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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韵刘殿院钱圃翁 宋 · 沈与求
 押词韵第三部
少日从畦丁,颇悟园官理。
记春秋,蔬食聊尔耳。
十年困尘埃,幽事同脱屣。
一饱不可谋,清瘦只如此。
仰止长城翁,趣尚两奇伟。
弱冠事笔耕,俛仰行六纪。
晚以圃自娱,扶锄寄深喜。
柔风蔬甲怒,细雨兰芽美。
小摘定可供,馀事不挂齿。
那复肯着屐,而一到城市。
为计一何疏,行须传高士。
木茹忌太洁,肉食忌太鄙。
安得从公游,远傲于陵子
圣传论十首 其十 孟子 宋 · 刘子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七、《屏山集》卷一、《诸儒奥论策学统宗》前集卷五、《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三
学者必有用心,诚为入门,伪滋情,真滋性也;
虚为入门,积生意,化生神也;
克己为入门,必励心也;
致知为入门,物无遗照也;
恕为入门,求同于人也;
静为入门,挠而不变也;
敬为入门,内外肃也;
慎为入门,戢未形也。
圣人标指,固非一途,前学以是流布,后学以是进脩。
孟子乃断然言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
夫以圣人标指,拳拳服膺,自应有至,何复名自得耶?
自得者得之于心也,心无所得,而蹈规守矩,终出勉强,不能从容,优入圣域。
是学也,父兄至爱不能发其端,师友至密不能进其道。
必也灵襟中启,独见内融,洞洞然,属属然,如平昔之传闻想像,一旦亲睹焉,庶乎其可也。
夫学者之心,发于愦愦,其见必卓,开于冥冥,其诣必至。
故拙鲁愚钝为道之资,智巧聪明为性之障,真志立于懦,真习养于徐,真用发于常,真乐生于淡。
轩轩之志久必堕,皦皦之习久必疏,揭揭之用久必变,沾沾之乐久必渝。
是以学贵终始也,千了万通,愈失真宗
惟循惟默,乃能自得。
回之愚、参之鲁,在孔门所得最深,皆用心于无所用,若退而进者也。
去圣已远,自得之学湮没无闻,非惟学者之失也,亦教者之过焉。
六经之言,毫发分辨,圣人之意,极口宣扬,谆谆屑屑,无举隅善诱之方,将以利之,反以害之。
学者亦曰:如是足矣,理尽于此矣。
拾前人之咳唾,遵旧辙以驱驰,故思学废于笺解,省学废于讥议,悟学废于揣度,通学废于偏党,默学废于领略,敏学废于疑贰。
六学废而道衰矣,孰以孟子自得之言启之哉?
孟子有自得之言,无自得之迹,但言居之安,资之深,左右逢其原而已,不可以意义形容也。
檠唐大砺金砮可以射矣,而饮羽之镞非勇引蹶张所能习,必自得于弓矢之外焉。
精毫染严程度可以书矣,而草圣之笔非黝襟胝指能造,必自得于笔墨之外焉。
孟学孔于百年之后,超然领会,独发奥蕴,传一心之妙用,发陈编之光灿,神而明之,使吾教益尊,不胶于言语畦径之末,真圣门之辅佐,诸子之英雄也。
使登乎孔堂,其蕴藉和粹,诚若劣于诸子,然其见处超诣,直自不群,姑舍是之言,非夸大也,亦胸中自负,不碌碌耳。
噫,圣贤相传一道也,前乎,传有自来,后乎,传固不泯。
韩子死不得其传,言何峻哉!
达如,穷如,人类超拔,固难俪也。
道果不传乎?
颜、曾传道者也。
死千馀年,果无颜、曾乎?
时无孔子颜子没于陋巷,而少正卯为闻人。
时无孟子匡章陷于不孝,而仲子为廉士,人岂易识真哉!
荜门圭窦,密契圣心,如相授受,政恐无世无之。
孤圣人之道,绝学者之志,韩子之言何峻哉?
胡待制 宋 · 林季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二○、《竹轩杂著》卷五
某再拜上启知府待制同年:春间道越以归,失一见之便,迨今悚恨。
比苦多病,且乏顺邮,欲奉记未能也。
猥蒙赐书,辞情兼至,非若泛泛通寒暄者,有以见奖予之厚。
仍审初冬台候起居万福,至以感慰。
抵排学术之人,似不足深较。
凡学不习不疑,使夫习而疑焉,相与质难是非,以求理义之安,固老先生所望于后学,讵敢掩一世之人,自以为是也!
今承虚接响,群起而哗之,不复计其当否,兹事何恨耶!
以数人之见,欲破千万人之惑,以数年之暂,欲革千百年之久,固自知其费力。
况复其间有儇薄者,窃诵其说以资唇吻,对稠人广坐,攘袂而言曰云云,皆王氏之邪说也。
伊川之说不然,犯众之怒,积成怨仇。
亦如新法之行,狠愎虽自介甫,而温公诸人激以成之,亦合分谤也。
然理义之悦人心,犹刍豢之悦我口,试与一脔,当自知味。
若云其兄杀是鹅也,与之食之,陈仲子必出而哇之矣。
不我鄙,或远寄《春秋传》。
仆虽不敏,传此消息与诸好事者,亦一助也。
何由瞻奉,寖寒,乞为吾道保厚。
释疑孟 其四 仲子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
天下之事,人伦为重,舍人伦而矜细行以欺世盗名者,君子不与也。
陈氏,齐之世臣,相与戮力,同心定社稷者也。
是以有万钟之奉,若祖若父皆享焉。
仲子起而非之,不义齐国,避兄离母,处于于陵
方是之时,天下之君非不奉王命,则篡夺之子孙,天下之人从而事之,是天下皆不义也。
仲子于陵不义之地,何居焉?
