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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立之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三
某驽劣之资,祸患之中,筋力气血甚觉衰惫,非复向时之比。
然更尝之多,愈觉欲速助长之病,故讲授处又差省力耳。
所谓赵学古书,甚有直气,然于理致则不为甚明。
正使立之之言尽当于理,亦未可必彼人之听从。
但据今立之之学,则正宜有以自反,未遽可以责彼之难晓也。
承欲某详指其非,非惟不暇,亦恐不在此。
蒙问致知知止、正心诚意、知至至之、知终终之次序,深切慨叹。
不知立之许多时在干当甚事?
观如此问文字,一似梦中起来相似。
立之尚如此,又何怪得赵学古也。
知至至之、知终终之一段,程先生说得多少分明?
立之不应不晓文义,恐是用意过当,翻有如此疑惑。
「隐窒」之说,已是当时病语,然亦无难晓者,只是说每事上便有知与不知者,有知得到底者,有知不到底者。
纵令知得到底,亦须是奉以周旋,弗敢失坠,乃始能卒终其事。
其意亦初无深奥,然用此解《易》则不可。
盖《易》言知至、知终是总说,不是说每事。
蒙问谩及之,不必滞泥。
大抵读古人书,若自滞泥,则坦然之理翻成窒碍疑惑。
若滞泥既解,还观向之窒碍疑惑者,却自昭然坦然。
当是时,但恐不能力行以终之耳。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三
得书,乃知周丞处书未达。
其间大概论立之果于自是其说,而不能尽人之说。
所述敏道正甫之言,以示二公,皆谓立之殊失其辞旨。
某往在都下与四方朋友讲辩,当其失辞处,必徐谓之曰「恐老兄未能自达其意」,必使审思而善其辞。
彼或未能自申,则代之为说。
必使其人本旨明白,言足以尽其意,然后与之论是非。
是非本在理,当求诸其理,不当求诸其辞。
辞失而非其意,尤不当据,况又非其辞而可据乎?
若各以言语占道理,其叙述他人处,必如法吏之文致,则只成是必欲其说之胜,非所以求至当也。
大抵人之所见所学,固必自以为是;
与异己者辨,固当各伸其说;
相与讲求其至,期归乎一是之地,固不可苟合强同。
然至其未能尽他人之说,而果于自是,则其势必归于欲己说之胜,无复能求其至当矣。
公孙丑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之问,其见至陋,孟子斥之之辞,亦甚峻切,然不但已,难之至再至三,故孟子之意愈白,而之惑亦解。
、尹士、充虞之问亦然。
问辩如此,虽甚坚而不可屈,益为明理者之愿。
无他,惟各献其所疑,以尽人之说,非以自是之意必之于其先也。
至于夫子对阳货,则逊辞以适其意,而不与之辩;
子路「何必读书」之说,则厉辞以斥其过,而不容其辩。
又如孟子告子、夷之、陈相之说,亦皆先有自必之意,此则圣贤洞照彼己,所见甚明,已臻其至,而不复有可改易者也。
若此则不可与学者请益决疑、讲道求是之时同年而语矣。
立之所见,已如圣贤之臻其至,不复可以改易,方将解他人之惑以明其道,则又不可以前说议立之矣。
然区区之见,以为立之今日所到,去圣贤尚远,未可遽尸此任,想立之亦未遽如此,但失于讲究,堕常人之通患尔。
由前之说,乃今日讲辩者之通患也。
然遂此而不改,则是人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至当一是之地,不复可至矣。
立之乡与赵学古往复书,病正坐此。
声色臭味,富贵利达,流俗之所汩没者在此。
立之自少有志度越此等,非出于勉强。
道之不明不行,佛老之徒遍天下,其说皆足以动人,士大夫鲜不溺焉。
立之儒雅自将,未尝一入其樊。
懈怠纵弛,人之通患。
知之非艰,行之惟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人所同戒。
立之志力坚固,践行有常,苟有所知,自许不畔。
人之质性有贤善者,多病于庸。
立之自少开爽,文义洽通。
凡有血气,皆有争心,苟有所长,必自介恃。
当其蔽时,虽甚不足道者,犹将挟以傲人,岂可望其「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也?
