请避狄,公请斩之。
上愕然曰:「卿仁者之勇」。
明日,除权兵部侍郎
后数月,竟用张公守建康
边报益急,王师始北渡江,据要害,然战议犹未决。
公言:「今守禦略备,士气亦振。
北虏若来,持以重兵,捣以间道,上策也。
严备禦,开屯田,中策也。
受其甘言,敛兵增币,无策矣」。
虏兵寻渡淮,受诏经理浙西,我是以有胶西之捷。
公劝上进幸建康,上然其计。
未发而虏自乱杀亮,新酋遣使求成,朝廷议所答。
或曰归疆者实利,正名者虚名,多附其说。
公亟言曰:「今日正名之日也」。
今天子受禅,公入对,陈戒恳切,且言:「今日之事必也清心寡欲,屏远便佞,用志专,见理明,则邪正分,功业就」。
七月,迁中书舍人,寻以其职充江淮东路宣抚判官,兼权建康府事。
时上初即位,慨然有雪雠耻之志,方属张忠献公以阃外事,顾在廷无可使佐之者,以公忠义奋发,沉静有谋,故有是命。
公与张公协谋效力,大饬边备。
十一月,召给札条时弊,公陈十事,曰定规模,振纪纲,励风俗,明赏罚,重名器,遵祖宗之法,杜邪枉之门,裁任子之恩,限改秩之数,蠲无名之赋。
其杜邪枉之说曰:「比来左右近习名闻于外,士夫以身附炎,将帅以赂易官」。
隆兴改元都督府建,除礼部侍郎参赞军事。
张公初谋大举北征,公以为不若养威观衅,俟万全而动,从之。
会虏盛兵聚粮边邑,诸将谓秋高必来,不若先之
张公以为然,乃表出师。
是时六月,师兴,出虏不意。
幕府盱眙大将李显忠邵宏渊连下虹、灵壁二县,禽其大将周仁、萧琦,缚至麾下,将乘胜长驱。
曰:「盛暑兴帅,深入敌国,皆兵家所忌,宜亟还」。
张公亟檄显忠班师,而显忠等已进破宿州
虏亦大发河南之兵以来,显忠身鏖战城下,自朝及昃,杀伤过当,虏气熸焉。
中兴以来,王师之捷,鲜有此举。
会夜雨,不相知而惊,虏溃而北,我师溃而南,而流言以为我师大失利,虏且乘胜而至,主和议者又侈其说以摇众。
从张公驻兵不动,溃兵闻之,稍稍来归。
讨其实,所亡失财数千人。
张公檄公亟入奏,公见上具道其事,且曰:「胜负兵家之常,愿勿以小衄沮大计」。
上曰:「朕任魏公不改」。
张公抗章待罪,公亦请从坐。
上不得已,诏皆贬秩二等。
汤思退复相,公以尝论思退请罢,不许。
谏官尹穑阴附思退,议罢张公都督,复以宣抚使扬州
公上疏曰:「今使都督甚重之权,居扬州必死之地,凡所奏请,台谏沮之,如此则人情解体。
方为贼饵之不暇,且近画两淮备禦之计,惟保险清野,可挫贼锋,陛下既许之矣,今议者之言乃如此。
尽室以往,有死无避,然负天下重望,一有蹉跌,人情震骇,臣恐江上之事,将有不可测者。
议者但知恶而欲杀之,乃不复为宗社计。
愿诏中外,相与协济,使得以毕力自效」。
上感悟,即召张公复开督府,卒召相之。
然不数月,竟为思退等所挤,遣出视师,遂不复返,而公亦累请罢。
明年五月,乃除宝文阁待制、知泉州
公固请祠,除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思退贬死,上乃思公言,太学生数百人伏阙下拜疏,请起公。
上劳之再三,公引欧阳脩、司马光之言,极论朋党之弊,以为绍圣、崇、观以来,此说肆行,实基靖康之乱。
近岁宰相罢黜,则其所用之人不问贤否,一切屏弃,此钩党之渐,非国家之福。
吏部侍郎,寻兼侍读同修国史
尝言:「本朝之治惟仁宗为最盛,愿陛下治心修身,立政用人,专以仁宗为法,此今日之要也。
