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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城歌(曹州城北十里有陵城,坡冢累然,即定陶恭王丁傅陵也。余往来过之,伤嗟再三,因为作歌) 宋 · 吕本中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陵城坡冢
北风吹沙秋草黄,汉家故陵当路傍。
残墓断垄趁风雨,狭径小树行牛羊。
当时王子朝未央,飞燕姊弟承龙(四库本作宠)光。
大策已定回朝阳,不知外家诸舅忙。
后来变化尤猖狂,佞贤贼莽分行藏。
岂知汉运中更长,济阳舍中方赤光。
终亦变化随飞扬,何独此地令人伤。
人生睹此当自顾,位高金多终此路。
君不见五陵佳气且如此,更复何情说丁傅。
早至天宁寺即赵州受业院也 宋 · 吕本中
押侵韵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天宁寺
残月晓未落,疏星点寒林。
严车城南路,先闻钟磬音。
道人迎我入,共步重廊深。
瀹盏施净供,冰味杂海沈。
蒲团近宿火,不受尘埃侵。
欲求半日息,簿领勤相寻。
东堂老禅师,枯木尚龙吟。
一转庭前柏,诸方疑至今。
我生晚闻道,所向足崎嵚。
谬传无字印,尝恐力不任。
淮海罢行役,吾人多滞淫。
于焉一枕梦,可见平生心。
大雪不出寄阳翟宁陵 宋 · 吕本中
押词韵第十一部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簿书终岁忙,风雪一日静。
闭门近残火,稍觉诸事胜。
平生汗漫游,已负麋鹿性。
微官不能归,但见日月竞。
老人去已远,我行复未定。
训言实在耳,无因问温凊。
归心止阳翟,悲梦识新郑。
大女痴无比,有语多未听。
小女索乳啼,不与穷屋称。
想唤添丁来,与汝相和应。
低头坐儿曹,气血安得盛。
非无车马心,未忍求捷径。
顾自阻饥寒,畴能免讥评。
诸郎何时逢,相作玉树映。
文章有活法,得与前古并。
默念智与成,犹能愈吾病。
首夏二首 其一 宋 · 吕本中
押词韵第七部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生平寡嗜欲,颇愿得少闲。
尽读未见书,遍寻云外山。
往来二十年,昔者盟未寒。
妻子见驱迫,低头言作官。
朝翻朱墨案,暮对藜藿盘。
岂无一亩宫,令汝得少安。
向来栖息地,苔竹奉馀欢。
何时二三子,共驾牛车还。
汝实江海人,误令尘土干。
旧游在彷佛,欲往当不难。
但去眼界窄,自然心地宽。
首夏二首 其二 宋 · 吕本中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空庭下疏箔,乐此树荫美。
鸟声相续来,百种皆可喜。
日长少文字,俗事不到耳。
开窗略须夜,月露欣㳽㳽。
颇念闲居乐,感叹投笔起。
吾家老清源(自注:家姑先封清源君。),爱我入(原校:一作深)骨髓。
还家治场圃,唤我共料理。
会同江海去,更欲附船尾。
平生跨款段,不敢废鞭箠。
谁云马中龙,一日有万里。
卜邻吾所知,江晁老兄弟(以上《东莱先生诗集》卷七)。
将去曹南连得江晁书因叹存没诸友遂成长韵 宋 · 吕本中
押词韵第八部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西风脱残暑,我病不自聊。