立之平日所积,不为不多,然闻有谈道义者,必屈己纳交,降心叩问,原其设心,本以审是求理,非直为名而已也。
凡此皆立之之实,非有所誉。
立之者,可谓士矣。
然求之中行狂狷,则当立于狷者之列。
固有所强矣,而不免于弱;
固有所明矣,而不免于弱。
弱病固不能免,而所大患者尤在于不明。
必欲天下之理无所不明,必至夫子耳顺之年而后可言。
然「学而不厌」,「发愤忘食」,「回非助我」,「启予者商」,则虽夫子之圣,亦非有天下之理皆已尽明,而无复有可明之理。
今谓立之不明者,非固责其不能尽明天下之理,盖谓其有不自知之处也。
人各有能有不能,有明有不明,若能为能,不能为不能,明为明,不明为不明,乃所谓明也。
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
立之畴昔乃狷者之体,至其皇皇于求善,汲汲于取益,而不敢自安自弃,固有不终狷之势。
比来言论果决,不复有不自安之意,自信笃确,不复有求善取益之实,如得昆崙之,协以凤鸣,校以秬黍,方将同律度量衡以齐一天下,则与前所谓狷者之体大不侔矣。
诚使立之之学果至此地,固不可泛议其超躐也。
陈后山有曰:「醉酒者乱,操刀者割,则有以使之也」。
某虽浅陋,然留意学问之日久,更尝颇多,若所以使立之至此者,颇能知其本末。
立之但能以「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之法试思之,当亦有自知者矣。
以为有序,其实失序;
以为有證,其实无證;
以为广大,其实小狭;
以为公平,其实偏侧;
将为通儒,乃为拘儒;
将为正学,乃为曲学。
以是主张吾道,恐非吾道之幸。
姑随所见,其号不侈,小心退逊,以听他日之进,则小可大,狭可广,拘可通,曲可直,便不至失序,便不至无證。
苟能自省,虽才质下于立之者,可免此病。
苟不自省,虽才质高于立之者,亦或有此病。
子夏,孔门之高弟,百世之师表,其才质岂易得哉?
当时夫子告之曰:「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夫所谓小人者,岂险贼不正之谓哉?
果险贼不正,则又安得谓之儒?
虽曰儒矣,然而有所谓小人儒
「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虽曰小人哉,然不可不谓之士。
尹士所疑于孟子者,非险贼不正之谓也,然闻孟子之言,则曰「士诚小人也」。
今智识未能及尹士,而其号则侈于孟子立之能于此自省,则庶乎能免于不明之患矣。
承欲杂说,谩录近一二书并论学一段去。
论学一段,虽是旧所说,然恐立之不及见,亦欲立之更留心考之。
横渠先生云:「见识长得一格,看得又别」。
此语诚是。
黄日新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三
执别弥年,比复得一见。
目足下之貌,耳足下之言,知足下之学,甚称其所以为名,欣喜踊跃,不以今日之同举送而以其同心志也。
善恶邪正,君子小人之各以气类相从盖如此。
虽然,此有大可畏者。
以夫子之圣、孟子之贤,犹不免叔孙、臧仓之毁。
仆与足下,盖所谓志乎善与正,而君子之徒者也。
绳之以圣贤之事,固有不胜其任者,然圣贤之所与也,亦圣贤之所责也。
志夫邪恶之小人,则固与我薰莸矣。
盗憎主人,犬吠希见,仆与足下之所与,殆憎吠之招也。
吁,可畏哉!
彼狃于习俗,蔽于闻见,以陷于恶而失于本心者,不可遽谓之小人。
闻善而慕,知过而惧,皆君子之徒也。
若乃亲善人,闻善言,见善行,而狼狈自若,无所忌惮,慧黠奸慝,常有毁伤善类之心,此所谓志夫邪恶之小人,而圣人所用发蒙之道,以说其桎梏者也。
其甚者,亦独能使之革面而已。
喜憎吠者,盖此流也。
天将大任于是人,必先苦其心志,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足下其识之,仆之言将若左契
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行有不得者反求诸其身,此仆之所闻所知而未能者,愿与足下共讲而共由之。
黄元吉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三
道广大,学之无穷,古人亲师求友之心亦无有穷已。
以夫子之圣,犹曰「学不厌」,况在常人,其求师友之心,岂可不汲汲也?
然师友会聚,不可必得。
有如未得会聚,则随己智识,随己力量,亲书册,就事物,岂皆蒙然懵然,略无毫发开明处?
