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朝散郎致仕王君墓志铭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二、《浮溪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建炎元年,朝请大夫、秘阁修撰王愈以书走广陵,属其邑人汪藻曰:「愈不天,不能事亲。先人弃诸孤,将以明年某月某甲子,葬德兴县灵湖之王塘。惟先人束发读书立训,故为后学宗,抱能不施,以不大振耀。惟不肖孤材下,不能嗣事,使其名声显闻。今既返九原,若不刻藏,惧日远日忘,终泯泯无闻。惟夫子赐之铭,以宠绥其殁,假王氏无穷之休,敢请」!藻曰:「噫!是吾邑老成,望其貌如东郭顺子,听其言如仲长公理,叩其学如皇甫士安者也。铭其可辞」?君讳某,字公权,其先琅琊王氏。晋渡江,居江南。讫唐广明之乱,有徙名数于婺源者,于君为九世祖,以力田遗子孙。至君大父,始释耒为儒家。君儿时颖甚,得书敏视若流。游太学,籍籍诸生间。以父老丐归,从乡举,州再上其名,再不中。父丧,既除,即慨然有高世意。或勉之仕,泣曰:「吾所为汲汲者,以亲在也。今亲逝矣,奚仕为」?乃杜门息交,著书数万言,言覈而理申,要必自己出,不借他人一词。愈用君学,擢绍圣元年进士丙科,调建昌令。时江南荐饥,县无储,独经廪厚藏,吏守文不敢发,君亟以书抵愈曰:「令活民而黜,职也」。愈禀行之。由是建昌之民居数千里,流殍少间,不知其无岁。已而愈守信,会贼方腊寇城,危甚。君索橐得白金数千两,间道资愈饷军,且戒之死,闻者无不感奋。以故兵焚残十馀州,惟信屹然无秋毫之失,盖君明于事机以成其子者类如此。建中靖国初,以进士久次得官,不赴。用愈恩,累官朝散郎,赐五品服。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卒于家,春秋八十有三。曾祖某、父某。妻余氏,封安人,先公卒。二男子,其一愈也,次曰慎。孙六人,德昭,迪功郎,馀尚幼,而德昭前卒。君居乡,博施兼容,岁折券以为常,而与人未尝校。于治心养性,皆得其要,盖不读释老之书,而闇与之合。古所谓耄期称道者,如君非也耶?铭曰:
晋之王姓两族蕃,至唐独有琅琊孙。公家江南乃其昆,以学自表为清门。著书上与千古论,材虽不施闻则尊。遣子出仕乘朱轓,叶膏既沃还流根。暮年章绂荣诏恩,奄蜕寿骨归丘原。灵湖有阜如鹄鶱,君手自竁非承言。我书其实要不烦,刻著玄石期长存。
主簿胡君墓志铭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二、《浮溪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德兴市
安定胡者,君族姓也。霖、君济者,君字名也。世家歙之婺源,尝得奉新主簿以归者,君爵里也。曰顺宜、曰大明,居乡称善人长者,遗芳衍庆,逮其子孙者,君祖、父也。少孤,能自树立,喜读书属文,与其兄学四方,要必自我起家,虽祁寒剧暑不置者,君志操也。以赀长雄其乡,务交结贤士大夫,间斥其馀,趋人之急,晚不乐试吏,居家以甘旨奉其亲者,君行义也。筑亭馆溪山之间,藏书万卷,以课子弟,莳花万本,以娱宾客,一时台阁之彦、戚里之贤,交口誉君,以文纪其实,至无虑数百篇者,君能自适其适而有闻于世者也。得年五十有三,以政和二年某月甲子殁牖下者,君之始终可考而无愧者也。曰清河张氏,宜家媲德,曰师礼、师雄、师愈,嶷然为举子之秀者,君之嫔、息也。女一人,为进士张亨龙妻。孙男女若曾孙合十人者,君之后将大而无穷也。六年冬十有二月某甲子,卜其家百步曰西园之石者,君之葬所年月也。孔子曰:「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君于志义,几于两得矣。而孤师礼又能状君之行实,求铭于余,以行世传后,其言皆合理应法,此余所以为之铭而不得辞者也。铭曰:
德人之生,如玉粹然。与瑑琮璧,交神享贤。宁韫诸石,辉山润川。孰能自珍?君实有焉。不受世琢,独完其天。徜徉林庐,匪轾匪轩。喜事如侠,遗神若仙。俯仰一世,归安九泉。绳绳诸郎,驹骏雏鹓。尚想来世,幽光益传。其植墓槚,清阴满阡。刻吾铭诗,信必有年。
安人汪氏墓志铭(绍兴十九年)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三、《浮溪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