吏舍少还往,亦复长蓬蒿。
欣然脱帽去,念此非一朝。
阳翟未遽往,宁陵虚见招。
初无食息地,未免柴水劳。
故人数遗书,尚有江与晁。
穷途感节义,俗耳受风骚。
向来相知人,昔盛今寂寥。
落日送汪谢,荒小留老饶。
关侯最杰立,亦以膏自烧。
后生有向子,更尽儿女娇。
出门天夺之,不令上云霄。
坐看朋友泪,未减春秋褒。
怪我但羸疾,误蒙风雨摇。
日月费奔走,文章勤琢雕。
会须领妻子,更欲投吾曹。
耆旧唤归隐,诸公怜久要(自注:刘丈器之及颜平仲、向伯恭、韩秉则诸人,皆相约为一州之隐,以便往还讲习之益。)。
出同赴鸡黍,归但守箪瓢。
相将访云山,所至杂渔樵。
还当古渡口,卧听西江潮。
十一月一日步河堤上 宋 · 吕本中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簿书纠缠人,欲出不自许。
老叟环我前,更作附耳语。
脱身上河堤,颇似昼伏鼠。
河堤平如掌,下有千岁土。
夕阳敛残照,草木过寒雨。
游鱼著钩饵,舟子快新煮。
煮鱼得放饭,尚叹行役苦。
江湖平生心,岁月可逆数。
故人书断绝,吾事有去取。
归来讨清尊,妙句还一吐。
龚彦承观轩 宋 · 吕本中
押词韵第十七部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爱山不能归,常恐山怪责。
终岁在行役,感动头已白。
高秋强僮仆,路过龚掾宅。
蒙君开南轩,除我眼界窄。
白波绕青嶂,彷佛见颜色。
江上飞来峰,却立对君侧。
萧萧蒲苇丛,不受尘土隔。
知君有奇趣,笑我常偪仄。
人生无穷已,得一乃愿百。
床头贮美酒,窗下著好客。
请公但默然,岁晚当有获。
画马图 宋 · 吕本中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平沙远草春未生,万木夜起争悲鸣。
秋云欲坠(原校:一作堕)都护垒,急雪暗下屯田营。
胡人却走畏深入,汉家飞将已云集。
此时一马直(原校:一作费)万钱,陇右河湟更供给。
边尘净尽今百年,万马潦倒西风前。
天生骏骨例艰阻,是处雕鞍蒙受怜。
君家九幅开新帐,欻见腰袅华堂上。
长鞭不用羁络远,雾縠云罗倚惆怅。
高旌袅袅霜露微,苜蓿得雨连山肥。
同时战士今不归,曹霸弟子能神奇。
毫端妙处君得之,驽骀往来空尔为。
与季宏子植同过信中饮薜荔亭下夜分乃散别后奉怀遂成长韵 宋 · 吕本中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残花无言卧风雨,小亭寂寞延初暑。
范侯置酒呼我来,共坐阶前洗尘土。
坐间问有李与韩,文字峥嵘各奇古。
起卧逡巡失杯杓,笑语澜翻杂歌舞。
满城车马閧侵淫,谁解墙阴着樽俎。
薜荔扶疏出枝叶,老气横空君一吐。
人生此会不可常,昔者各在天一方。
簿书相急如探汤,好风吹我来君旁。
莺啼燕乳各自忙,明日酒醒空断肠。
秋日呈颜夷仲 宋 · 吕本中
押词韵第七部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老去身已衰,事过意愈懒。
斯人未寂寞,吾此归亦晚。
疏篱带落叶,秋色忽已满。
南窗可炙背,唤妇同茗碗。
旧读无新功,亦复费编纂。
凝尘乱朱墨,妙句折编简。
往者荷蓧翁,实具世外眼。
不能与之游,只有兴尽返。
曹南二三老,夙昔荷推挽。
平生万卷书,未尽一日款。
微词绝端兆,自怪识者罕。
