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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京相度修筑茂州城熙宁九年五月丁卯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五
茂州城知成都府冯京相度,兵势修筑,仍差军马防拓,如有侵占蕃部地,即买之。
乞罢造战车奏 北宋 · 李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三、《潏水集》卷一、《容斋四笔》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二、《宋史翼》卷八
臣准枢密院劄子,奉圣旨,令本司制造战车三百辆,专令臣催促制造,应副本路出入攻战使用。
臣尝览载籍,古者师行固尝用车,《诗》云:「公车千乘,公徒三万」。
又曰:「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及周制自步百为亩,积而至于通十为成,成出革车一乘,其他班班亦可见。
古之用兵与今不同。
古者兵不妄动,征战有礼,不为诡遇,皆有法度,多在平原易野,故车可以行,敌人不敢轻犯,此以车为利也。
今之用兵尽在极边,戎狄乘势而来,虽鸷鸟飞翥不如是之迅捷。
下寨驻军,各以保险为利,得其机便;
或有负败,各逃散不相顾。
其往,车不及期;
居而保险,车不能登;
归则敌多袭逐,争先奔趋,不暇回顾,车安能收?
非若古昔,于中国为用。
臣在兵马间,亲冒矢石,前后十馀次,观之屡矣。
有至粮糗衣服器械不能为用者,又况于车乎?
闻此议出于许彦圭,圭因姚麟之子师闵而得见,遂献说于,恳告求,以此为进身之谋,遂怜而上其说。
朝廷以边人,必熟于边事,意遂然之。
不知彦圭剧为轻妄,立私恩,不思误朝廷之事,是亦容易。
唐之房琯尝用车战,大败于陈涛斜,十万义军无有脱者。
当时止在畿邑平地且如此,况今欲用于峻坂沟谷之间乎?
又战车比常车阔六七寸,运不合辙,牵拽不行。
今配买木植物料,差雇工匠,大为费扰。
既成,艰于牵拽,昨东来者牵拽不行,致兵夫典卖衣物,自赁牛具,终日方进五七里,遂致兵夫逃亡,战车弃于道路,大为诸路之患,其糜费不知其几千万矣!
苟望一官之进,上罔朝廷,下害百姓,此而不诛,何以惩后!
臣今乞便行罢造,如别路已有造者,乞不牵拽前来,免致徒费人力。
如朝廷未以臣言为然,乞赐博访。
谨具奏闻,伏候敕旨。
汳水新渠记绍圣三年八月1096年8月25日 北宋 · 陈师道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九、《后山居士文集》卷一四、《皇朝文鉴》卷八四、《汴京遗迹志》卷一五、《八代四六文钞》第三四册、《文章辨体汇选》卷五八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九○、《名山胜概记》卷三五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曹县
汳句于萧,其阙如玦,《水经》谓河至荥阳,莨荡渠出焉。
渠至阳武,其下为汝蔡水是也。
其出为阴沟,沟至浚仪,其下为涡,别为汳。
汳至蒙别为获,馀波迤于淮阳,东历萧、彭城,入于泗。
《注》谓鸿沟、官度、甾获、丹、浚,与渠一也。
禹塞荥泽而通渠于甫田,其后河绝,旃然入焉,即索水也。
《汉书·地理志》荥阳既有卞水,又有狼汤,而受泲;
蒙有获水,首受甾获,至彭城入泗。
以余考之,《河渠书》云自禹之后,荥阳引河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
而《竹书纪年》梁惠成王入河于甫田,又引而东,明非禹之旧也。
《书》曰济入于河,东出于陶丘北者,入而复出也。
溢为荥者,济之别也。
荥波既猪者,障而东之也。
《周官》又谓豫之川荥、洛,幽兖之川河、泲,则河南无济矣。
其谓莨荡受济,禹塞荥泽而用河者,皆失之。
《汉志》莨荡无出,甾获无始,盖略之也,余谓与《经》合。
而荥水,诸书皆不载,又疑渠、汳为二,而荥有一焉。
杜佑以《经》作于顺帝之后,诡诞无据,而《注》叙渠源,或河或泲,或河泲合,其说不一,次其所经,纷错悖戾,而《志》亦阔略,不具卞始末,盖皆不可考也。
自汉末河入于汳,灌注兖、豫。
永平中导汳,自荥阳别而东北,至千乘入于海,而河于是故渎在新渠之南,《注》所谓绝河而受索自此始。
隋开皇中,因汉之旧,导河于汳。
大业初合河、索为通济渠,别而东南入于淮,而故道竭。
今始东都受退水为臭河,于畿为白沟,于宋为沙,于单石梁,于徐为汳,而入于南清。
南清,故泗也。
盖自三都而东,畿、宋、亳、宿、单、济之间,千里四来。
而故道浅狭,春夏不胜舟,秋水大至,亦不能受也。
萧故附庸之国,城小不足居民,又列肆于河外。
每水至,南里之民皆徙避之,庐舍没焉。
率数岁一逢,民以为病。
绍圣三年县令朝奉郎张惇始自西河,因故作新,支为大渠,合于东河,以导滞而缓溺。
于是富者出财,壮者出力,日劝旬劳,既月而成。
邑人相与语曰:「渠议旧矣,更数令不决,而卒成于吾侯,孰有惠而不报者乎」!
于是不谋而同,欲纪于石,以属余。
余谓张侯其居善守,行峻而言通,以成其名;
以仕善义,不畏不侮,以登于治。
其可纪者多矣,而诸父兄弟独有见于末者何也?
夫善为治者,人知其善而已,至其所善,盖莫得而言也。
渠之兴作有迹,其效在今,此邑人之所欲书也,遂为之书。
八月二十五日彭城陈师道记。
蝗不入青丘 北宋 · 林磐
七言绝句 押虞韵
赈济饥荒尚未苏,旱蝗何幸我疆无。
悲愁远宦天应闵,不复乡村闹鼓桴(明吴宜嘉靖龙溪县志》卷八 《龙溪县志》:(林磐)知青州千乘县,时诸县旱蝗,独不入青丘境,尝自为诗云云。)
示张国太 宋 · 释克勤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二、《圆悟佛果禅师语录》卷一五
此段大因缘,乃佛乃祖特行独唱,接上乘人
利根明敏之士,要超情离见,觉机关活卓卓地透漏,未举先谙,未言先领,才有朕兆,一剪剪断,直下不明他事,终不向意根下寻思。
要须打办精神,当阳承当担负,如太虚日轮,无幽不烛。
所以从上古德到单提处,不容毫发编拨将去,使净裸裸,赤洒洒,不与万法为侣,不与千圣同廛,独脱超升,自由自在去。
是故德山、临济棒喝交驰,出没纵擒,不在窠臼。
至于言语机用,一时坐断,圣凡路绝,得失情遣,到大休歇场,更唤什么作生死!
胸次等闲,照亦不立。
遇缘即宗,拈得出来,盖天盖地。
据慈悲方便,落草商量,正要令利根人拨去妄缘恶觉知见,彻空空处,空空亦不存,心如太虚,森罗万象无不包含,印定头头处处,得大解脱,乃名了事底人,亦尚未当得向上行履。
若论向上行履,千圣密传处,岂止壁立万仞,隔千里万里,尽大地拈来,未有一尘许,谓之大用现前。
三十二十年,长养纯熟,便乃契證也。
「即心即佛」,已是八字打开,「非心非佛」,重向当阳点破。
不寻其言,一直便透,方见古人赤心片片。
若也踟蹰,当面蹉过也。
「不与万法为侣底是什么人」,「待你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你道」,多少径截省要,何不便与么承当?
更入它语言中,则永不透脱。
多见学者只么卜度下语,要求合头,此岂是透生死见解?
要透生死,除非心地开通。
此个公案,乃是开心地钥匙子也。
只要明了言外领旨,始到无疑之地。
昔修山主要见地藏,自陈此番来见和尚,经涉许多山川,极是辛苦。
地藏指云:「许多山川与汝也不恶」。
渠便桶底子脱去。
似此岂假多言道途之间也?
须保任始得。
按:《佛果圆悟真觉禅师心要》卷下始。
马氏园亭记元丰六年十月 宋 · 刘跂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一、《学易集》卷六
元丰癸亥,余侍亲在宋。
冬十月,舅氏自汶上来,问讯慰劳,从容燕语,遂及乡里宗族、故旧朋友,徵存吊亡,嘉兴念废,曰:「甚哉,人事之多变也!
昔之崇墉邃宇,岌嶪辉焕,今或散荡离析,列于编户。
昔之膏腴沃衍,田贾亩金,今或荒秽不治,麋鹿是保。
昔之联车列骑,繁缨罽绣,今或重胝累胼,逡巡道下。
昔之博珍善味,醇醲滑甘,今或日晏嗷嗷,饘粥不入。
至于日改月化,朝戚暮悦,处者出者,少者老者」。
语未既,悲叹嘻吁,愀然变容,慨然而问曰:「异乎哉,何其废者多而兴者鲜耶」?
余避席曰:「不然,休旺代谢,消息盈虚,天之有也;
川竭谷虚,丘夷渊实,地之有也。
而一兴一废,人岂逃之哉!
且草木之将荣必悴,龙蛇之将伸必屈。
温室洞房、吹台歌榭,宁独非昔之牢狱犴狴乎?
火耕水耨,陆海之地,宁独非昔之荆棘丘墓乎?
由此观之,贫不必不富,贱不必不贵,兴者未足恃,废者未易绝也。
东平之为郡,左岱宗之镇,右钜野之泽,自崇冈峻岭,以至通沟长漕,水陆之珍,鱼鳞杂袭。
通阛带阓,延甍接栋,居者栉比,来者辐辏。
此固天府之地,余亲之所安,将卜环堵之室以为居者也。
若乃举强振弱,兴滞补废,忧患相恤,功力相成,乐事安业者右之掖之,惰游弗率者左之振之,使所居移风,人人向劝,此则所望乎乡人之贤者,固亦贤者之用心,何独叹异之而已」!
于是舅氏欣然喜曰:「子言是也。
然吾何足以及此?
吾所善马生希古,其先力产起家,已而寖弱弗振,至生以医显,复其业如初。
葬其三世城西南原,即墓买田,筑室以老,庶几有终始者,是可嘉也。
子其以是说遗之,以慰其劳,以戒其终,讽乡人之不然者,傥亦可乎」?
