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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裒彭城之鉴 宋 · 李舜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四、江东十鉴
臣闻夷狄之不可以久居中原也尚矣。
石虎强盛之时,自以为非天摧地陷,则子子孙孙永无后忧,盖谓江东不足虑,而中原未必有变也。
一旦争夺之祸起于诸子,石韬之血未乾,而张豺之谋已启,石世石遵石鉴之徒,未踰一年而互相杀夺。
元海以来,夷狄之内自相残,未有甚如此时者也。
褚裒乘此之衅,举兵北伐,而倒戈以迎王师,襁负以降军门者,日以千计。
朝野之士,皆以为中原指期可复。
之此举,固已有混一华夷气象。
使其席胜长驱,有进无退,则毡裘之生聚,自此无遗种矣。
奈何之初出,非自中指,师行而朝议不许,师进而佐兵不继。
出未踰时,而遽以王龛之败,召元帅以班师,使之南辕返旆,还入京口
当此之时,非惟山东河南之失望,而河北二十万之遗黎已渡河而无所依附,悉入于苻健等辈垂涎之口。
江东君臣,其□兵纵敌之祸,可胜言哉!
呜呼!
晋人之纵敌,盖非一矣。
石氏自而下,一门昆季既已内自相残,而冉闵、石祗之徒方且更相伺隙,未知所以息肩之日。
一时英雄,各怀去就而莫适为主。
数年之间,相继款附者不绝如线。
苻洪冉闵之故,遣使请降;
苻健麻秋之祸,则又称爵以听王命
姚弋仲石祗之夭,稽首来归;
姚襄弋仲之死,则又单骑以至寿春
冉闵石鉴之诛,临江告晋;
而冉智以慕容俊之祸,则又奉玺以求兵助。
此辈狼子野心,诡诈百出,其来致款附者,虽非皆出于诚,然而亦必内有变故,然后肯为此举。
使江东君臣真以恢复中原为志,因其献款之际,或屈而臣之,成从而蹙之,则夷狄之祸必不至蔓延于天下。
岂意一时之人,志懦才弱,不足以堪此事。
王龛稍败,而褚裒之军俄已召归,继此之后,不复再出。
中原豪杰,一切纵之而不问,其亦何心哉?
且一胜一负,兵家常势,人不可以噎而废食,将不可以一挫而班师,是以李广前锋之失利,不足以寝卫青伐敌之兵;
高霞寓偏师之少却,不足以沮裴度讨蔡之志。
而况之时,虏势极衰,人心极顺。
三胜一失,何足损威?
纵使当时君臣谓非长虑,谓为不武,则天下独无人乎?
不过别选贤将,从而代之。
邓禹关中之败,代以冯异,而终破赤眉,郭子仪滏水之败,代以李光弼,而终破安庆绪可也,而何至召元师而班全师?
彭城之役,即已坐失机会,而乃今年以燕师之号命慕容俊,明年以信都襄国之号命苻洪及其子健,又明年以高陵太原之号命姚弋仲及其子襄
客主初不相通,而心志初不相依,但惟以方州遥授,以虚爵羁縻,此曹窘于变故,应既受命,而封豕长蛇之性自若也。
故款附未几,而旋又背去。
苻健则自枋头以入关,慕容俊则自幽州以入冀,姚襄则自颍昌以入洛。
前日之稽首请降而愿受封爵者,今复起而为勍敌于关河许洛之间。
中原之鹿,奔逸四散,固已分逐于群雄之手,而晋人方且弛然安卧,若不知觉,岂东晋之人才立江东之庙社,而遽忘中原之陵寝乎?
呜呼!
粤自永嘉之乱,晋迁江左,其立国于金陵者,姑云耳。
绵历数世之后,而在朝已无中原旧臣,后生晚出,稔于闻见,遂以为晋之庙社实在江东,为晋之计者,止当限长江而谨守,不当越长江以侥幸。
一有议及北征,则争相沮抑。
是以石勒之死也,庾亮尝欲出田襄阳,而蔡谟难之;
石虎之死也,庾翼又欲徙屯安陆,而孙绰谏之。
至是裒之戒严,胜势已见,而朝议又欲沮止。
虽其后殷浩之出,稍自中指,而王羲之之徒盖未尝少许也。
庾亮殷浩方行万里,出门而车轴折,姑置勿云。
褚裒之在彭城,凡河朔之士庶悉渡河以来归,而关中豪杰又复背石苞以应晋,此华夷将遂混合之时也。
晋之诸臣乘此之衅,自当厉兵秣马,以与共驱,不然则选将益军以壮后距,而一时权要如蔡司徒者,方且坐观成败,不肯渡一卒以佽助之,而又遂韩卢、东郭所以俱毙之论而沮毁其事。
肉食者鄙,例无远谋,其败人意如此,为国家者,果何赖耶?
呜呼!
晋自建武以讫永和,历世凡五,历年凡二十有七,平时郁郁,常恨中原无衅;
一旦获遭,而蔡谟之徒乃多出懦语以掣褚裒之肘,遂使恢复之功俄成而坏。
而后世搢绅之士,拾其遗迹而论之,尚以等为谋国得策。
如此,则是东晋之君俱当拱手环坐,俟河之清,而中原五世之陵寝无时而可复也。
昔乎建康苏峻之乱,温峤举义兵于武昌以讨之,朝士来者,皆谓峻之徒众,骁勇无敌,今日之举惟仗天讨,若以人事言之,未易除也,而勃然变色曰:「诸君怯懦,乃是誉贼」。
于是奋兵从白石垒以攻之,一举而遂平苏峻
使之时,而出数语以斥其懦,则朝臣气稍振,而彭城之师必不至仓卒以召归。
岂意冠剑盈朝,而更相唯唯,至今使人愤抑而不平。
故将举江东以图恢复之功者,必先辟蔡谟之说而后可。
桓温灞水之鉴 宋 · 李舜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四、江东十鉴
臣闻晋自永和以后,中原兵火之劫未艾,而毡裘异类,纷然而割据之。
苻健,氐之遗种也,而据关中
姚襄,羌之遗种也,而据河南
慕容氏鲜卑之遗种也,而据河北
大抵江淮以北,秦陇以西,尽为毡裘之聚,晋之群臣相与熟视其代兴,而莫敢谁何。
桓温以一世之豪,锐意讨伐,频年举众而搏战中原,如捕蛟螭,攫虎豹,不肯少容其纵。
初征苻健,而遂至灞上灞上,即今永兴灞河也。
次征姚襄,而遂至金镛,金镛,即今河南洛城也。
次征慕容氏,而遂至枋头,枋头,即今河北卫州也。
军三出而三立奇功,批亢捣虚,直搏贼垒,其克敌制胜之功,抑亦壮矣!
惜夫勇虽有馀,而进锐退速。
其北伐之师,虽则入中原,而类皆巽懦观望而返。
返自灞上,而关西则望绝;
返自金镛,而河南之望绝;
返自枋头,而河北之望绝。
非惟不足以救斯民涂炭之祸,而适足坚斯民从贼之心。
尝原其所以侮,金镛、枋头之失,则实自灞上之役始,深可为之痛惜也。
关西之俗,鼓义慷慨,遇真人则欣慕,闻义师则响应。
高祖入关,则争具牛酒;
光武持节,而喜见官仪;
宋武西入长安,而感泣愿留;
广平王收复京师,而欢呼夹道。
然风声之所激,虽且翕然而集,而拯救之不利,则俄亦涣然而漓。
邓禹之至冯翊,三辅益尝争赴矣;
之逡巡北引,则旋归盆子。
诸葛亮祁山,三郡盖尝遥应矣,而亮之迟疑不进,则还附曹真
当其闻风趋附而鳞集辐凑者,不可不疾乘其会而慰安之也。
方温之至灞上也,关中之父子兄弟持牛酒以迎劳,望官军而感泣者,无异于汉。
是时苻健之在长安,仅以羸卒数千,而退保小城,其势固已岌岌。
使于此,因秦民悦附之心,鼓义师锐胜之气,如子仪阅兵南州之日,以至诚而动众,如李晟进屯渭桥之时,以忠义而感人,夫然后进旗鸣鼓,航一苇以至灞河,则苻氏之遗种,当厥角稽首,以献降款于军门。
不然,则三秦豪杰,必将内搏苻健,而开门以纳官军矣。
岂意不能然,当此屯军灞上,隔长安才一水,睨视长安之楼橹,四顾徘徊而不敢进。
未几而回辕反旆,轻徙降人三千馀口出于蓝田之南,此何为也哉!
之所徙,其果秦中之豪杰乎?
抑亦系累老弱,而归以夸兴于江东者乎?
观温之在灞上王猛被褐而谒之,责之以长安咫尺,不渡灞水,而三秦豪杰所以不至,则其所徙者,非豪民也。
夫陇上多豪,山西出将,盖风土使然。
而先汉之世,又徙六国强族十馀万户于关中,是以秦之豪民日益增众。
逮至西晋之末,苻洪尝说石虎徙关中豪杰以内实京师,而都督流人之号处于枋头,其后苻健卒因枋头馀众以入关。
姚弋仲亦尝说石氏徙陇上豪强以虚秦陇之心腹,而弋仲安西之号处于清河,其后姚苌卒因西州强族以兴渭北。
关中豪杰雄盖一世,以关中之豪而复攻关中,则何往而不济?
之所徙岂真豪也哉?