愿闻片言佳,庶用收褊短。
精卫诗 宋 · 吕本中
四言诗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西山有鸟,其状如乌。
名曰精卫,其名自呼。
精卫堙海,不堙不止。
问谁之报,云帝之子。
帝子女娃,往游不还。
精卫求之,不敢有安。
海流不改,汝堙不迁。
嗟哉精卫,志则可怜。
我昔读书,惟圣之求。
竭力从之,以春及秋。
老人宴居,审吾之学。
惟时友朋,日就雕琢。
圣言甚微,吾意则近。
近以识微,退或有进。
三年于曹,惟罪之恐。
人虽甚厌,子亦不勇。
舒舒其云,沄沄其水。
子不与归,而曰有以。
豕羊在牢,刍秣之恋。
烹庖及之,抑又谁怨。
予学日远,子道日疏。
有愧精卫,其谁与居。
精卫之飞,不必戾天。
子之不如,宁有智焉。
惟作与否,愚智之择。
小人作诗,惟一劝百。
句 其一 宋 · 吕本中
押阳韵 创作地点: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
昔者同升夫子堂,如今俱是鬓苍浪(罢官归留别颜岐夷仲)。
按:《紫薇诗话》
宋故益州路诸州军水陆计度转运使直史馆护军赐紫金鱼袋赠尚书工部侍郎李公神道碑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六、《乐静集》卷二九
公讳某,始系出陇西成纪,后为齐州金乡人。曾祖某,祖某,袭儒服,恬晦不仕。父某閒居读书,教授乡党子弟,无求于人,人敬其有德,累赠度支郎中。公即度支之长子也。幼聪警,笃学有大志,初七岁,日持一卷书置几上,若有所思,群稚戏走不顾,未晡,已默记数百言。或问之,颇晓大意,度支异之,曰:「大吾门必此儿也」。景德三年,以明经中第,释褐为陈州司户参军。未几,丁度支忧。终丧,再调沂州沂水尉。举进士,试礼部,偶不如格,公曰:「学行之上也,安用虚名」?遂弃场屋。以祖母丧去官,服除,授开封府考城县主簿。岁大饥,朝廷贵尹择良吏赈给,尹状公治行应旨。公躬行饘粥,授病者以药,朝暮数问劳,如其家人,得活者数千人,相率谢公曰:「父母生我,能脱吾死者主簿也,世为牛马以偿不称」。感泣再拜。公卿间由是知公有仁术可用,荐充大理寺详断官。每议狱,必平心定气,审阅数十,然后丽法,法一定,惨恻终日,得从轻议,喜见颜色。暇日一切罢造谒,惟学是务。客至,相与论天下事,纚纚然忘倦,皆爱其有庙廊之器,而不知其为法吏也。祥符中,朝廷无事,四方奏符瑞,上方喜弄翰墨,图绘太平,公作《祥源观赋》,夸丽诙诡,放荡排骋,几数千言,卒之以法度,并奏疏以献,上喜纳之。改太子中书、通州判棣州。知达州事。并山无井,负致良苦,公破竹架䨥,泉注城中,人不病汲。寻迁莱州。胶东之士喜诵数,略文义,公召郡之秀民日与讲解,执经坐堂上者满席,因奏增岁贡,朝廷从之,自是莱之学者数倍他郡。有大奸李翼挟赀长雄,肆夺为不法,阴拾吏短长,掣其手,使不得钩擿。一日潜缚致庭下,件责其罪,黥窜远方,人闻之举手加颡,叹公神明。岁终考课第一。撰《天圣策要》四十篇奏于朝,其言感慨切直中事情,愿急世用五谷丝枲以治饥寒。仁宗爱其才,召试舍人院,赐进士第,改屯田员外郎、提点成都府路州狱。代返,擢三司度支判官,上殿,赐金紫,出为江西路转运使。夏贼扰边,调度方窘,公以本道羡钱二十万助军费,赐诏奖谕。移淮南,未行,徙两浙。数月,除成都路,迁工部郎中、直秘阁。会雅州有巨狱,头,数十人,吏滋不决,公夙驾驰险行五日至,属道已感病,至之日遂卒,享年五十九。