乃录其言,俾刻石于壁。
舅氏乐安任某,记者彭城刘某,书石南阳
奏乞放免严衢州诸县夏税等状1127年3月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六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勘会近为严州遂安县凶贼倪从庆作过,本州淳安寿昌两县及衢州常山等县皆相连接境,自去冬至今,诸县保甲把隘,防守暴露,实为劳苦。
方春农蚕是时,不无废其作业,尝具奏请,欲候事平,特与蠲免夏秋二税及和买,未奉指挥
今来倪从庆等已出就降,据统领朝奉郎詹大和条具到应烧劫被害之家与把隘地分人户,量地里远近紧慢,随乡村优重劳佚,分为等第,参酌合行蠲免分数下项,须至奏闻者。
一、应系烧劫被害之家,逐户下更不分等。
第一等户与免一年夏秋二税、和买一半,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等户并与免一年夏秋二税及全免和买身丁。
一、应把隘地分逐户以紧慢分四等。
第一等:第一等户免夏税三分,第二等户免夏税四分,第三等、第四等户免夏税六分,第五等户全免夏秋二税并今年身丁。
客户同。
已上各免和买五分。
第二等:第一等户免夏税二分,第二等户免夏税三分,第三等、第四等户免夏税五分,第五等户免夏税并今年身丁。
客户同。
已上各免和买四分。
第三等:第一等户免夏税一分半,第二等户免夏税二分半,第三等、第四等户免夏税四分,第五等户免夏税并今年身丁。
客户同。
已上各免和买三分。
第四等:第一等户免夏税一分,第二等、第三等户免夏税一分半,第四、第五等户各免今年身丁。
客户同。
已上各免和买二分。
右,臣契勘浙部自严州东山洞最为深险,凶顽之民恃以窃发。
方腊作过,陷没六州二十七县,杀戮蹂践,官吏生灵,被害不赀,至烦朝廷遣发西兵数十万方能扑灭。
今来倪从庆结谋,实欲仿效方腊,仍乘州县起发勤王弓兵之后,所在空虚,其势猖蹶,比方尤易。
幸缘把截防托,不敢奔迸出洞,及几察在外奸细之人,无所附从,因此穷蹙请降。
保全一方,实两州诸县保甲之力,若无所优恤,无以激劝后来。
恭惟皇帝陛下绍休圣绪,恢复大业,方欲尽除天下蠹弊,还之太平,使怀生之类无一物不得其所,则于此毫末之微,必预含覆之赐。
欲望圣慈详酌,许令依所条具等第特赐蠲免施行。
干冒天威,臣无任惶惧激切屏营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今来所乞减放夏秋二税及和买等,目今已是开场受纳之际,如蒙俞允,乞速降睿旨施行。
兼契勘前项有功,及遂安淳安寿昌三县有重难差役之人,逐急措画未就,今欲候得降下圣旨,从臣比附参酌施行。
别具奏闻,伏乞睿照。
又勘会衢州诸县虽系浙东,非臣本部,缘与贼邻近,事体与遂安县均一,欲乞从臣通同审实,关转运司施行,伏乞睿旨(《石林奏议》卷一。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
「第一等」三字原阙,据下文文例补。
按此「第一等」指以把隘地分紧慢所分四等中之第一等,第一等下又按五等户次第免税,「第一等」三字不可少。
奏乞遇本路讨贼权令江西广东官吏听节制劄子1143年2月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六、《石林奏议》卷一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
今月初二日将带高举官兵行至信州铅山县界,据福建路转运司南剑州状申:本路见有杨头陀、刘和、刘小老等贼火不一,于南剑汀、漳州尤溪沙县清流宁化莲城、漳岩等三州六县出没作过。
正月二十五日,又有南剑州将乐县赖保一头项,宰杀祭神,杀人放火。
乞催高举军前来应援捉杀。
臣已即时遣发高举选精锐一千五百人,星夜蹉程径赴南剑州,臣亦一面相继前去措画。
已具奏闻外,契勘福建盗贼,自来系与江西虔、吉、广东循、两路更为表里,每乘州县间隙,即啸聚窃发,若遇官军讨荡,即便分散,各于邻近路分逃避,以此逗遛日月,无缘成功。
臣今来既行措置讨捕,窃虑贼徒惧见官军声势,不敢迎敌,依前于两路州县走透,难以追逐。
欲望圣慈特降睿旨,疾速行下江西广东帅司提刑司,各于贼徒自来经涉往还要害去处分布军兵,预行把截等待。
如遇本路进兵讨捕之时,其两路官吏并权暂听臣节制,约日并举。
庶几首尾相应,事体齐一,各肯公共协心,贼势穷蹙,日近可以破灭。
干冒天威,臣无任惶惧激切屏营之至。
取进止。
徽猷阁待制致仕蒋公墓志铭绍兴八年三月1138年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二、《浮溪集》卷二七、《黄氏日钞》卷六六、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九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绍兴八年正月癸卯左大中大夫徽猷阁待制致仕蒋公卒于家。
其孤及祖以公治命,用其年三月丁酉,葬公宜兴县筱岭之原。
既葬,议不可无铭,乃以丹阳邵彪之状来请曰:蒋氏出周公之子伯龄,封于蒋,而子孙因以为氏。
后其地并于楚,迁齐之乐安
汉光武时,有以功封𠙶亭侯者
𠙶亭在今阳羡滆湖西,故蒋氏世为常州宜兴人
公讳瑎,字梦锡
以赠太傅讳九皋者为曾祖,赠太师讳滂者为祖,而观文殿学士、赠太师魏国公讳之奇之季子也。
公少颖悟,方总角时,魏公与群从读释氏书,论淤泥莲华之义,公从旁请曰:「非孟子所谓孤臣孽子,操心危,虑患深,故达者耶」?
魏公大惊,问畴复类此,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也」。
魏公繇此爱异之。
元丰初太学成,四方之士来集。
公甫冠,提所著书入焉。
有司试其文,为诸生第一,遂知名于世。
魏公欲任以官,以非其志,固辞,魏公莫能夺也。
元祐三年进士第,调寿州司户参军
魏公帅熙河,奏为书写机宜文字
夏人来议疆事,命公馆之。
敌以重兵屯,并塞山谷间,使者援例期必得。
公陈祸福与相撑距,敌为诎服不敢言。
魏公召,罢为保宁镇南军节度推官,不以秩卑故于事有所怠忽。
当路交荐,改宣德郎
大臣言经术通明,除太学录
魏公请外,出为发运司管勾文字官。
丐閒便亲,得监兖州东岳庙
魏公薨,服竟,乞提点西京嵩山崇福宫,寻通判庐州
召为秘书省校书郎,未至,改著作佐郎
言:「日历为信史根本,今时政、起居注先送两省官,恐不时颁,因循放逸,乞径付馆分撰,责其成功」。
诏特从之,人以为知体。
逾年,召对问魏公事甚详。
公历叙始终,占奏华敏,有言动听。
即日除尚书主客员外郎,徙兵部,升郎中
坐曹四载,怡然无留滞之叹,迁鸿胪少卿
丁内艰,终制除光禄卿
居亡何,擢大司乐
时用魏汉津乐,以中贵人梁师成兼领。
师成挟恩怙权,人莫敢忤。
会欲增舞佾而三倍之,公显斥其非,且乐工募市人,猥冗,非所以奉天地宗庙,请一切沙汰。
从之。
师成怒不主己,语有侵公者。
公曰:「一代礼文,当质之经」。
师成曰:「仆不读书,愚抵此」。
公不为动,而深衔之,日求所以伤公,久之无所得。
于是宰相之权,熏灼中外,公未尝一至其门。
他日拟官,以公名进,或问其故,曰:「人望也,用之得人」。
然亦不果迁。
继此当国者数欲挽公为助,公毅然不与之合,人以为难。
会收复燕云,群臣上尊号,或谓庶官之长,当为群臣先。
公曰:「裕陵尝却徽称,为万世法,上躬行之是也,奈何纵谀以亏盛德乎」?
卒报罢如公言。
一旦如有不乐者,力祈补外,得徽猷阁待制、知宣州
未陛辞间,改兴仁府
府有戍卒,其将邹迪不能制,军卒王靖以众杀迪于庭,官吏骇散。
公闻,即出慰抚,号令详明,徐遣亲兵蹑之,悉擒无所脱。
即手檄开示大信,以其馀。
是日,兴仁微公几大乱。
初,兴仁俗懻忮难治,公不忍威制而宽抚之,时以为仁。
至是变起仓卒,人皆褫气,公独坐阁决事如平时,而得群凶于谈笑间,人更服其勇。
岁终求罢,除提举南京鸿庆宫
奉祠数年,遂抗章请老。
既得请,淡然与世相忘。
遭金渡江,生涯焚剽,乃退居无锡西山之麓,结庐终焉。
杖屦婆娑泉石间,如是者七年不厌。
卒,年七十六。
手书遗奏,使其子上之。
书无一字欹倾,亦无一语及私者,人叹其忠。
阶自宣德郎十一迁为大中大夫
宜兴县食邑五百户
妻沈氏,有贤操,封令人,先卒十五年。
子五人。
康祖,承务郎、知饶州永平监
宁祖左朝奉大夫致仕。
益祖,文林郎东平府曹掾
及祖,左奉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庆祖承务郎
而康祖、宁祖亦前卒,庆祖陷敌中。
孙七人。
曰华、曰蘩、曰芾,登仕郎
曰荀、曰著、曰庄,将仕郎
公庄重清修而资长者,治官居家,皆有法度。
与人交,终始如一,趋人之急,甚于关身。
魏公释位而归,日娱侍膝下,不忍须臾去侧。
洎服丧,以孝闻。
太夫人春秋高,饮食起居汤熨必躬调护。
逮卒,几不胜丧。
性嗜书,每挟之与俱,虽耋老疾病流离,未尝一日废。
遭丧乱,失故居,并其本业亡之,未尝介意,独以书复完为喜。
文典雅,而尤长于诗,所赋几千篇,有《梁溪集》百卷,读之知得于圣人之学深也。
尝谓周衰数千载,士大夫无虑数百家,鲜有不失其传与其始之所以氏者,独蒋氏班班可谱,无世无人。
宋兴,太尉堂始用儒术致身华近,为嘉祐名臣。
魏公以从子继之,历四朝四十馀载,遂秉机政,功业文章,硕大光明,载于国史。
公复躬清厚之德,完节而终。
公子五人,又俱力学登进士第,膺馆阁师儒之选者接踵于时。
皆申申孝谨,笃于名教,如汉万石君之家而文采过之,言东南家法之盛,未有能先之者也。
是宜为铭。
铭曰:
鲁别子六,蒋为始分。
太尉既显,乐安乃闻。
惟时魏公,以道事君。
出入四纪,有劳有勋。
谁其似之?
公则有文。
惟始秀发,蔚如兴云。
跻于禁严,以屏辅军。
遂返丘壑,超然莫群。
天胡已之?
帝闵厥勤。
坐讫眉寿,初无戚欣。
诗书传家,既久益芬。
刻此玄石,寘之幽垠。
万古勿毁,德人之坟。
千乘县修学记 北宋 · 黄玫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嘉靖《青州府志》卷九
学校之制备于三代,天子有辟雍,诸侯有頖宫,而乡党之间亦设庠序之教。
师儒并建,弦诵翕然,耳目之所闻见皆学之事,心思之所深造皆学之道。
道在物而理在己,理在己而性在天,而命无不穷曲尽至。
当是,以才识周于用者,朝廷郡国公卿世胄而已。
聚为闾阎,散为农桑,贱为仆夫,幼为童稚者,其言其行皆卓然有以自见于世。
时君宾兴而用之,在乡而美俗,在朝而美政,若大若小,无施不宜。
功成治定,兵寝刑措,而和气洋溢于宇宙者,率由此也。
夫治不右,迨流风寖息,废于战国,火于秦,灭裂于汉,荒唐于晋,浮艳于唐。
教养之法或亡而不存,或仅存而不足观,则人材之盛衰,功业之卑崇,风俗之厚薄,固不待辨而可见矣。
天兴斯文,世不丧道,至我圣宋,始偃兵重儒,涵养淬励者盖百馀年。
而后神宗皇帝一以三代教育之法迪之,聚人以学,明道以经,善育京师,化流邦国。
天下之士蒙惠泽而被休嘉,志高而趣远,探道度夏商之前,而其卑处不言汉魏
后圣继述,取而用之,置诸左右,布之百执事之列。
文章政事,亹亹乎逼文武之际,皆我神考昔时所以教养成就之材也。
呜呼盛哉!
崇宁改元江南黄侯铎为千乘宰,始至不踰旬时,敝政一新。
乃曰:他无足议,惟是所以崇奉先圣、表仪士民者殊以缺略,此非治所宜。
于是谕其邑人曰:「千乘为齐名区,前世文人如儿宽欧阳生辈为不少。
以今视古,疑若歉然。
岂天之生材厚于古而薄于今哉?
赋形于天者有性斯有材,有材斯有功。
惟性明故其材周,其材周故其功立,其功立故其俗成。
乃今废学校而责人材,风俗之逮于昔,所谓不琢玉而求文采者也,窃为士大夫不取。
州县建学渐涣。
乡举里选之法,此神考所留神规画,将行而未及者,诸公其无意乎」?
邑长不才,请以身先,邑人不谋而应之,阅月而告成。
广殿而崇堂,周以两庑,耽耽翼翼,丹雘焕然。
邑之秀民游泳夕息、执经质疑者常数十人。
是年秋,预有司荐者乃倍于昔。
当时方喜侯之有为,争相称重。
未几果有诏,县皆置学,自县升之州,自州贡之朝。
诸邑皆纷纷应诏,朝夕营葺,独千乘恬然素具,无复可为。
噫,如吾侯者,可谓智矣!
初,学成,屡移书请记其事,未暇及也;
今复促之记,安可辞?
因告之曰:夫制天下之治者存乎法,揆天下之法者存乎道。
明良相遇于庙堂,运精神心术之微,举而措之,天下之民以为事业而推行之,吏或不能明究厥旨而宣成之,况逆知其理哉!
侯方治簿书狱讼于王畿千里之外,而其所行及于庙堂之议,若合符节,谓之不智可乎?