王猛之在当时,极谈世事,议论英发,如一人,盖可敌关中豪杰十万,而款接未几,旋复谢去,卒使留佐苻坚,为晋人心腹之患几三十年,非惟不能籍以攻苻健,而又不能招猛以归晋室,何温之忍为此举也!
大抵温之北伐,初但欲以功名取时望,非果必攻必取,荡其巢穴,而为混一华夷之计。
是以其后虽再取金墉,入枋头,而旋即班师,中原之地,若不能一朝居者。
其视灞上之役,同为一律。
观其洛阳之役,王述初无事实,徒欲以虚势威朝廷,而温之议果寝。
枋头之役,郗超谓乃今盛夏之际,可以径造邺城,而牵引日月,竟不能决,则其行兵用师之意盖可见矣。
其所以威亵而不张,兵退而无怍,其兆于灞上之役乎。
虽然,之豪悍,真可以笞箠羌夷,扫除丑类,而中原三入,皆不克有终,岂固乐为此哉?
尝试循其迹而逆观之,则所以疑温之心,而启温之纵者,当时君相不为无失也。
且温之跳梁暴横,固一世之老奸,而果敢激烈,亦一时之豪杰,笼络驾驭,如汉祖之所以待者,则其智力当为国用,不然,则屏之斥之,勿使之容易弄兵可也。
晋朝诸公则不然。
会稽道子之徒,顾以有征蜀之功,疑而不用,之众才达武昌,而遽以驺虞幡住之,攘戎之手,羁制于荆襄之间,而乃以殷浩之晚才,进当征讨之任。
逮夫洛之败,始拜表辄出,而朝廷止之不能,于是有轻朝廷,而无必取中原之志。
其师之迭出,姑欲辉戈耀甲,间立奇功,以服时望而要九锡耳。
夫以温之才力,朝廷不能用之,而乃使用朝廷,举十万之师,出入往来,一任其所为,而成败进退,未尝一问,卒使英雄果敢之气,变而为跳梁跋扈之祸。
当时无政,一至如此!
其所以不能尽复中原者,岂独用兵之罪哉?
实当时君臣有以启之耳。
而或者乃以为兵轻果,利于速战,旷日相持,则其锐气自挫,故桓温用之以征中原,虽暂能于前,而旋复失利于后,其厚诬江东也甚矣。
兹故极论其所以成败之迹,而为江东一洗之。
川泳轩记1158年12月1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八、《省斋文稿》卷二八、《景定建康志》卷二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唐以节度使镇诸道,其属皆得辟置。
双旌出都门,不待设礼案、洗刓印,固已撰书词、具马币而走处士之庐,幕下多贤豪易耳。
本朝谋帅,间许辟士,今皆命诸朝。
幸而贤也,信可乐也,否则相忘江湖者有矣,尚何乐之云?
故君子以为难。
绍兴二十六年春,内出玉麟符,以吏部尚书鄱阳侯张公居守金陵,且安抚大江之东。
一年政平,二年教行,三年而谣颂兴。
霅溪沈君世德实奉诏从事幕府,力学而多闻,和其外而方其中,公前席焉。
他日谓世德曰:「负水筑室者,非子之廨耶?
是宜辟轩尽临观之美」。
于是披檐以为宇,空梁以为阁。
秦淮之支流,面苍龙之华阙。
右带天津,东望公堂。
质而不陋,洁而不奢。
启扉而夏凉,塞向而冬温。
春风之朝,秋月之夕,不必登高骛远而临观之美尽矣。
既落成,或取韩退之《徐泗濠掌书记厅石记》之语而榜曰「川泳」,所以志宾主皆贤而后可以乐此也。
暇日,世德与客饮于斯,咏于斯,已而叹曰:「美哉,是轩也!
公之赐而我则居,得毋愧乎」?
客曰:「不然,昔羊叔子镇襄汉,造岘山者数矣,必与从事邹湛语,故此山之名著于编简。
武昌南楼殷浩之徒朝夕登焉,向非庾元规一有不浅之兴,则斯楼殆且泯泯也」。
宾主相资,何世无之?
今公歛经纶之才,惠此一道,回视羊、庾,盖雁行也。
世德隽才懿行,顾辈亦岂溟涬然弟之哉?
吾知今日之川泳,后世之南楼、岘首也,而何愧?
虽然,二府尚有虚席者,公且归矣,世德亦将为东阁奇士矣。
后之人开轩而望,临水而歌,鯈鱼出游从容,或未知此乐也。
故吾因名轩之意而道古今难易以告之,庶几循其本乎。
二十八年十二月朔东昌周某记。
壬辰轮对第二劄子1172年1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一、《诚斋集》卷六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人主之要道有一,而所以为要道者有二。
何谓一?
曰用人是也。
何谓二?
曰任贤,曰使能是也。
有正直中和之德者,谓之贤;
有聪明果敢之才者,谓之能。
贤者有所必不为,故可任而不疑;
能者无所不为,故可使而难御。
汉高帝之于萧何张良,托之以国,托之以子,托之以心腹。
至于韩信黥布,使之将兵,使之杀敌,而高帝之心腹未尝敢以托之也。
此任贤使能之效也。
至于东晋,所谓贤者,不善任之而乃使之,故使殷浩将兵则无成功;
所谓能者,不善使之而反任之,故任桓温以国秉则几僣窃,此失于任贤使能之效也。
陛下以英明之资,当艰难之极,广览豪杰,博延俊乂,盖将绍开中兴,坐致太平,任贤使能之道,兼举而并得之,视周宣有光焉,汉高之事不足进也。
然任贤非难,知贤为难;
使能非难,知能为难。
故知人则哲,帝尧犹难之;
人不易知,侯嬴亦叹之。
如臣之愚,何敢措其说?
抑尝参稽古先,斟酌圣贤,而得其至精至粹之要矣,敢以为陛下献。
臣闻观贤者必观其所主,观能者必观其所试。
司城正子所以为孔子,主痈疽瘠环则不足为孔子
然则人君欲知其臣之贤德欤,主于司城正子,则其贤德无疑矣;
欲知其臣之奸邪欤,主于痈疽瘠环,则其奸邪无疑矣。
贤者任之,奸邪者不任之,则任贤之道尽矣。
臣故曰「观贤者必观其所主」。
啬夫之利口而无补于汉,周勃之讷而能安刘氏
然则人君欲知其臣之才能欤,似不能言而能立功立事者,其才能无疑矣;
欲知其臣之诞谩欤,敢为大言而不能成事者,其诞谩无疑矣。
能者使之,谩诞者废之,则使能之道尽矣。
臣故曰「观能者必观其所试」。
臣区区千虑之一得,惟陛下裁择。
取进止。
张徽猷小简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五七
春序剧喧,物华滋胜。
太平和气,海宇翱翔。
恭惟志茂经纶,术恢康济,精忠许国,膏泽在民。
神之听之,百祥来舍,台候动止万福。
谨再奉手启布起居,不宣。
迩辰缅维雍容毂下,步武廷中。
谠论赞襄,宏谋启沃。
均调国论,叶化工。
密勿进思,优游退食。
天人参介,福祉川增。
更祈上体眷怀,俯从颂咏。
保绥饔寝,毖啬冲和,倚需大用。
窃惟䌽衣侍膳,日奉钧颜,温凊问安,门阑多庆。
某一麾匏系,数仞云高,渴奉羽仪,第深景企。
拳拳鄙素,笔墨奚殚!
某仰惟道学资深,渊源浩博。
代工之业,夙禀生知;
熙载之谟,率由自得。
严途穹峻,拱侍宸旒。
倚注方隆,眷毗益厚。
涣恩异数,辉映无前。
广誉英声,飞腾天下。
缙绅咸慕,岂特区区!
某近被上恩,再司戎律。
黜幽是惧,仍进官联。
受命拜嘉,汗颜殒越。
俯惟孤逖,曷称使令!
兹盖某官恻怜陈旧,推僭迂疏。
特达之私,未知报塞。
某伏思燕南赵北,黠虏殊邻,必择贤臣,付之阃寄干城方略御侮,内视缺然。
益虞诃谴,徒误奖知。
旦旦省循,曷胜战汗!
某滥乘一障,遽阅三秋。
上赖圣算,授成天威,宣畅庙谋,制胜堂上。
折冲烽燧,销沉枚静。
其如碌碌,第守平平,加之疾急侵陵,茕然老境,尝摅危恳,辄丐投閒。
奉御封,骤颁纶告。
臣子之分,莫获循墙。
然而某膂力既愆,素餐尤甚,支离受粟,实不遑宁。
久沐眷怜,谅蒙记恤。
某上问台閤宝眷,伏想顺迎愋律,茂集春祺。
某此中有委,愿效驱策。
晁制置1168年3月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雪山集》卷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汉中市
十年而受坎𡒄,殊无宦情;
一旦而得依归,顿有生意。
以半生之齿发,与百指之妻孥,寘在并包之中,托为生死之所。
某之平素,公所照知。
无内美与修能,有灵均正则
日遒尽而羲和不容于弭节,路曼修而望舒不亟于先驱。
伏念某神交吴下之一书,心醉汉中之数面,以此决策,翻然委身。
恭惟某官纲维鼓舞之神,而应以无方;
负荷英豪之气,而御之有道。
宏知驰骛于鬼神天地之表,博学经纬于帝霸皇王之间。
三代有其人,至秦、汉而不闻;
六经有其事,更荀、扬而弗著。
岂谓当代,乃生斯贤?
虽祖宗积累之使然,亦期运推移之至此。
顾两宫未满之愿,与四海同然之情。
有大功名,终落公手;
凡今人物,谁同此心?