安人汪氏,世家新安,余伯兄大中大夫槃之女也,为邑人武节郎俞积之妻。武节之父曰翚,字彦升,知书喜事,从一时贤士大夫游如不及,以大中长者,尤归心焉,请安人为其子妇。安人入俞氏,无几何时,而舅姑皆殁,家累千金。安人资警敏,辅佐其夫,奉烝尝、持门户,有健丈夫所不能为者,而武节、安人之年未冠未笄也。不数年间,阃之内外,绳绳秩秩然,贤于彦升无恙时。乃勉武节于学,使与胜己者周旋。客至,安人举中馈之职,酒殽声伎之奉,咄嗟如其所须,必乐饮极欢而罢。由是武节三十年间,无秋毫不满意者,以安人之贤也。武节艺成,再以名上礼部,不报,得武功爵而后归。安人相敬如宾,交游日广。再锡命书,封曰安人,仍赐冠帔。武节先安人十五年殁,安人抚其孤,恩意周尽,虽邻里族姻,莫知非其所生。当是时,安人母兄全州府君老矣,安人奉之如父,岁时温凊,礼无违者。既卒,哭之过时而哀,言及辄声与涕俱。凡父党夫党,无亲疏小大,称其力调护之,一以至诚,始终无少异。安人以绍兴十八年八月某甲子遇微疾,终于家,得年六十有九。一邑之人,讲闻安人之贤者,莫不为之叹息。曾祖讳某,尚书都官员外郎,赠中大夫。祖讳某,奉议郎,赠少傅。子三人。曰允中,承节郎、徽州黟县尉,前卒。曰允若,登仕郎。曰允恭,未仕。孙男女合若干人。男曰某、曰某,尚幼。女适迪功郎、饶州府鄱阳县东尉徐琰。十九年某月某甲子,允若、允恭奉安人之柩,合葬于婺源县何村武节之墓。铭曰:
家溯而盈,莫见其缺也。子孚而成,莫见其别也。以未亡之身,屹然立俞氏之门,曰女之烈而非妇之哲也。
西峰寺重修三秀亭记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二、《卢溪文集》卷三四、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四、道光《鄱阳县志》卷三一、同治《庐陵县志》卷四九
亭始作于元丰六年,豫章黄鲁直为前太守寿春魏侯记一时之事,名之曰「三秀亭」,识瑞物也。建炎间,官兵更戍于此,而亭遂堙废。厥后二千石孰不欲复前贤之故迹,率叹息遗恨而去,亦诚有所未遑耳。后元丰七十有六载,当绍兴二十八年秋,天子以铜兽符授鄱阳魏侯安行来守庐陵。下车兴弊补废,修起学官,增养弟子员,彬彬文学之士盛于一时。积狱滞讼,迎刃辄剖,耘锄强梗,化为善类。穷山长谷,宿盗积数十年不讨者,悉缚致麾下,境内遂宁。时方忧旱,甘雨连霔,郡人大悦,谓此数物者非太平之嘉瑞耶,芝草不得专美于前矣。政既多暇,明年春始携客游西峰,寻三秀遗址。在苍松篁竹之间,林麓幽远,复得旧碑于隤垣之下,字画尚新。魏侯读之,喜曰:「吾家谱,鄱阳、寿春同出于婺源,乃知前三秀主人吾宗人也,可不因其旧而新之乎」?盖物之当兴,必有所遇,决非偶然者。若岘山亭不遭羊叔子,兰亭无王逸少,则襄阳风景与从事中郎俱湮灭而无闻,清湍茂林不著见于山阴矣。亭既成,游观者辐凑。两魏侯之名当与此山俱传,不可不记复兴之岁月,绍兴二十九年五月十八日也。卢溪王某记。
宋故左朝请郎主管亳州明道宫孙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七、《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一
建炎元年冬,大驾巡维扬,一时文武吏士上书陈得失,累数十万言,纳匦中以献。三年春,朝奉郎、知徽州婺源县事孙公亦献书论五事:一曰戎酋不道,虽戴天履地,共有枕戈之怒,然人主之行异布衣匹夫。见辱拔剑而起,不忍忿忿,试之一掷,则大事去矣。昔项籍背约分王,诸将不平,高帝纳萧何之说,即日趣驾汉中,用张良之谋烧绝栈道,示羽无西意,而蹶楚诛秦,于此在矣。二曰宣政大臣建为天下害,以误社稷,其徒讳弗言,专斥太上皇,伤天子之孝。三曰建炎初政开广言路,憸人射利卖直钓名,作为谤书诋诬盛德,传言四方以为口实。此犯上作乱之由,不可长。四曰兵将骄蹇,伺寇至,奔散为盗,不可使,宜益募民为兵。晋谢幼度纵骑八千,破苻坚百万之众;宋武帝兴江左,长驱中原,秦人壮士健马弗能当也。兵无常形,其权在将,孰云吴儿不可用耶?五曰国蹙民穷,徵发如雨,人不堪命,宜罢省诸不急以济军兴。书奏,会近臣有以公名闻者,诏公驰驿入对。未至而乘舆幸建康,新将相用事,所施置皆不与公言合。于是辞疾不果行。久之,请祠官,因绝口不复论世事矣。公平生无所嗜,惟读书,至老不去目。自六艺、百家、史氏之籍、翰林、子墨之文章,传注、笺疏之学,浮图、老子之言,靡不记。旁穿独骛,驰骋上下,务为深博无涯涘。属文操纸立就,雄深辩丽,顷刻千言。至于感微托远,论美刺非,则寓于诗。今参知政事张公守、吏部尚书孙公近交荐公可备文章翰墨之选,而公病矣。以绍兴七年八月戊戌卒于家。呜呼!公之学足以命一世,而不遇于崇儒右文之时;公之辩足以谋一国,而不用于用智尚贤之日。官不过七品,仕不出州县,幸而有气力得位者推挽之,庶几遂奋拔以见于世,而又遇疾以死,悲夫!