异时殊方下邑,学校之间人材益富,乡党之间风俗益醇,野无遗贤,朝无倖位,虽圣明化养之功,而侯于千乘实有功焉。
侯知经能文,犹长于吏事,治剧尝以课最闻。
按:同治《(江西乐安县志》卷九,同治十年刻本。
宋故西京永安县永昭永厚陵昭孝禅院第五代奉敕住持普慧大师尊胜经幢序政和三年 北宋 · 常某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
大师讳昭用姓张氏,其先青州千乘人
资性纯厚,未尝妄笑语。
自幼不天,事母以孝称。
既长,喜内典学,乃辞其家人,杖游入河南祖宗荐福地,服劳为经幢子。
熙宁六年,以同天节恩例,始除氏削发,依辩證大师,遂得世嗣法统。
又十年,进加命服。
于是恳其曰:「学人父母云亡,今旅榇有年矣,愿亟归,以掩其亲」。
师恻然,且多之,因许其归。
既事,即云衲草履,遍礼四方灵迹,踰年始还。
及兴龙节,再以恩得赐号普慧
元符三年,以敕补主其众。
师既住持,即自奉甚约,接人盖厚,故他方高道禅德跂风来依者常数十百人,其抚之一如也。
后年辟地起层舍,贮卢舍那佛。
金碧绘饰,不再月告成,得上所赐名,曰「奉先昭孝之阁」。
兹功德是为希有。
今前翰林学士公雅与师善,尝以院之廊庑秽污弊,特请于朝,寻可其奏,俱命轮奂。
然后那刹屹屹,始与陵园称矣。
二缘事实以师致然也。
政和二年五月一日,师圆寂入灭,得寿六十九,僧腊四十年。
度法裔永先等百十有三人。
既灭,悉阅钵中,夐无一物。
自削发来,戒行不渝,恬淡朴素,真出家道人也。
其年其月二十八日,歛骨归葬于永安县凤台乡桥西里,从法兆之次。
今嗣其后者,犹以行业绍家风焉。
弟子永尧状其事,属余志之,以垂不朽。
呜呼!
如师者,且喜为书也。
于是乎书。
寿圣禅院主首知事如左:副表白□□,副库头□□,副典座永章,副维那永洙,经藏主赐紫昭俊,资福殿□□□□白,奉先阁主赐紫昭闲,表白赐紫孝弼,知库赐紫昭承,典座赐紫永尧,维那赐紫孝绰,供养主赐紫通慧大师昭竦,敕补院主海慧大师昭纯立石。
政和三年岁次己巳三月清明日建。
按:民国巩县志》卷一七,民国二十六年刊本。
石棱二夫人庙记 南宋 · 林师和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赤城集》卷九
、石棱二夫人者,婺东阳杜氏之二女也。
杜氏家鬻汤饼,一日夫妇继卒,二女方笄,厨人挑之。
于时隋大业末,纲常隳废,淫奔无愧,二女独洁廉自守,愤厨人,相与杀之。
亡命入山,遁于永嘉郡临海县盂溪之谷,采蕨薇,茹芝
无几,坑流暴涨,姊溺妹援,遂相为死。
唐武德间,以临海台州,统五县,临海唐兴黄岩乐安宁海是也。
盂溪属乐安
上元二年,改乐安曰永安,而迁治盂溪。
天宝初钟离君令永安,闻县治曰盂溪,则曰:「嘻,其异矣!
畴昔之夜,予寓长安邸,梦二神女凤冠绡帔,环佩珊然,揖予曰:『若举必第,后且涖吾邑,永安盂溪是吾居也』。
嘱予识之。
今果不谬,独未知二神女者为何」。
乃询耆老,始闻杜氏二女之说。
钟离君高其节,遣乡人踪迹之。
至三坑口,则见二枯骸如雪,挂石之上。
欲即而视之,道隘阻,斧流血,斸石石亦流血。
及举其骸,关节钩连,金坚玉润,铿然有声,咸叹所未睹,因拾以还。
中道遇樵父,曰:「斯石、石棱二夫人锁子骨也。
夫人生为烈女,死为正神,守此山谷,若曹宜敬之」。
语毕忽不见。
归,具道所以然,钟离君尤嗟异,以其骨塑二神女祠三坑口,称石石棱二夫人之庙,由樵父言也。
按图经,盂溪山周回二百里,坑五,皆有龙潭
曰马筱,二夫人溺于是,曰,曰盂碗,曰老公,曰山王。
其流会于祠下,派为三十六堰,溉田五万馀亩。
其兴云致雨,北渐天台,西浃婺女,所利盖溥。
宋景德四年,诏改永安仙居,令郭君易直以是年祷雨入山,道险,商略徙庙,既度材卜址未吉。
山麓之民有马直者梦夫人谓曰:「得而居置吾庙,当相酬」。
直翌日入坑治堰,见二鱼跳跃不已,捕鱼而得金钗,因念所梦,惧不敢匿,以诸邑,令未之信。
一夕骤雨,坑流坌溢,悉漂庙材,至直之庐而止。
令以直言有證,遂决迁庙,即今庙址是已。
宣和间,吕寇弄兵,民相保聚于斯谷。
寇至,云雾辄暝,望草木或为兵,巅崖熌若旗帜然。
寇惧,终不敢入,赖生全者以万数。
至于水旱、疾疫,有祷无不应。
邑宰密学陈公襄、都讲刘公光、枢密郭公三益司业郑公南,皆有诗纪其实。
遭寇火,石残刻剥不可省,惟密学皇祐间《马筱谢雨》篇有「灵泉汲坎窞,仙仗下嶙峋」之句,其碑尚存。
斯庙岁月绵远,时代迁革,碑志断裂,可览者十无二三。
在昔之为祀典与否,难复推考,而今朝典祀不录,岂非阙遗?
比缘春夏不雨,遍走群祠,祷焉莫答,暨一谒祠下,晴空忽云而甘霔踵至,深可敬异。
因访故老,勘断碑,得先后灵应事迹为详,将闻诸朝,请号丐封,以答神贶,而及瓜有日,遂不果,故书以俟将来。
春雪太学 南宋 · 陈渊
 押词韵第四部
阴风度严切,密雪纷如雾。
虚窗觉逾明,腊纸粘飞絮。
文书不挂眼,对榻聊箕踞。
春愁暗乘人,匆匆出非虑。
门前亦有酒,官禁不可酤。
永怀傲江湖,何当脱羁馵。
军制(策问)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拙斋文集》卷一四
天生五材,民并用之,阙一不可。
兵之设久矣,是以武事之备常存乎文事毕举之时,而军容之修必参乎閒暇之际。
故虽上恬下熙,海宇无事,而军政亦不可以不讲也。
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此非特周制也,以《甘誓》、《胤征》推之,由夏以来则然矣。
文王之为西伯祈父宏父、农父实为三卿,虽其三分天下有其二,犹不敢越乎大国之制也。
而《棫朴》之诗乃曰「周王于迈,六师及之」,何耶?
苟谓既受命称王而备六师,则武王牧野之誓亦惟司徒、司马司空在焉,又若未有所变矣。
《春秋》书「作三军」,讥不当作也;
书「舍中军」,善其复古也。
鲁国三军,合乎次国之制矣。
而《閟宫》之诗乃曰「公车千乘,公徒三万」。
惟大国然后有千乘之车,备三万之徒,僖公之世既以是为美矣,而襄、昭之间乃始咎其作而善其舍者何耶?
鲁果大国,则其军应为三万七千五百人,而惟曰「公徒三万」;
苟以举成数而言,则齐之内政自五人为伍,以至五乡一师,适一万人之数,岂其所谓三万人者,举不合于夏官司马法耶?
晋侯爵而分六军以备六卿,郑伯爵而有左右拒与鱼丽之陈,吴子爵而为三军以肄楚,皆僭也。
然天子之六军,惟取诸六乡,其外为六遂,都邑之兵有事而调焉。
天子既不止于六,则诸侯亦不当止于其数,得以随宜而损益之矣。
鲁伯禽之征徐戎,既有三郊,复有三遂,亦几于六也,《书》不以为嫌,则凡用军之僭未必为僭矣。
而三军、中军之作舍,圣人必书之若是其谨,又何耶?
春秋之世,去成周为未远,而其军政既尔,自兹而降,如魏之武卒,齐之技击,秦之锐士,抑又可知也。
至于汉唐之制,则有七校三更、建章羽林、府卫弓骑之名制自朝廷,雄边子弟、昭义步兵之令著于郡国,其为法又果合乎先王之制否耶?
此虽非俎豆之事,然亦通世务者之所宜知,试条陈其是非得失之实,毋但以为未之学。
泛舟游山录(三 起乾道丁亥十月,止是年十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九
乾道丁亥十月乙未朔,早,自白沙入小路数里,游云光寺。
寺亦华焕,登阁望六山如围屏。
欲少留,而提举常平李察院领客将至,留二小诗戏之云:「来如负弩先,去为乘骢避。
江祖一片石,留伴幽人醉」。
又云:「作者正七人(宾主正七人。)饮中空八仙。
长斋讵容醉,晋也合逃禅」。
遂同赵生过江祖兴道院,主僧行馀置酒。
访李白祠堂,但有废碑在壁角。
令行馀导至石边,攀缘而下,得小舟同泛清溪(《图志》云清溪自此方成溪。)水正碧色。
下浅滩数里至玉镜潭,水自南来,触岸西折,弯环可喜,深才二三丈云。
李白诗云:「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
又云:「溪水正南奔,回作玉镜潭」。
皆实录也。
途中占小诗云:「清溪水色胜于蓝,祖石移舟下镜潭。
妙绝画屏并碧玉,谪仙不见与谁谈」?