公为部使者务从大体,去苛急,讯狱平恕,不喜深致人罪而示己精明。治财有本,未尝操智数掊克,以歛民怨。前后两使蜀,人狎其爱,讣闻,官吏恸泣,居民为之罢市。公以恺悌待物,而处己庄重,故人乐其易亲而畏其不可犯。荐吏几三百员,始疑其阔略无节,后自州县躐美官,班班有名绩,时论称其知人。居家清俭,不妄笑语,不饮酒,俸廪所馀不以入门内,周乎族姓之贫者,助其嫁娶。平生嗜好一寓之坟史,有馀力必论事著书,不以世不知自废。古今之治乱,圣贤之出处,强国乂人,治身修性,其言易知,与道同贯。至于涉世应事,得丧悲乐,吟咏情性,发于所感,宽而不迫,乐而无怨,有古诗人之作焉。凡论策、章奏为卷若干,杂文、古风、律诗为卷者若干,椟而藏之。异日诸子白大人,请治资产,公推椟示之曰:「怀此待价,利不赀,能行吾言,当如吾不负汝」。后三十年,子孙涖官行己,皆有能名,通朝籍者二,为郎者三,举于乡者连以文艺中第,公之言益验。一时名士大夫游公之门者,多在高位。范蜀公镇、石公扬休,皆布衣时从公讲学,后致身禁从,为时名臣。公独奔走四方以死,命也。以某年月日葬公于某之原。公娶扶风马氏,宜家,有令德,先公四年卒。男四人:长曰群,终国子博士;次曰安,郊社斋郎,早亡;曰兟,右朝奉郎、知成州;曰众,终右承议郎。女一人早亡。孙男十六人:公寿、公度并终虞部员外郎;公约监处州松阳县高亭场;公渊、公裕举进士;公祐以进士中第,莱州莱阳主簿,皆卒;公济进士出身,隰州隰川县尉;公立、公忠、公才、公敏未仕。孙女十人:长适秦州司理闾丘圭;次适晁损之,次适张斁,次适卞之美,次适刘师文,皆举进士;次适广济军定陶主簿崔翰,次适隰州司法鲁永安,次幼。朝奉君状公行事,求文于某。晚进竦闻绪馀,敢不从命。谨考次先后,为之铭曰:
士孰不学,寡见浅闻。富哉李公,涵养有源。取之其身,经世道民。器大用狭,而感子言。岁不我与,遗诸子孙。馀波浑沦,仕学满门。左阳之西,为公兆阡。人望松槚,正其衣冠。死亦腐骨,其人若存。命也不厚,德名则尊。始终业履,有考斯文。大书端首,以觉后人。
宋故承节郎提辖开封府开封县居养院游公墓志铭 北宋 · 段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七
宣和元年三月二十五日,承节郎、提辖开封府开封县居养院游公卒。公讳师孟,字醇夫,世为河南人。太中大夫文秀之曾孙,正议大夫及之孙,朝奉大夫、新通判宁州安民之次子也。母寇氏,相国莱公之曾孙,封宜人。公为人修整,宛有古风,好学不倦,切意箕裘。故虽授命早,而踟蹰不进,唯思侍庭闱、奉甘旨而已。异日,父命之曰:「汝兄弟众,我左右岂专汝邪!日月逝矣,宁不惜哉」?既提辖居养事,务修其职,颓弊振举,奇公者以公磊落,许其必能起家。秀而不实,其命也夫!享年才三十四。初娶赵氏,淑德可观,濮王之后,济阴郡王之曾孙,以恩奏公补此官,不克永终,先公之五年以疾卒。继室燕王宫族妹也。公初感疾,恬不为虑,祝其妻孥曰:「浮世幻化不异生死,又何戚戚于其间邪」?援笔成书,留以遗之亲友,真达士也。公之兄以其年六月十五日葬于洛阳县杜泽村先茔之次,以前妻赵氏祔焉,求铭于余。铭曰:
宜炽而昌,宜寿而臧。今也则亡,独留其芳。
按:《芒洛冢墓遗文》四编卷六,罗氏自刊本。又见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一三○五。