傥不鄙夷,愿相料理。
恐事于此去矣,庾征西至迫殷浩以见从;
其肯为我来乎,乌大夫犹虑石洪之不至。
凡今日全家而求托,盖平时慕义以来归。
惟所控提,以之奔走。
颇有如此客,固未足以满怀;
乃能驾驭卿,亦何患于无势。
行将敛板,豫达空函
逢迎有主人,都无遗恨;
跪起如子侄,曷敢不恭?
南楼夜月之据床,北地秋风之分楫。
老子有兴之际,痴儿了事之馀,咏红莲绿水之风流,望黄色赤云之气象。
容司马之狂于方外,敢以此施于严尊
书记之名于壁间,庶来者得以观览。
馆职 其二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七、《悦斋文钞》卷二
问:六朝镇守所在不同,今日江淮、荆襄、巴蜀之地,必守之处何在?
欲守而必固,其策安出?
对:自古有一定之地形,而无一定之土宇,故险要之处不易而守备之计不同。
世所谓山川之险者,巩洛、成皋之固也,宜阳、商阪之塞也,白马、盟津之要也,井陉飞狐之道也,洪河、泾渭之川也,长淮、大江之阻也。
西则陇蜀、殽函,东则碣石、海岱,北则太行常山,南则方城汉水
陈留当其冲,上党为之脊;
塞垣以界戎狄,岭峤以限蛮夷。
此天之所设以襟带诸夏,英雄之所必争,古今之所共知也。
然以土宇言之,黄帝画野分州,方制万国,商周之际,存者数千,春秋所见止于百馀,俄并而为十二,又合而为六七。
自秦以来,则有统一者矣,有中分者矣,有鼎峙者矣,有四分五裂者矣,有僭伪割据别而为十数者矣。
久者或数百载,近者亦五六十年,虽于地之险要所得不同,莫不有保境之策以为固圉之道,倘必按陈迹而从之,不亦胶柱而调瑟乎?
昔袁、曹之起兵也,绍欲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
操谓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驭之,无所不可。
已而绍以四州之众困于官渡,操起兖,成于许,则皆四战之国也。
羊祜之镇荆州也,吴人寇弋阳、江,诏遣侍臣问以徙州之宜,曰:「疆埸之事,一彼一此,谨守而已。
若徙州则寇来无常,又未知州之所宜据也」。
既而吴不能为深患。
杜预之进师,终藉襄阳之资也。
故善为兵者,无定形而必于胜;
善为守者,无定所而必于固。
一成之田必有膏腴,四通之道必有要会,因吾境之所及,量吾力之所至,度吾势之所便,足以制敌安边则可矣,何必区区于古人之迹哉!
自古以来,封疆之守,其详不可胜言矣,姑取其切于时宜者,六朝是也。
孙氏奄有江东,江北之地所得绝少,故其镇守夹江而已。
晋、宋、齐、梁经略河南,暂得暂失,而羯胡、拓跋深入淮甸,故其镇守自河南至于江南,靡常厥所。
陈于淮南,暂复而旋失之,故其镇守江南为重。
孙氏走曹操,得荆州之半,故亦夹江以为屯守。
晋两失襄阳而复得,以至于齐,乃丧樊、邓;
萧察附魏,江陵失守,则陈氏所得江南而已,故其镇守亦随时而迁焉。
刘氏全有蜀汉阳平、剑、涪实为重镇。
晋三失蜀而三得之;
宋取仇池而不能有;
梁失汉中,久而后复,至其末年,并与蜀而失之。
考其镇守,往往汉之故处也,顾其进退弃守不同如此,皆事势当然,无足怪也。
太抵无江北则守江南京口、石头、牛渚姑孰浔阳夏口江南之镇守也;
进而有江北,则广陵历阳、濡须、皖城、邾城安陆为镇守;
又进而全有淮南,则淮阴钟离合肥寿春义阳为镇守;
又进而有淮北,则朐山下邳彭城、泗口、角城舒城、垂、白苟堆为镇守;
又进而全有河南,则东阳历城、碻磝、滑台雍丘荥阳、虎牢、洛阳为镇守。
江南至于河,其表里可考如此。
建平西陵乐乡、上明、公安荆州之镇守也;
进而有江北,则石城、江陵、下溠戍为镇守;
又进而有汉上,则赭阳、新野、樊、邓、襄阳为镇守。
涪为水陆之冲,之镇守也,进则剑阁为镇守,又进则汉中为镇守,又进则武都为镇守。
自荆蜀踰于汉沔,其表里可考如此。
且由汉东渐于海,绵亘几千里,历代守备之处,大要不出乎此。
纪陟所谓:「如人有七尺之躯,所以御风寒者,亦数处耳」。
便则进而据之,否则退而守之,惟不失吾之要害,斯为善矣。
国家今日全有江淮荆襄蜀汉之地,比年东收泗海,西得唐、邓,则凡淮汉之南北与江上之所当守者盖易见也。
山川之形无改于旧,城郭人民之属非昔形矣。
必曰古人如是,吾今亦如是,不可也;
必曰古人如是,吾今不如是,亦不可也,在量其力、审其势尔。
势诚便,力诚及,重镇之可也;
势诚不便,力诚不及,轻戍之可也,又何纸上语之拘乎?
古之善为兵者,其于弃守之际,可谓审矣。
势所当守,虽效死有所不去;
势所当弃,虽都邑有所不恤,巡、远、李光弼是也。
禄山之乱,尹子奇睢阳,巡、远以数千垂尽之卒抗方张不制之虏,众议以粮尽援绝欲东奔矣,巡谓睢阳江淮保障,弃之则贼鼓而南,卒以死守之,遂能梗其喉牙以全东南之势,则知所当守故也。
思明之乘胜而西也,光弼,将趋河阳韦损东都帝宅尝劝之守矣,光弼曰:「氾水崿岭尽为贼蹊,能尽守乎」?
卒以计弃之,果能掣贼肘腑,以缓关、陕之忧,则知所当弃故也。
是故险固则必守之,冲要则必守之,根本则必守之,无民则弃之,力不足则弃之,势不便则弃之,皆可考于古也。
不断大岘,慕容遗刘裕之禽;
不塞成皋石勒刘曜之败。
王衍撤守险之备,则唐兵入之;
南唐吝把浅之费,则周人乘之。
险固其可以不守乎?
不能并齐鲁,取韩魏,则黥布为下矣;
不北据邯郸而阻漳水,则陈豨为无能矣。
太武至瓜步而亟还者,惧彭城之议其后也;
元英拥大众而不进者,以钟离之扼其吭也,冲要其可以不守乎?
尹铎晋阳以为保障,萧何关中以待高祖朱鲔之攻桓温也,寇恂勒兵出而御之,不以彼众我寡而为疑也;
张邈之迎吕布也,荀彧之所守者二城,不以敌强己弱而为惧也,根本其可以不守乎?
有是三者,虽死守勿去可也。
曹公欲迁江西之民,而广陵庐江九江蕲春户十馀万皆东渡江,江西遂虚,是以吴魏之际,江淮之间不居者数百里,则无民安得不弃之乎?
殷浩出师无功,王羲之遗之书曰:「今军破于外,资竭于内,保淮之计,非复所及,莫若还保长江,督将各复旧镇,自长江以外,羁縻而已」。
违其言,重致狼狈,则力之不足,安得不弃之乎?
吴以三万人戍邾城陶侃以其隔在江北,内无倚赖,外接群夷,必引虏入寇,故弃而不守;
庾亮以万人戍之,卒致毛宝之败,则势之不便,安得不弃之乎?
有是三者,虽去而勿顾可也。
弃守既审,守可以必固乎?
曰未也。
居险固之地则守之易,居四战之地则守之难,是以有自然之险,有使然之险。
山川丘陵,自然之险也;
王公设险以守其国,使然之险也。
《周官》之职,有掌固焉,有司险焉,皆主守备之官也。
掌固》曰:「若造都邑,则治其固,与其守法。
凡国都之境,有沟树之固,郊亦如之,民皆有职焉,若有山川,则因之」。
《司险》曰:「掌九州之图,以周知山林川泽之阻。
设国之五沟五涂,而树之林以为阻固,皆有守禁,而达其道路」。
夫固者,人之所为,而或因乎山川则使然者,非地不因也。
险者,地之所有,而复为之沟涂,则自然者非人不守也。
不特此也,《掌固》「掌修城郭、沟池树渠之固」,则既有可守之处矣。
「颁其士庶子及其众庶之守」,则又有能守之人矣。
「设其饰器,分其财用,均其稍食,任其万民,用其材器」,则凡可以为御备者,无不具也。
「凡守者受法焉,以通守政,有移甲与其役财用,惟是得通,与国有司帅之,以赞其不足者」,则凡可以为救援者无不素也。
「昼三巡之,夜三鼜以号戒」,则警备之严如此。
「国有故,则藩塞阻路,而止行者,以其属守之,惟有节者达之」,则讥察之密如此。
数者皆得,又何守之不固哉!
然而均是地也,或固或不固,则守之兵不同也;
均是兵也,或胜或不胜,则将之人不同也。
守非其兵则弃地,将非其人则弃师,有一于此,将覆亡之不暇,其可以守国乎?