晡时回至弄水亭,以五杯酌赵生,遍饮其从者。
晚闻赵守在九华楼上梁,就见之秋浦发源自江祖来,二水在池州城外及石埭、清溪、齐山之间,涨潦则合而为一。)
丙申,赴州会。
丁酉,时侯、李仓再醵会。
戊戌,欲解维,会大风雨。
汤侍郎之子新行在排岸文林君涛、江西运干承奉君灏相候。
侍郎辛未知举也。
己亥,大风雨,夜行甚险。
庚子,早起四望皆银山,初不知夜雪如此。
诸公访别,已撑舟数十步,而风大不能进,复泊亭下。
江州经过,诸公强欲同会,遂冲浪解去,薄暮仅至清溪口巡检寨前。
日本皆便风,但舟不可出溪,遂尔阻滞。
辛丑,雪晴。
早出江转至池口,即梁昭明太子所谓食贵池之鱼者。
有庙甚雅,而俗呼郭西九郎。
终日牵挽,夜泊戚家港。
壬寅,东南风大作。
辰后牵挽至李王河口,久之风定,抛过北岸,入长风夹而止,风色却转北。
此去皖公山百馀里,天色晴明,方见今为石龙山所隔。
癸卯,早至宣城洑抛江,午后入雁汊下口,遇二兄、十三弟、资上人,维舟置酒。
甲辰,为兄弟留一日,再置酒。
北风甚熟,溯流之帆如箭,予固应留也。
夜大风,极可畏。
乙巳,早与兄弟别。
北风粗可挂帆,才至上口遽止,牵挽过赵屯,望见皖公山。
夜泊汲阳洑,四无人烟,止可避东北风。
丙午,南风鼓浪,去留不可,迂二里入泊横峰港。
风益高,不徙则今夕殆哉。
丁未,早风静,抛江中流,望皖公山如狮象,戏作小诗云:「大婆岭独高秋浦,皖公山正望龙舒
端如牛女隔天汉,不似彭郎近小姑」。
夜泊望江夹。
戊申,早行数十里,日欲晡,至孙公湾止。
登岸半里有数居民,地名九铺冈,去望江县十五里。
米尽,潭州客舟张氏送数升,以果实答之。
己酉,昧明抛江,已而北风作,过马当、烽火矶、小孤,扬帆甚驶。
午后风益高,晡时至交石夹上口而止。
是日凡三抛江,最后摇荡骇人,终夜波涛拍枕。
庚戌,风益横,白浪如山,夜不安席,仆樯以杀其势。
既而徙寓民居,终夕不交睫。
辛亥,风正北,以舣泊未安,趠白浪至湖口县
县港仅能容舟,水稍落则不可泊。
主簿刘迪功绛、监税蔺成忠汉杰、权监鞠承节□、彭泽黄宣义炎、彭泽簿鲁迪功唐佐并相候。
黄丞,季文通判之子。
鲁簿,己卯年宣城所解进士也。
渊明遗迹,云旧县有祠,去今县二十馀里。
唐末五代时徙今县,惟祠狄梁公,公亦尝彭泽故也。
登岸过上钟石,至崇寿院,有澄轩下临钟石,而为张巽县尉所占,约寺僧访之。
山久榛芜,张自云近稍芟治,岩洞间多熙、丰、崇、观以来士大夫题字,其中一石高四尺,扣之硿硿然,东坡所笑者此也。
江水北来而浊,湖水南出而清,合流仅五十里方混。
无为子杨次公一联云:「浊浪自分清浪影,真山徒作假山看」。
语殊中的。
盖山前数石绝奇,巧而宏壮,全类假山耳。
张生饷㓠剁酒一杯,不能饮。
命车登岳庙。
岿然山之上,前列五峰,殿宇数层,殆百间,高处可望淮南五祖、二祖山
次至下钟石、广福院,山路梗塞,攀缘而上。
亦有一石阔丈馀,可扣击,他石则否。
然则李渤所谓南声北音,亦未为无根。
向者齐山众石中独一石声,此磬石相应,东坡辨之详矣。
闻水涯尚有一响石,而线路临深潭,蔓草蔽之,予步往,几堕不测,当咋齿镌铭以为戒也。
山陬地稍平处,前临江湖,面对庐阜,左映井邑,右带淘河洲,若创一亭,当为湖口绝景。
江行望上下钟石皆截苍数十丈,及游其间,则岩穴亦有幽邃处。
晚留张巽饭,酬杯酒之惠。
壬子,风平而雨,扬帆掠大孤。
午后过长岭十馀里,遇盐船坏于岸,前日同至交石夹,商贾贪程,夜冒大风至此,遂触石,可为无厌之戒。
晡后次南康军,水殊未落,入泊寨中。
太守硕夫奉直签判赵无悔宣教及杨德起解元日新相候。
杨君,伯母尚夫人之从甥孙也。
终夜雨。
癸丑,欲游庐山,值大雨。
教授沈迪功元宪录参吕从政竣、吉甫曾孙。)司户迪功汝舟司理丁迪功惠乡、司法张迪功绍、星子文林镗、新武宁主簿迪功准及其子新上元矩、添差都监修武政、赵从义伯益监赡军酒库孟修武允武及其子孝纯并相候。
刘政处州人,尝为御龙直供殿伞,云在殿陛间识予。
晚赴军会。
甲寅,早,杨德起同其妇来,留食。
访星子京,观三不欺堂。
京,豫章盐铺子也。
二十登科,初任临川主簿
尝至民家,昼寝,梦若老媪祭己者。
既觉,则媪方祭亡子,视其貌与食品良是。
问媪子死之年月,正令生时。
此事盛传,而镗讳之,后询郡人,云果无此。
又过陈准主簿宅,登楼望庐山及星湾,有甲秀堂(用白乐天语。)对瀑布、香炉峰,其家藏黄太史绢写《金刚经》十七分。
乙卯,拂旦出西门,过开先路口数里,由别径入简寂观宋陆修静先生故居也(中道有栖隐观,乃梁昭明太子书堂,忘记询问。)
其傍有岳庙,守者云先生炼丹井也。
已过,回步访之,深三尺,在田间,酌讫乃至观中。
陈贤良《记》云:观在白云峰下,其间一峰独秀,曰紫霄。
其北又有屏风山(今日云气未收,不能细览。),其前一里有鸡笼山(今俗呼鸡笼峰。)
观门有朝真阁(今废。),殿前有先生醮石,亦名礼斗石(今有为石陛以登。)
道藏石刻、铜天尊像、石磬、白云楼兵火,今皆亡。)
西涧悬瀑落于庑前(佳甚,庑亡。)
甜苦笋间岁一生,相传先生手种者。
邂逅章缋,自称官人子平状元之曾孙,知予中外族亲甚详,岂诈妄乎?
与之同过度仙桥。
《记》云许坚𣉜衣石在涧中,问道士则云沙石堙埋久矣。
进观连理树(乃黄连树,甚大。又有一树,亦大根抱巨石,鼎足而分,傍附于石,与黄连树连理。),次至先天观(去官路里许,兵火后破屋数间而已。),次至祥符观
旧名灵溪,《记》云三武士尝栖溪侧,汉武赐名,齐朝修创,南唐重修。
今石衢甚广,而屋宇极不振。
自此数百步即归宗禅寺,枞老来迎,饭而后行(馀具三月《记》中。)
道中有三军别祠,即所谓三武士,其名曰唐建威、李德殳、宋云刁。
正庙自归宗登山才里馀。
又其上八里则紫霄峰,峰顶有铁浮图九级,藏舍利,远望如枯木,而晋梵僧邪舍亦有坟在其侧。
又三里有谢景先草堂,乃杏林故地。
天气未佳,且无乡导,不果遍游。
杏林者,后汉董奉治人疾不取赀,使愈者人植杏五株。
自有太乙观在山北,或曰杏林在此,而上升太乙观耳。
《记》又言归宗后峰半右石室中,有夏禹刻字,仅百馀,人无复至者。
过归宗,望紫霄峰亦有瀑布。
行官道约三里,入小路,访栗里,求醉石。
土人但云此去有陶公崖,无栗里。
屈曲行三里,遇数道人草庵,过庵背有崖占涧,醉石在焉。
仰视飞瀑披大石而下,甚为奇观。
石有坳处,俗云陶公枕痕也。
又指若虎迹者,其说尤荒唐。
尝记前人题诗云:「五字高吟酒一瓢,庐山千古想风标。
至今门外青青,不为东风肯折腰」。
惜乎不记其姓名
馀具《记》中。
久之,复出官道访谢康乐经台,或云地属皇甫道人,已樊之矣。
次至黄龙灵汤院,败落特甚,而汤泉固自若,或题东坡可遵绝句于壁间。
又十五里落路数百步至康王景德观
观对天柱峰,倚凌云峰,兵火后殊草创。
其西有四庵一院,相去不远,而《记》中无所取,故不往。
夜宿山月轩,下临大溪,帘水所注也。
终夜如大风雨声。
丙辰,会庆节。
烧香毕,早同道士太和渡溪入谷五里至旧观基(《记》云隋开皇徙。),今为菜圃。
又半里至龙泉院,破屋数间而已。
又十里至董氏茅屋,疏食毕,望帘而进,此陆羽《茶经》第一水也,熙宁元年七月夏倚所记,信而有徵。
言过石磴路甚危,盖鸟道缘崖,其下即涧壑,又草木蒙密,须尽芟去乃能徐步尔。
所谓平石可坐数人者,正与帘对,过此则大石散乱不可行。
予跳跃其间,从者皆惊,逼帘溅沫噀人如雾雨,毛发凛然。
水初束于石峡,势犹未广,既而散布倾泻,虽冬深水缩犹为十馀派。
闻山后乃开先路,岂非与山半之瀑同源耶?
谷中若用两壮夫挟山轿则可代步,然屡涉溪流,春夏涨溢,亦未易进也。
今日予皆徒行,幸天气晴和,归路方有微雨。
回至山月轩,道士太和犹未饭,且言尝有雪霰谷中,不知也。
去观五里至荆林市,是为山北江州境,大风,人不能立。
晡时至侯溪市,入圆通崇胜禅院
古有侯氏,故以名溪。
长老不在,首座祖胜潼川人,可与语。
同过旻古佛塔,谒西堂修谊,故人惟讷之兄也。
东塔广福院相去二里,寒甚不果往。
至磨院,风益甚,或云寺前水中有风穴,故多风。
饭罢,登至乐亭(在法堂后。),观李后主昭惠后画像。
访清音亭,兵火后偶馀此亭,乃摧坏弗葺东坡诗云「梵音堂下月临泉」,不知即此亭否。询寺僧乃云无梵音堂。),惟石渠二百五十丈尚无恙。
夜宿寺中。
丁巳,早谒圆通殿(旧但樟木观音,今亡,乃设释迦、观音、文殊三像于中,而环以二十五圆通。),会食于东轩,殆因慎老与东坡兄弟唱和而建欤?
出门望马耳、石耳峰方出。
昨夜疑大雪,今天气乃稍开晴。
过甘泉市至七里冈,落路饭广福庵。
庵前水即石门涧也。
同主僧惠辨行百馀步访尊胜庵,下有大石高数丈,长如之,中若剸裁,可过二三人,谓之石门
相传古有僧诵尊胜咒而石开,遂以名庵。
庵对仙步峰。
又数十步至保宁庵,三面皆山,其南石柱峰在焉(此三庵皆沿石门涧激水嵦,资其利。记中石门恐非此涧源。)
次度桥上双龙庵,双龙谓锦绣涧及庵旁之小涧也。
过此直上天池凡十五里。
或云两旁通谓之锦绣谷,盖春时山花盛开,望之如锦绣云。
山路峻甚,每三四里辄为亭以憩,凡五亭
第一亭跨涧,颇雄伟。
行至半山,有处州道人草庵在锦绣峰下,指其旁以为竹林隐寺,游人或闻钟鼓声。
按《山记》云香像冈北名阿那卫,内有寺基,时闻钟梵,而寺隐不见。
其旁半里有罗汉岩,亦阿那寺之类,而近世误谓之竹林(山南有竹林。)
由道人庵而上路愈峻,每数十步即回视,江湖无遁形者。
过第四亭,有大石淩虚而出,可坐数十人,一目千里,略无蔽障(俗呼四望石,以《山记》考之,亦非是。),平视一峰,上有巧石(俗呼香炉峰,以《山记》考之,乃东林化成路。)
亭午天池禅院,虽凿二沼,其涸可待,所谓天池,今不可到,号曰龙潭
铁船峰下亦有黑龙潭,祈雨则至焉。
长老不在,同首座道彻登文殊亭,下视铁船峰、望石涧
自山委蛇而出,直达于江,然则尊胜庵之石门非水源矣。
院有崇宁间西天僧金总持像及贝多叶梵书数片并佛牙。
观毕,同道彻谒隆禅师塔,其旁即定心石也(《记》中一名望仙台。)
道彻指其前一峰为十八贤台,未知是否。
新罗岩草深路迷不能至。
归院日方斜,复度岭行二里许至主簿(顷有主簿于此遇文殊胜境,立石塔,遂以为名。今秋雷击其尖。),洞视空阔,又非第四亭而上可比。
东西二林历历在眼,而江州屋壁已可辨。
有九十九峰栉比磬折如城堵然,王韶观文葬其下,此登眺最佳处也。
稍前至佛手岩,雪花满树,庵门尚闭,乃知昨日大雪,今日骤霁。
南山云气犹未散,赋小诗云:「十日顽阴不见山,山中一夜雪封庵。
伊予的有寻山分,日照北山云在南」。
闻每岁自九月便有雪,至三四月乃消云。
岩石空洞不止容百人,下有泉水。
道彻云岩上五峰如指,故号佛手,近为野火焚裂矣。
缘岩后细路数百步,东望一峰即旧峰,顶院今废。
或云其间方是锦绣谷,达于平田。
又下视磐石,相传远公讲经台也。
佛手岩二三里度小溪,乃至大林寺,遭野火仅有基址。
其额为冯教鍊者徙寘坟庵,并令一僧据其田,人无知者,予按白乐天「诗心实慕之,物色乃能至」。
其旁小径即下山南栖贤路也,地在山顶而反平衍,谢灵运诗云「冬夏共霜雪」,其高可知。
予作《吊大林诗》云:「上尽诸峰地转平,天低云近日多阴。
古来南北通双径,此去东西启二林。
虞世南碑从泯没,白居易序合推寻。
匡庐第一金仙境,忍使如今遂陆沉」?