策问 其四 宋 · 朱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八、《韦斋集》卷八、《新安文献志》卷三八
古者兵出而在行,则有前茅虑无之警;整而就列,则有隅落钩连之固;止而在垒,则有候遮捍卫之严,要以使敌人莫能得吾间,然后三军不可败而将军安。故兵法曰:「三军以戒为固,以怠为败」。今夫自汉以来号知兵,后世祖述其说,以为不可及者,莫若韩信、曹操。信方坚壁修武,汉王脱成皋之围,自称使者,晨驰入信壁而夺之军。既灭楚陔下,则又袭夺其军于定陶。操方围邺,袁尚使李孚入邺城,出入历重围,而操之军中不知也。盖尝疑其方连百万之众,谓宜候望精明,枢机周密,无可乘之隙,而乃使人历其几席之侧而莫之寤,此与棘门霸上之军何以异?有如肘腋之间,奸人伏刃窃发,则将何以待之?不知后世犹以为深于兵法者,其故何也?无乃虽有是事,而不害为知兵欤?诸君宜极论其所以然者。
祭外舅张兵部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二、《斐然集》卷二七
承奉郎、新除起居郎胡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致政兵部丈人之灵。惟公受资敏哲,秉德夷粹。饬身修行,博学强记。妙龄发策,卑冗自试。不弛不竞,悠然卒岁。擢为御史,排击蔡氏。即被汰斥,曾不少惴。还寘郎省,复要郡寄。文昌羽仪,太守岂弟。周旋出入,三已三仕。公时既老,守道克毖。笑色温如,一坐和气。不义浮云,弃若唾涕。蔡门招之,敛衽谨避。竟不得污,以成其志。惟公宦游,踰五十祀。其在京师,举子奏技。畴咨衡鉴,惟公是畀。锱铢罔忒,妍丑莫蔽。一时公卿,多门下士。奋身寒远,廪肉既继。丰人约己,脱粟布被。平生嗜书,白首益励。藏之万签,不以足意。抄之龟手,不以为勚。掇其英华,拔其根柢。发之文章,奥雅精丽。不自表襮,狐裘反衣。谁之不如,云路独踬。讫无见知,奄忽违世。呜呼哀哉!宣和辛丑,吾仕初筮。试于南宫,万人来萃。公得其文,手之不置。擢于上科,见谓远器。妻以季女,申笃情义。登门受教,尽发其秘。日闻格言,饱识奇字。别于都城,后会难冀。公守定陶,我官洛汭。公归瓯闽,我客淮泗。心与云飞,迹若匏系。祝公百龄,庶得款侍。一疾何遽,电倏川逝。病不执手,奠不躬醊。敛不凭棺,葬不临隧。死生永隔,有泪如雨。自公之殁,乱日益炽。兵尘暗天,流血满地。中原衣冠,流落四裔。孰得耆老,晏晏休致。归荣故乡,顺命委蜕。生虽不遇,死则无愧。如彼美玉,今古所贵。埋之佳城,韫椟何异?善积流衍,况有贤嗣。终大公门,亦复何喟。
祭妻兄张抚干良臣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三、《斐然集》卷二七、《永乐大典》卷一四○五三
昔我冠年,群试南宫。即以艺文,受知而翁。收置门阑,妻以爱女。获交昆仲,竟岁游处。效官洛杜,君在定陶。匹马见过,意方逸豪。遗俗故家,尚有存者。吊古搜奇,欢不忍舍,戎尘坌来,相与契阔。乙卯会语,丈人已殁。曾未三年,予复悼亡。君之仲氏,丘木既长。庚申访君,家山萧寺。悲笑杂集,如梦中事。丙寅之秋,予还武夷。未及寻君,君喜而来。留止弥旬,情好逾厚。观君气骨,坚耐如旧。岂谓此别,遽隔死生。一朝讣至,惊呼失声。笃实之资,朴茂之行。谨干之才,乐易之性。青衫下僚,迄不一施。徯克厥家,而止于斯。君幸有子,仍有季弟。武部之泽,庶其在是。望君千里,遥遣此觞。畴昔之思,曷日而忘?