于陵不义之纑,何辟焉?
履所易者,乃不义人之,何食焉?
不然,则盖邑之禄可受而室可居矣。
而离母焉,是不孝也;
而避兄焉,是不恭也。
不孝不恭,天理灭,人伦废矣。
虽云有义,亦将安施?
孟子所以深罪之也。
且仲子敢于避兄离母,卓然为绝微之行,狷者有所不为,而司马子与之,过矣。
师氏违物斋记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二
夫人之生资物以养者,惑也。
物之能养人者几何,而贼夫人者多矣,故必违物而后可以养生。
盖人未始无良心也,一为物所诱,辄遽失之,其养安在?
而或者则曰,饥必须食,寒必须衣,此二物者有生之所急,人未有能违之者也。
使饥而自食其,寒而自衣其帛犹可也,而粟帛云者,未必人有之也。
饥寒切于身,夫孰肯坐而受其病,必将起而求诸。
起而求诸,吾道亦少贬矣,是贤不肖所由分也,而可不慎欤?
吾之一身固与天地参,无不及焉。
吾宁以饥寒死,而不敢私取人一毫。
彼其胸中浩然至足也,而何假外物哉?
其不得已,则被服蓝缕,嚼齧草木,犹可以自养。
夫岂不知肥甘细骨之适于口体乎?
惟其所养者细而所丧者大,故决去彼取此。
颜渊箪瓢陋巷季路以敝缊袍与狐貉之厚者并游,盖乐焉而不耻,孔子称之。
此固哲人之细事也,能不以饥寒之害为心害耳。
人能无以饥寒之害而后道可议也,若无箪瓢,路无缊袍,清饿赤立,犹将不耻而乐焉,彼其所以为养者,诚在此而不在彼矣。
而或者则曰,使人不衣不食以事道,圣贤所难也,必不得已,循理而求之,于道其何伤?
苟决去焉,是亦为亢而已矣。
此孟氏所以讥于陵仲子,矧而后充其操者也?
夫仲子亦未可厚非,孟氏之言盖有激耳。
彼岂不曰乡为身死而不受乎?
身且死顾弗受,若孟氏乃可谓善违物者哉!
大学之道,欲正心诚意以治其国家者,必先致其知,而所以致其知则在格物。
夫格云者,捍也,禦也,拒而弗受也,与违物之义同,而曰山林枯槁之士以是为亢,则其不思甚矣。
吾友师氏伯浑父既以违物名其斋居,而属余为记。
异时浑父相与言盖如是,余心有感焉。
而浑父更涉忧患,进道愈力,则将超然于物之初矣,其又何所违哉!
姑亦记余所感于心者云耳。
于陵仲子 宋 · 晁公溯
 押庚韵
于陵仲子,筑室自躬耕。
辟纑以为食,不肯从其兄。
而况区中士,欲与并飞缨。
高节固可嘉,由来无复情。
谢临慰启甲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四、《平园续稿》卷一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内助云亡,外姻未至。
首纡缇骑,遐顾素帷。
既陈德人一束之刍,复枉子舍三株之树。
属撄缠于拙恙,阻摧谢于高闳。
救民有丧,公不愧《谷风》之什;
刺人无礼,走奚逃「相鼠」之讥?
姑候痊平之时,自归皋缓之罪。
谨令贱息,先布忱言,仰惟台慈,頫赐澄察。
王谦仲江陵帅小简绍熙四年1193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六、《书稿》卷一五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某皇恐顿首拜启某官钧座:上冬晴寒,恭惟镇临有俶,忧顾损宽,神明掖扶,钧候动止万福。
更冀珍调鼎食,即登宰路,丕究经纶之业。
不宣。
某皇恐顿首拜启:久违钧范,仰德增勤。
虽间奉往来之问,而旌麾在望,晤语邈然。
此心拳拳,何翅系马而止耶!
某皇恐顿首拜启:恭审弄印谋帅,绥靖南纪,无有当上意者。
独惟宗工钜儒,文武知略,前无古人,后绝伦辈,是膺推毂,大慰佥言。
撰良开府,谅深欢庆。
然先一路,后天下,轻重之间,犹轸宸虑。
趣召在迩,兹未敢多贺云。
某皇恐顿首拜启:某密依钧芘,自合伺候视篆,亟与四邻,共致庆问,而病悴经时,疲乏殊甚,且迫替欲去,遂成简怠。
特蒙遣骑,委况盛礼,在谦德固为有光,内循不敏,何以逃相鼠之刺?