是故备御之难易,常系国威之盛衰;
国威之盛衰,常系将帅之能否。
匈奴方强,烽火达于甘泉,则汉屯长安之旁以备胡,及卫、霍深入,大有斩获,则匈奴屯瓯脱以备汉。
东、西魏之分也,周人岁椎河冰以防齐,及齐政既衰,则齐人椎冰以防周。
信乎备御之难易,系于国威之盛衰也。
魏尚在云中匈奴不敢近塞,郅都雁门,亦为之举边引去,李广号为飞将李绩则贤于长城,子仪存则回纥革心,马燧罢则吐蕃得计。
信乎国威之盛衰,系乎将帅之能否也。
谢幼度之守广陵也,彭超席累胜之锋践蹂淮泗,至于三河幼度起而麾之,追亡逐北,故境不旋踵而复,间岁而有淮淝之功矣。
今之守广陵者,有如幼度否乎?
萧僧珍之守山阳也,太武以回山倒海之威深入而反,僧珍歛人民,储粮械,蓄陂水以待之,魏师过而不留,今之守山阳者,有如僧珍否乎?
南齐之初,高祖料索虏之必来,以寿春兵冲,使垣崇祖守之,及寇之至,崇祖诱之以小城,灌之以淝水,沙囊一决而强敌遁逃。
今之守寿春者,有如崇祖否乎?
东昏之末,寿春叛入于魏,淮南几亡矣,梁武帝韦睿取合肥而守之,魏军畏惮,谓之「韦虎」,及其救钟离也,战舰一奋而百万为鱼。
今之守合肥者,有如韦睿否乎?
以三千之众当百倍之师,昼夜拒守,卒全其城,有如昌义之钟离乎?
以寡弱拒守,再破石虎之师,功名亚于周访祖逖,有如桓平北之守襄阳乎?
内围步阐,外抗羊祜,水陆克捷,禽馘万计,有如陆抗之守荆州乎?
羽檄交驰,围棋自若,据险坚守,卒困曹爽,有如费袆之守汉中乎?
诚得其人矣,弱可奋而为强,虚可张以为实,疮痍者可养而瘳,流散者可诱而复,若未得其人则反是矣。
形势不改而利害已殊,可不精择而久任之乎?
且我宋之肇造也,北无燕云,故北虏强,西无朔方,故贼炽,据晋阳以游魂伺隙,则又有刘继元焉。
国家所有者,中原百馀州,山川之险,得之少矣。
艺祖垂意将帅,选任有方,命李汉超五将镇河朔以拒北虏,命郭进等分戍河东、潞泽以御太原,命赵赞等屯陕右、灵武以备西戎,皆少与之兵而富之财,重与之权而责之功,待之必诚,任之必久,由是边城得以募养死士,使为间谍,以深知敌人之情伪,俟其入寇,则出奇设伏以破之,皆有以少击众之功。
契丹既不敢犯边,太原则日就穷蹙,童惕息自守不暇。
厥后何承矩开塘泊,兴稻田,而河朔为之安富
范仲淹筑城堡,据要害,而元昊为之请命。
梁门遂城著于北,青涧洛水名于西,此皆用得其人,故设险之利兴而守国之谋固。
矧今江淮之险,皆有可因,倘于择任将帅之际,遹追祖父,亦何黠虏之足虑哉!
虽然,兵以正合,以奇胜,行大众于必争之地者,兵之正也,驰轻锐于无人之境者,兵之奇也,有正而无奇则拙,有奇而无正则殆。
盛兵临晋,正也;
木罂渡夏阳,奇也;
列营官渡
正也,袭辎重于乌巢,奇也。
有围剑阁之正,然后有袭江油之奇;
有攻洄曲之正,然后有捣垂之奇。
有正而无奇,是成安君之称义兵也,不亦拙乎?
有奇而无正,是曹公之袭乌桓也,不亦殆乎?
故善为守者,非守其正之难,而防其奇之为不易。
奔东南备西北,非亚夫有不能料;
阴易夷兵以败杨肇,非陆抗有不能为。
兹所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而敌不知其所攻也。
昔我真宗皇帝备御北寇,讲求最详,尝采众议,决以圣虑,定为阵图,大率以大阵为正兵,驻之冲要,以骁将为奇兵,列之左右,以正当其正,以奇当其奇,若彼反而用之,则奇或为正,正复为奇,委曲周密,无不得其至。
当今若祖述其意而行之,岂不可乎?
淮汉、巴蜀之师,虏尝以为奇矣,赖上皇指授合宜,将士用命,战而胜之,是故敌之来无常,吾之备御亦不可以执一,乌知前日之正,他日不为奇乎?
前日之奇,他日不为正乎?
要在间谍巡逻之密察,烽火候望之精明,将帅有同舟之心,城堡有率然之势,使彼小至则少利,深入则堕吾之计中,虽有孙吴之术犹不得施,而况冒没轻儳之虏乎?
譬诸奕者,疏密阔狭无常也,边隅角腹无常也,所可常者,攻则形之于必争,而乘之于所不备,守则为之于必生,而备之于所不攻,乃为善之善者耳。
此皆因变制宜,出于心术之微,岂可按谱而得之?
虽然,守有其兵矣,将有其人矣,审于去取矣,尽乎奇正矣,抑末也,则无如之何。
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又曰:「形势不如德」。
岂以险之不足恃而形势之不美哉?
虑其专于守而不知恤民也,虑其恃乎险而不知修德也。
民散则国谁与守?
德衰则险乌足恃?
公宫沟而民溃,长城筑而秦亡,吁!
可畏也。
善乎赵襄子之知守也,方其避智伯之难,曰:「吾何走乎」?
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固」。
襄子曰:「罢民力以成之,又毙民以守之,其谁与我」?
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
襄子曰:「朘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又谁与我?
晋阳乎,先王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宽也,民必和矣」。
乃走晋阳
智伯围而灌之,沉灶产蛙,民无叛意,信乎富强之不如德也。
曩岁滔天之寇可谓盛矣,三军之士有战斗死伤而无有屑为降虏者,北边之民有流离冻饿而无有去为群盗者,上皇之德深厚矣。
孟子》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此守备之上策也,其勿以为老生之常谈。
晋论上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六、《景定建康志》卷三四、《至正金陵新志》卷一五、《南宋文录录》卷一八
东晋之始,形势与吴相若,然吴北不能过淮,而东晋时得中原之地。
吴旋为晋灭,而晋更石勒苻坚之强终不能破。
其君臣人材去吴远甚,而其固如此者,晋以中原正统所系,天下以为共主故也。
以正统所系,天下共主,而百馀年不能平天下,雪雠耻,恢复旧物,晋之君臣斯可罪矣。
《诗》美宣王曰:「内修政事,外攘夷狄」。
齐桓公晋文公越王句践,皆国中已治,然后征伐。
今夫晋室南迁,士大夫袭中朝之旧,贤者以游谈自逸,而下者以放诞为娱,庶政陵迟,风俗大坏。
故威权兵柄,奸人得窃而取之,小则跋扈,大则篡夺。
士大夫虽有以事业自任者,亦以政事不修,财匮力乏而不得尽其志,可胜惜哉!
《易》曰:「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
夫政事已修,任属贤将而待可为之时,时而进焉,则无不成矣。
晋既内无政事,外而任属又非其人,虽有中原可乘之时,而我无以赴之,虽赴之而败矣。
褚裒北伐,蔡谟曰:「今日之事,必非时贤所办」。
殷浩之再举北伐,王羲之曰:「区区江左,固已寒心,力争武功,非所当作」。
又曰:「虽有可喜之会,内求诸己,而所忧乃重于所喜」。
由是观之,晋之政事不修,任属非其人,虽有中原可乘之时,亦无能为也
之言大抵谓任属非其人,故曰非上圣与英雄,自馀莫若度德量力;
羲之之言大抵谓根本不固,故曰保淮非复所及,长江以外羁縻而已。
二君虽相当时之失,然尽如二君所言,则东晋未有复中原、雪雠耻之期,端坐江左以待衰弱灭亡而已。
此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
东晋之初,其强弱何如三国之吴、蜀?
当时有志之士,尚能欲自强而不肯休。
诸葛亮诸葛恪之语最著,然亦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
之言曰:「先帝知臣伐贼材弱敌强,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
孔明之治蜀可谓有政,蜀之任孔明可谓得人,然未有可乘之时。
之言曰:「今所以敌曹氏者,以操兵众于今适尽,司马懿已死,其子幼弱,未能用智计之士,今伐之是其厄会」。
之言知可乘之时,而不知所修之政而自量其材与夫所用之人也。
是故孔明无成而卒以败。
蔡谟王羲之诸葛亮之论正相反,而各得一偏也。
世之人好兴作者,必以孔明元逊之言为先;
而安偷惰者,必以蔡谟王羲之之言为是。
酌厥中而论之,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内修政而外攘夷狄,圣经之言不可易也。
后世亦曰事贵乘衅,又曰上策莫如自治,盖急急自治,政事既修,恢复之备已具,事会之来,不患无也。
一旦观衅而动,将无往而不利矣。
若内虽有自治之名而无自治之寔,徒为空言,玩日引岁,端坐而守,而待贼虏之自灭,非愚之所敢知也。
茍不相时,先事妄发,小者无功,大者覆败,一旦机会之来,事力已竭,不能复应。
东晋之事,如此者盖多矣。
宋论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六、《景定建康志》卷三四、《至正金陵新志》卷一五、《南宋文录录》卷一八
宋文帝河南之地为宋武帝旧物,故竭国家之力、扫国中之兵而取之,卒无尺寸之功。
史称文帝之败,坐以中旨指授方略,而江南白丁轻进易退。
以愚言论之,文帝不用老将旧人,而多用少年新进,便专任属,犹恐不免于败,况从中以制之乎?