公讳杞,字德发,常州晋陵县人。曾大父居约;大父宗伋,将仕郎、许州长史;父皞,以公赠朝请大夫;母张氏,封宜人。公大观三年试上舍,赐出身,授将仕郎,主济州郓城县簿。秩满,调太原府文水县丞。遭宜人丧去位,服除,改从政郎、商州丰阳县令。用举者,改宣教郎、知徽州婺源县,实宣和五年也。七年,转奉议郎。渊圣皇帝即位,迁承议郎。今上即位,迁朝奉郎,赐五品服。绍兴三年,转朝散郎、主管亳州明道宫。五年,转朝请郎。公在郓城,尝权左狱,囚抵罪论死者十馀人,公讯得其情,曰:「囚罪应死,原其情可以不死」。卒全宥之,十馀人皆不死。丰阳小邑,在山谷中,会州将多显人,以得公为喜,檄召诣府,置公客右,吏退设酒食,接对移日,至终更不得还。婺源之利,百倍丰阳,俗喜告讦,持吏短长为奸利。公至,则指取其尤一二人寘诸法。县人属焚剽之后,率用苇竹茨为屋,久燥则焚,公命陶瓦易之,至今无火患。狂贼倪从庆啸聚境上,吏民汹惧,日三四惊,公籍丁壮为兵,日临试之,以示有备,从庆率其徒引去。公试于事,大概如此。公器资沈毅,寡言笑,与人侃侃然,安言徐视,惟恐伤之。其论古今成败之迹,圣贤穷达出处之际,援證古今,踔厉骏发,一坐倾听。居官任职,据法持议,不阿所事,必得其所守乃止。馆寡姊,友诸弟,恩敬甚备。女侄幼而孤,调护若己出,治命饬具装选所归,不及其他。享年六十有五。妻安人淩氏。男曰廓,曰廙。女嫁将仕郎李褒,馀一人在室。孙女二人。以其年十二月庚申,葬公县之新塘乡百渎山之原上。公弟曰彬,曰槱。槱从公官四方,未尝一日去公侧;集公所作诗文,以类次之,得三十卷。彬为公买田筑室,治其家,于是过予而泣,谓知公莫如觌也,来徵铭。觌曰:自大宗小宗之法坏而族散,忘其祖,喜不庆,凶不吊,相视如涂之人矣。杜子美诗寄族弟唐史君,以俱后于陶唐;韩吏部序送族兄毛仙翁,谓同出于文武。觌与公同孙氏,同州里,同出于南唐侍御史潜之后而服尽于五,世不相闻。既冠,始见公于乡校,后为同年进士,而公长觌八岁,魁垒辩博,实亢吾宗,始拜而兄事之。如是二十九年,离必合,合必两,忘其所趋无閒也。今不幸弃予而先矣,铭其可辞?铭曰:
行直而方,学博而艺。言不违道,交不就利。追配古人,莫逆其韪。朱丹其毂,大涂方轨。一时同升,公视无愧。不羸其身,一病而蜕。惟其不朽,亘千万祀。
大观茶论序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九、《大观茶论》(商务印书馆说郛本)
尝谓首地而倒生,所以供人之求者,其类不一。谷粟之于饥,丝枲之于寒,虽庸人孺子皆知常须而日用,不以岁时之遑遽而可以兴废也。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之可得而知矣;冲澹简洁,韵高致静,则非遑遽之时而好尚矣。本朝之兴,岁修建溪之贡,龙团凤饼,名冠天下;婺源之品,亦自此盛。延及于今,百废俱举,海内晏然,垂拱密勿,俱致无为。荐绅之士,韦布之流,沐浴膏泽,薰陶德化,咸以高雅相从事茗饮。故近岁以来,采择之精,制作之工,品第之胜,烹点之妙,莫不咸造其极。且物之兴废,固自有然,亦系乎时之污隆。时或遑遽,人怀劳悴,则向所谓常须而日用犹且汲汲营求,惟恐不获,饮茶何暇议哉?世既累洽,人恬物熙,则常须而日用者,因而厌饫狼藉,而天下之士厉志清白,竞为闲暇修索之玩,莫不碎玉锵金,啜英咀华,校箧笥之精,争鉴裁之妙。虽否士于此时,不以蓄茶为羞,可谓盛世之清尚也。呜呼!至治之世,岂惟人得以尽其材,而草木之灵者亦以尽其用矣。偶因暇日,研究精微,所得之妙,人有不自知为利害者。叙本末,列于二十篇,号曰《茶论》。
故承议郎孺人张氏埋文 北宋 · 叶极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三六
承议郎汪公讳路,捐馆舍后八年,孺人张氏亦以寿终,实宣和七年冬十月四日也,享数六十有七。男五人,女二人。靖康二年春二月二十二日,即承议公墓合葬。先是,其孤以行实丐铭于名世能文者,日月协期而铭未至,姑叙次大致,刻石于圹。张,巨姓也,自上世丰财而知教,迄今族系为婺源望。孺人早孤,祖母寿安君钟爱之,尝曰:「吾阖门千数百指,无如是女贤。为择所宜归」。得承议公。内助有闻,三遇恩封,人谓积善蒙报。呜呼!淑质懿范,宜有铭。它日植碑飨堂,垂示永久,此不悉载。奉议郎知临江军新喻县叶极书。
按:江西婺源县博物馆藏志石。
与长老夜话出故人俞宋护书予至山之日俞书适至书中又相问讯感而赋诗二篇俞郊居婺源草堂蔬圃教子读书乡人重之闻近苦目疾殊可念 其一 宋 · 王洋
七言律诗 押歌韵
三十年馀病作魔,相思长恨隔关河。
僧窗开读君书至,丈室分龛我暂过。
忆尔音容如会合,感怀踪迹念蹉跎。
两篇价有千金重,若比千金更不磨。