尚惟钧慈有以矜亮,幸甚。
夫人员氏墓志铭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九、《九华集》卷二一
夫人姓员。
员起洙泗之间,鲁衰,季孙子亭于员,因氏焉。
大夫半千,行应礼义,龙纪初有闻。
孙虔嵩者,刺简州,殉国以死,子孙自旁郡家于陵,至予曾伯祖安舆、安宇,联第进士,而三嵎之员滋大。
安舆者,字文饶,才茂异常,与西州处士苏洵明允张愈少愚通书,周旋文谊。
当是时,巴蜀学士深心翰墨者,莫不共高此三人。
安舆后才为屯田员外郎丧官下,隆山长老共戚之,谥曰文质先生,至今人犹以为文也。
文饶生当侯,当侯生之,之有子男一,子女二,季即夫人也。
幼明悟,即丧父,姆保常占韵语投日诲之,已能贯贯不乱,姆拊其首曰:「是真文饶子耶
惜非子男,可属宗家者。
不然,文饶为不没矣」。
既龀至笄,作止有矩,母及家之人平章曰:「女甚才,于法不当与凡子」。
眉山孙氏以名通,母喜曰:「是故少师家乎?
吾闻少师法度士,其行冠冕一方,其子固可女也」。
于是以归书言。
书言为人志高亮,喜倾宾客,亦多慕尚者,请谢无虚门。
夫人理内必栉首盥手,日敕婢子奉酒炙相属,虽风雨不惮也,书言以故游道益广。
及春秋有事在庙,则先事以戒细大,翼如也,以进;
既事,乃敢即安。
盖尝叹曰:「孙宗所以名大门者,君姑典若法,于今在矣。
属虽不幸,子孙其谓何!
其敢有怠志」!
故凡富春氏所用礼经甚严,率为州人称可者,夫人预有劳焉。
先是少师多男子,其行次至六,书言也。
长兄伯敦世业至大吏,后数返舍,夫人执礼恭甚,每跪起诣前奉之,与舅等。
兄伯踧踖曰:「汝无然,为姒岂当尔
汝固谦谦自牧,欲以昭吾家,然非所以安吾意也」。
屡晓譬不可,而夫人礼意终不衰。
伯素悯夫人诸子,欲以其泽为长男,具奏书,后亦不及也,识者恫之。
然夫人泰若,独教诸子甚力,曰:「诗书,吾家衣钵也。
衣钵已具,是中大有乐趣,何必乳下求官」?
其植志简远如此。
初书言家政既序,夫人悉推嫁时服物,惟弟之归。
至其所生,则遂辇以来,曰:「世谓母子异处同安,理万无是。
今我怡吾心耳,非有矫也」。
所生至今尚无恙云。
夫人早日尤喜西氏旁行之说,每晨兴诵阅数过,谓人曰:「是有究竟说,不缘说而得,则得之矣」。
绍兴二十有六年三月十二日微疾以卒,年四十有八,子男女亦八焉。
长曰称,次曰攸,俱业儒竞爽。
长女适涛江张湜,次陈锷、徐仲弓,幼适师琮、史步昌,皆世家也。
幼者未行。
孙男女各一,外孙多至十有六。
隆兴二年十一月乙酉葬于眉之眉山永寿乡长陇之原,盖东南相望少师吴、蜀两国及太安人之藏者。
日称以书言之命来告曰:「闻之古女具幽閒静顺贞烈之操,其事皆不虚书,书则有颂有议有传,汉刘向所列上者是已,后世无闻焉。
岂有而不大其传也欤?
或传之者非其笔也?
吾不忍吾配没没于后,今君躬雅言,出入先汉者,愿书元堂之铭」。
兴宗曰:「内德之茂起于国风,声诗已形矣,何独也?
彼以房闼遭先王之化,琢其质而充其美,其容有以及此。
今夫人混此世,处此土,何资何守而风徽至是?
岂以少师躬行善后,典刑有自也欤?
抑其姓之故著,不可及也?
是应铭」。
铭曰:
屹若眉山,士岂其简?
蕃蕃故家,孙望则远。
邈惟少师,百有具宜。
千官流连,其孰辈之?
匪矜匪骛,不浅其付。
艺履躬兴,用相厥妇。
妇兴介止,礼亦勤止。
弗爵而龄,则究以死。
元琰披披,载镵载诗。
匪今之悲,惟文饶之思兮。
仲尼不为已甚论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论学绳尺》卷六、《止斋论祖》卷上
论曰:圣人之道欲行于天下,则亦不可孤而立也。
盖天下之望圣人也过高,则圣人之于天下亦难乎责之以详。
夫其望我过高也,而吾又详责之曰:必如是而后可与行道。
使天下而皆如圣人之意,则亦奚不可者?
惟圣人之不能尽如意也,故其势将必至于拒绝,而人心亦重自疑畏矣。
严拒绝之法以离疑畏之心,而后圣人始孤。
呜呼!
吾未见夫孤立于天下而后可以行道于斯世者也。
此无意于天下,恝然以自洁者之为,而谓夫子为之乎?