锋镝交于原野,而决机于九重之中,机会乘于斯须,而定计于千里之外,使到彦之辈御精兵亦不能成功,况江南白丁乎?
江南之兵亦非弱也,武帝破燕、破秦、破魏,则皆南兵也,何武帝用之而强,文帝用之而弱也?
南兵不可专用,岂无北方之人可号召而用之乎?
武帝失之于前而文帝失之于后也。
自古东南北伐者有二道,东则水路,由淮而泗,由泗而河;
西则陆路,越汉而洛,由洛而秦。
自晋氏南迁,褚裒殷浩桓温谢玄,皆独由一道以进。
至于武帝,则水陆齐举,故能成功。
文帝专独用南兵,而专恃水战舟楫之利,虽尝使薛安都等尽力于关陕,而孤军无援,形势不接,此三者文帝之所以败也。
使文帝得贤将而任之,屯于淮外,委以经略,不独用南兵而号召中原之众,不独恃舟楫而修车马之利,则虽未能坚守河南,亦不至于一败而失千里之地,再败而胡马饮江也。
文帝修政事,为六朝之贤主,而措置之谬如此,可不戒哉?
策问 其一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七、《东莱吕太史外集》卷一
问:名正言顺,大义之所以立也;
内修外攘,大业之所以成也。
表大义于天下,一日而白。
至于经纶大业,则内外先后,未尝无其序焉。
五胡俶扰,神州陆沈,繇晋氏以来,明君哲辅,慨然有志于中原者,史不绝纪。
庾亮之将镇石城也,郗鉴以为资用未备,不可大举;
褚裒之径赴彭城也,蔡谟忧其经营,分表疲民以逞;
殷浩之复谋再举也,王羲之谓虽有可喜之会,而所忧乃重于所喜。
是三者迄无成绩,终不能出旁观者之所料,意者名不正耶,言不顺耶,抑亦先后陵节而戾经纶之序耶?
温之枋头,安之步丘,裕之长安,几成而败,既济而覆,追数其过,盖必有所在。
下至到彦之檀道济、王元沈庆之之流,虽长短多寡之算,不足烦前筹之箸,然尚论古昔者,亦不得而废也。
孱儒腐生,玩岁愒日者,固不可与论恢复之略,鸣剑抵掌,志吞狼居之北,莫不壮其快。
然横挑强敌,败人事者又未必非此曹。
居两者之间而咨至当之论,将何施而可?
入闽录淳熙二年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一、《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五
淳熙二年三月二十一日,早发婺州
二十五里,马海广教寺
三十里,汤塘,入衢州龙游县界。
十五里,宿小龙游
是日阴,潘叔昌实偕行。
二十二日,十里,湖头。
三十里,龙游县
三十五里,宿安仁。
是日阴,时见日,晚雨。
二十三日,三十五里,衢州,谒汪尚书,遂馆于超化寺
哭婺倅舅,遍到外氏诸位,见曹宗总、闻人伯卿祝汝昭汝玉张孟远。
是日早雨,辰后止,晚蒸溽。
未至衢二十里,下道数百步有石岩寺,岩颇敞,然气象庳陋。
二十四日,留超化。
是日雨时作时止。
汪监税筑,舍人之子也。
二十五日,早发衢州
出通道门三里,晋殷将军浩庙,塑像犹作书空状。
四里,仁尖。
二里,晋殷将军墓,墓在道左,无树林,上有小石屋,乡名庆墙,旧云殷墙,避讳易为庆。
盖往者殷将军故宅,墙垣犹存。
九里,十八里市。
八里,詹家桥
八里,灵桥
七里,后溪浮桥。
一里,后溪市。
二里,入江山县界。
土俗穫稻留秆尺馀,束为把藏之,饭甚有味,有以养之故也。
自此至建皆然。
二里,石龟山
五里,吉溪
溪桥颇长,有马驿
五里,平坦市。
十五里,宿白肚,屋前溪渚甚胜。
是日早雨,辰止,时见日。
二十六日,五里,江山县
五里,烟萝洞,洞穴隘甚,乱石如羊马。
东岳庙,庙后突星山骑石山相望,皆奇峭。
一里,东折入仙霞路。
十里,清湖渡
渡旁丽坦,徐诚叟书院在焉,今为周氏居。
渡溪即山观,略有水石。
十里,三石山
四里,长台路口,路通处州
四里,檀町。
七里,镇安都。
十五里,江郎山,三峰拔起数百丈,中断如划,天下奇观也。
山下灵石庙,庙庭老樟轮囷,度其围二丈八尺。
过江下市,游祝氏园,见其主人大举。
四里,宿麦岭。
自婺至此皆平土,过此以往,重山复岭,渐类闽中
是日阴,夜大雨。
二十七日,五里,铁炉冈
五里,红桥渡。
五里,长流。
四里,三坑。
五里,枫岭
十里,仙霞岭,磴道屈折数里,甚峻,左右皆童山极目。
五里,桑园岭。
四里,梅岭
二岭间林壑颇胜。
三里,砻溪。
自此路皆并溪,时有佳处。
三里,大千岭。
六里,宿柳树,见福州潘进士子嘉
是日早小雨,已后晴。
二十八日,五里,相亭。
自此路皆并溪,时有佳处。
十五里,小千岭,下岭半,入建宁府浦城县界。
五里,小枫岭
过岭望浮盖山甚雄秀,石笋石人,石钟石牛,罗列其巅。
五里,茗坑,自此复行驿路。
五里,前汉冯郎中庙,盖冯唐也。
无碑版,不知始所以立。
二里,梨岭,其高次于西霞。
三里,啸客墓,林麓幽茂。
四里,枸木铺。
三里,回向寺
十里,山坊。
十里,鱼梁岭。
五里,宿沙溪,面山临流,水木清华,终夜闻溪声。
进士徐良肱来谒。
是日晴,晚雨。
(上阙)非岭也。
七里,井栏源。
六里,大湖岭,上有灵泉庵
四里,大湖市。
五里,西馆
五里,蔡家洋。
二里,清河桥
三里,濮村。
宿遇新归安张丞体仁,同年也。
是日晴,邂逅李将仕兄弟俨、侃,福州人,皆往赴铨试。
四月初一日,三里,转山头,入五夫路。
三里,陂头,水齧道多断绝。
二里,洪源栅。
五里,源,山径萦纡,涧水交流,声如怒雷。
一里,梨岭,缭绕五六里,所历诸岭,此为最高。
岭脊崇安县界,下岭过双松,一两曲涧,石如磴,数十级,悬溪甚奇。
十里,溪源桥,始至岭足,民家编杉皮障日,朴质可喜。
二里,上岚,林峦秀润,小山石濑点缀,曲有思致。
半里,上岚桥
一里,上岚岭。
二里,会仙桥
二里,会仙岭
二里,开善寺
七里,至五夫,访朱元晦,馆于书室。
是日晴。
初二日,见刘监庙珫充甫、刘抚属玶平甫、范仲宣瑄、徐周宾大老、□思作恪。
是日晴。
初三日,游刘氏园,前枕溪,后即屏山,亭榭高下十馀而悠然堂最胜。
遂之报本庵,庵旁两崖,束溪如峡。
同游者朱、二刘、范、潘。
是日晴。
初四日,游密庵,距五夫七里。
庵乃僧道谦所庐,曾大父遗像在焉。
殁馀二十年,庵前数十步,清湍亭,古木四合,泉石甚胜。
绕涧百馀步,昼寒亭,面瀑布。
庵亦幽静,晚遂宿庵中。
同游者朱、二刘、范、潘、徐,而刘、范、徐皆先反。
是日晴。
初五日,自密庵归五夫,见王春卿光朝。
是日早晴晚雨。
初六日(后阙)
洞庭春色/沁园春 次宇文总领 南宋 · 京镗
 押词韵第一部
命驾访泛舟思戴,此兴甚浓。
料情侔杨恽乌乌拊缶,意轻殷浩咄咄书空
莫讶群芳淹速异,到时序推排元自同。
休怅望,任春来桃李,秋后芙蓉。

因嗟锦城四载,漫赢得、齿豁头童。
叹里门密迩,易成间阔,诗筒频寄,难续新工。
我已怀归今得请,念此地迟回谁似公。
经济手,看鸾台凤阁,晚节收功。
机论 其三 宋 · 方恬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二、《古文集成》卷三六
愚之计必欲重兵戍两淮,何也?
愚故曰,聚重兵于东而胁之以声,所以疑敌也。
曷为而必胁之以声也?
所以成吾西讨之计也。
或曰成吾西讨之计则善矣,曷为不东西齐举而东兵独专于守也?
应之曰,东兵可以必有功而不能必其不败也,可以复河南而不能保其不复失也。
然则河南不可取乎?
曰可取而不可守也。
古之善兵者不攻不可有,不取不可守。
攻而不可有谓之弃士,取而不可守谓之弃功。
兵以势攻,以形守。
势者有所不击而敌不能拒也,形者有所不战而敌不能争也。
故战以势合,守以形固。
形之不足恃者则守之有不能坚也。
地之所必争而不能使敌之不能争,则知兵者不轻处之矣。
河南者盖敌之所必争而不能使敌之不能争也,易夺而难有,易定而难集,易乘而难固,易得而难备。
是故梁汴者天下之战场也,车徒之所必由,马蹄之所交道。
环地而守之,而兵之向某城者四面而至,虽有墨子之技,吾知其不能固也。
非不能固也,能固而不能持久也。
东晋之初,祖逖尝据谯矣,黄河以南尽为晋土,死未几而旋失之。
宋文之初尝北伐矣,取碻磝,取虎牢,取滑台,取洛阳,而卒不能有是,何也?