大臣受任不专,用事不久,不能以一身当众怨,此今日之敝也。
人才国家之命脉,气节又人才之命脉。
祖宗盛时作成涵养,名公巨人争以气节相高。
蔡京秦桧用事,摧丧略尽,今日之戒也」。
于是上有意大用公矣。
钱端礼起戚里秉政,骎骎入相,馆阁之士相与上疏斥之,皆为端礼所逐。
工部侍郎王弗阴附之,公抗疏言本朝无以戚属为宰相者。
及进读《宝训》,适及外戚事,公又极言;
「本朝家法,外戚不预政,最有深意」。
上首肯久之。
端礼由是深忌公。
公力求去,除宝文阁直学士、知漳州,改建康府
公既去,而端礼亦卒不相。
二年,召为吏部尚书
时上犹未能屏鞠戏,又将畋白石,公上疏力谏,至引汉桓灵、唐敬穆司马相如之言以为戒。
后数日入对,上迎谓公曰:「前日之奏备见忠谠,朕决意用卿矣」。
十二月,诏馆虏使,遂拜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首荐名士陈良翰林栗刘朔
龙大渊曾觌以旧恩怙宠,士夫颇出其门,言者往往获罪。
及公馆客,大渊为介,公见外不交一言,大渊造门不答。
中书舍人洪迈来见,语曰:「人言某当除某官」。
曰:「何自得之」?
以渊、告,公具以语质于上前曰:「臣不知平日除目两人实与闻乎,抑密伺圣意而窃弄国权也」。
上曰:「朕何尝谋及此辈」?
即黜二人。
知枢密院事虞允文入谢德寿宫高宗语之曰:「卿与陈俊卿同在枢府俊卿极方正」。
公以两淮荆襄藩篱未固,言于上曰:「备边经久之计,不过屯田积粟、增陴隍、训卒练兵而已。
然今日任人太拘,而边郡尤病。
谓宜广求人才,勿间文武,使陈所见,与定规模,悉如太祖皇帝所以遇李汉超马仁瑀辈者。
分之以兵,使自为守,饶之以财,使自为用」。
虏使来庭,公以故事押宴。
使者致私觌,其牍不名,公却之,使者乃书名。
虏移书边吏,求归亡命,上顾辅臣议所答,曰:「俘虏归叛亡否,此载书也」。
镇江军帅戚方掊克,军士嗟怨,言者及之。
公奏:「外议内臣中有主方者」。
上曰:「朕亦闻之。
罪固不可贷,亦当并治誉阿者,以警其馀」。
即诏罪而以内侍陈瑶、李宗回大理,究其贿状。
虏使来贺会庆节上寿,适郊礼,散斋不用乐,公请令傧者以礼谕之。
上亲郊,霖以宰相叶颙魏杞策免,公亦请罪。
越数日,除参知政事
言于上曰:「执政当为陛下进贤,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职。
至于细务,宜归有司,庶几中书之务稍清,而臣等得以悉力于其急务」。
从臣梁克家莫济求外补,公言二人皆贤,其去可惜,盖有惎间者。
于是劾洪迈奸险诡佞,不宜在人主左右,黜之。
七月宰相蒋芾以忧去,公独当国,寻兼知枢密院事
请中出恩泽者,许得寝之。
上曰:「卿能尔,朕何忧」?
每劝上亲忠直,纳谏争,抑侥侥,肃纪纲,讲军政,宽民力,用人随才,无求其备。
异时将帅不见执政,莫别能否,公日召三数人与语,察其材智所堪而识之。
首减闽盐,罢江西籴及广西折配米盐,蠲诸道积逋以大万万计。
上于公言听谏从,于是政颇归中书矣。
龙大渊死,上念曾觌,欲召之。
曰:「自陛下出此两人,中外咏歌圣德,今复召,愿罢臣」。
遂止。
殿帅王琪奉诏行视淮城还,荐和州教授刘甄夫,上命召之。
公与同列请其所自,上曰:「王琪称其才」。
曰:「将佐职也,何与教官」?