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行其所知则光大」,非欺人也。
元吉纵未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处,且随前日所已闻已知者,尊之行之,亦当随分有日新处,莫未至全然为冥行也。
学者未得亲师友时,要当随分用力,随分考察,使与汲汲求师友之心不相妨害,乃为善也。
此二者,一有偏胜,便入私小,即是不得其正,非徒无益而害之也。
乔德占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三
某时下粗遣,无足道者。
披读来示,情文焕然,如昔者之见,德占未之有改,不唯不改,抑似有益甚者。
教以为学,日知其难,过失日觉其多,朝夕恐惧。
非不鄙无似,以为可语,安肯及此?
愚见所及,用不敢自外于左右。
所谓知难、觉过者,盖未知其难、未觉其过,而恐惧者,非所以为恐惧也。
诚能知难、知过、知恐惧,则虽无此言,千里之外,人书之间,当必有其验矣。
「潜虽伏矣,亦孔之昭」,诚之不可掩固如此。
此过不除,学者大患。
不然,则如所云者,适足以增其骄、益其疾焉而已矣。
将有穷年卒岁,愈骛愈远而不自知者,甚可惧也。
诸葛受之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三
某自承父师之训,平日与朋友切磋,辄未尝少避为善之任。
非敢奋一旦之决,信不逊之意,徒为无顾忌大言。
诚以畴昔亲炙师友之次,实深切自反,灼见善非外铄,徒以交物有蔽,沦胥以亡,大发愧耻。
自此鞭策驽蹇,不敢自弃。
今契丈之贤,乃复犹豫于此,无乃反己未切,省己未深,见善未明,以不能自奋也。
傥一旦幡然沛然,谁得而御?
孟子曰:「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
幸无久自屈抑。
愚见如此,若有未安,幸详见教。
李德远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四
古之学者,汲汲焉惟君子之见,非以其位华要之地可以贵己也,非以其积禄邑之赢可以惠己也,非以其妙速化之术可以授己也,然而人宜之。
后世反此,凡有仆仆于人者,必其位华要之地者也,不然则积禄邑之赢者也,不然则妙速化之术者也。
非以是三者,虽君子无见焉。
有不是三者之为,而惟君子之从,必相与群而耶俞之,以为狂且怪。
某生七岁读书,十三志古人之学,今二十有四矣。
而漫刺未尝有所投,乃汲汲焉登阁下之门,固众人之所耶俞以为狂且怪。
然而甘心犯之,惟以古人自慰尔。
教而进之,于阁下固宜。
得解见提举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四
古之见者必以贽,今世之贽以文。
文之作,所以道进见之意,当介绍之辞,而其弊至于苟为之说。
恭敬者,君子之道,非是无以为礼。
而反之者,夷倨慢媟;
失之者,恭至于足,敬至于谬。
夫无根苟作之说,丛杂䌽绣之文,则仆之所不能;
夷倨慢媟,足恭谬敬,则仆之所不敢。
欲闻名于将命者,而介绍之辞不先,羔雁之礼不讲,用捧咫尺之书,以道其进见之意而已。
某七岁读书,十三志古人之学,亦时习举子之文,不好也。
二十四以书见先达李公,今经略广西者,书辞才百馀言,而李公嘉之。
是岁,实今天子新即位,颁科诏,而某独殊无应书之意,李公以为不可。
乃以向为举子业示李公,亦谓为能,其秋竟就试中选。
习俗之礼,凡官于是者,无问其与举选之事与否,中选者均往谢焉,退又为启以授之曰大谢。
某窃以为举送公也,从而谢焉私也,谢之号固不可,求其所谓谢之文读之,于心甚不安,故独不敢谢。
太守,以其举送也;
贰车,以其涖试也。
是时王公为使于此,某亦慕其贤而欲见焉,而王公适以召去不及见。
今某复在举送之列,而执事为使于此,其贤尤为人之所敬服,用列前之所为与今之所以进见者,为贽焉尔,惟执事进而教之。
得解见权郡书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四
某闻君子行不贵苟异,然习俗之弊,害义违礼,非法制之所拘,而必曰「不苟异」,而局局然不敢少违。
至于礼义之所在,非法制之所禁,乃曰「不苟异而不敢行」,则亦非君子之道矣。
今之举送,古宾兴礼也。
其著之令甲、行之官府者,皆所以防奸伪,待薄俗,圣人之不得已也。
六籍所载,虽不能无脱乱讹误,然前圣之格言,先王之善政,其存固多,较然可考,明天子固以此望天下之贤牧守。
习俗之弊,害义违礼,而非法制之所拘者,能彻而新之;
六籍所载,义礼所在,而非法制之所禁者,能率而行之。
此岂非明天子之所欲,贤牧守之所当讲,而儒衣冠者之所愿也?