河北之未平则河南不可留而处。
夫以新定未集之势而当河北悍坚之虏,以骤胜久暴之师而婴歘起四合之锋,虽汤武临之,未保其全胜也。
陈宣帝尝取彭、汴矣,而王喜以为弃舟楫之功,践车骑之地,去长就短,非吴人所便。
喜之意非以彭、汴为不可取也,以为取之易而守之难也。
国家往日符离之举未为全失也,而独首事于河南,则愚以为计之疏也。
而又东兵决策进取,西师坚持不战,故东兵败退而西师无功者,失于西师之不出而东兵之独进也。
殷浩连年北伐而师屡败,玄、温一出而几定关中王玄谟平荡河南,旋即败退,而柳元景进攻潼关所向皆捷,非人谋之不同也,盖东西异势也。
举兵以攻人而不能数道并进,使敌势不分而萃于一道,非计之得也。
诚使当时内外叶谋,数道并力,乘利伺便,东西掩击,未有不胜也,就使东兵小恤而西兵必大捷矣。
不能出此而询谋不佥,议论不一,进退异意,一前一却,此所以自困欤?
愚故曰,失于西师之不出而东兵之独进也。
愚尝观天下之势,以为今日之事东兵宜缓战而西师利奇袭。
宜缓战则持重阴伺而有所置而不取,利奇袭则乘间大出而疾趋于其不意。
东兵则示之以攻而实出于守,西兵则形之以守而实出于战。
东兵则以奇而用吾之正,西兵则以正而出吾之奇。
使敌不测吾之所为,而不知为吾之备,则堕吾计中矣。
不此之思而趋夫敌所必争之地,此愚所以谓计之疏也。
终论 其七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水心文集》卷五、《水心别集》卷一五
盖今之所谓分画者,以一当一,而以一取一,适得平焉。
以蜀当秦,亦以取秦;
以荆、襄当韩、魏,亦以取韩、魏;
以淮当梁、汴,而亦取梁、汴也;
又以沿海制置司不当齐而志取齐焉。
如是而长江之内,深入吴、越,旁极闽、广,而我之所以为国者,又当在分画之外,其自守犹为有馀。
至于人徒、兵械、财谷,而我之所以为具者,不待收聚经营而可以自足。
则是非必奋于微弱,立于艰危,以小取大,以寡取众,若昔者越之取吴,燕之取齐也,又非若女真之于辽与我也。
而又中原者我之地,中华者我之名,报复仇耻者我之义,则自燕以南,其势易以倾动而从我。
若是,则我于一当一、一取一之外又有所谓易者。
虽然,我之所有,亦非彼之所无也;
我之所易,亦非彼之所难也。
力均者必以力胜,而我又有所谓难者。
自宣和以前,以弱势行弱政,百二十馀年矣。
宣和以后,又非止弱而已。
我之人气夺心慑,不能自主其命,而今也抗首奋势,大正其纪纲,欲必以二年之外五年之内而有大功,天下之人,或以窃笑,或以惊骇,或以疑之,或以非之,或以沮之,异论四出,解体不前。
且复人才未尝素练,识不足以信其志,意不足以行其力,则兵之欲少者未必不激而变,财之欲少者未必不因而乏。
此必至之势,而君臣相与之间,不能泰然自保以要其成者也。
虽然,事决有不可不然者,在陛下深信力行而已。
盖昔者其人所行之事,与其人所立之论尚为不远。
论立于此,若射之有的也,或百步之外,或五十步之外,的必先立,然后挟弓注矢以从之,故弓矢从的而的非从弓矢也。
今日之论,先揣其人之不能行与其势之不可行,而论因以立,是引的自近以成射者之无能而已。
自东晋王述蔡谟始有量力度时之论,而殷浩诸庾屡谋北方,桓温事力尤盛,谢安时会最捷。
然皆劳民动众,无所成立而败丧随之,故王述蔡谟之论胜。
而今世偷惰无能之人,窃取其说以疑乱当世,所以国威久不振,而陛下欲为之志久而无所为也。
故臣愿陛下究观古今之变,尽其利害之情,而得其难易之实,解胶固,申挛缩,先有以大慰天下之心。
天下之人方倾耳张目,耸动四顾,而莫知陛下之说安从出也,然后立坚定之论而讲分画之规,警策群臣,生其智力,以终行陛下之论,如射之立的。
而不使群臣一前一却,怀诈饰非,以疑沮陛下之所立,譬如引的自近以成射者之无能也。
此天下之大决,安危兴坏之大端,陛下之所先知者也。
知此者定,则臣虽微且陋,得以其说为群臣之倡,承望圣意而敷畅于下,诛赏可用,功罪可分,而人材出矣。
池阳月试策问 其十八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三、《山房集》卷六
问:刘繇王朗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来岁不征,使孙策坐并江东,此孔明所以告后主也。
夫世事固有当疑,亦有难图者矣。
若每事难,每事疑,汤七十里,文王百里,如何而有天下?
孔明所以不顾才弱敌强,而但欲鞠躬尽瘁而后可也。
孔明以巴蜀一州之地,战士不满五万,连年运思,克日请战,长驱祁山,雍凉响震,所谓鞠躬尽瘁者,亦无一功可论。
与其徒劳,曷如闭户守险,保全境内。
隆中心事,吁可念哉!
自晋失中原,凡几十年而得石勒死,此机会也,庾亮欲移镇为灭贼之计,蔡谟以为不可。
其后石虎死,朝野谓中原指日可复,亦又机会也,蔡谟又以为不可。
盖晋人根本不堪丧败,加以征阵不齐,开江延敌则有馀,弃江远进则不足。
后来王羲之殷浩孙绰之沮桓温,皆持此见。
然勒死而在,以为难可也。
没而蜂附者日以千数,天送兴运,人不能乘,又以为难,何之胸中戛戛其多难也?
岂内不能办,姑为卑论以自盖耶?
若作胜谋如王玄谟,又将有覆败之忧。
然则世事亦何容易耶!
今世之士有二:其一慷慨抵掌自许复雠者,必称孔明鞠躬尽瘁,不计成败。
其以括囊至计自谓沈审者,必取蔡谟之度德量力。
如使诸君得位,孰从而可?
应诏论北伐劄子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八、《后乐集》卷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七、《南宋文范》卷二二
臣疏贱至愚,暂尔兼官,猥奉明诏,使得吐露,与闻边议之重,仰见陛下博尽下情,忧深虑远,以图帝王万全之至计,臣敢不罄竭愚忠?
臣窃惟国家再修盟好以来,边境晏清,中外宁谧,民不知兵,以保和平之福,盖踰四十年于此。
比来敌运衰微,内当多事自敝之馀,颇为恭顺,外知吾国饬备之谨,寖生疑惧。
伏睹宣示类聚探报事宜,其虚实的确虽不可尽知,臣妄料敌情不过因并边侵轶之扰多为防备,必未敢轻犯王略,自速殄亡。
近者贺正使陈景俊等回程,窃知北廷尝有文谕,其词委曲,类若退懦。
然观其指意,只欲求边臣无生事,盗贼不作,边境安静而已。
今探报所云修道路,阅舟师,点集兵夫,添置寨栅等事,往往其国视吾增戍,随亦葺备,施行未必周悉,传闻易至张皇。
譬之对奕,彼此相应,此示之急,则彼亦急,此示之缓,则彼亦缓。
如迩日朝廷分制使命,相继宣谕,谍间往来,彼宁不知?
恐其展转生疑,安知凡百缮守殆将不止如目前所传。
此亦事势之所必至,毋足怪者。
臣反覆熟虑,今日之计惟当审在我之虚实,以为备御必胜之策,无或随在彼之动静,以为作辍无定之谋。
自古两国相持,未闻强弱,持重者安,轻动者危,应兵常胜,首事常沮。
秦汉之远,未暇悉论。
东晋事体,大略类今。
谢玄淝水之胜,苻坚举国之众匹马不能北返,此应兵必胜之验也。
褚裒殷浩投机太速,劳师于外,曾微寸功,此首事多沮之鉴也。
本朝中兴以后,凡渝盟兴师,常先出于敌。
然敌首兵每衄,而我应兵常得利。
乌珠号善用兵,独颍昌大败,以十万劲骑不能支。
刘锜背城之一战,金亮气焰方张,自谓可以叱咤渡江,而海道采石,所向辄挫,卒授首于广陵
此二役者,彼以首兵而皆败。
今日侵犯之谋果先出于彼,是以机授我,师不动以待之,正不足畏。
矧寇之既衰,万万不及乌珠、金亮强盛,臣知其必不能出此明矣。
《易》曰:「不利为寇,利御寇」。
今当令彼常居为寇之名,而在我先定御寇之计,是遗彼以不利而我择其甚利,图全制胜莫切于此。
兵法曰:「善战者致人,不善战者致于人」。
臣所谓持重则安,致人者也;
轻动则危,致于人者也。
若北敌自贻伊戚,警我边陲,是堕乎致于我之术矣。
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岂不能收颍昌城下却敌之效乎?