上曰:「可召问之」。
公退责,皇恐不知所对。
扬州传诏增城,今既竣事,公请于上,上曰:「无之」。
曰:「此矫制也」。
退至殿庐,召诘之,叩头汗下。
公亟奏曰:「诏边臣增城,此大利害,大纪纲,大号令也,而得诈为之。
令甲曰,诈为制者杀」。
于是诏削秩,罢之。
先是,密命下诸军,朝廷多不与闻,公与同列请自今百司受诏处事,并闻朝廷而奏审焉。
至是复以为言,从之,寻收前命。
上谕执政曰:「禁中欲取一饮食,亦奏审乎」?
公言:「祖宗成宪著在令甲,且如令三衙发兵,则密院不可不知,每事奏审,乃欲取决于陛下也。
今命下复收,中外惶惑,且将并旧法而废之矣。
意者非陛下意也,将无小人因此阴以微言上激雷霆之怒乎」?
翼日面奏,上曰:「朕岂以小人之言疑卿等耶」?
同知枢密院事刘珙进对,语切忤旨,诏除端明殿学士,在外宫观,公力争之曰:「当与大藩」。
上乃以江西
乾道四年十月,制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为相以用人为己任,所除吏皆一时选。
尤抑奔竞,奖廉退,或才可用而伐阅尚浅,即密荐于上,退未尝以语人。
有忽被召对除用,而不知所自者。
如名儒朱熹三荐之,不知也。
每接朝士及牧守来自远方者,必问以时政得失,人才贤否。
给舍勉之曰:「朝廷政令,公等意有未安,勿惮举职」。
又以两淮备禦未设,民无固志,请于扬、和二州各屯三万人,仍书民数,率三男子者家一人为民兵,要使大兵分屯要害,以扼腹背,民兵各守其城,以相犄角。
虞允文宣抚四川,公荐其才堪宰相,上即召允文枢密使
至是,拜公左相允文右相乾道五年八月也。
允文建议遣使北虏,以陵寝为请,公面陈未可,复手疏,以为恐慕虚名而受实害,事得小缓。
曾觌秩满,公预请以为浙东总管,上曰:「意似不欲」。
曰:「属者陛下去甚盛,或谓必复来,今果然。
愿捐私恩,伸公议」。
又诏进官,曰:「无名」。
会遣使贺北虏正,乃请以为介,还以故事迁其官。
枢密承旨张说欲为亲戚求官,惮公不敢言。
会公予告,请于他相,得之,公卒不与,吏部尚书汪应辰李垕应制,有旨召试,权中书舍人林机独试,非故事。
公奏元祐中谢悰亦独试。
谏官施元之意沮汪应辰,不为也。
公因极论其奸,遂罢二人。
明年允文复申前议,上以手札谋于公,公上疏力争之,继力请去。
观文殿大学士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
辞行,犹劝上以泛使未宜轻遣。
竟遣之,不获其要领云。
曾觌亦召还,遂建节旄,历使相,以跻保傅,士大夫莫敢言者。
福州,政宽而严于治盗。
明年定海水贼倪郎侵轶闽广,海道骚然。
公召统领官郑庆授以方略,庆颇逗留,以风为解。
公植旗于庭,视其所乡,庆惧,昼夜穷追,遂悉禽之。
上嘉其功,特迁银青光禄大夫
闽盐故事,官自鬻之,转运判官陈岘议改为钞。
公移书执政,以为法行三十年,州县稍无横敛,百姓亦各安业,此不为不利矣。
今欲改之,不可。
竟改之,已而果不行。
明年,力请投闲,遂以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归里第。
淳熙二年,再命知福州,民习其政,不劳而治。
会有诏尽发本道戈船及选卒,公奏留其半。
州大旱,且火,且星陨,且地震,公悉以闻,上赐笏带药物。
三年,太上皇帝圣寿七十,庆赐宇内,公以绍兴从官,特转金紫光禄大夫
四年,累告老,上迟回累日,乃除特进提举洞霄宫
五年五月,起判隆兴府,改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行宫留守,且诏入奏。
既至,都人聚观咨嗟,喜公之将复用也。
见于垂拱殿,上为改容加敬,命坐赐茶,宣问款至。
公因从容言曰:「择将当由公选。
臣闻诸将多以贿得之,军政大坏矣」。
上曰:「前日郑鉴亦云」。
,公婿,故及之。
曰:「以小臣论事,陛下和颜听纳,中外仰服。
然诸将交结,用不以材而以货,则下不服」。
上曰:「然」。
又曰:「陛下用人当辨邪正,当由朝廷。
曾觌王抃招权纳贿,荐进人才,而皆以中出行之。
口语籍籍,恩归此辈,谤萃陛下」。
上曰:「小者或勉徇之,大者此辈何敢预」?