且法制之未善,朝廷犹有望于缙绅之讲明,而况非法制之所拘者乎?
今之与举送者,独观揭示,各为文辞,群聚而往谢举送者,送者乃为之礼。
然则斯礼也,盖出于与送者之所求,而非先王之时所谓以礼礼宾之意也。
况古者以名举人,犹所者不谢,而举之者不受谢。
今之以糊名,其说以为尤公,则亦奚以谢为?
者进谢之礼,盖习俗之弊,而以礼礼宾之意,盖先王之礼,而贤牧守之所宜率行于今日者也。
故某之进见不敢谢,而独以是为贽。
进越之罪,惟执事察而恕之。
得解见通判书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四
子游称澹台子羽非公事未尝至其室。
非公事而至公庭,不可也。
某旅试涂棘之间,而执事实临涖之。
既睹揭示,获与其选,用此闻名于将命者,不为不可。
习俗有进谢之礼,公举而私谢,仆以为未安,适以书言于摄使君甚详。
且谓举送者,俟中选之士谢焉,而后礼之,非所谓以礼礼宾之之意。
意之未究者,敢布之执事,幸垂听而察焉。
尝观汉朱博逆折儒掾之辞,窃叹俗吏取必三尺,俗儒妄说经籍,芜秽大道,污玷前哲,罪不容于诛。
折掾曰:「且持此道归,俟君出,为陈说之」。
而掾辞不复,盖知其不能舍为掾而去。
夫言圣人之道而为人折辱如此,乃独不能舍为掾而去,则当时所陈与今日所养所学可知矣。
科举之法,唐杨绾欲变之而不克变。
今日之君在上,天下之好古乐道者,莫不以为必变法,仆以为不必遽及于变也。
大冬之与大夏,寒暑之相去远矣,而其运未始顿异。
毫末之与合抱,小大之相去远矣,而其生未始顿进。
病法之未善,而悻然曰必变,非所谓包荒之量,神而化之之道矣,几何而不败乃事哉?
然狃故常而莫之改,偷安便而不肯为,因循苟且,弃玩岁月,则是大冬之不复夏,而毫末之不复进,而可乎?
故必变而通之,然后可以言化之之神。
而贵包荒之量者,以其有冯河之勇,可以革弊去蠹,有变通之利,而无矫激之难也。
今某之所陈于摄使君者,乃先王之礼,明天子之所望于贤牧守者,所谓有变通之利,而无矫激之难者也。
赞而成之,惟执事是赖。
若乃颂已效之德美,述前日之能事,则非事大贤君子之道,故不敢以进。
诸葛诚之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
诚之嗜学甚笃,又有筋力,朋友间尤所赖者。
讯后曾与淳叟款曲否?
既见其过,义不宜默。
承谕惟知顿身于规矩准绳中,而痛锄狂妄之根。
诚使心不狂妄,而身中规矩准绳,不亦善乎?
纵未能如此,但狂妄日减,日就规矩准绳,日以纯熟,亦为难得。
诚之之勤笃,从事于规矩准绳中,此亦其所长也,但不知所谓狂妄之根者果何如?
将何如而锄之?
不知下手锄时,便锄得去也无?
若锄得去,自后却遂无此矣,为复此根非若草木之根,一锄去后便无,虽锄得去,又复生耶?
为复虽锄之而不能尽去之耶?
又不知此狂妄之根,与常人同,不与常人同?
是素来有此,是后来起得?
若后来起得,却是因何而起?
凡此皆当辨明。
诚之所愧惕者,为复只是狂妄未息,未中规矩准绳而愧惕?
为复别有未足处后愧惕?
为复二者兼之?