臣所虑者,彼此疑障既开,边备未可轻撤。
要当力于自治,坚忍持重,勿为无益之争以启其侮,勿为易泄之机以激其变。
稍迟岁月,使吾之戎政益修,军实愈覈,储蓄丰裕,士马腾奋,则伸缩进退无不在我,迟速操纵,终可以得志矣。
中国举措尤贵严密,若朝得一报而为之营营不宁,夕得一奏而遽谓晏然无事,臣恐非所以示朝廷之整暇而敌人得以窥测浅深也。
昔鲁有疆事,疆吏以告,鲁威公曰:「疆埸之事,谨守而备其不虞。
姑尽所备,事至而战,又何谒焉」。
鲁岂忘疆事哉,盖内为之备而外不示弱,此有所主而彼不能动耳。
岂以天下之大而可无自立之规模乎?
臣有惓惓之愚,夫事有先后,谋有缓急,譬人之一身,腹心无疾而后外邪可攻。
今备边之计诚不可缓,而荆襄两淮所在饥民未甚帖息,尤所当急。
若艰食者众,万一盗贼有警,则寇得窥伺之便,而始有重烦朝廷之忧者,其可不亟图之?
臣愿陛下申敕,谕使司且以抚安饥民为先,使腹心敉宁,根本充实,则内安外惧而御备之策可以无阙。
臣识见短浅,冒陈管臆,不足以仰裨庙算,席藁恐惧,陛下赦之。
幸甚!
执政 其一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七九、《洺水集》卷一七、《新安文献志》卷一○
近日淮北之事,明公亦尽知之乎?
舟车焚烧,辎重覆没,三军积实反以资寇,精甲利器更为贼用。
此前史所记殷浩山桑之败也,而今日又甚焉。
乃者寿阳之役,叛兵执卖主将,官军民兵,互相屠害,或降虏,或溃归,逃亡纷纭,百里不绝,只轮尺铁不反淮南绍兴器用,至是歼焉。
两淮骚动,势摇长江矣,而公议籍籍,以为朝廷尚多壅蔽,凡所奏请,沮抑不下。
呜呼,此为何时,而犹有如议者之云云乎!
四月二十五日,火星如瓮,坠于建康
六月四日,黑气围日,日没乃散,天之示变不小矣。
天变见于上,人心离于下,而朝廷不知往古危亡之监,复有甚于此者乎?
明公忠义奋发,对越三灵,而左右壅蔽其聪明,陷明公于万世之罪人者,明公不知也。
今天下利害,所当施置罢行者,人皆能言之,所患者在于其言未必上闻,闻之未必下行耳。
是故不暇缕数其事,而独愿斥去左右,屏彻壅蔽。
四方章奏,即为敷陈将帅之有功者,以公议赏之,不可以无关节而不行。
至于逗遛不进,怀奸误国,专事苞苴,今悉败露者,则以公议僇之,不可以有关节而辄已。
公天下之身,受天下之言,无偏听,无私昵,如此则上下流通,人心思奋,易祸为福,亦反掌耳。
如是而犹无成焉,则明公忠谊之心,亦有辞于天下矣。
前日之误明公者,固已无及,今日顾堪再误邪?
世之士大夫号为强有力者,以官爵之故,无敢吐气,而其下者又惧罪而不言。
区区愚惷,忧国爱君之心,昧冒为言者先焉,惟明公重图之。
商侍郎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一、《洺水集》卷一九
光灵赫奕,显授崚嶒。
虎帐储须,虽领计度江淮之使;
蛾眉班缀,已是通明殿阁之仙。
使指有华,民曹亦重。
恭惟某官议论上到千古,风流自成一家。
山林廊庙,固亦何心;
钟鼎旂常,不可无我。
佥志所属,上意匪虚。
驿骑传音,柳营动色。
济时之务必济时之胜,殷浩何得固辞;
与人同乐则与人同忧,谢安正恐未免。
某趋承已日,敬仰清徽。
观庶事之当忧,岂片言之可既?
事易于暂而每难于继,兵贵于恤而亦恶于骄。
行且追之上风,夫岂计之近利。
然今可以论思献纳,不可谓之远臣;
继此或有谋谟建明,是必出诸执事
谢丘枢密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一、《洺水集》卷一九
受殊异之知,宁俟荐扬而后见;
却纷拿之请,独能意向之莫摇。
既无烦挟贵之书,复不事陈情之牍。
是直期于古道之振,夫岂徒为世俗之云。
喜动慈颜,谊激壮胆,辄纡胸臆,少露话言。
伏念某分无孝基必贵之资,徒抱虞翻不媚之骨。
窃考自修于平日,未尝辄悖于古人。
其为学也,脱落注笺,简斥枝叶,撷百氏以自恣,渔六籍以为归。
其植志也,顾饬宫庭,激昂气节,颇欲自立于当世,不忍苟同于众人。
一生忽忽四十年,十事往往八九失。
盖年齿若孔文举,已能论荐于祢正平
今岁纪如欧阳詹,乃方求知于郑相国
倘或者有一旦之遇,则亦何计十年之迟。
惟每观今时事势之难,已无复前涂徼倖之望。
弄琴徽而邀月,高谢世纷;
开诗卷以临风,静陶天性。
唯是户门责重,庭闱望深。
况内视储蓄,颇不污凡;
而外量气力,亦复健武。
怅此日之可惜,欲乘流而且行。
奈何涉世多疏,受资甚僻。
方当俗好驰骛之地,每怀天下深长之思。
闭门造车,叹未尽古今之变故;
临岐正辙,恐复无先后之规模。
低回事机,拘挛世法。
进而拱揖阶除之下,大要不过寒温;
退而杂遝寮寀之间,仅能相与酬酢。
初无小异,自拔常人,何所见闻,忽勤顾盼。
期望弘远,教诲绸缪,问念累及于亲舆,区处不遗于岁剡。
凡所蒙被,莫知自来。
念荐纸之五番,畴不能集;
独师门之一履,寔足为荣。
某官孤忠耿于一天,雄名重于九鼎。
有若治乱废兴之变,已照烛于胸中;
故凡康济平定之规,可转圜于掌上。
用而未尽,举以为疑。
十年从绿野之游,一日为苍生而起。
惟抱负隆中之才略,故渊源夹谷之事功。
吉甫宪周,资兼文武
姬公分陕,身任安危。
敌情最深,终不逃裴度之隃度;
戎心虽诈,亦洞知子仪之至诚。
片言镇举国之浮,一身为四海之蔽。
虽山林梦想,每欲往而辄留;
然鼎鼐勋名,终未偿而不已。
念悬冰之鉴,已非世之可及;
况相马之法,于所阅以尤多。
啍啍诞诞者或取其小才,荦荦沈沈者又观其远器,不以细行废物,不以兼长望人。
唯是天之降才,物亦多类。
奔逸不足,或可致千里;
曲谨之夫,不能守一瓶。
故怀尺寸之技者多挟以为奸,而乏寻常之资者又愚而无用,贪者好货,刻者戕民。
迂僻之士不可语圆机,智诈之人难与临大节。
浩浩烟海,悠悠尘埃,固应不快心者多焉,姑用半开眼而已耳。
宜得茂异,少副高明。
又况上无公言,下无特操,难于求举,莫甚此时。
夫何兼收,讫成滥取。
爱之至故誉之亦至,未免过情;
许之深则责之必深,惧不胜任。
外观美矣,自视欿然。
文学徒润其身,而政事乃及其人,敢不佩先正之训;
行谊既脩于家,而风化可覃于国,更当师古人之言。
是或可勉焉,亦有难能者。
望神仙家三馆之地,正坐骨凡;
韩魏公四面之才,曷应时用?
顾此事谁与料理,恐我公终费安排。
或洗昏而发蒙,或推前而挽后。
然下之事上,犹未见于功业;
而上之观下,特有取于语言。
宁知衡听之差,悉自舌端之误。
侈谈无当,马谡得以惑孔明
实论未孚,尹纬无以动景略
鬷蔑以自言而执手,然许靖以不言而致身。
取其虚名,夫何殷浩之欺世;
爱其实学,又如张禹之误君。
历考载传,类难差择。
载念宿昔,有意依归,未知承学之方,骤拜举员之赐。
窃甚惭于素志,终有望于严师。
某谨当书子张之绅,避曾参之席,佩而勿失,依以有行。
阳鱎鲂鱼,夫既取大而遗细;
神龙蝘蜓,岂其舍己以从人。
要当匿光景于无闻,抑又付乘除于有数。
渴如可忍,固当师后饮之人;
事或投机,亦不避得时之驾。
凡昔人之所已致,与今日之所得为,虽不敢矫激而取名,亦何忍苟容而为说。
能分半石髓,恐可脱前生之钝根;
浓熏一瓣香,决不坠斯文之衣钵。
甲午二月应诏上封事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五一、正德本《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五○、《宋元通鉴》卷一○九、《宋史纪事本末》卷九五、《南宋书》卷四六
臣恭睹正月一日御笔,令内外小大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者。
臣愚不肖,往者陛下龙飞五位,召自长沙,一对便朝,再侍经幄,玉色睟然,顾访甚宠。
臣于是时,仰窥圣学之高明,已知为不世出之主矣。
狂疏妄发,自速罪愆,投迹山林,系念宸极,一饭弗舍,此心如丹。
陛下以天地之仁,不弃小物,复抆拭而使令之,政虽捐躯,未足论报。
而天佑我宋,默启圣心,躬揽大权,更张庶政,乾动雷发,观听一新。
方且劳谦弗居,亲御翰墨,诞告中外,凡曰臣子,皆许尽言。
伏想荐绅之士,洋洋动心,直辞正论,交进阙下,况如臣者,受恩思报,其敢忘言?