与长老夜话出故人俞宋护书予至山之日俞书适至书中又相问讯感而赋诗二篇俞郊居婺源草堂蔬圃教子读书乡人重之闻近苦目疾殊可念 其二 宋 · 王洋
七言律诗 押歌韵
法海空门老伏波,婺源槐市病维摩。
道无同异要当尔,命有穷通可奈何。
两目再清张籍在,一经传子凤毛多。
饱闻行业书乡社,得失功名付浩歌。
左中奉大夫致仕符公神道碑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北山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鲁顷公之后,有仕秦为符玺令者,以符为氏,传汉唐五代,家世可考。建昌南丰之符,盖今世之名族也。左中奉大夫致仕符公,是为南丰之贤。公讳授,字天启。曾大父俸,大父怀德,皆隐德弗耀。父明远,累赠金紫光禄大夫。金紫公已读书自奋,然庆喜之泽,犹涵閟未发,众知其必有子。公生果不群,器度明爽,洽闻彊记,辞华如绮,场屋老生敛笔避之。中元丰二年进士第,调兴国军司理参军。丁母南康郡夫人瞿氏忧,服除,调卲州卲阳县主簿,就移筠州上高县令。终更入远为彭州录事参军,改京秩,差歙州婺源县。丁金紫公忧,服除,知越州剡县。用年劳升朝,赐五品服。秩满,差通判龙州,未行,户部辟主管在京左厢店宅务。又通判海州、唐州,旋提点西京崇福宫,再提举江南太平观。渊圣即位,覃恩转朝议大夫,赐三品服。今上嗣历,覃恩转左中奉大夫,遇郊恩封南丰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公解褐入仕,历五朝六十年而归禄告老。绍兴乙卯,某为温州判官,公之子行中通守是邦,决除秕政,利敏难事,而又论议踔厉,志行峻洁,无一分巧宦计,僚士窃议是必名教积习所致者。或曰:「此南丰符中奉子也」。中奉一生静退,雅不与躁进者争急流,至其耿耿胸次者,则贲、育不能折。枢密吴公居厚尝荐之于朝,且使见宰相。公曰:「筦库何伤!自媒求进,其伤实多」。终户部官,足不至时政之门。逮题舆海邦,专务简约,凡椎剥刻深之政,应奉媚悦之事,断然不为,而公亦低徊向老矣。某由是详公之为人。岁戊午,某备员行在所,闻公之夫人汤氏前一年卒,公已上章挂冠,亟遣书行中,慰其母夫人之忧,且使为偏侍节哀,善事中奉,致期颐安荣之养,则孝子之心尚有馀乐。越庚申,行中以黄州童使君之状,为公丐神道碑矣。读其状,盖己未十二月辛酉以疾终于正寝,庚申四月己酉,已葬太平乡石榴原,合汤夫人之兆。悲哉!公为人端庄清净,有信义,无声色。蚤岁儒雅缘饰,翰林杨绘颇推重之。有《南丰居士诗》十二卷,平澹峻激,杂见于波澜动静之间,自成一家。当官号令简严,而遇繁必办,所至吏不敢逞,逞则锄尽之乃已。民间爱慕,咸父母怀之。其在上高,尝与高安两令易,二邑之民争于境上,今犹以为美谈。晚年志意萧散,耳目聪明,对灯火读细字书。享年八十四。男五人:长建中,右承议郎、知信州贵溪县,次用中:皆前卒。大中,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行中,左朝奉郎、主营台州崇道观;幼未名而夭。女二人:长适右迪功郎、临江军清江县尉辛爽邦,次适右奉议郎、通判韶州上官闵,亦前卒。孙男十二人:勤、愿、逊、悊、𢘍,皆登仕郎;忞、宪、思、憙、恕、怘、愬。孙女七人,皆幼。汤夫人,处士详之女,有贤行,与公齐年,归符公甲子凡一周。大中、行中才皆适用,久奉亲不肯出。每岁时,老人雍容堂上,二子帅诸妇孙子捧觞上寿,庭间炜然,人皆指为偕老之庆。呜呼!爵禄犹滋味也,人所同嗜,公独安义命,守澹泊,不为滋味所毒,而平生所享,比他人往往反为甚丰。彼有贪饕冒昧足陷无厌之域者,一失所嗜,并与所当得者失之,闻中奉之风有愧矣。某既知公为详,而黄州之状复缄以来,其可辞?铭曰:
符氏德善,著于南丰。有閟其祥,发之自公。公之文章,以取科第。陶冶锻鍊,亦传永世。公之政事,克振厥职。岂弟详明,为后之则。弗争而进,弗取而得。富贵寿考,众如公何!石榴之原,兆久窾矣。黄土苍苔,公则掩矣。镌彼金石,载此铭诗。维其邦人,实咏歌之。
偶成 宋 · 邓肃
押词韵第十七部
我涉江东路,平地雪盈尺。
明日登芙蓉,晴天开晓日。
朅自婺源来,阴雨连朝夕。
瘦马逼云际,又断檐间滴。
顾我亦何人,市朝欲扫迹。
平生诗酒交,落井仍下石。
那知涉畏途,乃烦造化(道光本校:一作物)力。
要知万里行,人谪非天谪。
衡云霁韩愈,海市呈苏轼。
君知此理不,鬼物护狂直。
有怀舍弟逢年时归婺源以诗督之 宋 · 朱松
押支韵
木落天未霜,君归定何时。
相思如惊鹊,中宵未安枝。
梦中见阿连,锵然咏新诗。
寤惊衰叶翻,谓是步屧移。
揽衣下中庭,风露浩淼㳽。
遥知客衣薄,归来一何迟。
平生短檠灯,相对忽解颐。
万古一舒卷,佳处良在兹。
是中及物心,上与稷契期。