黄昏归至天池礼文殊,求灯闪烁合离,或在江南,或在近岭,高者天半,低者掠地,又赋小诗云:「代马腥膻暗五台,南方世界且徘徊。
一灯便是真知识,不用奔波学善财」。
是日云散日出,寒燠适中,甚惬素志。
山中薯蓣花全类蝴蝶,又有万年松、罗汉线、菩萨石,即《记》中所谓白石英也。
戊午,早,同道彻望罗汉岩即下山,山上微雪,山半乃为雨矣。
石门侧出官路,稍前即岳家市岳飞葬母于此,故为市。),自此可上化城
不惟足力有限,又《山记》止言石盆之美,而楼阁已非昔,遥睇而去。
回视文殊亭渺在峰顶,主簿塔仅如枯木,佛手岩屋仿佛可辨,始叹昨日登涉之不易也。
午时林口(谓二林之口。),过香谷慧永禅师义熙十年化。),入西林寺,即慧永道场也。
流水㶁㶁,循阶除赏玩不能去。
寺不经兵火,但不葺尔。
牛僧孺书寺额,佛像独被冠缨。
访水阁院,已废,但存浮屠七级。
次至东林晋慧远法师道场。
法师雁门人,于是寺前方兴雁门市,虎溪在寺门之外。
《山记》云清溪有亭(今废。)牛僧孺太和四年书神运之殿(今殿非其旧。)南唐元宗题神运木(今亡。)
流泉匝寺,下入虎溪(如故。)
殿后白莲池(如故。)、晋辇(或云政和间太守焚之。)、经藏院(经卷尚存,古经生所写。)白公草堂(《记》云非元和故基,今又焚毁,但存阶墄。前对两大流池,左对香炉峰,其侧则,鸡冠峰,右望天池,四旁多水。)、双玉涧(《记》云草堂半山二泉出石间,故曰双玉。寺僧无知者,予按记而得之。此处望见莲花峰双剑峰。)明皇铜像、(今作傅大士装饰,观其丰下,真明皇也。)唐壁画等(今亡。)
上方舍利塔(有南唐保大碑在门首。)颜鲁公题名(与古碑多在者。)
上方之北虎跑泉(深八九尺。)、五杉阁、(阁后作释迦入灭卧像,十大弟子环立。)甘露戒坛(今亡。)
其西石磴三百级岳飞拆砌母坟。)、滴翠亭(今亡。)殷仲堪聪明泉(在寺中。)、佛影台、(今亡。)晋朝(亦为岳飞取去。)
是寺最为古刹,而兵火中岿然独存,入门楼阁华焕,宛如仙宫。
长老本然,自号浑融师,宦族也。
共饭毕,同访远公塔,郭功甫作重修碑。
次至照觉佛海二塔。
归登五百罗汉阁望诸峰,阁下即内三门也。
由东林二里至广福院,本大明公庙保大五年陈元裕撰记。),靖国元年封靖明真人。
《记》云真人姓匡,名俗字君孝,出自殷周之际,居此山。
或云受道于仙人,共游此山。
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
或云匡俗汉人,汉初封越庐君,故曰庐山
次至太平兴国宫,街衢门阙,气象清华。
刘越石高三四尺,根植地中,在宫门之外,仙乡亭废矣。
宫倚圣治峰,正殿惟设采访使者像。
其后乃太上本命殿,两层,绘使者变相仪卫,次以五百灵官。
又其后有云无心堂,临流水,可爱。
道士皆星居,有刘烈者号虚谷先生,尝进《易解》云。
知宫留宿不果,新创钟楼而行。
名景阳,华丽殊甚。
日落,至清虚道人皇甫坦庵,饭罢馆焉。
被遇太上,结庵拨云峰下,自言兖州瑕丘人,久在川陕,尝遇朱桃椎,善布气,时时书字,决人祸福。
或云年七十二,山中道士言其颜貌已不逮二十年前矣,近损足,未能步。
茅山张椿龄亦被遇太上,今年亦得此疾,异哉!
庵侧有泉,太上题曰神泉,又为阁以藏御书及像设。
己未,早,皇甫道人再具饭。
饭讫,行数百步至云溪庵(即莲花洞也。侧近亦有数庵,闻不甚佳。)
自此若出官道,则过妙智院及蛇冈(即䢼亭湖分,风神化身之地也。)
予欲趋太乙宫,或谓小路差近,乃过击牛墩,皆峡峻岭,亦六七里方至真宗赐名大中祥符观。),即董奉上升之地。
大概二十一日已记之,其事出葛洪《神仙传》。
观在莲花峰下,不经兵火,有升元六年韩王知證记,是时犹谓之庙,保大十二年记则为观矣。
宣和二年升元真人
观中犹种杏前殿一株甚大,其后又有种轩,春时不妨宴游也。
道士萧惟亿,年七十馀,未尝出门,视其貌盖有所养者。
自观五里至禅智院(对双剑峰稍偏,正对山之外有小石榴峰。),以其为旧屋,故游焉。
《记》言院后有绿野亭,忘记询问。
进至双溪宝严禅院再饭,同长老世显步过云庆庵。
《记》言因流泉为池,多畜鲂鲤,今仅存坳洼耳。
世显之𩦺,令庵僧致康前导,过宝积庵,殊不葺治,但有程公辟师孟诗刻。
访白云亭,已为王秀才治冢,其上披荆棘。
寻所为磐石鸣泉,久之方见。
泉石诚佳,而又北望湓江,宜陈舜俞以为山北最佳之庵。
此去江州才二十馀里,山北之境尽矣。
跨𩦺五里上吴章岭,乱石聱牙,颇亦险峻。
岭脊分江东西两路界。
过界便见五老峰,是为山南。
岭下有小路至智林净慧院、昭德观。
会日斜仆疲,乃由官路过大富庄。
至相辞桥云蔡、李二真人相别于此。)已昏黑,秉烛行至寻真铺,风大作。
入小路二三里敲观门,道士疑为盗,久之方出。
《真诰》言庐山元辰福地,而此观为第八咏真洞天,五老峰正在其后,而倚香炉峰
《记》言南北山各有香炉峰
庚申,登采访使者阁,望五老峰
《记》言汉武筑羽馆于屏风叠,下临相思涧,今五老之峰垒石如屏障,盖其故址,自阁而望,相去若在百步间,庐阜之甲观也,为题其榜曰「云锦阁」,取李太白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句云。
五老第二峰即狮子峰,与九叠屏相连,山无草木,晓日照之,殆如赤城,自廊庑望之,则奇姿巧势尤不可状。
龙潭在观后一里,水作琉璃色,其中数尺正黑,知观汤善翔云深数十丈,盖洞天之门云。
潭上有龙王祠,疑即《记》中所谓绿净亭也(神庙朝阳,庙额曰灵泽。)
巳初借善翔小驴,令四明徐道人前导过永福院,旧名云龙,煨烬之馀,方稍葺治。
次至垒石庵,盖近世僧德止所创德止徐稚山侍郎之弟。)
门外大石长数丈,复垒一石,前眺江湖宛如池,庵背即五老峰,乃几案间物,陈舜俞以未见,盖后来庵宇之绝景也(《记》中于谷源庵载路左叠石,然相去数里,未知是此石否。)
次度华严石桥,华严院今废。
次至折桂院,今名證寂,折桂因唐李逢吉得名。
《记》言山名幡竿源,而土人不知。
南唐济禅师石塔
有巢云轩,而《记》不载,不经兵火,气像便可爱。
前有僧房,可望湖而不见山。
次至解空院,其旁圣果院已废。
次至谷源庵,地形甚高,面对重湖
《记》言叠石奇伟,岂谓德止之庵耶?
后有幽泉,但屋敝无足观者。
自此而折,小僮指路迂枉,忽下峻岭,木叶被霜滑汰,几不能移步,至云台庵乃得平地。
庵后石岩如《记》中所载。
次至净妙院,《记》云古名青牛谷,即杨衡所谓随云步入者,俨然如造仙境。
门外数十步,回望五老及他山如图画。
凡此寺观庵宇,大抵环绕五老峰
每至一处,山色峰数辄不同,造物之无尽藏也。
狮子峰尤肖,今日但少云气饰之。
次至承天白鹤观唐混成先生刘元和故居,旧屋偶存,独无廊庑。
围二丈,在门内。
问东北木瓜岩,道士不知。
观前百馀步出官路,过三峡桥,遣从者先入栖贤,独与徐道人携二仆复由小路为卧龙之游。
初过中兴庵,即旧禅静院。
次宝庆庵,近各有一道人主之。
西涧即刘凝之庵,无知者。
既过涧,徐道人迷路,度岭踰栈阁,遇炭窑,方知路穷。
得一夫引至上偃台,即祖教院,亦无僧。
行至此,又盘一岭,至卧龙新庵,有江州人主之。
复行半里,过旧庵基,沿涧乃至其处。
苍崖之下,怒瀑淙击,高十馀丈,与九华上雪潭争为长雄。
陈舜俞所记一无夸词,今日不惮崎岖险阻,凡以为此。
未至而悔,既至则乐以忘劳焉。
旧庵隔溪,崖石层出,粲如百叠之云,中有流泉注于涧,亦一佳处也。
五老峰甚近,香积院在其下,业留从者于栖贤,遂问归路。
数里至幽邃庵,今为尼居,主者觉殊,郓人。
壁间旧刻冯京诗,盖尝读书于此。
庵前度溪至上塔,《记》所谓拭眼禅师,石像如生者。
屋甚整洁,大竹成林。
酌飞锡泉,登环翠阁,望五老峰背。
自此下山数里即栖贤,徽老不在。
藏主可升,眉州人,予与同庚(辛卯戊申丙辰。),出程子山诗、泉老颂,且求一语,为占两韵云:「我比同年百不能,只馀霜鬓愧师兄。
殷勤觅句无言说,共拨寒灰听水声」。
寺比今稍葺,但残僧四五辈,不称大刹。
饭罢,同可升上人过五老、玉渊二亭,山水不辜老眼,而足茧矣,遣人至军城招妻孥来早会此。
辛酉,拂晓,自寺后渡涧。
行里许,过百药滩,石崖坡陀,道人于此晒药。
陟小岭,度茅冈,约四五里,并五老峰至明真尼院(亦是惠济、拭二禅师道场,绍兴初尼居之。)
冰霜满履,扣门久之方开,盖旧屋也。
尼师凌霄岩
岩在平地,奇石如岩,古有僧坐禅其间。
绕洞别过石门,谓之喝石。
其前一石甚大,即《记》中所谓对五老如宾客者。
傍有石屏,亦可爱。
出门数十步,望宫亭湖横出,而扬澜、左里左右相对,落星仅如叶舟,惟军城为紫荆山所蔽耳。
回过百药滩,分路行三四里入楞伽院,亦古屋也。
正依朱砂峰,旧号白石佛殿,创于保大中释迦像与西林同。
李公择尚书藏书阁在东偏,元丰以后留题皆存。
有赵天启者历叙公择中丞蔡确,故改户书云云。
西庑有东坡所作山房碑,又刻南唐佛像。
野夫、公择黄鲁直皆有题字。
崇德墨竹高下三枝在钟阁,盖公择妹、鲁直母也。
寺门外即上天池、大林路,至为险峻。
老僧惠宝生于元丰八年,云自此别有捷径。
约一二里,过涧,入栖贤磨院,院在石人峰侧。
又里许遂至栖贤,骨肉方来,同观玉渊。
先是涧水奔冲,遇大石上侈下敛,悬瀑潨射,极其雄壮。
涛头瀵涌,散为玻璃色。
《记》言沙石万数,古今不塞,诚下通于海矣。
相对有寒泉亭,泉自山出。
又按《记》文访罗汉岩、宝陀岩于僧堂之后,皆无知者。
山上竹树间多崖石,其下有观音泉,疑自宝陀岩而出,稍加刜治必得之。
其南有小径,疑白云庵路也。
饭罢,徐道人乘驴归咏真,同骨肉再过三峡桥,徘徊久之,始知过桥之泉为陆子泉,其旁有沈锡大书「庐山」二字。