曰:「此辈未必敢明荐也,或伺知圣意而传于外耳。
禁中一事外间必闻,皆此曹也。
愿严戒敕」。
上遣中使赐金器犀带茗香。
明日辞行,因奏曰:「臣去国九年,重入脩门,见都下谷贱人安,惟是士大夫风俗大变耳」。
上曰:「何也」?
曰:「曩者士夫私趋者十一二,尚畏人知,今则公趋之者十七八,不畏人知矣。
人才进退由于私门,大非朝廷美事」。
上曰:「不敢。
时有请,朕多抑之,继今不复从矣」。
曰:「陛下之言虽如此,其如外间欢传,某由某荐,某出某门,此曹声生势长,台谏侍从多出其门,朝廷亦唯命是听,孰敢为陛下言者?
将帅贿交又特甚者,不惟士夫言之,吏卒亦能言之,独陛下以为无有耳。
陛下信任此曹,坏朝廷之纪纲,废有司之法令,败天下之风俗,累陛下之圣德,臣实痛之。
愿陛下勿忘臣此四言者」。
上曰:「卿到建康,见兵将如此者以闻」。
公去建康十五年,父老喜公之来,所至相聚以百数,焚香迎拜。
为政平易宽简,悉罢无名之赋。
府有军屯,异时多为民害,为出令,犯者以军法论,诸军肃然。
行宫管钥,宦者主之,留守待之如部使者
时节按行殿中,则宦者置酒西向坐,而留守为客,甚或邀饮其家。
公悉罢之。
建康淮南一水间,每边头利害,知无不言。
北境有盗百馀焚掠淮阴,公请严禁吾民越疆盗马者,增濒淮县兵之戍者,不受自北来归者。
先是,上念诸军有孥众而廪不赡者,出缗钱畀三总领司,各十万,俾市易,岁取子钱之五以优给焉。
有司旁缘,尽笼商贾之利,阴夺关市之征。
公请罢之,而岁捐券三十万于一司,给孥众者半,犒大蒐者半。
时上前下文书于外,多不用符玺,谓之白劄子,率用亵御特送,而廷劳同王人。
至是枢密承旨王抃遣所亲以白劄来,吏白近比,公不奉诏,因上疏曰:「号令出于人主,行于朝廷,布于中外,古今所同也。
间有军国几事,或禁中细札,亦必用玺书行之,此所以示信而防伪也。
今乃直以白劄谕指,隃度事宜于数百里外,异时缓急,或钱谷所出,或师旅有兴,或边防是经,系乎国家大利害者,能保其无伪乎」?