援古以自例,自笑无乃痴。
夜叉叱九阙,侧足不敢窥。
坐令一寸心,日抱二柄疑。
迟君商略此,恐(原作蛩,据诸本改)得儿辈嗤。
况乃绿发亲,倚门鬓欲丝。
狶膏非凤喙,车辖无可脂。
再拜寿百分,斑衣舞参差。
秋芳未云歇,采采黄金蕤。
万钟不足乐,古人岂吾欺。
与外父祝公书 宋 · 朱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七、乾隆《延平府志》卷四○、《南溪书院志》卷三、民国《尤溪县志》卷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尤溪县南溪别墅
松奉娘父幸安。小五娘九月十五日午时免娠,生男子,幸皆安乐。自去年十一月初在泉州权职官,闻有虏骑自江西入邵武者,遂弃所摄,携家上政和,寓垄寺。五月初,闻龚仪叛兵烧处州,入龙泉,买舟仓皇携家下南剑,入尤溪,而松自以单车下福唐见程帅。在福唐闻贼兵破松溪隘,骎骎东下,已入建州,攻南剑甚急,又匆匆自间道还尤溪。六月十四日蚤到县,而贼兵巳在十数里外矣。幸二舍弟已搬家深遁,是日即刻与县官同走至家间所遁处。贼在延平为官军所破,仓皇自山路欲遁下漳、泉,至此非其本心也。过县更不驻,不甚害人,亦不纵火,家中上下幸皆无恙;而随行及流寓舍中,衣服文字之类皆无所损失,比他人为尤幸也。七月间方还县,而瓯宁土寇范汝为又出没建、剑之间,其众数千,官军遇之辄溃。诸司不免请官招安,以还状受犒设,将散其众。无何,大兵自会稽来,必欲进讨。昨日方报大兵冒昧入贼巢,丧失数千人,贼势又震。大略自今夏以来,未尝有一枕之安,此怀如何!得程寿隆近书,云乡里颇扰扰,不详言其故。度切近江浙,其可忧当不啻此。唯聚粮深遁,勿以一毫珍币自随,乃为上策。此中虽城居,但日夕为遁入深山之计,生意草草,凡事苟且,不知百年未满之间,如此者更几时而后定耶!来书谓松懒于从仕,非也。中世士大夫以官如农夫之于田,其敢惰耶?但未能赴行在,问闽中所有,不过权局,远不过三五月,道里有远近,便不便携家。即厚费独行,又非便。是以且此跧藏,意亦欲俟来春无事,一走会稽,见当奉报晋道帅福,辟得一员属官。顷京朝官大年又未参部,一切差遣皆疑,是以皆参差也。裘四久此,颇忠戆可任,继忤逢年,当扰攘中,遂不告而去,情理不复可耐。今此复来,察其意色,不复可制蓄,每日来就食,而夜宿客舍。然地远,难得人力来往,彼此资以通耗,且羁縻不绝,犹尚可鞭策尔。方贼至,六月间在村中,裘四亦在彼,数使人呼之不至,却妄云松在福唐未还,又云贼破福州,皆妄言也。婺源先庐所在,梦寐未尝忘也。来书相劝以归,当俟国家克复中州,南北大定,归未晚也。
按:《韦斋集》卷末,雍正六年刻本。
戒杀子文 宋 · 朱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八、《韦斋集》卷一○、乾隆《福建通志》卷七四、乾隆《延平府志》卷四一、道光《福建通志》卷五七、民国《婺源县志》卷七○
政和七年秋,予方寓学云溪之上,闻溪上王氏妇死一日夜而复苏。亟往问之,具言所见云:「死之日方入室,有二吏候于户间,趣之行沙莽中,不知日之早晚也。忽至一城,通衢列肆如大都市。凡其祖先与其亲戚之死者皆惊怪相问劳。吏引至官府西廊吏舍,舍中簿书盈屋。一吏按簿问妇:『汝非歙州婺源县俞氏女乎』?曰:『然』。具问其祖父名与乡里,皆非也。舍中吏愕然相顾曰:『是郡县姓氏之同者』!呵二吏复往。须臾,一妇身血淋漓,四五婴儿攀缘牵挽而至,儿状甚忿切。吏审以州县、姓名、祖讳,皆是。指语王氏妇曰:『此妇凡杀五子,冥司以其子诉冤甚,不待算尽呼之,吏误呼汝。归语汝乡里亲戚,慎毋杀婴儿。人间容以幸免,此不汝赦也』。二吏复送妇及河,推堕水中,乃苏。寻问于所见追妇家,死以其日矣」。余闻之曰:冥漠之事,不可得而知也。吾乡之人多止育两子,过是不问男女,生辄投水盆中杀之。父母容有不忍者,兄弟惧其分己赀,辄亦从旁取杀之。冥追之误果然乎则不可知,不然,其亦托以竦寤斯人也耶。嗟夫!人伦之爱,孰如父母之于子者?始生之婴,未及咿嘤而忍寘于死,父母兄弟几何不相率而相残?先王之时,未成人而死者以殇礼葬之。未成为人而无辜以死,犹云可伤,况夫出腹而杀之,无辜而可伤,岂不甚哉!自予来闽中,闻闽人不喜多子,以杀为常,未尝不恻然也。无故杀子孙,官有法甚明。顾牵于习俗之昏,则虽有法而不能胜。夫法有所不能胜,则亦何事于吾言?然吾闻吴道子画酆都之变,都人不敢屠宰者累月。夫人固不可以法胜,而可以理动者。庖宰且可罢,况其天性之爱乎?是未可以厚诬斯人而悬断其必不可告也。故取王氏妇所见次第之。虽然予文之不工,岂能使人读之耸然如见道子之画哉,其亦区区之意有所不能已也。他日将有语其子孙者曰:「活汝者,新安人朱乔年也」。或由此也夫!