行小路,望五老峰了然,便道入高遥景德院,亦旧屋,有元丰间无为子题字。
老僧年八十,云李徵君书堂去院仅一里,今废,但刻其名衔于石,洗涤乃可见。
进至万杉院,上滴翠亭(馀具三月《记》中。),又二里入开先,登漱玉亭
度桥俯涧,涧中石含云母,如《记》所云。
天寒甚,太守适致馈,遍饮从者而行。
涧外招隐桥,近为寺僧徙数十步,而招隐泉无人知者。
物色久之,得于二百步外丛筱之后,石井依然,三酌而归。
路口有披云亭,稍前即古杨梅亭基,又稍前当四达之冲,即古四会亭,而俗子改曰屏翠矣。
回望山色奇甚,倒载而观之,紫霄峰剑立众峰之间,铁塔仅如一线。
将至军城一里,有承天院临溪湖,僧尝被盗杀三人,今遂不振。
入西门,日已暮,闻新成都漕郑少嘉察院相待移时,留书而去。
白乐天匡庐奇秀甲天下,诚非虚语。
陈氏《山记》北起江州,尽圆通,乃转山南,起康王观迄于吴章岭,其序如此。
予今自南而北,与之相反,故问津多误。
然《记》中指名奇特处十得六七,其馀当路者游,迂曲者略,异时再以旬日穷探极览,可使无遗蕴矣。
初,南唐元宗赐田给诸岩庵,故所至有产业。
中经李成焚荡,十存一二,又税重租薄,僧道往往逃移,寺观日以摧毁。
近虽稍修复,而废绝为多。
惟旧屋则气象终可爱。
舟中赋四韵云:「南北周庐阜,东西遍九华。
宴安无酖毒,痼疾有烟霞
淡泊村村酒,甘芳院院
驰驱君莫厌,此出胜居家」。
壬戌,五更雪打篷。
平明出,别郡官。
庐山已横白练,欲解去,而南风作。
章得象《游落星诗》云「来游未尽登临兴,且喜南风阻去船」,殆为予设。
饭罢,遂携家棹小船往焉。
寺去军城仅五里,水乾则路通,今岁尚深丈馀。
按图经石高五丈,周回百五十步。
九江记》云:寻阳湖内陨星化石上连彭蠡,下接寻阳,其石圆洁,不生草木,峭然孤峙,独出波际。
兴于唐景福天祐二年赐额福星龙安院,本朝祥符二年例改法安
南唐戊辰(即本朝开宝间。)宣义郎汤净撰记云:保大中寺僧修葺,元宗尝临幸。
僧齐己范文正公章郇公王介甫平甫程公辟蒋颖叔黄鲁直父子、郭功甫洪驹父皆尝留诗。
龙图阁学士吴仲庶中复酷爱西轩,更名曰「岚漪」。
鲁直诗云「龙阁老人来赋诗」,谓仲庶也。
山色满眼,湖光千里,真世间之绝景。
又尝有玉京轩,今皆废,但存清晖阁(或云保大中命名。),西对庐阜,如青天翠屏。
初至,白云英英起山腰,少焉散漫,俄复退歛,已而山披絮帽,变态不常。
举酒赏之,不觉径醉。
午后移坐佛屋之前,东南观巨浸,右为扬澜,左为左里,其中两山如门,是为鄱阳湖
由寺门而望,则东北直宫亭湖,西南轩窗对流,清山其胁,亦有湖汊,西北则军城也。
再举酒归。
晚自舟中望山色,不胜眷眷,再以小艇入西草湖
过东古山下,观钓鱼台,鸿雁鸥鹭遍野,见人惊飞。
转而之流清港,上流清庵,在凤凰山,古殿残毁,慨想承平之遗址。
回棹已曛黑,过落星,闻钟声,往复殆二十里。
癸亥,早发南康
北风微作,已而转南。
过左里、扬澜,泊珠溪,而北风复作。
军城八十里有巡检司及小市,登岸北望庐山
甲子,南风。
晡时行四十里至吴城山,谒庙毕,登望湖亭,犹见庐山也。
殿左有穴如井,异时湖中或损米舟,则见于穴中,谓之神仓云。
十一月乙丑朔,风顺,行百三十里,夜宿连前渡,雨。
丙寅,日南至,享考妣。
雨作而风顺,未后抵豫章,泊南浦亭
亭在洪乔门,《职方乘》云对岸即殷洪乔投书渚也,亦见《水经》。
沈持要、漕汪养原及府官相候报谒。
边倅维岳同登拄颊亭望西山,以阴雨不快心目。
又有可斋陆务观所立也。
宋晋裕来,知其叔嘉正今不禄。
丁卯,三倅、边朝请刘敷文尧佐、胡奉议俦。)转运司主管官汪朝散迈、帐干许承直可久、干办公事文林闳、黄吏部然及其叔季文李常安国司马总领倬、李靖州汉英王提举瀹、王南剑冈、向郎中汸并相候。
铁柱观
柱在小池中,高二三尺,状类假山。
道士云每岁池水溢则江涨,枯则江落,今岁反是。
旁有铭,绍兴五年胡世将为之。
张法师者年八十馀,健甚,弈极高。
晚易漕舟,置酒留孟周叔、宋晋裕、益师。
戊辰,安抚司机宜承事季琦仲谟之子。)司法王修职中复、新建丞诸葛从政、馀庆监税詹迪功华、蔡承事嶒及其弟嵘宋景融之婿。)并相候。
赴府会,登子城南楼,望江心小山。
己巳,赴漕司会观风堂
将仕郎可,抚守󰒇之子,同其妇六娘来舟中(六娘,陈德夫妹。)
终日雨。
庚午,早留刘篯寿知县陈希鲁教授饭。
未后赴边倅会,登拄颊亭望西山,子夜方散。
家人招孟宅安婆来舟中。
辛未,上蓝长老了贤携素馔来,留孟周叔共享。
洪驹父《职方乘》载寺有蛟井事,以问贤老,具说无据。
前京西运判韩宣教子东,其高祖忠献王之兄弟。
久阴可厌,至是晴。
壬申,赴府会于滕王阁
天气晴爽,得西山之胜(《职方乘》引《水经》及《十道西蕃志》,云西山一名厌原山。)
癸酉,致政赵通直昌相候,同年也。
赴刘、胡二倅会。
胡倅送步障式,俗名画师,盖胡人饰以毡毬而画狮子形,故云尔,或云名挂罳。
甲戌,阴。
总管刘源相候,即金陵都统也。
出北门过天宁寺,同长老列岫亭,得西山之面。
又过大梵寺,登秋屏阁
《职方乘》云不知谁所立,但引曾子固云见西山正面如画者此阁耳。
又过荐福寺,观浅沙泉、马跑泉
寺有钟,光化三年节度使钟传造。
访黄超然,求观山谷遗墨,但有《枯木道士赋《、》寄老庵赋《、》煮茶赋》、《(埋地中,已漫。)薄薄酒诗》;
永州化光仁老画水石二轴,其一题云:「湖北山无地,湖南水接天。
云烟真富贵,翰墨小神仙」。
复有跋语,韩子苍各题一诗。
晡后至上蓝,寒甚,食于贤老之室,担拔道士来谈命。
次至观音院,即杜牧韦宙撰文,以石亭覆之,因号石亭者(有铁罗汉五百。)
是日既报谒,复游览终日,甚劳。
乙亥,阴。
修武郎使持节南丹州诸军州事、武骑尉莫延廪与兄弟争州来奔朝廷,寘之长沙,会亲兵欲挟延廪叛,故徙豫章
庐陵进士徐允武、前知柳州林奉直振并相候。
赴汪漕会于列岫亭,酌浅沙马跑泉
程公辟尝作双泉堂,潘兴嗣为记,其旁即清源真人祠,所谓灌口二郎也。
旧皆在城内,李伯纪绍兴初为帅,损城使可守,遂在城外,然其阔亦未易守也。
丙子,赴沈帅会于孺子亭,亭在东湖陈阜卿所创,四围皆也。
徐宅名见《水经》。
又有徐贤亭,《职方乘》详载。
丁丑,早别帅漕,人事扰扰,午时方能定,以小舟绝江为西山之游。
初至沙井口,按图志云在章江西岸石头之上,许旌阳谓吾升天后一千二百四十年,豫章江心忽生沙洲,掩过沙井口,是八百人得仙时也。
今相去者尚数十丈。
陆行二十五里至贞观院(旧名福林。),登阁观禅月罗汉摹本(真本在云堂。)
又五里入上蓝庄。
又五里至吴靖州伯思慎之坟庵。
又五里而远至鸾冈,三徐盖葬其旁。
三徐:卫尉卿延休骑省铉、内使锴也。
元祐八年张商英作祠堂记,今有画像。
或谓其基为耕者所坏,犹存齿发。
或云徐氏墓在博士墉,去此犹数里,而翠岩寺以鸾冈为案山,恐村民锄掘,托言徐墓,商英为实之云。
稍前即翠岩也,栋宇深隐,气象闳壮。
南唐保大间澄源禅师无殷住此山,李主甚敬之
既死,祭以文,时本朝建隆元年也,韩熙载为之铭。
其后死心居此,而云峰晚亦悟道,故江西号为胜地
饭罢,同长老子坚步观洪崖,井深不可测,旧有桥跨其上,今废。
寺引水以给用,又汇其流激大轮为磨院。
数十步有奉圣宫,今曰紫清,徐铉为记,有唐肃宗像,道士仅数人。
归宿翠岩方丈,观李主赐无殷诏书,皆用澄心堂纸,每画日后即押字,印文如丝发。
近世自王汉之而下留题甚多,予亦题云:「李氏世敬桑门,其赐书遍江左诸刹,至于不失旧物如翠岩者鲜矣」。
又有郡人潘淳奉议以其祖侍读所藏太宗、真宗两朝御书墨本数十轴寄寺中,又有程公辟南禅师唱和,皆取而观之,惟所谓唐人写经则非也。
戊寅,早,乘小车循溪依岭行一二里,望所谓药臼者,在石涧湍流中,如石盆然。
次度牛栏岭、茶园岭。
最后度汤家岭,回望生米洲,乃至香城寺,榜曰「咸通香城兰若」,八年镇南节度使严景书。
东晋隆安中昙显肇居此山,尝与陆修静榷论,见北齐《高僧传》。
长老如晦,妙喜弟子也。
方丈侧婆罗树两株,叶皆下垂。
又有罗汉菜,尝以正月生。
饭罢,杖策登山。
初过榧林(或云有雌雄树。),其间一株最大者围丈五,号将军树,相传近千年矣。
程公辟诗云:「金锡云中若有声(寺记有罗汉四十九人持金锡见云中。)野僧同我上山行。
千年大婆娑在,老似将军拥万兵」。
次至旧院基。
次至砚石,长一丈四尺,阔六七尺。
程公辟诗云:「石头如砚贮寒泉,今古无烟水自闲。
待把万松烧作墨,大书长句满西山」。
次至灵观尊者坐禅石。
次至屋坛,高六尺,阔七尺,是为香城绝顶。
灵观者,隋开皇初新罗沙弥也,为此坛行道求戒,寻偿夙仇而终。
自寺至此五里积雪犹未消,远眺章江,略见府城,山后即江东建昌县界。
周览移时,复至寺中读顺禅师碑、二苏诗刻、潘兴嗣记文、《慈顺塔记》。
遂还翠岩,日方晡矣。
同坚老登愈好亭,在寺后,前长老了因取《寒山颂》中「微风次幽松,静听声愈好」之句而为名,自作记,粗可观。
望寺场左右山环抱,而鸾冈正当水口,即三徐祠堂也。
方丈之右有半月轩(池如半月。)蒋颖叔有诗。
又有听松堂,熙宁间潘兴嗣尝作《寝堂记》。
澄源塔在寺右,大竹成林,围丈五六。
旁有齐王,即李主弟抚州景达也,亦署澄源,敕尝舍田入寺,故庙祀之。
法堂左阶花砖犹是南唐旧物,隐起之纹皆踏平,向来僧徒大集故也。
晚再同坚老及西堂三人过洪崖,俯视深潭,草木蒙蔽,埼峭绝,不容侧窥。
而水声湍洪,疑其有异,乃并涧十馀步披草而入,始见硖中石数十丈,飞流激浪,数节倾射。
而左悬瀑数道,相去三丈,妙绝不减栖贤之三峡
又其右多磐石可坐。