上手札愧谢。
公寻上章复告老,答诏不允,除公少保,益封。
公固辞,上手札尉谕再三,乃受。
江东旱甚,上诏公预讲荒政,公请贷米斛三十万、谷二十万,公州县振粜,而又继以发常平,除田租之逋,罢淮东之籴,蠲米商之征。
从之,惟所贷谷米才得十七分之一云云。
公设施有政,米舟四集,民无流徙。
八年正月,复告老,累诏不允,而公请益坚。
二月,除醴泉观使进封申国公
九年正月年七十,元日即谢醴泉之廪,申前请,凡五表,上又手答却其章
是岁亲郊,召公侍祠,公固辞,又三表及手疏告老。
上不得已,诏以少傅致其仕,进封福国公
有司以法当给全俸,公按富文忠公故事,独受少傅之禄,馀悉上还。
十一年十月七日,上以公生朝遣使赐手诏、金器、药香。
十二年,又诏公侍祠圜丘,且来岁增上太上尊号,且庆寿陪班。
上谕宰臣曰:「陈丞相久不相见,宜趣其来」。
复手札书其末曰「付陈少傅」,而不名。
公竟固辞。
庆典告成,册拜少师,进对魏国公
及属疾且革,夜半手书一纸示诸子:「勿祈恩泽,勿祷浮屠,勿立碑请谥」。
遗表惟以「忠良、复境土」为请。
诘朝,整冠定气,安卧而薨,得年七十有四。
公忠孝天至,尤好礼,终日无惰容。
虽疾,见子孙必衣冠。
遇人无少长,以一诚实,一言终身可复。
平居言若不出诸口,而在朝危言正色,辨邪正,斥权要,无所顾避。
然心平气和,无近名意。
处国事顾大体,务持重。
中书尤爱名器,抑侥倖,故小人多不乐。
上屡称其忠诚为贤相云。
公性宽洪,无私喜怒,泛然若无所亲疏,而好贤之心实笃。
雅善故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敷文阁学士李公焘,尝曰:「吾待罪宰相,无过举者,二公之力」。
治郡尚风教,民有骨肉讼者,譬以义理,争者感泣。
自奉甚约,食日一肉,而一衣或二十年。
禄赐多以分人,抚爱宗族恩意甚备,内外缌功必素服终丧。
在官不受馈问。
建康部使者及诸大将,故事有月饷,公不欲异众,别储之以周士之贫者。
将去,尚馀万缗,悉归之官。
公于外物澹然,独喜观书,病犹不释。
其学一以圣贤为法,于释老未尝问。
尝有诗曰:「吾,未暇师粲可」。
有文集二十卷。
曾祖讳仁,祖讳贵,父讳诜,皆以公贵赠太师,沂、昌、冀三国公
曾祖妣黄氏,祖妣李氏,妣黄氏、卓氏,赠徐、昌、越、冀四国夫人
配聂氏,封唐国夫人
子男五人:寔,朝奉郎通判泉州事;
守,承议郎权发遣漳州事;
定,承奉郎,蚤卒;
宓、宿,皆承事郎
女四人:长适进士黄洧,次适故著作佐郎郑鉴,再适太常少卿罗点,次适奉议郎通判漳州梁亿,馀幼。
孙男四人:承务郎
址、坦,承奉郎
塾,未官。
女六人。
铭曰:
宋十一叶,有赫有嶪。
振天之纲,乾道惟皇。
惟皇惟肖,肖我高庙
肖我祖宗,追而与同。
庆历元祐绍兴乾道,宋之圣时,郅隆四之。
摅国宿愤,信威狁。
六月之师,周宣之奇。
大丑仁琦,麋之以归。
自此疋马,詟不南下。
谟明何人?
猗张与陈。
谈者仰目,曰大小都督
大勋骎骎,卒坏于成。
张公既丧,久艰厥相。
皇相陈公,奋熙载庸。
正臣表治,万物吐气。
劝皇德心,烛理自明
皇德一正,万国以定。
一时群材,驩为公来。
若凤斯翙,万羽斯会。
色夷气温,皇知爱君。
君有难启,事有难止。
不费颊齿,石投水。
乾道之隆,万祀攸崇。
走职太史,作诵万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