先君行状 宋 · 朱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八、《韦斋集》卷一二、《篁墩程朱阙里志》卷八、《新安文献志》卷六三、《朱子年谱》外纪卷一
公讳森,字良材,姓朱氏,世家歙州之黄墩。七世祖天祐中以陶雅之命,总卒三千戍婺源,邑屋赖以安,因家焉。曾祖甫、祖振、父恂皆不仕。公少务学,科举既废,不复事进取。既冠而孤,他日岁时子姓为寿,举先训戒饬诸子,谆谆以忠孝和友为本。且曰:「吾家业儒,积德五世,后当有显者。当勉励谨饬,以无坠先世之业」。已而呜咽流涕,以奉养日短为终身之忧。胸中冲澹,视世之荣利泊然若不足以干其心者。家人生产,未尝挂齿。子松游乡校,时时少得失,无所欣戚。家既素单,久而益急,或劝事生业,曰:「外物浮云尔,无庸有为也。使子贤,虽不荣于我足;不然,适重为后日骄纵之资尔」。独见松从贤师友游,则喜见言色。其笃于道义而鄙外浮荣,盖天资云。晚读内典,深解义谛。时时为歌诗,恍然有超世之志。与人交,无贤否皆得其欢心。然胸中白黑了然,人莫能名其为通与介也。以年月日卒于建州政和之官舍,享年若干。娶程氏,三男:松,举进士,迪功郎,初尉政和也;次柽,次槔。二女,未适人。将以某年月日寓葬于政和护国院之侧,谨状。
送赵安伯县丞之任婺源 宋 · 范浚
押虞韵
邑丞清操如臞儒,人言帝宗千里驹。
燃膏夜绝学更苦,下笔欲命骚为奴。
往年给札试西省,堵墙学士纷惊呼。
归来汀草乱袍色,上食日向庭闱趋。
君家先烈今谁如,江州黄州忠义俱。
绿林豪客为蒲伏,刮肠洗胃投戈殳。
我方三叹揖盛事,欲纪劲节惭才芜。
君其努力济世美,倘登要路须捐躯。
春流起柂花芬敷,取别草草如惊凫。
君逢后日南来客,莫忘书札贻潜夫。
安人胡氏墓志铭(绍兴十九年十一月)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二、《范香溪文集》卷二二
安人胡氏,左朝奉郎、知处州江公讳惇禔之妻,奉议郎致仕、赠朝散大夫讳术之介妇。世家严之寿昌,大父楚材,为真州判官,以介直争事触部使者怒,拂衣径归。父彝,提笔试有司不偶,取夏课裂去,著居士服,立义于州闾,尚气豪举。代有令德,是生安人,节行纯备。方髫稚时,淑静俨雅,不习游弄,不为矫笑戏言。外祖太府少卿范公锷奇之,顾谓居士君:「而女婉懿有殊姿,宜以室良士。吾外孙惇禔,江氏之秀,器度甚伟,行砺而文,而女舍是将孰与」?居士曰:「唯,敢不惟公之从」。卒以女于江。时婺之兰溪,言令姓者推江、范,而胡亦严名宗。三家族属各千指,举称安人贤,入门赞见舅姑,上下交贺。祗率妇事,久益起孝。侍疾不脱带,丧之羸毁,类如其夫。归节享尝,荐藻纳豆,必躬视惟谨。承内外尊己者,与处敌以下,至遇媵侍,率中度有宜称。处州使君历官久,所向号治,蠲瘼苏枯,民以永怀,安人实左右警益,助为宽大。宣和初,山贼来自婺源,攻陷兰溪,杀官吏以逞,穷索不置,有逼使君行者。使君方丁大夫公忧,累然粗缞,顾慕灵几,伏哭不能兴,安人揽涕开慰:「君第无虞,日君令婺源,子其人,有留惠,彼虽暴桀,非有鸟兽心,忍忘恩纪加所天耶」?既而如言,果不害。后使君摄衢州江山丞,适叛将苗傅兵溃涉邑境,王师追之急,他官怵迫不知计宜,皆轻遁。使君谓:「义当坚守,供亿我师,去则乏军兴,虽即诛何补」?安人亦激烈赞劝:「君抱责于此,效死固其所,无以我辈为私忧,将与君俱死」。使君卒不去,人以为忠。盖安人识通悟,动见事会,于使君克有相云。性俭素,不随俗为姱华涂泽,笄珥襦襡无采翠襐饰。一敝衣,虽屡纫濯,犹服之不弃。蚕织每身其劳,子或谏止,则曰:「是固妇人事,非利之也。尔儒家子,耕稼勤艰,懵不及知,我自力为此,聊亦警而辈耳」。因命冢妇稚妇:「汝有妇职,其可一日不虔?始吾归尔舅,奉沃盥拜堂下,威姑训以先世勤约之规,吾日铭于心。今用以诲汝,岂惟汝所宜守,当奉之为世世戒也」。使君既没,遂属其子:「无以家事关我」。旦旦取天竺书,诵讽沉研,不忍剪生物,间却荤血,为伊蒲塞食,恬默无营,若自得者。平居未尝遇病,发秀益康,瞻听瞭聪,由其居心乐易致之,宜以永年。