孟子曰:「仲尼不为已甚」。
夫子之道所以至今不废也。
且天下均若人也,而圣人独有以异,而举世无与为侣,此固天下之所望而震焉者也。
幸而在上为,为汤、武,以其震天下者而用于天下,其事便,其理宜,则亦可以径行而无忌,勇为而不屈。
不幸而在下,无、汤、武之位,以其震天下者而用于天下,其事逆,其理反,必委曲为之,吾犹忧圣人之道大,天地不足以为容,而终其身穷然而无所入矣。
若是而犹甚焉,吾不知夫圣人之以道自累如此也。
夫道之不行也,未必皆天下之过也,或有道焉而不善用之也。
盖立己于峻,则其迹固不可犯,而强人于太难者,中才皆有所弗堪。
为是不可犯之形以求弗堪之情,则其道始不可行于天下。
昔者子游谓曾子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夫以其堂堂也,疑似足以拒人,则人虽有乐为善之心,而不敢与之并立。
使人有为善之心而不敢与我并立,则凡沮人之善心者皆子张之为也。
子张一贤者尔,子游、曾子皆其深交,而犹以其堂堂而病其难,况夫以夫子之圣而甚为之,吾见天下之病夫子者多于病子张者矣。
是则夫子之所忧也。
他日子张之论交曰:「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
吁!
是非子张之言也。
其诸夫子之忧之而告之以是,而广其介然之窒也与!
其曰异乎吾所闻,盖闻诸夫子而已。
吾于此是以得圣人天地之为量也。
故其言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
圣人之忧固至此也哉?
且君子诚不可孤而立也。
其出也,或为之主,或为之僚;
其处也,又必或为之徒。
一出一处,未尝一日离夫人也。
不可一日而无人,而夫人未必皆明君,未必皆贤卿大夫,未必皆才子弟。
吾则曰:是皆不足与行道,惟远之不暇,惟疾雠之不足,惟恐其影响之不幽。
则人既不可与居,吾有群鸟兽而已矣。
夫举斯人而不足与居,至于鸟兽焉是群,是圣人之待人类薄于待鸟兽也。
呜呼!
又乌有身为仁义礼乐之主,而可以待人类薄于禽兽也哉!
是故夫子之于晚周,苟可以仕,不必皆明君也;
苟可以交,不必皆贤卿大夫也;
苟可以教,不必皆才子弟也。
圣人之道非固如此,徇乎人也。
不如是,则道之不行于天下,其过不专于人,而吾亦与有愧焉故也。
夫惟其如是也,故虽春秋之时之人,犹能乐其实而用其情,爱其恕而安为之党。
卫灵、鲁哀之君,自忘其愚不肖,而愿有所请。
由、求数子非不急于仕者,陈蔡之厄极矣,宁忍于饥寒流落而不忍去。
呜呼!
、沮、溺、段干木泄柳之徒能致者哉!
孟子所以姑舍是而愿学夫子也。
仲子之兄,不义而受齐禄,犹盗蹠也。
战国之诸侯,其取之民犹禦也。
盗蹠也,不可以居;
犹禦也,不可以受。
孟子则曰:吾犹居之,犹受之。
不以仲子为廉,且戒万章勿却也。
其从容气象,宛然孔氏家法也。
噫,甚矣,之似夫子也!
甚矣,之似夫子也!
谨论。
仁不胜道论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止斋论祖》卷上
天下之情无全善,而理有定论。
《春秋》恕人以情,而犹责人以理。
其情则非,其理则是,圣人宁以理掩情;
其情则是,其理则非,圣人不以情害理。
何者?
情有时而越理,理则可以制情。
以理御情,其发也皆中节,《春秋》岂不尽与之?
直其情而不察其理,虽一得,亦一失也。
《春秋》与之,则其弊也滋甚。
救卫之役,威公之情则仁矣,而君臣之道缺焉。
谷梁子曰:「不与诸侯专封也」,而證之曰:「仁不胜道,存王室也」。
事有出于甚善,而终不善者,众人疑焉,非君子不察也。
直躬之直,直也,而孔子恶之;
仲子之廉,廉也,而孟子恶之。
以情而论,则直一善也,廉亦一善也;
以理而论,则可以无直,不可以无父也,可以无廉,不可以无母也。
此而与之,其如害道何?
是故嫂溺援之以手,虽不可以废权,而男女授受不亲之礼决不可忘。
以其乘舆济人,虽所以为惠,而君子谓其不知为政。
无他,权不胜礼,惠不胜政,其轻重固如此也。
明乎此,然后知书齐之意。
且狄之灭卫,不正也;
齐之救卫,正也;
不请于周而专封于卫,不正也。
《春秋》乌可以存卫之仁,而废尊王之道也哉?
以情论之,齐不救卫,是纵敌也,是幸衅也,是忍于夷狄之乱华也。
齐之救卫,是扶弱也,是恤邻也,是耻外之干内也。
故救之则得以为仁,不救则不得以为仁。
齐之救卫,谓之不仁可哉?
以理言之,纵敌不足虑,幸衅不足虑,以诸侯之分而僭天子,深可虑也。
扶弱不足喜,恤邻不足喜,以天子之命而建诸侯,斯可喜也。
齐侯犯其所可深虑,而不见其所可喜,《春秋》如之何而予之?
《春秋》爱道甚于爱齐,故宁屈齐以伸道,不敢枉道以徇齐。
尊道加于尊仁,故宁轻仁以重道,不敢贬道以取仁。
谷梁之说,诚圣人意也。
呜呼,人之心易于好名,天下之善蔽于多端。
以易于好名之心,而从事于多端之善,大抵贪一节之善,而至于害道者不少也。
智也而凿,勇也而乱,为信也而贼,皆君子之力行,而蹈于小人之凶德。
不以道裁之,则小人之盗君子者接迹于天下矣。
吁!