与冯编修书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一、《汉滨集》卷一○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某顿首。比承选参枢幕,结课归班,想遂有峻除,便登要近也。瓜洲之变,天下大庆,狂暴之极,势必至此。前年元枢书固尝言之,果如所料。尔后累月,亦不闻诸军乘势深入,投机之会,似稍失时。或战或和,进退未决,师老财费,定当如何?取地甚易,保之实难。要之,不大歼其众,未可议恢复也。大驾至建康,士气必振,将帅有能摧锋而前者否,回銮在何时?蜀中事言之不能尽,敌尚扼散关,守备甚固。岁前吴宣抚使姚仲攻不克,遂令将三万馀人出秦亭以攻巩州,又不能下。此月初退保甘谷城,遣偏将戍秦亭,应接洮、兰。又取河州,见图熙州与德顺军。王彦之众分屯商、虢、陕、华四州间。虢、华为敌取,敌去复得之;陕州亦被攻犯,事未可保。我师十馀万众,与敌相持半年于此矣。供输调护之难,不言可知。事变之来,千端万绪,一或失当,便触祸机,处势艰危,无甚于此。盖蜀中向来用兵,又吴为宣抚,诸将受其节制,而主财计者皆其腹心之人,故诛求可节,应办差易。今总所以孤立一司有限之积,应三军仓卒无穷之须,朝廷在远,无所倚重。虽使古人居此,亦未必无悔,况如不肖者哉!兵家举措,事成则乘胜而进,自取功名;逗留则称粮道不继,嫁祸于有司以自解。仆皆先事办具,要使无以为词。当与者,虽多至数十钜万而不吝;不当与者,一钱不可横得。裁之以制,应之以权,而守之以义,不惊不惧,迟速惟宜,亦可谓顽矣。罢兵日久,敌忽犯塞,警报仓卒,事皆创行,昼夜不得息者五十馀日。水航陆负,自利州至鱼关五六百里之间,相踵不绝,而百姓不与其劳,人皆骇异。粮糗钱帛所在桩积,未尝稍乏,士众悦服。而吴宣抚尤见推重,腹心相照,称叹感激不容于口,以为前后军兴,饷馈未有如今日之裕然者也。然于四川常赋盐酒之外,一毫不歛,惟利路以迫近边界,调夫于关外运粮勿已,盖有不得已者。州县间约束素定,绝无行移,而赡军岁入络绎而至,争先取羡,以赴期会。本所未尝遣一卒、差一官、追一胥、起一狱,以相迫促也。岁终籴本、折估比较租额计增二百六十馀万引,比递年最高之数增三百八十馀万引。呜呼,已极不可复加!昔李巽为度支盐铁转运,涖职一年,征课所入如刘晏之多,明年过之,又明年增一百八十万缗。以今视之,可无愧矣。此皆朝廷采听信任之明,四路同官悉心协济之力。仆以不才,得免旷责,岂非幸耶?兵兴之初,诸将各营山寨,般粮运帑,为保险自固之计。兴元惊扰尤重,守官者往往逃遁而西,流言相怖,远近惶骇,人人莫有固志。虽东西路亦有欲谋移治者,相劝仆迁避者多矣,盖利州无兵之可守,无险之可恃也。仆谓此户部仓库所在,其中贮积甚多,既不容般运,吾将安往?事若不测,亦以一家殉于此而已矣。因泰然不动,处之若事无时,且立赏罚,禁止官吏之奔窜扇摇众心者。于是人情翕然安定,自剑而西,如不闻有兵,郊邑间熙熙然也。此不待仆言,蜀人皆能道,因书略及耳。许丈到阙,忧本所之不足,请添印钱引百万,渠意甚善。此亦未尝增添,恐有币轻之患,姑少缓之。近申明朝廷,乞陕西行用钱引,已依所请,今甚流通,诸军不复多邀银绢,大为公私之利。度牒五千道,才卖十之一二,今既减价,必速售也。官告发及五六分,讼词不息,吏缘为奸。有一户八千引而不到官,皆为官吏所乾没,可惜可惜!仆之措画,大抵随事消息,以尽变通,务在军民之兼裕,供馈虽广而所费省。谓如增价以籴月粮,士卒既利而官实得贱米。