忽得微疾,遂不起,闻者咨悼,实绍兴十有九年正月壬辰也,年七十有三。生子三人:男曰𩉬,右迪功郎,前虔州瑞金县西尉;曰𩊭,举进士,皆谨谨自持;女适进士高栴。孙六人,咸幼,其一男也。安人之垂终,告𩉬等:「吾自视危惙,息且不属,幸及尔壮长,嗣业尔家,惟饬己在不怠,庶永有就。尔克用我戒,则我为不死。我亦念尔父,官进勤剧,将身不缁。越既弃尔藐孤,吾周视箧衍,曾铢缕之不蓄。吾惟攻苦以育尔,克至于今,弥无馀资。死能葬我,称家率礼,俾人无尔非者,是尔为克蒇我终事。吾见尔父地下,靡有憾矣」。二子遵之,使来香溪,告少卿之孙浚曰:「吾母将以十有一月甲申,谨安祔于县之龟坑西原先君之墓,敢请铭」。浚惟我妣荣国夫人谓居士君实伯兄,合中表言之,浚谓处州外兄,谓安人外女兄,安人且谓浚外弟,铭安人莫如浚宜。谨诺,为铭曰:
芳徽淑行世轨仪,女妇姑母兹其规。我撮懿迹声于诗,珍珉其藏告无期。
德庆通守刘承议墓志铭(绍兴二十三年十二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六、《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五
君讳獬,字去邪,年五十一卒,其年十二月某甲子葬庐陵儒行乡曲石之原。左迪功郎、兴国县尉邓君善以去邪之族、出处文行、历官治绩、年若干为书,遣一介请为铭诗刻之墓碣于庐陵胡某,曰:刘姓凡二十五望,无在江左者。或传上世籍建康,五季之乱徙居吉之泰和。曾大父宗孟、大父绍、父及甫,皆铲迹丘园。惟父以去邪升朝,再赠至右宣教郎。初,宣教公无子,取兄云之子为后,去邪以仲子出继。方髫鬌时,已颖脱其群。稍长,克意门户。五世兄朔讲学乡枌,去邪从之游。渊源演迤,日大以肆,一出即登贤书,战其艺南宫,遂中建炎三年进士第,授左迪功郎、衡州司法参军。秩满,用荐者转左从政郎,改选潭之攸县令。丁生母忧。服阕,调池之东流县令。当途交章公荐,改左宣教郎、知衡之衡阳县。秩满,知筠之上高县,磨勘迁至左承议郎,通守德庆军府,需次于乡。未几以病卒,实绍兴二十三年八月八日也。去邪起白屋若素宦,然始典法,谳议必傅经术,每得情论决,民自谓不冤。岁荐饥,民艰食,寇攘以延朝夕。捕者利其赏,有司鬻狱,将置数十人于死。去邪曰:「是迫于饥,仲尼谓未必本恶者,盍从轻」?比时方募兵,则请以充数,使自效。守将怒,抵所议于地,去邪徐拾以归,复执以请,牢不可夺。守将悟而夺之,囚赖以免,名动一州。自此郡有疑狱,必委亭议。东流素凋残,值兵火纷扰之馀,公私室庐十仅一二。去邪既刬剔抚摩,更戮力营缮,未几栋宇一新,而民不罢。至于学有精舍,宾有馆谷,百废具举。会虏骑长驱淮上,邑濒江,鸠民戒不虞,吏请徵发,公不可,止揭片纸与之期,民劝趋之。尚书某将出境假道,闻公之为,击节叹赏,遂力推毂。衡阳怀公遗爱,始至庭,劳者相踵。邑当二广之冲,左湘江、右蒸水,实一都会。先是为邑者以两部使者所在,胥吏恃势横甚,又簪绅侨寓旁午,诳丐百出,动辄掣肘,烦言易生,往往令率以谴去。去邪洗手就职,逮鳏恤嫠,至桀黠吏必苗薅而发狝之。抚字有多,催科以期,物物得职,曾不阅月,而邑以整暇闻。初莅上高,乡校𤝌敝,去邪喟曰:「吾所至邑,未尝不修学宫,惟衡阳尤竭力,十倍他邑。故事无不集会,其可不勉」?于是殿宇、门庑、堂室、帑廥、庖湢之挠折腐败者,丹垩之漫漶不饰者,自我毕葺。学有苏黄门子由记,岁久断缺,访墨本摹刻之,且识重修始末于碑阴上。既讫,躬率吏及生徒行释奠礼,耆老至叹息,其子弟皆兴于学。邑有溪,冬冰春潦,去邪为杓以济病涉者,民歌舞之。凡宰三邑,大抵以爱民戢吏为心,键之以公勤廉俭,故吏不病民,田野熙熙,终岁不以投缿至其庭。其治虽号风力凛凛,然严而不残,当途皆才之。荐者章累数十,近世未有。平生孝友忠信,自以出继,竭力于父母,无违礼者。初,先庐残于兵火,僦屋郡郭,内外亲附待哺者百口,米斗馀千钱,加以疫,死者八人。仲氏实治家,以乏绝告,去邪竭橐粥付之。所生母卒,适在官,欲以丧去,吏白法不可,号慕逾月不出。郡绳以三尺,且遣官敦谕,以毁请,力丐终丧。