此一节亦须明白。
古人不自满假,克自抑畏,戒慎不睹,恐惧不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取善求益,如恐不及者,乃其践履之常也。
诚若此者,非如桎梏陷阱然也。
《中庸》言「恐惧乎其所不闻」,而《大学》言「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此其辩也。
讲学固无穷,然须头项分明,方可讲辩。
若自交加糊涂,则须理会得交加糊涂处分明,方可讲辩。
杨朱墨翟、老、庄、申、韩,其道虽不正,其说自分明
若是自分明,虽不是亦可商确理会。
大抵讲学,有同道中鞭策切磨者,有道不同而相与辩明者。
孟子与杨、墨、告子辩,此是道不同而与之辩明者也。
如舜、禹、益、皋陶相与都俞吁咈,夫子与颜渊仲弓闵子骞相与问答,是同道中发明浸灌,鞭策切磨者也。
子夏子游之论门人小子,子张子夏之言交道,虽同师夫子,各有所得,亦是有不同处。
当时子夏子游子张各知其有不同,乃有商量处,纵未能会通,亦各自分明。
若更要理会尽不糊涂,承合并之期不远,且欲得诚之自理会得头项分明,庶几相见有可理会也。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江右文钞》卷四
承谕学术更不费力,永无懈怠,自然常不离道,若至从心所欲不踰矩之地矣。
此理固无阻,顾恐公未有此力量尔。
中人之质,戕贼之馀,以讲磨之力,暂息斧斤,浸灌于圣贤之训,本心非外铄,当时岂不和平安泰,更无艰难。
继续之不善,防闲之不严,昏气恶习,乘懈而炽,丧其本心,觉之而来复,岂得遂无艰屯?
一意自勉,更无他疑,则屯自解矣。
此频复所以虽厉而无咎,仁者所以先难而后获也。
继续之善,防闲之严,中人之质,亦恐未能免昏气恶习之间作。
然辨之于早,绝之于微,则易为力耳。
乡见诚之未夜而睡,非有疾病,非委顿不能支持,但气昏体倦,欲睡而遂纵之耳。
诚之不能于此时少加勉强,诛而勿纵,而欲别求道术,别起疑惑,不亦左乎?
郑子产曰:「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
所以节宣其气,而勿使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
此语殆不可以易之也。
此一节无疑,方能课怠与敬,辨义与利,本心之善,乃始明著,而不习无不利矣。
其三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
承谕为学与曩时异,观书辞,诚有用工处,但如懊惜,亦甚害事。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懈怠流浪,患不觉耳,觉即改之,何暇懊惜?
大丈夫精神岂可自埋没如此。
于此迟疑,不便着鞭,宜其在己未得平泰,于事有不照烛。
子细观察,有何滞碍?
为仁由己,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我未见力不足者。
圣人岂欺后世?
诚之于此不决然独进,岂不忍去其鄙吝之习邪?
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在陋巷箪食瓢饮,不改其乐者,亦人耳,诚之欲自弃耶?
所示书稿三通,西美深甫书辞甚畅,至子宜书,则窘束有病。
此乃杨子嘉所谓屈于胜己者,而伸于不己若者也。
王德修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江右文钞》卷四
铨曹报罢,卒然以归,竟不及附致数字。
六月十九都下,与诸葛诚之同访敬仲二十九日富阳七月三日始离,既望抵侍下,诸幸安稳,皆庇所逮。
兄倡道于彼,善类响应,便使慈祥恺悌和协辑睦之风郁然兴于父子、兄弟、宗族、乡党之间,此孟子所谓其子弟从之,则孝悌忠信者也。
健羡,健羡!
郭氏欲见延,使继贤者之后,亦蒙镌谕详复,深感厚诚!
第概之愚心,甚不安此。
如兄旅处远方,彼能馆寓师事之,于理则顺。
某家居,乃欲坐致于千里之外,古之尊师重道者,其礼际似不如此。
储子得之平陆,而孟子不见。
某虽不肖,而彼之所以相求者,以古之学,如遂独行千里而赴其招,则亦非彼之所求者矣。
前辈亲师求友,盖不惮劳苦饥寒,裹粮千里,固其宜也。
今婺号乡学者多,乃无一人溯江而西者。
学者不能往,而教者能往,非所闻也。
兄之所以为彼虑者,至详且曲也,而顾不及此,岂亦智者之一失乎?
刘淳叟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江右文钞》卷四
承谕为学无他疑,但却不得如江下感发时,其他朋友亦无甚进。
学固不欲速,欲速固学者大患,然改过迁善,亦不可迟回。
向来与诸公讲切处,正是为学之门、进德之地。
诚有志者,何忍复涂塞其门,其地哉?