知此道者,君子所以不可一日无《春秋》,而《春秋》所以严也。
薄薄酒 南宋 · 王炎
薄酒可成礼,何必饮上尊。
丑妇可成室,何必求丽人。
人生有欲皆求得,谁能有得终无失。
多藏未免诲穿窬,厚味亦能生疢疾。
青鞋缓步可当车,不用驷马黄金羁。
茅檐之下庇风雨,不用丹碧文榱题。
缊袍布衾亦自暖,不用狐裘蒙锦衣。
菜羹脱粟亦自饱,不用五鼎羞鲜肥。
月盈不偿阙,物盛必有衰。
逐客可相亦可夷,饿隶为王又为菹。
欲从意满神所忌,吉凶反覆相乘除。
吾闻猩猩骂人非不智,以醉就禽犹惜屦。
鼋鼍窟穴深更深,卒为人得由贪饵。
古来达识照其几,外物视之双弊屣。
于陵辞聘宁灌畦,禦寇辞粟宁忍饥。
逃荣无辱二疏去,今是昨非陶令
请君莫嫌薄酒薄,瓦瓮匏尊任斟酌。
请君莫嫌丑妇丑,荆钗布襦与偕老。
天宽地大得自由,如此足矣何多求(以上《双溪类稿》卷一)
谢宰执 南宋 · 彭龟年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止堂集》卷一四
远方随牒,久怀就养之私;
真馆奉祠,忽遂由衷之请。
虽天地造化不遗于一物,而斗筲器局莫堪于大恩。
词则有穷,感无以状。
窃以介之推不忍一言于晋,宁与亲而俱逃;
陈仲子不义万钟于齐,乃离母而独处。
然当世不以之推为不孝,而君子至谓仲子为非廉。
盖义不当就,则饮菽而亦欢;
情其可居,则捧檄而为善。
欲识人子何以为养,必知圣门所谓不违。
如某者行落落而与世乖,学拘拘而求古是。
自为士已怀四海之虑,不敢作无用之言;
及居官而效一日之长,未尝为苟免之计。
惟念亲年及耋,子职非耕。
诘盗四封,屡叹《杕杜》征夫之
贰令一邑,尤怀《北山从事之劳。
每当出身徇节之时,必有临深登高之惧。
属幸改秩,当更字民
岂不知积资循进之足贪,诚恐失先意承志之可乐。
故申将母之谂,以希锡类之仁。
国尔忘家,公尔忘私,事上者固当如此;
忠移于君,顺移于长,观人或于是得之。
敢意大钧,亦轸微类。
恭惟某官贵尊三事,和育群生。
德盛自发于威仪,功深不露其神迹。
知爱其亲,而达之天下;
不被其泽,如纳之沟中。
切揣甄陶,固能益子华五秉之
许参词馆,盖已察曾子三釜之心。
某敢不退事其亲,自竭其力?
无从倒戟,空有翳桑遗肉之怀;
安敢争车,少替颍谷请羹之念。
从今养志之日,无非报功之年。
韶州重修学记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六、《絜斋集》卷一○
唐人有言,中州清淑之气,至岭而穷。
信斯说也,踰岭而南,气皆昏浊而乖戾耶?
钟而为人,不若中州之可贵耶?
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人之所以为人也。
人无有不善,清淑之气,宜周流而不穷,而截然为之疆界,可乎?
韶为州藐在岭表,士生其间,亦有奇伟逸群者焉。
故在唐则有若名宰相张公九龄,在本朝则有若名侍从余公靖。
今犹昔尔,岂独无其人哉?
毗陵张君埙典教此邦,知长才秀民之不乏也,思成就之。
而学宫陋甚,朽蠹敧倾,若将压焉。
盖建立于庆历,备具于元祐,葺治于绍兴,阙焉不修者五十有三年矣。
欲撤而新之,役大费广,力不能支,则择其最急者告于郡,请由大成殿始。
方侯信儒亟捐金倡率之。
越两月,殿岿然如初。
经略廖公德明闻而馈之。
明年,将营葺其馀,率诸生重请于郡,张侯思惠然助竟其役。
学宫成,复益以饩廪之赢。
于是自讲堂及两庑,至于师生之所舍,重门垣墉,仓廪庖湢,关于养士者咸具。
为屋八十馀间,材良工坚,规制奕奕,非直为士观美,抑将使学者群居于斯,讲切磨励,求日新之功焉。
夫道在迩不必求诸远,事在易不必求诸难。
规矩有自然之方圆,准绳有自然之平直,上帝降衷有自然之粹精,保而勿失,大本立矣。
万善皆由是出,不根于此,而自外求之,似是而实非。
直躬之直,申枨之刚,仲子之廉,乡原之忠信,杨、墨之仁义,皆不免于君子之讥,惟不根诸心而已。
天下无心外之道,安有不根于心而可以言道者乎?