盖既出戍,有添支口食,而家小食月粮不尽,却得高价以资助征夫。又赍见钱就籴于关外四州,比之转输,其直甚减。四州临边,谷米不自保,而官为增价以收,民固便矣,又得此钱以应率歛,上下无不利。只此两事,自省百万馀引,其他皆称是也。军行合有糗糒,前此皆诸军自造,数不能多,而民被其扰,仆夏秋间预作措置,兑买四州秋税,造一色糜棋子,凡二百馀万觔。军中云,只食糜棋子,亦可为数月之粮。此皆前所未有也。凡此等事不可悉数,姑举其一二耳。吴宣抚所以深相照者,盖每事应手,殊不费其力也。闻尝谕其将士云:「老宣抚时,军食不继,折估欠四个月,尔辈所知。今总所钱粮应副如此,若不能立功,他日何所推托邪」?军中多为歌谣以赞誉,不欲写去耳。吴宣抚去冬病作,势颇危殆,人心忧惶。十二月后渐平,亦一方之幸也。自兵兴后,兵书羽檄及申奏朝省之文,皆仆自亲,已充栋宇。其间多关利害,不能尽致,略录一轴奉呈,可以见其梗槩也。久欲遣人到朝廷,实为无暇,欲少说则不济事,多说则不可尽,所以懒于发信。兼有事公议,说不说何所损益,独于吾友不可不略述所怀耳。仆自别后,精力之衰,一年不如一年,入春以来尤甚,一病阅月不能出。今虽勉强,全枝梧不行,方此艰难,又不能便尔求去。有劄子恳庙堂,乞边事稍定陶铸一宫观差遣,期于必得。不然须致仕而归,幸于东道力为一言也。虽有投劄,今更纳一本,吾友面致之。兵用不用,夏间虽见次第,才有定议,便告下手,文字到此亦在秋中,庶可趁时出峡,不容缓也。其私计之不便,劄子中详言矣。吾友以谓仆可留乎,不可留乎?朝廷用人未尝不均劳逸,既尽其力,必恤其身,而及其家。以其去留久近、难易、閒剧,比方前人,略相参酌而垂情焉,则足以尽天下人材之用。曰某也才,吾方倚之,于彼岁为此言,然初无毫发异于寻常,而徒久置之于不便之地,然则人孰肯为才乎?皆如仆之不才可矣,若果有才者亦岂肯尽其用乎?人臣之大戒,以东西南北不择事而安之为忠,故《春秋》严君臣之分,不以家事辞王事。然《北山》之大夫役使不均,辄形于怨刺,其诗曰:「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说者曰:「嘉、鲜皆善也。王善我未老乎,善我方壮乎,谓我之气力方盛乎,何乃独久使我经营四方也」?其自矜不逊如此,若责以《春秋》之义,自当诛绝,而圣人取之以垂万世,常窃怪之。反复思惟,而后得其旨。《春秋》所以立大法,诗人所以尽下情。夫君上出命,下之人或不能承,在王法有所必诛;人臣尽瘁,上之人或不加恤,在人情岂容无怨?下之以情怨上,亦犹上之以法诛下,有不能自已者。是故文王以天子之命命将帅,遣戍役,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杕杜》以勤归。叙其征行之久,往来之勤,「靡室靡家,不遑启处」,慰劳而抚摩之,于再于三,以谓不如此不足以承天保之政也。《北山》之诗与《采薇》、《出车》、《杕杜》,其言大抵相类,而美刺之不同如此。盖《采薇》三诗出于上,而《北山》之诗发于下也。若文王之将帅守卫艰勤,而无《采薇》、《出车》、《杕杜》之思,安知其无《北山》大夫之作乎?虽君子之仕,志存许国,不以通塞易虑,然先王之政,未有不本于人情者。人情有所不欲,未尝抑而行之。圣人以《春秋》、风、雅立大法而尽下情,岂不两得也哉?若仆辈初无事劳可纪,而叨冒过当。光华持节,遍阅诸司,日愧《伐檀》「素餐」之讥,上不敢冀《采薇》将帅之荣,下无从起《北山》大夫之怨,姑因议论所及,以释经义之疑耳。仆老矣,非有倖觊如前政数公之进用,姑欲得一閒官以归东南。造物照知有素,亦必哀怜之也。所欲言者无穷,病倦不能尽,幸察。
