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秘校帖 宋 · 袁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九、《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六七
前日特承左顾,仍以奇文一轴见遗于不肖,久此愧处,乍窥高蕴,如于蔀室获睹骊珠,光耀袭人,略无间断,一何伟丽卓绝以至于是耶!感戢感戢。春寒,伏惟德履万裕。某今日适有数亲客见访,未及诣左右,专人聊此布谢万一。不宣。
答娄秀才书 宋 · 袁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
某再拜。前日辱携书见访,论庄周之《寓言》、扬雄之《太玄》为空文无所用,而又论古之尚《太玄》者,幸有人以沮息之;今之尚《寓言》者,沮息之未有其人。如此之论,在足下尤不当发也。足下知庄周、扬雄为如何人,而视《寓言》、《太玄》为如何哉?盖原道德之大宗以矫习俗之敝者,庄周之《寓言》也;为仁义之不离以绝乱世非命之求者,扬雄之《太玄》也。学不得于性命之理,则此二书未宜读,而读之则茫乎。公知其意之所主矣,及反以求其在己者,何有哉?是无异寿陵馀子之学行于邯郸未得,固又失其故行,且匍匐而归矣。今夫为学之弊莫甚于词章,词章所以射利,故天下知务为此而不知所以。学者惟剽掠片言数句,投有司之所好,彼一见之,往往惊眩,以为奇才奥学,故天下之习此风者,纷纷如也。是何异制襜褕而更为冠也,巧逐时尚,以求君于宫巷嫔妇之玩好为哉!足下有意为学之际,不能知此之非,遽有言以排二子,二子非所排也。古之学者,信于所已知,疑于所未知。信于所已知,则学不失其序;疑于所未知,则学不已其求。足下果务审其在己者,己定而后读此二子之书,以会于心之所自明,则得之又至矣。切观足下所论之意,亦止于恤词场之弊耳。今夫徇辞场以为学者,其弊极矣,二子之书,岂能为弊于其间哉?仁义与道之说,足下乃有取于韩子《原道》之言。韩子实不知道,故其说已自颠谬。请观介甫所谓「老子言其离,扬子言其合」之论,则尽矣。以足下谦谦若不取而求于其故,不敢不道其未可者以为答。
圣俞赠潜甫诗后序 宋 · 袁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一
予少时闻临江萧公学士能文章,其才华有长吉之风,常访其遗篇而未得。一日,潜甫示予梅圣俞答诗卷古诗一篇,首云:「吾先大夫临终时,梦中尝赋《晓寒歌」》。即求所谓《晓寒歌》读之,其辞奇古,其韵险峭,其才豪而气猛,其格耸而体严。斩绝巉岩,变怪卓伟,顾与魏阙之觚棱,紫微之缭曲,誇高而比壮,斗丽争妍,度越流辈,而类巧思工言者所能为之。宜其有神物持卫于已生之时,收歛于将死之日,而梦中之灵爽愈踸踔凭陵也。圣俞之于诗,最号难囗,何乃曰才如李贺,夫亦少宜其在世难为多,观其所与,可以疑其人矣。潜甫屡与予酬唱,雅爱其诗幽隐详囗,囗务为奇辞险语以取异时人,惟欲输写胸中之所怀而后已。故其体度重厚而不迫,秀丽而不浮。圣俞诗云:「文章父子不相似,君今平易祖袭耶」?然则圣俞之评诗,其知人之究竟,又可见矣。文人才士,其禀气受质无非淑灵秀慧,而凡不同如物焉。其清絜为冰玉,其美烂为绣锦,其耸而亢之为洪崖峭壁,其引而跃之为骧龙舞凤,其精明如日月,其浩渺如江河,其平如地之无寸畦,其淡如水之无五味,各因其人之所得,既有成就,自名一家。盖古之诗具在,而体致未尝相似者,凡若是而已矣。潜甫语予将摹圣俞之诗于石,愿求文以序其后。于是与掇拾其大略而书之,且以见萧公父子之趣尚,为斯人所知者如此也。潜甫名渊,官大理寺丞。