平时所喜于淳叟者,徒以志向亹亹,有进无退,今反迟回若此,何耶?
向时谬妄工夫,其勇往如彼,今云知过,乃反如此,则抑悖于用勇矣。
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此舜所以为舜。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盖夫子之明训。
亹亹以进,非淳叟之过也,其过顾在于进之非其道耳。
诚知其过,顿弃勇改,则亹亹以进者,乃舜之莫能御,夫子之所谓如不及,而又何病乎?
淳叟不然,而自曰知过,吾不信也。
惟即改之,无待来年。
夫道若大路,朋友相聚,不相与勉励,策而进之,而自作艰难,自作节目,乃是未肯顿弃谬妄之习,为迁延苟免之计。
如今时寇盗已在囹圄,不肯分明伏罪,迁延岁月,侥觊降赦,苟得脱免之后,必复为乱矣。
宜勇改之,毋蹈此辙。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
淳叟平日闻言辄喜,遇事辄询,有听纳之体。
然亲朋间未肯归以取善之实,岂似逆而顺情者喜听,而真实苦口者之未能无龃龉耶,抑从悦者多而改绎之未至也?
此虽据前日而论,然今亦未能无疑于淳叟也。
秋试《礼记》义破题诚佳,然或者谓所出题乃淳叟意旨,而作义者适尔投合。
苟当于理,岂厌其同?
不稽诸理而苟异以求致益之名,则固非也。
场屋之弊固久,然有志者持文衡,将此理是责。
谓彼善于此则可,谓理固如此,则不知言甚矣。
申公曰「为治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今曰「道不在多言,学贵乎自得」。
明理者观之,二语之间,其病昭矣。
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墨子非不力行也。
其往也,使人让灶让席;
其反也,人与之争灶争席,杨子非不自得也。
二氏不至多言,而为异端。
侍侧,夫子无言,可也。
杨、墨交乱,告子许行之徒,又各以其说肆行于天下,则孟子之辨岂得已哉?
或默或语,各有攸当。
以言餂人,以不言餂人,均为穿窬之类。
夫子之于颜子,盖博之以文。
夫博学于文,岂害自得?
颛臾之不必伐,卫政之必正名,冉有、季路不能无蔽,夫子不得不申言之。
夷之、陈相告子之徒,必执其说以害正理,则孟子与之反覆,不得不致其详。
必曰不在多言,问之弗知弗措,辨之弗明弗措,皆可削也。
自得之说本于孟子,而当世称其好辨。
自谓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
《中庸》固言力行而在学问思辨之后,今淳叟所取自得、力行之说,与《中庸》、《孟子》之旨异矣。
仁智信直勇刚,皆可以力行,皆可以自得,然好之而不好学,则各有所蔽。
倚于一说一行而玩之,孰无其味?
不考诸其正,则人各以其私说而傅于近似之言者,岂有穷已哉?
淳叟之气禀,固自有异于人者。
往时朋旧相亲,鲜不服其粹和醇美,以为无疵。
淳叟之心往往有不敢自欺者,求他人之明,如淳叟之心不可欺,则亦鲜矣。
至如晚寝早作,躬亲细事,筋力日强,精神日敏,则自去冬以来其效甚著,纵有荒怠,勉之斯复。
所不足者,恐不独在是也。
麟之侄近颇精进,论事尽有根据。
至如说淳叟,辄欲以一言断之,此亦是其病处,固尝辟之矣。
然在淳叟,不可不察。
宏父德器言论,皆有馀味,诚有其仁,亦焉用佞?
然光明所烛,波澜所及,不已于学者,当有充长之验。
大禹之圣,闻「在知人、在安民」之言,则吁而致其问。
仁有所未宏,智有所未足,勇有所未至,而欲敛然自安于「弑父与君亦不从也」之列,则亦偷矣。
馆学之官,非宰比,能勉以进,无苟自安,则吾道有望。
道之异端,人之异志,古书之正伪,固不易辨,然理之在天下,至不可诬也。
有志于学者,亦岂得不任其责?
如射者之于的,虽未能遽中,岂得而不志于是哉?