前此僧道皆不知,但窥井而已,若非再至,几成徒行。
僧善权巽中旧题诗云:「水发香城源,度涧随曲折。
奔流两崖腹,汹涌双石阙。
怒翻银汉浪,冷下太古雪。
跳波落丹井,势尽声自歇。
散漫归平川,与世濯烦热。
飞梁瞰灵碧,洞视竦毛发。
连峰翳层阴,老木森羽节。
洪崖古仙子,炼秀捣残月。
丹成已蝉蜕,井臼见遗烈。
我亦辞道山,浮杯爱清绝。
一舒啸,灵风被林樾。
尚想骑雪精,重来饮芳洁」。
亦佳作也。
前登云长老应通,庐陵人,过其寮饮汤。
己卯,拂旦游洪崖资禅院,去翠岩十里而近。
道中石涧湍流,淙激可爱。
度落马岭,乃至长老法遵单丁住持院,本白石道者智新所居。
殿宇甚小,法堂已摧,寝室窗外对梅岭如屏障。
真宗尝御制歌诗四篇赐智新,有「明珠为戒曾无玷,拳石充粮永不饥」之句,谓其煮白石而食也。
其馀敕劄皆在。
又有小金龟重十一钱(背刻「司命帝圣祖宝」,腹刻「大中祥符神丹化铁」。),沉香刻三教像一龛,人物极小。
又佛像一龛,金字《法华经》七卷(后有唐大中八年比丘绍安记并抄写倪德言,未知便是元本或德言所抄。),银字《法华经》七卷(凡佛名卷名之类则金书。),《夹颂金刚经》一卷(间以金字。),菩提叶四片,文殊像(破碎不可舒卷。),罗汉十六轴,佛一轴,道者真冯极赞一轴,皆赐物也。
智新又尝住西京应天院。
归饭翠岩,同坚老及二三同游再过洪崖,芟草开道,坐岩石汲泉烹茶,纵观飞瀑而行。
坚老遂别。
三徐祠下至江头仅三十里,昨日盖误而迂也。
新昌周迪功承勋希稷留刺。
夜来大风,归舟犹未息。
晡后挂帆,汪养原运使飞盖崖边,不能留也。
行十六七里泊石州夹,李全持永和书来。
庚辰,五鼓雨雪交作。
乘风而行,辰时至生米镇一号西岭旌阳之仆许大遗米得名,见《十二真君传》。)
玉隆人轿未至,以小舟游至德观
观在洲上,四面皆水,相传施肩吾钓台唐则天胡慧超置观。
兵火后重造,尚未备,惟坛上一株甚大,云慧超所种也。
有轩临江,可观。
命二道士弈,谬甚,取酒饮之,并饮知观胡天常。
午未间玉隆人轿方至,不果行。
刘信自府中来。
辛巳,黎明携家登岸。
雨虽止,泥淖没骭,肩舆者甚劳。
约四十里乃至玉隆,是为道家逍遥山福地。
前有胡詹庙汉州二吏。),次度龙冈桥。
按玉隆在西山之南,初不见西山,惟此桥略见之。
而言西山则起于玉隆,终于吴城山,其间寺观约数日可周
又有天宝洞,在三十里间云。
次有龙冈亭,八月一日开观,则以七月二十八日于此设净坛醮。
知宫熊师古、副宫熊大正来迎,馆于逍遥阁下。
宫本金氏宅,许旌阳来得之,晋宁康二年八月一日受命,十五日上升。
初名游帷观徐铉篆额。
大中祥符间改为玉隆观。
政和二年封神功妙济真君六年加玉隆万寿宫之号,仍缮修之。
东为三清殿,次真君殿,次道馆,皆横列为屋数百楹。
真君殿前古柏围丈五尺(《十二真君传》云施真人手植。),其半已枯。
每岁八月开观时,四方之人纷至,采其叶以疗病。
左有丹井,已眢。
右有药臼、石函臼,亦裂矣。
又有修行钟,刻姓名甚多,止曰戊辰岁,疑本朝开宝初也。
宫门外有《大周洪崖洞真先生胡尊师碑》,司马贞(其文称名处曰利真。)
言尊师名超(即胡慧超。)长安三年葬旴母靖之西合里山。
道言靖,犹释氏精舍也。
今旴母靖在逍遥阁墙外,亦有巨柏围丈五而不枯。
旧有亭,今废(旴母盖超之母。)
此去筠州奉新皆六十里。
壬午,早,焚香毕,再周览而行。
宫西面百步有小观,榜曰太虚真人上升于此。
旧名宣诏府,有保大五年丁未岁陈元裕记。
治平四年赐今额,政和癸巳李山为之记。
龙冈相并有彩鸾冈,以吴彩鸾得名彩鸾遗迹在奉新县。)
未后复至生米镇。
监渡使臣下班祗应张宏者,河间人辛巳岁隶大汉军,李宝海道俘以来。
承议郎新指使张玠求附别舟,许之。
解维牵挽才十馀里,宿下石溪。
癸未,无风,行甚缓,晚泊市汊。
筠河自此出,人烟甚盛,号新义镇,闻岁有火灾。
甲申,无风。
晡后过抚州河口,夜宿丝湾。
乙酉,雨,粗可挂帆。
早至曲江镇,赵常熟无咎来迎,同至其所。
寓正悟寺,有板碑记寺兴于隋而葺于伪吴乾贞中
殿背两壁分画骊山华山图,云是郭熙笔。
临流有内观阁,程子山尝留诗。
无咎云对岸渔者近获古器,有双鱼洗,镂「石尤巧」三字,又有器刻「阳燧富贵」等字。
午时次丰城,李宰愿、冯察推师直千乘并相候。
南安深罢归,继至。
略登宝气亭。
夜留冯推饮,雷电作而雨。
丙戌,风顺,冒雨行四十里,厨船触大舟,几覆,与去岁遇风涛之地相迩也。
晚未至樟镇七八里宿。
丁亥,午后至临江军太守李仲权通判赵奉议伯濠录参迪功师益、司户章迪功子获、知清江县张宣义陶、丞赵承事彦礼主簿桂迪功随、主管玉隆观任朝奉子严、新知兴国军向朝奉澹伯海、新通判邵州向奉议伯元军学教授迪功友闻、新吉州教授杨从政愿谨仲并相候。
唐、杨皆同年也。
访王元老寺丞之妻宋五娘家。
元老郑人,宋即先妣外家,其子坪权新州阳春,已死。
泊舟行衙,即贡院也。
戊子,早至军学观石刻,赴李守会。
军治据富寿冈,后圃有清江台阁皂山
山虽小,颇类匡庐,江心又有萧渚。
晚别任子严同游盘园,饮于喜归堂。
二鼓归,大吐。
己丑,军中以久雨祈晴。
赴向伯海兄弟会,芗林益葺。
归已日暮,移舟光孝寺下。
是日欲留两同年饮,客众不暇,以酒果遗之。
军治侧有中大夫曹戬家,因锄地得古墓,椁朽而棺如故,其中皆清水,遗骨具存,木梳犹在。
验塼志,云开宝年葬筠州某乡村,盖此地初隶筠,后方置临江,城郭迁徙如此。
江涨。
庚寅,早,移舟慧力寺下,携家往游,去岁至此亦是日也。
巳初解去,风稍顺,至石口亦暮夜,距清泥尚数里,离军才四十馀里耳。
终日对阁皂山,闻自永泰陆去可三十里,来岁当来游。
辛卯,风正。
巳时至新淦县,宰陈通直浃、临江判官张文林权立之、新吉州永丰谢迪功承休蔡秀才焕、字克明,郡人也,尝为宋景晋门客。)谢生铸、致政杨宣教扶图南并相候,馀客皆去岁相见者。
报谒过市中,谒陶母墓,有徐锴碑。
德夫侍其母及妇妹来舟中,具饭待之。
杨图南送所编《玉笥山宝箓》。
壬辰,庐陵胡从政思成经过相候。
辰后解舟,晚泊峡江滩下,非风力不能至也。
癸巳,早上峡江滩望玉笥,晚将至桐江宿。
十二月甲午朔午后,十四弟、平上人来迓,得邦衡梅字韵诗,答之。
过元潭,登崇玄观。
观有许旌阳剑,其长不盈尺,未必旧物也。
殿对大樟,或云旌阳手植。
其上数十步,江水盘涡,潭在其中,或云封蛟之穴也。
望山顶有石,相传旌阳试剑石也。
晚过元石滩,宿劳桥。
乙未,长道及永和相识皆来迎,同至吉水县少泊。
知县左奉议郎杨獬太和主簿右迪功郎王正之监酒税陈承节邦杰、尉祝迪功邦基、万安主簿朱从政霖、新郢州长寿尉马之任、赵监善绎、承信郎彭思元并相候。
午后与长道、陈立夫小酌。
乘风解舟,晚泊梅林渡
丙申,早乘风至霁虹亭,守倅及郡官来迓,弟、侄、甥自永和来。
邸报:十一月四日行朝大雷电以雨,五日降诏责大臣。
九日宣麻,左相叶颙右相魏杞并以本官宫观陈俊卿参政刘珙同知
丁酉,雨,赴州会。
戊戌,腊,大雪
巳后至永和,归家饭讫,胡邦衡相候。
招季怀,以小舟置酒,同至值报谒。
二鼓,复饮三杯。
欲顺流归,以月黑而止。
己亥,早还舟中,具饭留长道七兄及乡人孙次山司法甫、蔡伯高兴伯
庚子,同老妻□至寺居,以经水柱朽,稍葺之。
辛丑,阴雨不已,七兄来舟中小酌。
连日遣数处投书,人颇劳。
壬寅,奠长冈。
赵从政彦侁自城中来,留饮。
癸卯,前宁都宰周通直绘、朱浒、朱岑兄弟并相候。
甲辰,马伯达相候,清之子也。
两日方晴霁,晚复雨。
乙巳午后迁入旧寓。
丙午,家集。
遣漕舟还豫章
戊申,早至长冈赴长道会。
晚雨寒,天气殊靳晴。
己酉,早留武次韦饭。
晚待陈平叔
庚戌,早令照老待隆庆达老,又待本觉僧本崇及青原行者祖稔。
崇将守罔极庵,稔干庄也。
晚饯七兄。
辛亥,早至江头送七兄及嫂如衡阳
具饭待长道及孙大同司户
壬子立春,举杯应节。
癸丑,晴,崇上人过罔极庵。
甲寅,早留德源饭。
午后小儿医范世事来,亦饭之。
乙卯(佚。)
丙辰,早微雪,旋霁。
长道饭,赵从义适至,同之。
午后头痛甚,以昨夜久坐感寒也。
丁巳(佚。)
戊午乐顺之自青原来,因招长道共饮。
武义十一月十六日书,闻未得代。
己未(佚。)
庚申,季怀以小诗送六出一枝。
自归今日方到西庵已烂缦。
辛酉,闻大兄为婺守劾不督财赋,恐得祠。
壬戌昆山徐兴至,闻外舅以十月二十六日葬。
癸亥黄昏雨霰,享外氏(《杂著述》卷七。)
基:右引作「暮」,属下读,当是。
井田类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
汉文帝十三年六月,除田租。
荀氏论曰:「古者什一而税,以为天下之中正也。
今汉民或百一而税,可谓鲜矣。
然豪彊富人占田逾侈(此处疑有阙字。),输其赋太半,官收百一之税,民收太半之赋,官家之惠优于三代,豪彊之暴酷于亡秦。
是上惠不通,威福分于豪彊也。
今不正其本而务除租税,适足以资富彊。
夫土地者,天下之大本也。
《春秋》之义,诸侯不得专封,大夫不得专地。
今豪民占田或至数百千顷,富过王侯,是自专封也。
买卖由己,是自专其地也」。
孝武时董仲舒尝言宜限民占田。
至哀帝时,乃限民占田不得过三十顷。
虽有其制,卒不得施,然三十顷有不平矣。
且夫井田之制,宜于民众之时,地广民稀,勿为可也。
然欲废之于寡,立之于众,土地既富,列在豪彊,卒而规之,并起怨心,则生纷乱,制度难行。
由是观之,若高帝初定天下及光武中兴之后,民人稀少,立之易矣。
就未悉备井田之法,宜以口数占田,为立科限,民得耕种,不得买卖,以赡贫弱,以防兼并,且为制度张本,不亦宜乎?