介立亭记 宋 · 袁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四
韩君士新,歙之休宁人。学知其方,行有所立,从余游者十五年矣。今年四月,余以罪罢太学,将出京师,乃造门叙别。曰:「自公为博士,士新隶本经为学生,以法不可间见,见亦不敢相语。今愿有请矣。吾父于性为甚介,于众为难合。居穷约,临事务,不与乡人相俯仰,惟屏迹自信而已。近于县之西偏二里许灵岛之前,卜一小圃,疏治污滓,剪剔秽芜,畚腴土以栽花药,筑小畦以莳果蔬。凿池灌泉,泉清而星月见;傍山引竹,竹茂而云烟留。其前则有涧,其东则有溪。溪涧左右,重岗复岭相望而秀绝,澄虚廓清之气,常在眉睫间。岩花之开落,谷鸟之呼吟,樵担渔舡,往来閒暇,可寓目而尽得之。遂于其园构一小亭,基址不广,材植不精,土填其下,茅覆其上,平居无事,日坐其中,足以览胜而自适也。于是以吾父所尚名其亭曰介立,愿求文以记之」。余应之曰:「介然特立,乃君子所以矫世砺俗之行。当于义为成德,若伯夷、颜渊、黔娄之徒是也;不当于义为行怪,若申屠、陈仲子之徒是也。君之父果何为而订此者耶」?韩君曰:「人之趣操固不同,有隐于卜筑者,有放于耕钓者,有遁迹山林而人不可见者,有佯狂市井而不可知者。其能志友于善而不为弱丧,则古之人皆以美之。吾父之自为,其与文奸言以欺愚,饰伪行以惑众,务与人同而欲以卖名,急与人合而要以趋利,纷纷仆仆,书驰夜谒而不知已者异矣。岂无取于斯欤」?余怵然告之曰:「君能言其父之意如此,是宜所以名其亭者」。因叙其意而书之。毗陵袁默记。
山居记 宋 · 袁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三
陈君方中告予曰:「軧属籍太平之繁昌,其居去县东四十里,其地名安贤埠,直岳山之阳。其山在西北,竹木李樗植焉。其港在东南,芹藻莼荇产焉。距港之间有原隰,距山之间有冈阜。就原隰以耕,因冈阜以桑,前有园,后有池,池则菱莲鱼鳖育焉,园则桃杏梨栗生焉。岁时伏腊,庆吊宴饮,计入以为出者,仅自足于所居之左右。若夫四时之变化,一日之朝晡,风雨之惨舒,雪霜之凌厉,日照昼而熙和,月照夜而涵虚,草木之华实,虫鸟之呼吟,千态万状,靡有穷已。榜蓬艇,乘篮舆,昆弟之谐嘻,宾朋之笑语,老者杖扶,幼者手携,随其万物之自然,得其意趣之所寓。终年没齿,乐于此而不知朝市之荣辱利害,不去乡闾丘墓而晏适如此,亦既幸矣。吾非不愿仕,挟所有,游场屋,连斥不利,比遭忧患,谩不知外物之可求也。今将静吾心,持吾身,洒然自得于徜徉,宽与田翁渔父相从以终焉」。一日告予归有期矣,愿求言以记其所居。予语之曰:「进而不知退,退而不知进,非士志也。处义在此,可仕而不仕,为无义;制命在彼,可止而不止,为无命。方今明天子在上,求贤如不及,士有怀奇抱艺,负才任气,超然自放于山林湖海之上,不一出以致其义,与已出不偶,而戚戚终老于车尘马足之间,不自去以安其命者,要之,虽激污卑陬之不同,其背于道一也」。若方中,可谓能致其义,安其命者欤!方其少时,从学于今翰林学士、御史中丞李公,予尝闻其为人矣。后数年官京师,乃识之。观其色以察生于心之善,聆其言以考其发于心之正,其学之淳淳,其行之循循,一而不二,常而不变,与之往还且不厌也。相别之久,今年复见于京师,其辞令恬平而静重,又能决于自信如此,愈可嘉也。遂与书其乐于所居之意,又继之以诗曰:
有高斯山,左巉右环。有泚斯水,势非汗漫。彼君子居,幽哉两间。沃若者桑,离离者苗。岁则宜矣,既歌且谣。或钓于池,或摘于园。林其茂矣,殽核鲜繁。壶奕欢欢,琴射济济。笑言输申,孔燕岂弟。瞰瞑一日,炎凉四时。永念至止,吉履宜之。我艺则有,挟出弗偶,爰适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