闲先圣之道,辟邪说,放淫辞,于今当有任其责者。
而多言是病,此公孙弘禁民挟弓弩之策也。
宰书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同治《馀干县志》卷一七
窃惟执事天潢之派,桂籍之英,回翔仕途,絷骥百里。
下车之初,政誉蔼然,凡在封疆,莫不鼓舞。
旬月之间,歌颂未厌,道途之传,寖异前日,骎寻至今,良所未喻。
执事之仁明,岂其或疚?
毋乃胥吏之奸,有以荧惑视听而致然邪?
金溪为邑虽陋,而财赋初不至甚窘,求之异政得失,已事可见。
九重勤恤民隐,无所不用其极,其在荒歉之馀,尤轸宵旰之虑。
吏胥贪鄙,旁公侵渔,惟利是见,岂恤公上。
士大夫之得交于下风者,固宜陈忠进谏,以辅聪明。
顾乃下与吏胥为党,贡谀献佞以陷执事
大抵吏胥献科敛之计者,其名为官,其实为私。
官未得一二,而私获八九矣。
比者数吏魁田连阡陌,楼观岧峣,服食燕设,拟于贵近,非朘民脂膏,而何以取之?
执事深察其奸,痛惩其弊,断然革之,使百里之内,知执事之仁心,被执事之仁政,则日月之更,人皆仰之矣。
某修敬之始,已欲少效区区,逢执事之不间,不获展露。
既而患难困苦,莫遂朝夕于将命,以究所怀,徒切负愧。
兹蒙下问之及,辄荐其愚。
与胡达材书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
承示以所进所疑,深见嗜学之诚。
但达材所进,乃害心之大者。
所谓若有神明在上在左右,乃是妄见。
此见不息,善何由明?
宜其事物之扰,即不相续;
酬酢之繁,即不相似。
若本心之善,岂有动静语默之间哉?
今达材资质美处,乃不自知,所谓「日用而不知」也。
如前所云,乃害此心者。
心害苟除,其善自著,不劳推测。
才有推测,即是心害,与声色、臭味、利害、得丧等耳。
孟子所谓斧斤伐之,牛羊牧之者也。
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
道不远人,自远之耳。
若的实自息妄见,良心善性,乃达材固有,何须他人模写,但养之不害可也。
作此不暇详稽,然说得多亦徒说,要达材自省耳。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
达材资质甚美,天常亦厚,但前此讲学,用心多驰骛于外,而未知自反。
喻如年少子弟,居一故宅,栋宇宏丽,寝庙堂室,厩库廪庾,百尔器用,莫不备具,甚安且广。
而其人乃不自知,不能自作主宰,不能汎扫堂室,修完墙屋,续先世之业而不替,而日与饮博者遨游市肆,虽不能不时时寝处于故宅,亦不复能享其安且广者矣。
及一旦知饮博之非,又求长生不死之药,悦妄人之言,从事于丹砂、青芝、煅炉、山屐之间,冀蓬莱、瑶池可至,则亦终苦身亡家,伶仃而后已。
惟声色、臭味、富贵、利达之求,而不知为学者,其说由前;
有意为学,而不知自反者,其说由后,其实皆驰骛于外也。
昨相聚时,觉达材精神日渐收拾,不甚驰散。
但收拾之初,未甚清明,蒙然未有所向。
虽讲切之次,感而必应,此乃达材本心,非由外铄,故如此耳。
至于蒙而未发,则是驰骛昏扰之久,大体未能顿清明耳。
若不宁耐,复放而他驰,入妄人之说,以求长生不死之术,则恐蓬莱、瑶池终不可至,而蕞尔之身将毙于煅炉山屐之间矣。
蒙见信之笃,辄此以助进修。
向时曾说将《孟子·告子》一篇及《论语》、《中庸》、《大学》中切己分明易晓处朝夕讽咏。
接事时,但随力依本分,不忽不执,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久当涣然冰释,怡然理顺矣。
不知曾如此作工夫否?
潘文叔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一、《象山集》卷四
得书知为学有进,甚慰。
但所谓怠堕、急迫两偏,此人之通患。
若得平稳之地,不以动静而变。
若动静不能如一,是未得平稳也。
涵泳之久,驰扰暂杀,所谓饥者甘食,渴者甘饮,本心若未发明,终然无益。
若自谓已得静中工夫,又别作动中工夫,恐只增扰扰耳。
何适而非此心,心正则静亦正,动亦正,心不正则虽静亦不正矣。
若动静异心,是有二心也。
此事非有真实朋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