虽古今异制,损益随时,然纲纪大略,其致一也。
本志曰,古者建步立亩,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
井方一里,是为九夫,八家共之。
一夫一妇受私田百亩,公田十亩,是为八百八十亩。
馀二十亩以为庐舍。
出入相交,伫(班志作「守」。)望相接,疾病相救。
民受田,上田夫百亩,中田夫二百亩,下田夫三百亩。
岁更耕之,换易其处(何休曰:「司空谨别田之高下善恶,分为三品,上田一岁一垦,中田二岁一垦,下田三岁一垦。肥饶不得独乐,硗埆不得独苦。三年一换土易居。」)
其家众男为馀夫,亦以口受田如此比。
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当农夫一人。
有赋有税,赋谓计口发财(六字系班《志》颜注。),税谓公田什一及工商衡虞之入也。
赋供车马兵甲士徒之役,充实府库赐予之费。
税给郊宗庙百神之祀,天子奉养、百官禄食庶事之费(「充实」以下并班《志》文。)
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
种谷必杂五种,以备灾害。
中弗得有树,以妨五谷。
力耕数耘,收穫如寇盗之至。
环庐种桑,菜茹有畦,瓜瓠果蓏,殖于疆畔。
鸡豚狗豕,无失其时,女修蚕织,五十则可以衣帛,七十则可以食肉。
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
乡万二千五百户。
比长下士,自此以上,稍登一级,至乡为大夫矣。
于是闾有序而乡有庠,序以明教,庠以行礼,而视化焉。
春令民毕出于野,其诗云:「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则毕入于邑,其诗云:「同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则出民,闾胥平旦坐于左塾,比长坐于右塾,毕出而后归。
夕亦如之。
入者必薪樵,轻重相分,班白不提挈(何休曰:「晏出后时者不得出,暮不持樵者不得入。」)
则民既入,妇人同巷夜绩,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功。
必相从者,所以省费烛火、同工拙而合习俗也。
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而相与歌咏,以言其情。
是月馀子亦在序室(未征役为馀子。),八岁入小学,学六甲、四方、五行、书计之事,始知室家长幼之节(「始知」以下班《志》文。)
十五入大学,学先王礼乐而知朝廷(二字班《志》。)君臣之礼。
其有秀异者,移于乡学。
乡学之秀移于国学,学于小学
诸侯岁贡小学之秀者于天子,学于大学
其有秀者,命曰造士。
行同而能偶,别之以射(「于乡学」以下,以何休说增损脩定。),然后爵命焉。
孟春之月,群居将散,行人振木铎以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太师,比其音律,以闻于天子(何休曰,男年六十、女年五十无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间求诗。乡移于邑,邑移于国,国以闻于天子。)
三年耕,则馀一年之畜,故「三年有成」,成此功也。
故王者三载考绩。
九年耕,馀三年之食,进业曰登,故三考黜陟。
再登曰平,馀六年食。
三登曰泰平
二十七岁,馀九年食,然后至德流洽,礼乐成焉。
故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繇此道也「九年」以下并以班《志》修定。)
《书》曰:「天秩有礼,天罚有罪」。
故圣人因天秩而制五礼,因天罚而制五刑,建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
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
成十为众,众(班《志》并作「终」字。)十为同,同方百里。
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地。
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有戎马一匹,牛三头。
丘为甸,六十四井,有戎马四匹,兵车一乘,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干戈备具。
是谓司马之法。
一同百里,提封万井,除山川坑堑、城池邑居、园囿街路三千六百井,定出赋六千四百井,戎马四百匹,兵车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是谓百乘之家。
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谓之千乘之国。
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兵车万乘,戎马车徒干戈素具。
振旅以蒐,拔舍以苗,秋治兵以狝,大阅以狩,于农隙以讲事焉。
五国为属,属有长。
十国为连,连有帅。
三十国有卒,卒有正。
二百一十国为州,州有牧连帅比年简车,卒正三年简徒,群牧五年大简舆徒。此先王为国立武足兵之大略也。「连帅」以下并依班《志》。《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八。又见《群书考索》别集卷二○、二一,《南宋文范》卷五八。)
有:《正讹》改作「为」。
谢除江淮都督 南宋 · 卫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三二、《定庵类稿》卷二、《南宋文范》卷二八
驷介兵,未效献俘之礼;
五侯九伯,乃专赐履之征。
孰谓臣愚,猥蒙制可?
退循墙而莫避,致专乘以为忧中谢。)
伏念臣号令乏前贤之风,勇力废横戈之习。
年之将耄,语既谆谆;
心之不长,发犹种种。
久负赐骸之愿,晚蒙血指之羞。
以宜投閒散之身,护非素拊循之士。
蜂屯猬聚,而尚纳凭陵之侮;
雪虐风饕,而未休匽薄之师。
帝王之兵,所贵必全;
虽厮舆之卒,靡容不备。
久留征讨,内切主臣。
援枹鼓则忘身,死其所矣;
安社稷以为悦,人谓斯何。
夙夜以思,进退维谷。
兹盖皇帝陛下圣智同符于艺祖,宽仁上协于光尧。
始以太王之心,姑徇敌人之欲;
下元封之诏,将躬武节之威。
猥遗见大夫□□之贤,过取一个臣无他之技。
臣敢不力修戎律,躬履颜行?
收尺寸之功,敢事便文之举;
固表里之势,当怀经远之图。
五经论 其三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四
君臣之道,其未明也天下愚,既明也天下诈,故圣人为之《易》,以觉其愚而发其微;
为之《礼》,以闲其诈而救其末。
而后君臣可以无废,且使夫人而皆食是食,皆服是服,皆居是位,则天下无至于僭且相攘。
圣人之法曰:「必若人而后可以食此也,否则不得食;
必若人而后可以服此也,否则不得服;
必若人而后可以居此也,否则不得居」。
夫乐不可独,美不可专,专美而独乐,争之所由出也,则僭夺相攘之患生。
然则圣人之为是贵贱也,无乃所以开天下之利心而长其贪?
吁!
天下唯不知利而无求多也,天下而知利,则名分者人之贼,而爵禄者相戕之器也。
夫如是,则天下之乱必将起于公卿士大夫而不起于民。
何也?
民之势不可以为,而公卿士大夫之具可以施也。
是故有百乘之家则千乘之仇也,有千乘之国则万乘之盗也。
资之可施之具以济其欲利之心,因其所据而冀其所非望,则贵贱分而诈之具又甚乎其愚。
吁!
如之何其可耶?
圣人以为不有所不居,不能有所率;
不有所不争,不能有所愧。
故夫《礼》者,所以深为是巽伏隐约之容,以退其不满之心。
莫尊乎天子,而诸侯膳以犊;
莫卑乎煇胞翟阍,而尸及以馂。
夫自其至尊有所不居以作其廉,自其至卑有所不争以平其恨,使人而皆廉于其有馀,皆亡恨于其不足,则天下可以无乱。
虽然,圣人举强人之礼而必人之从,则人亦谁率以听?
圣人故先之以其耻,曰:「吾为礼以待天下之公卿士大夫,而为刑以待民」。
夫吾之礼独以待天下之公卿士大夫而不责诸民,何也?
吾固谓公卿士大夫之贤可与行礼,而不肖之民宜无与焉者也。
人乐为贤公卿士大夫而耻为不肖之民,而后其礼行。
呜呼!
诱于其名而安其所艰,是圣人所以弭天下好乱之机而不示者也。
或曰:「圣人之礼,伪也。
一赐而三辞,一饮而百拜」。
呜呼!
是固圣人之至权也。
夫一赐者人之荣,而三辞者雍容之节;
一饮者意之通,而百拜者屈折之义。
盖圣人蕴缓取之意于人情欲速之时,予之以其所慕而反致其所畏,凡此者皆其所以阴伏崛强之气而柔其躬,而非屑屑然为是伪也。
后之说者曰:「跪伏拜揖,无益于道」。
吁!
跪伏拜揖之权去,天下始有春秋之变也矣。
寿岳阳林倅 南宋 · 廖行之
南风舞山木,几日天好晴。
骤雨洗空翠,当暑气倏清。
湖光散㳽𣾜,宇鉴浮青冥。
鱼龙戏吹浪,草木摇芳馨。
祥氛郁华居,喜色生缇屏。
缇屏一何喜,别驾今甫申。
丰神禀崧岳,仙骨标蓬瀛。
间世出王佐,生贤果天心。
当时三更月,尚记七荚
居然熊罴梦,况乃星宿荧。
堂堂问礼家,岂但工吟。
西湖耿澄澈,泰山愧峥嵘。
德器重九鼎,材猷冠千英。
鸣弦了岩邑,展骥开修程。
岳阳千乘邦,楼观万古名。
形胜以人重,民安须政平。
谁问蕃宣功,正藉太守丞。
要令范公记,亹亹增清芬。
十行东北来,六月西南征。
心源不受暑,王命无留行。
邦人徯膏泽,邑尉觇车尘。
敛板慰所慕,执鞭欣且荣。
匪私一身遇,所冀千里均。
佳辰迫开府,善颂腾欢声。
纷纷祝龟鹤,恳恳祈松椿
人情亶忱切,天理尤著明。
维仁必寿祉,称德斯钧衡
福禄方鼎来,何者当拟伦。
茫洋洞庭波,中有君山青。
渟峙未渠央,功成更遐龄。
论封建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三六、《慈湖先生遗书》卷一六
诸儒论封建详矣,而犹有未深当乎人心者。
今具论之,以俟明智者择焉。
封建有一利一害,利谓藩维固可禦寇,害谓久则有背叛相侵伐屠杀之祸。
郡县亦有一利一害,利谓无叛背侵伐屠杀之祸,害谓藩维不固,寇至莫禦。
二者均有利害,而封建之害重难救,郡县之害轻,亦可使之无。
封建之害难救,考之春秋战国可睹已。
或谓用贾谊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之策,则易制。
而夏万国,非不众也;
至商,侯国归者三千;
周八百,虽有不在其数中,无几矣。
强陵弱,小并大,以至于寖寡,势也。
郡县之害,何以能使之无?
择贤久任,则亦可以固藩维,亦可以禦寇,亦封建之意也。
或曰,封建公也,郡县私也。
吾今举天下之贤者而郡县之、久任之,其公犹封建也。
矧封之始公矣,一再传之后,安能保其皆如父与祖之贤也?
乱礼虐民,天子之六师未能亟至其国而移之也,是乃所以成其私。
郡县则审其果乱虐,下一纸之令,罢之矣,不得肆其私也,不至于必劳天子之六师也。
或曰,封建则有百里、七十里、五十里之国,有井、邑、丘、甸、县、都之夫数,有百乘、千乘、万乘之车数,有五、两、卒、旅、师、军之制,而兵农可以合。
今能屯田、营田、限田,渐寓兵于农,则古亦可渐复也。
或曰,封建古列圣之遗法,置郡秦乱世之法,舍三代而从亡秦,不可。
此则不究事实,以非乱是,以恶掩善。
自古圣人非谓世袭至善,断不可废侯国之封。
其来尚矣,汤、武岂能尽削而去之?
周所灭者五十国耳,馀无大罪,固不得而废者,势也。
周之所封,藩屏王室,亦势也,使武王历见春秋战国之祸,而又当秦已并天下之后,未必以置郡为非也。
秦之亡也则有由,尽扫先王之道,焚书坑儒,杀人如刈草菅然,荐兴大役,民不堪命,一夫大呼,奔溃四出,而不可收拾矣,非罢侯置守之故也。
汉四百年,唐三百年,郡县之亦足以绵长,不为无效也。
或曰,柳宗元匪人,其言不足用也。
吁,以人废言,君子不尔;
马周亦言之,李百药亦言之。
不校是非利害,民被祸之轻重,而贪慕古之虚文,受执古之实祸,智者窃哂。
矧今又补群论之阙,而为久任,合封建、郡县之意而通之。
守令无罪,终其身;
朝选上佐,如古者一卿,命于天子;
馀从辟召而责治效焉,责贡士焉。
称职则有赏增秩,否则有罚镌秩,甚则罢。
县统于州,州统于帅府帅府统于朝廷,帅、守、令皆达于天子。
诸路州县之大者,析之可也。
县不治,并责帅;
诸路不治,责御史宰相
或曰,任之莫久,自历代未之能改。
缺寡员众,何以处此?
曰,才德之足以父母斯民寡矣。
吾犹虑其不足以充数,夫何患?
况当渐举比闾族党之制,分职多矣,邻里推服即可任;
世变风移,人心本善,改过移善即可任。
缺寡,非所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