是故儒者当汲汲于学。
学如不及,本心著明,庶无负于圣天子设学校、修人纪之意。
是则贤师儒所望于诸生者,而属余识其事,故因以告之。
自题像赞 宋 · 赵善括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九九、《应斋杂著》卷四
是子赵子,竦然其容;
非子赵子,澹然其中。
俾之轩裳,为卿为公;
放之渔樵,为叟为童。
齐得失于险夷,绝喜怒于穷通。
不能充陈仲子之操,庶几闻柳下惠之风。
史丞相(从辟出蜀)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七九、《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一五
西去而辞大臣,误辱再三之命;
东征而劳归士,竟无分寸之功。
顾忘百谪之盈,犹冒一惭之忍。
斐裁狂简,忸布郁陶。
伏念某意广才疏,身勤事左。
饥来驱我,遂违吾斯未能信之防;
年不后人,已落无闻不足畏之境。
徒守童乌之气习,未忘子墨之生涯。
满七除二之跳踉,诚觉语言之无味;
骈四俪六之啽哢,底堪豪杰之跪呈。
间或小惭小好之逢,迄难大言大利之望。
相国礼之过矣,昔尝伏光范之门;
大夫罗而致之,乃使入河阳之幕。
路经滟滪,鬓已双蓬;
身入褒斜,命危一叶。
既乏先登搴旗之绩,何逃相收连坐之刑!
然而圣主不加诛,因任;
此非元戎所自辟,殆出密庸。
会既建宣威之牙,始获捧从事之檄。
西曹地忍,幸不汝疵;
东閤天宽,理难自绝。
惟受性酷好学问,迂哉韩子之谋;
矧报国独惟文章,悲矣柳侯之志。
顾且甘败鼓渤溲之比,至欲效朽株芝菌之祥。
有如万不及于古人,其他百无用于今世。
天之未丧斯文也,傥或容小道之观;
人之为言胡得焉,盍勉作大钧之问。
恭惟某官道济四海,勋塞两仪。
续古今难续之鼎彝,调政化不调之琴瑟。
屹承天之一柱,回障海之百川。
业业兢兢,赞一日万机而无旷;
汤汤荡荡,作十有三载而乃同。
适兹残羯之馀,尚为困兽之斗。
用儒无敌于天下,何不战可屈于人兵!
齐归侵疆,宁须凭轼之力;
魏适乐土,曾无传檄之劳。
我适克至今日休,汝其敬识百辟享。
为天地立心,生民立极,宾春布万国之和;
以阴阳为炭,造化为工,脩月揭重轮之照。
兹峻三孤之秩,益章万世之功。
以保保身,在明明德。
耻一夫之不获,当无求备于一夫;
辅万物之自然,要必曲成于万物。
巨川作舟楫则剡木皆有用之器,震风知帡幪则广夏无可弃之材。
邦其永孚于休,公有无穷之闻。
尚念某倍勤埏埴,独困泥涂。
菁莪在彼中阿,曾出于春风披拂之内;
菲葑无以下体,望收之秋霜刻轹之馀。
东郊 南宋 · 陈耆卿
五言律诗 押东韵
要拓郊原眼,短筇扶我东。
秧寒针怯水,麦熟浪酣风。
古寺荒烟外,孤禽落照中。
得醪嫌独醉,犹及灌园翁
论诚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五、《鹤林集》卷三七
诚者纯是天理,更无纤毫作为,故曰天之道;
诚之者行乎天理,而不免参以人事,故曰人之道。
勉涉于用力,思涉于用心,不勉不思,则从容整暇,无行而不中礼,无入而不自得也。
此圣人之事也,周子所谓「性焉安焉」者也。
未至于圣人,则择善而后可以明善,执德而后至于达德。
此贤者之事也,周子所谓「执焉复焉」者也。
然而贤者得一善则固执之可也,复何所用夫择哉?
呜呼!
天下有至善,不可不明也久矣。
申生之孝,荀息之忠,于陵仲子之义,彼非不欲为善,而要未得为纯粹至善者,皆择焉不精,讲学不明之过也。
盖择善固执者,为学之纲。
学问思辨行者,择善固执之目。
「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以下,则学然后知不足者也。
「人一能之,己百之」以下,则困然后能自强者也。
致知之分数常多于行,故学必欲其博,问必欲其审,思欲其谨,辨欲其明,皆所以致知也。
行之笃者,所以力行也。
在己之工夫常倍于人,故人以一能,己则百之,人以十能,己则千之。
谓当倍用其力也,非谓以己之多能而欲求胜于人也。
此又诚之之道也。
苟能此道矣,则虽愚者克之可至于明,柔者勉之可进于强。
向也捍格,而今则脱然悟矣;
向也苦其难,而今则卓然有立矣。
《书》曰「惟狂克念作圣」,此之谓也。
或曰:「上智与下愚不移,而此言必明必强,何也」?
盖天下惟学问可以变化气质,学问胜气质,则愚柔可变而强明,若不能胜,则虽高明者亦将陷溺于邪暗否塞矣。
孔子之所谓「不移」,盖谓上智就学者与夫下愚之自暴自弃者设耳。
愚尝反覆《中庸》一书之始末而观之,然后知无一理不原于诚,无一事不繇乎学。
曰「天之命」,曰「上天之载」,曰「鬼神之为德」,曰「鸢鱼之飞跃」,皆实理也。
曰「谨独」,曰「明善」,曰「笃恭」,曰「尚絅」,皆诚之学也。
然则诚也者,不独《中庸》言之,而《易》之《乾》已言之矣。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原也。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之通也。
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诚之缊也。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仁以行之,宽以居之,诚之复也。
吁!