郡以闻,得报不许,犹不止。与夫自谓不在一亩者,用心固殊矣。伯氏死,教育成就其孤如己子,至使有室。田园污莱,身督耕薙,至收成悉付仲氏。异籍,则命与犹子各区别奁,具所殖产,而析先畴三之,不以己出继而半,自不与也。性开爽,雅好宾客,俸入随得而尽。周人急不计私,至自奉甚觳,歛之日,衣止周于身。呜呼,去邪所以治身齐家,字民格物,表表如此,才器盖加人数等,不大显于时,君子惜之。娶欧阳氏,封孺人。男三人。令猷,二十一年赐进士出身,选左迪功郎、徽州婺源县尉。将之官,遭父丧,服阕,主兴国簿,今为左文林郎、新常德府观察推官。令节、令训,皆志学。女三人,长适胡著,次适李近,季未字。孙男六人,未名。某与同年进士,义不容不铭,遂铭之(铭阙)。
乞蠲放徽州严州七县拘收木植奏(绍兴二十九年八月) 南宋 · 汪澈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五、《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三之一七(第七册第五九九五页)
徽州客人陈恭等越台陈诉,拘收抽解木植,解场人吏与保税人通同乞受钱物,遂致亏收上件木植,复均在客人名下追取。而徽州休宁、婺源、祁门、黟、歙、严州分水、淳安共七县,类皆贫民居于山谷,伏望特予蠲放。
婺源义役记 南宋 · 李缯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
淳熙七年春二月,玉山周侯来宰邑事。甫浃日,缯因间见,周侯谓缯曰:「婺源素蒙最剧之名,吏部出榜梁间,踰岁时熟视不敢睥睨,岂不以赋役繁重为病乎?若赋则窠条俱在,以无为有,费于供亿,固可惮;若役则健险之辞,是非变惑,不尤可惮乎?异时刚决之吏犹或引避,矧如巽懦衰迟,自诡过误,虽悔何追?今神明耗于诉牒,始之不图,将何以终?国家良法美意具在,何者为便?呜呼!三代而上,比闾族党之间,时雍之化,比屋可封,载于诗书,使人羡慕。今也不然,兄弟亲戚,匪顾情义,相为敌雠。推求其原,悉起于役,尚气喜斗,计析先后,告讦有亡,破产荡屋,甚于流离颠踣。漫不自省,固有在役而讼,役满而讼不休。自数十年来,议者纷然。既无定议,于是有为义役之说者,所谓因不义而义之名始立。子一乡之望者也,盍取其说,诏其父兄子弟,择其中而行之,请从子始」。缯谢不敏,因不辞而承其事。缯所居之里合士民十有六人,相与视其户口赋税之多寡与夫事力之剧易,裒金与谷,聚田百亩,量其租入,召募一夫,募者乐就。为要约三十有九条,遇田有登耗则较量多寡以裨益之,募无阙事。自是岁秋七月始,人情翕然,无复乖易。虽悍吏之来,东西叫嚣,南北隳突,昔之哗然而骇者,不过募人起而应之。士者安于士,农者安于农,熙熙而乐,恂恂而和,其效之易见如此。遂上其事于县,县闻于州与常平司。又二年,缯因事至县室,周侯复曰:「县有六乡,总五十都,自吾告子之行是役也,他都事吾亦以是告之,奈何气习不齐,难以一律?吾冀其速成也,未欲因其俗,欲求其如二都立约之善不可得也。虽然,自始之为此也,大要主于息争而已。自吾之至斯邑,水旱饥馑之相因,事之丛至沓来不可胜计。向使讼役不已,吾将日不暇给,牴牾过差,其能免乎?吾去此将有日,末途之艰,不如始至之犹可为也,益有惧焉。天下之事,固有百岁成之而不足,一日坏之而有馀,何独于此而疑之?然此非法也,推上之令致之民而已,恶知数年之后,不有暴眊贪沓之人,喜于作为,以是虽便于民,庶而不利于官吏,一切之政,趣办为先,其能免于不沮斁乎?有桀黠嚚顽之民,苟于目前,以彊陵弱,靳铢两斗斛之入,致募者之不至,伺隙侦罅,纷争肆起,其能免于不沮坏乎?昔人谓难与虑始,可与乐成,吾惧成未易乐也,幸吾子告戒彼都之人,晓之以利害祸福,所在无使如吾之所虑者而终守之,庶有益乎」!缯退而书之,以为《第二都义役庄记》。周侯名师清,官为通直郎云。淳熙九年十一月谷旦,钟山园翁李缯记。
按:《新安文献志》卷一一,四库全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