而伏念旬时,未知所以言者。
迩者窃闻京湖帅臣以八陵之图来上,陛下恭览再三,悲喜交集,命卿监郎官以上诣省恭视,集议以闻,盖将稽按旧章,遣使朝谒,以慰一祖六宗之灵。
而远方传闻,未知其的,或谓人以河南归我,而朝廷因有经略中原之谋。
审如所传,是将复蹈宣和之辙也。
日夕恐惧,不知所云。
观从臣集议之辞,乃知朝廷之上,务存审重,遣使一节,犹不敢轻,经略之谋,断所不苟。
然臣区区,犹以为忧者,盖强虏暴兴,接我疆埸,虎狼之敌,近在藩垣,应接少差,事变难测。
臣自嘉定四年国信使余嵘归自燕境,适因面对,论金虏必亡者三,中国当图者二。
其后叨尘柱史,宿直玉堂,中夜以思,惕然不寐,亟陈祈天永命之说。
未几衔命聘虏,道梗莫前,归对延和,深陈所以备敌之策。
既又直前奏事,谓彼能越三关之阻以攻燕,岂不能踰黄河一带之水以趋汴,盍图自立之计,以谨未然之防?
而一时憸人,交相姗笑。
臣以孤直,不胜众谀,因以便亲丐外而去。
陛辞之日,犹献瞽言。
及在江东,复上封奏,举宣和之十失,愿今日之深惩。
盖臣愚忠,知国家异日必与之邻,既与之邻,安能无隙,既与之隙,不免交兵,势所必然,理当豫虑。
故不敢徇众人之所忽,而独陈私己之深忧,欲于未雨之时,大为彻之备,距今二十有馀年矣。
不幸故相讳闻人言,独任私智,凡臣所陈,一不訾省。
乃今中原无主,遗黎思宋,扫清河洛,兹惟厥时。
而士无智愚,佥曰未可者,以二十馀年之间,政出私门,谋犹回遹,隳祖宗之法度,坏朝廷之纪纲,民力朘剥而无馀,人材衰飒而不振,虽陛下赫然振起,风采顿殊,然非坚持一意,行之十年,未可以冀中兴之效也。
然以今日之名义,揆诸宣和,固有不同者。
盖宣和之于契丹,与国也;
今日之于女真,世雠也。
伐与国为非义,灭世雠为当然。
幽燕之失,虏取之于前代;
中原之失,则取之于本朝。
前代之憾可捐,而祖宗之耻不可以不雪。
惟其名义之不同,故或以规恢为当举。
然名必有实之相副,义非徒说之可行。
求之在我,力未足为,而欲借助于夷狄,则臣未见其可也。
臣观荆襄露布之上,具述得蔡之由,若尽出于我者,然以「微卢燕貉」等语观之,是又不能不藉于鞑,何邪?
自有载籍以来,与夷狄共事者,未尝无祸,惟周汉之兴,无求于彼,而彼自乐从,所谓多助之至,天下顺之者也。
唐高祖则求助于突厥矣,肃宗则求助于回纥矣。
然伐隋之役,主谋者太宗,而奋力者诸将。
西河、破霍邑太宗,而非突厥也;
扶风、渡渭水者诸将,而非突厥也。
入关之师二十万,而康稍利以兵至者才五百人,岂尝专恃之乎?
其复长安也,郭子仪主将李嗣业王思礼副之,王师取胜于前,而回纥始袭击于后,广平王俶统蕃汉之兵十五万,而叶护以兵至者才四千人,岂尝专恃之乎?
高祖肃宗惟求助于夷狄,是以有后日之祸。
惟不专恃于夷狄,故其祸未至于极焉。
乃若宣和,则异于此。
童贯图幽燕不能得,而女真得之;
谭稹图云中不能得,而女真得之。
我师败于沟甸,又败于白沟,又败于燕城,而女真之兵所至辄克。
我不能自取寸土,而即彼以求之,故岁币百万之须,吾不能却也;
借粮之请、犒师之请各以二十万计,吾不能拒也;
驱职官富户以往,而遗我空城,吾不能争也;
背云中之约而自取之,我不能校也。
我无可恃之实,而惟虏是恃,故其祸至此而极,臣尚忍言之哉!
观从臣所议,盖以深得事宜,独虑帅臣既以为功,欲其亟遂,虏情未顺,必求好以悦之,道涂尚梗,必借力以通之,如此,则今之恃虏如昔恃金,国家多事从此始矣。
夫犬戎之性,冒没贪惏,一与之接,乌能中绝。
独不观宣和海上之盟乎?
方其赍诏市马,亦未决然与之共事也;
其后裕陵悔悟,固尝中辍,而彼责元约,欲止不能,侵寻蹉跌,稔成大咎。
帅臣既遣小使与之往来,又命师徒与之会合,虽曰未尝交通,不可得已。
若朝陵之行,又复赖之,臣恐无厌之求、难塞之辞,自此狎至,虽竭吾力以奉之,未足以饱豺狼之欲也。
或谓故疆之复,天实命之,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臣以为不然,当宣和之世,契丹溃败,涿、易来归,不可谓非天予也,而人谋弗臧,适以贾祸。
今治化修明,固非昔比,然图恢复之功,必有恢复之人;
有恢复之人,必有恢复之具。
谋臣勇将者,恢复之人也;
聚财积粟者,恢复之具也。
宣和之时,群邪用事,宁有远谋?
然西兵宿将,尽萃阙下,老成持重有如种师道,骁悍敢战有如杨可世,而驱之即敌,每向辄北。
今群贤在列,岂曰乏才,大抵文致虽优,往往弗娴武略,宣威制阃,实难其人。
翰取翰守,孰可以继,储材待事,所宜蚤图,而环视诸将,亦未见有种、杨比者。
以种与杨犹不克济,而况弗若者乎?
此臣之所甚忧者一也。
宣和承平熙洽,公私富贵可知,用兵曾未几时而改盐钞法,科免夫钱,所至骚然,民不堪命,版图未复,群盗猬兴。
今之事力,视昔何若?
权门有丘山之积,公家无旬月之储,在在枵虚,人人愁叹,江湖闽浙,寇警甫平,民未怀生,幸祸者众。
抚之以循吏,恤之以宽条,疾痛呻吟,庶几少息,而师期一起,科敛必繁,官吏缘此以诛求,奸雄因之而煽动,岂细故哉?
此臣之所甚忧者二也。
况于移江淮之甲兵以守无用之空城,运江淮之金谷以治不耕之废壤,其费甚钜,其力甚难。
富庶之效,茫未可期,根本之虚,其弊立见。
方女真以燕城遗我也,其臣有漏言者曰,此仅保三年。
盖谓我之葺理粗成,彼之夺攘必至。
及其背盟入寇,果如所云。
今昔岂异,此又臣之所甚惧也。
伏惟陛下亲政以来,清明在躬,志气如神,二三辅臣虚怀无我,进退用舍,多叶物情,正途方开,善类吐气,此乡治之机也。
但能持之以坚忍,守之以兢畏,奸声乱色不汩清明,倖臣懿戚不窃威福,庙堂行事常公而无私,台谏言事有直而无枉,君子得行其志,而小人不敢为欺,正论益以开明,而邪说不容眩惑,则虽庆历元祐之治,指日可期。
国家安荣,社稷长远,为陛下计,孰便于此!
若乃释乐成之业而冀难必之功,听可喜之言而忘立至之患,此又臣之所甚惜也。
臣虽懦庸,亦知英主有为之志,臣子所当奉承。
顾今更张俶尔,百度阙然,譬犹宿疢方瘳,正须保养,所当厚拥深培,以固元气,不当轻举妄动,以摇本根。
愿陛下日与辅臣筹之,委常务于有司,讲安危之大计,缓谒陵之礼而急捍塞之防,修理内之政以为御外之本。
凡可以自强其国者,汲汲而图之,使吾之元气实,根本牢,则形势自张,气燄自著,鞑虽强暴,岂能干有道之国哉?
然后审度事情,为之应接,或用祖宗交辽之典故,或仿东晋绝虏之规模,因时制宜,期于适当。
至于中原旧物,岂可弭忘,必量吾力之能为,然后随机而善应。
与其藉敌以启后患,不若俟时姑固吾圉。
昔晋建元中,北方溃乱,殷浩将谋讨伐,王羲之谏曰:「今虽有可喜之会,而内求诸己,所忧乃重于所喜。
功未可期,遗黎歼尽,莫若先为不可胜之基,须根立势举,然后谋之未晚」。
既而洛阳有变,遂帅师以往,修复园陵。
王彪之亦言未宜轻进,皆不见从。
果丧败而归,晋室益以不竞,今虽未有此举,然二王之言,可为龟鉴,惟陛下审之重之,毋使制阃之臣误事如殷浩,而臣窃知言之名。
不胜大愿。
〔贴黄〕臣窃见宣和平燕之议本自奸臣,徽庙初无固必。
其始也,布衣安尧臣上书,斥童贯蔡京妄开边衅,大臣乞加窜殛。
上曰:「言路闭塞久矣,岂可重罪」?
即命以官,此徽庙本心也。
故其时内而执政,外而边臣,犹有以正论进者。
其后邪说浸淫,上误圣听,师行之日,诏妄议北事者必罚无赦,而宋昭以上书狂妄编窜海南,于是言路绝而祸阶成矣。
陛下盛德谦冲,开道求谏,群臣仰体圣意,当此大议,必有昌言。
言之异同,均于为国,惟陛下悉加容纳,毋以沮事罪之,庶几下情获伸,言路无壅,实天下之幸。
臣不揆狂僣,始终乞以宣和为鉴,仰祈睿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