《易》其至矣。
学者欲知入德之方,则自《中庸》始可也。
知宗辨学事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八、《臞轩集》卷八
记问何足以为师,况不贤于弟子;
市井与言则以利,岂宜浼于先生
事有系于观瞻,人能言其曲直。
不平甚矣,无辨得乎?
窃观圣贤之门,每谨义利之戒。
赐货殖则谓之不受命,求聚敛则责以非吾徒,原其本心之可诛,贬以一字而若挞。
而况学校至重,礼义尤严。
守道守官,并行不悖;
曰教曰养,相须而成。
以名分则有师生,以事权则有长贰。
虽有学职,岂皆志于箪食豆羹;
然在家居,亦仰给其俸钱廪粟。
统属固宜归一,规矩安可不遵?
今乃以大族之搢绅,为宗庠领袖
群然进退,不疑其间隙之生;
遽尔叫呶,诚出于意料之外。
于漏下五六刻,取计司数百缗,凌轹公堂,劫持族类。
鹰饥而攫,徒誇利爪之强;
羊败其群,岂胜羸角之狠。
初不甚讶其此举,退而徐询其平时。
盖在闺门,素亏孝友。
京城太叔之不弟,义莫之行;
于陵仲子之避兄,廉乌乎在?
此而可忍,靡所不为。
煮豆燃萁,所厚者无不薄矣;
操戈入室,此物何为至我哉?
事未发则监谤讳言,迹已暴则饰词强辨。
悖而入、悖而出,吾如彼何;
反吾礼、反吾仁,自责而已。
伏念某猥以末学,来为冷官。
季考月书,每得寸长而必喜;
人稠坐广,至誇吾学之多才。
取之宽其常员,养之加其稍食。
以文艺来者辄为指摘,有朝暮见者罔惮应酬。
凡在同盟,未见嘲于雪日;
独此横逆,乃肆起于风波。
前官姑听其侵权,它属多容其挠政。
顾如么么,素守刚方,不能委曲以见从,遂致侵陵之太甚。
小人之为不善,固知清论之莫逃;
君子可欺其方,深惧谗言之易入。
所赖正人之在上,能为吾道之主盟。
伏惟某官当代儒宗,斯文司命
好乐如自其己出,公族化行;
直清深畏于人知,懦夫志立。
爱而知恶,义以制情,肤受谮愬之不行,皮里阳秋之自定。
即墨不善佞而得毁,未求齐国之封;
马谡既挠法而负恩,宜正街亭之戮。
此他时进退百官之大者,自今日训齐九族而先之。
某得以克单厥心,自振其职。
泛驾之马,已渐失控御之宜;
瑞世之麟,当见为薰陶而出。
此非饶舌,盖以全身。
东山 南宋 · 孙枝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卷一一三、光绪《上虞县志》卷一九、光绪《上虞县志校续》卷二一
嘉定四年三月之吉,外舅粪翁陈仲子葬于会稽东山
余自四明来会,舟出上虞县曹娥江溯流而上,江左右皆淤沙,驿道蜿蜒而上。
遇山则有蹬道盘入山腰,仰视乱石林立,峭壁岌岌将压。
有小江出西南山,委蛇至壁下,与曹娥江合。
二江夹沙如觜,正射山壁。
循壁少南,山忽散去,地势平衍,弥望麰麦如云,林薮沃泽。
时久不雨,所在洲渚断涸。
其处平湖澄泓,水色绀碧,野竹卧影,林深没人,幽趣不容模写。
余意谢康乐《过旧墅》诗所谓「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或者其在于此。
询之篙师,师指壁之阿曰:「此入东山路也」。
维舟亟上,陟岭岧峣。
里许,松萝密茂,左右视无所睹。
山椒路平,有屋曰蔷薇亭。
路出亭中,斗折百馀步,颓垣败壁,突兀于前,是为东山国庆院,太傅庐陵文靖公故居也。
主僧肃入丈室,室绘文靖像,祀之西偏。
像设故暗,香火牢落,败碑断碣,分寸不存。
惟有堂曰明月,有轩曰白云,以为山中故事。
余笑曰:「二匾与山椒亭名,得非误认陈轩金陵集》所载《忆东山》绝句,真为谪仙所作耶」?
僧曰:「此古德所立,见之《会稽图经》及汝阴王铚《游山记》,近龚养正为之粉版再书,非误」。
余曰:「谪仙岷峨,下汉沔,西历邠汾,北历燕代,徂徕、钟阜,皆尝筑室。
老于三江七泽,两入吴会,以观海岱,胸中胜概,可谓充足。
唯于剡中之役,终身口之不置。
如曰『明月照我影,送我到剡溪
脚着谢公,身登青云梯』,班班在集中,而此不存,必托其名,以写金陵崇礼乡文靖植花木土山之景,非是山也」。
僧曰:「立之谓金陵馀杭皆有东山,是则信然。
臧荣绪《晋书》言文靖游赏必以妓女从,本传载之。
既登台辅,营墅土山,与中外子孙游集,今《晋书》移之于前,此唐文皇御制之差,而白《醉过谢公东山》诗曰『携妓东山去,悽然忆谢公』,自此东山携妓,遂为口实,不知酩酊中误用土山事耳」。
又言:「文靖尝至临,坐石室,悠然叹曰:『此与伯夷何远』!
馀杭西山是其处。
东坡苏公赋诗曰:『曾携缥缈人,独上东山岩』。
是又误用土山之事于石室。
在二仙且尔,于诸公乎何尤」?
僧请置是事而问:「山有始宁泉,相传以为院之旧名,于史亦有见乎」?
曰:「《后汉·郡国志》言:永建四年,分上虞南乡始宁县
《唐书·地理志》:高祖武德四年,以剡始宁嵊州
八年,州废,始宁复归上虞县
院山在晋占籍为始宁县,非院名始宁也。
《山居赋》注曰:湖三面阻山之间,凡五处,第一谷曰石壁精舍。
夫以湖之南为嵊山,则国庆院乃古之嶀山院,在石壁谷中,入山犹未深,故灵运谓之第一谷,亦曰旧园,曰读书斋。
文靖寓居会稽,与高阳许询、桑门支遁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其地恐在于此。
吾观梁昭明太子《文选》有谢灵运《石壁精舍》诗曰:『昏旦变气幻,山水含清辉』。
《还旧园》诗曰:『托身青云上,栖岩挹飞泉』。
《斋中读书》诗曰:『矧乃归山川,心迹双寂寞』。
环视始宁诸山,皆不足当此,惟自院山南望,山水含辉,高出云表,使人胸埃顿除,心迹阒静,旧境俨然如存。
则嵊山在其南,嶀山在其北。
灵运有《自南山北山》诗,正指嶀山也。
晋人所谓东山,如戴逵居剡,而弟遂以为兄厉操东山
许询山阴,而自谓丹阳尹刘剡曰:『丹阳殊胜东山』。
谢玄欲从正叔臣安退身东山,《晋史》言文靖『东山之志始终不衰』,皆指会稽郡东诸山总言之。
即国庆院将以独据东山之名于百世之下,岂非以其居谷之第一,而文靖始居于此欤?
《宋书·谢灵运传》言藉祖父之赀,生业甚厚,门生数百,僮仆数倍,每出从徒数百人。
《弘微传》言晋陵既归,复收叔混遗财,室宇修整,仓廪充实,僮仆数百。
此犹是谢氏寝微时。
当六七贵人之无恙,内而列室,外而塞途,顾曰可以胜计,断非此谷之所能容。
然闻绍兴境界行院山之在版籍者尚万亩。
今谷呼为东西眺、调马路、饮马池,固皆牧牛竖之妄,而院极东自绝顶趋下,有山径之蹊,窈窕入灌莽中,百年不芸,而介然成路,风雨之所摧剥,甃甓微出土中,其势必由所之,而为锄畦所乱,不能复续计。
今猿狖所家、狐狸所宫、鸱鸮噭嗥、鼯鼠飞掷处,皆向时象床置笏、钟鸣鼎食之地。
时无好事者裹一月之粮,披荆棘以罙入其阻耳」。
僧曰:「列第信可寻,灵运言父祖而已。
车骑《乞解职疏》曰:『亡叔臣安、亡兄臣靖,数月之间,相继殂背,下迨稚子,亦复夭昏』。
又疏曰:『同生七人,相继凋落,惟臣一己,孤然独存』。
太元二年登朝,至十二年疏十馀上,始有会稽之命。
明年卒于郡,坟在始宁固宜。
疏中诸丧与文靖之薨相先后才数月,时未出镇,疑若葬之建业矣。
今《灵运传》言『祖、父𤥺之茔域咸在焉』,必车骑轻载旅榇、犯重江以申首丘之义。
车骑天下士,义不应独厚于其子,则兄靖与同生七人,必昭穆相从于一山之中。
又铁子邈、冲子明慧同时死难,史言两家几至灭门,惟冲子方明逃免,归而营举凶功,历数年而后毕。
沈约执笔褒赞,以为圣世备礼,亦无以加。
夫曰礼备于平世,则是举数十丧皆于始宁卜宅兆而安厝之。
琰与肇峻之遇害,贼怨琰与刘牢之累挫其锋,城陷之日,肆毒于其室甚惨。
天子哀其死事,恤典极备优隆,琰赠司空谥曰忠肃,营葬盍出朝命,则翁仲坠道始宁,增垄尤多。
其馀归祔,虽尽见之于史,如宣远《卧病豫章遗弟晦书》曰:『若得归骨山足,亦何所恨』。
诸谢以获陪先窆于始宁为荣如此。
始宁之人以累朝故家,两世郡守,亦为之共保其松楸。
灵运《赴永嘉始宁》诗所谓『挥手告乡曲,三载期归旋。
且为树枌槚,毋令孤愿言』。
此言闾里之至情,故宰木干章,勿剪勿败,所以表遗爱而长存者。
至唐开元天宝间,历二百年,而尚无恙。
李白《过山东》诗『我妓今朝似花月,他妓故坟荒草寒』,言坟而不及其妓,必林莽间累累青冢,其数未容遽计也。
今去唐又五百年,岂无蓬块之可验,亦必埋伏于荆棘中。
不然,方时乱离,尽遭椎埋之厄矣」。
按:《东山志》卷一一,清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