项王亭赋 南宋 · 龚相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九、《历代赋汇》卷一一○、《历阳典录》卷九
余令乌江之明年,职闲讼稀,得以文史自娱,于是询考境内遗迹,将欲验古事,察风俗。恨其兵火之馀,故老灰灭,无复在者,而前人遗迹往往化为榛莽狐狸之区矣。独项王亭去古寝远,于邑为近,余每登眺焉。一日携客至其上,读唐李德裕所为赋,序楚、汉兴亡基乎应天顺人与不则然矣。而余尝谓三代以后,盖有不仁而得天下者。若夫魏、晋之兴,皆假唐虞称禅代,大率怀奸饰诈,篡窃取之,其实逼夺。下至刘裕、萧道成之流,如蹈一律,覆宗灭祀,延及无辜,可为流涕。若杨坚、朱温直盗贼尔,固不足道也,岂非所谓不仁而得天下者哉!夫项王之起年二十四,不阶尺寸,自奋丘陇,二年而平秦霸天下,废立王侯,政由一己。虽所为有异于高祖,然以曹操、司马懿而视,王真伟人也。余又览观山川,想追骑云集,王以短兵接战,英勇不衰,谢亭长、顾吕马童之时,其视死生为何如?雄烈之气凛凛而在,邑人庙祀,至于今不怠者,岂以王之亡秦兴汉之功大,而得失自我,不为奸诈篡窃,真磊落大丈夫也哉!故余作赋以辨之。大抵君子论人或责以备,或推以恕,非苟然者,余岂敢与卫公异也。其辞曰:
括苍龚相暇日与客登项王之亭,顾览遗迹,喟然叹曰:「呜呼盛哉!二世之末,天下思叛,胜、广一呼,云起从乱。当是时也,燕、齐、赵、魏,莫不立王。梁起会稽,亦从民望。得孙心于民间,为人牧羊,立而奉之,鼓行城阳。虽再破于秦军,而秦军尚强,梁既死于定陶,王怨秦而必亡。章邯引而渡河,赵旦莫以乞降,彼陈馀之拥兵,亦逡巡而莫敢当。王乃震怒眦裂,力排宋义,晨朝诛之,莫不詟悸。毁舍釜以湛船,示三军之死志。果破秦军而杀苏角,绝甬道而虏王离,呼声震天而动地,山陵日月为之蔽亏。诸侯人人惴恐,膝行辕门而莫敢仰视,章邯举军以降焉,诸侯将以兵而从之。入关不留,衣锦东归,裂地主约而王将相,天下利柄,惟我所持。何其盛也哉!及齐、赵先畔,汉以兵东,转战荥阳,陷死摧锋。汉虽屡北,谋无不同。迨垓下之围方急,始悟楚人之多从,于是慷慨悲歌,溃围南出,临江不渡,留骓报德,又何惫也」!客曰:「子知楚汉之得失乎?不在于兵而在于得人,不在于强弱而在于得民心之浅深。当其屠咸阳、杀子婴、火宫室、坑秦兵,杀义帝于郴阳,专主约之不平。汉皆反是,约三章而去苛法,拒牛酒而恐费民,封府库谕郡邑而不私其财,期在于变秦。况萧、张佐其谋,韩、彭将其军,无素书之弗用,推赤心而示人。此楚汉之得失也,曾何盛惫之足言哉」!龚子曰:「子知其一,未知其二。古今成败得失是非,其间纷纷,盖不容喙,略请较之。其败者未必皆非,其成者未必无可议也。嗟夫,项王卓伟之才、英烈之气,使膺天命而有成,乃蹉跌而至此。若曹操之与司马懿,以鬼蜮之雄,资盗贼之智,尚负且乘而窃神器,皆数传而后已,或百年而遂毙。方戕伏后而尸曹爽,抑可见其无君子意,其为得失又安足计。以石勒之胡雏,犹逐鹿于当世,不忍效夫数子夺孤寡之非义。呜呼噫嘻,得则为王,失则为虏。由魏、晋以观之,王虽亡兮何负?此顾吕马童而谢亭长,死生固亦不惧矣;彼分香而饮粥,又何王之可伍也」。客遂缄默,相视动魄。一客在旁,莞然独笑,曰:「二子辩则辩矣,然未达夫理也。楚、汉、魏、晋,茫茫千载,是非得失,今皆安在哉!徒存史牒,莫考真伪。自古及今,如我与子登斯亭而怅然,吊往昔以流涕,渔夫樵妇之所经行,野老祠官之所祭酹,亦已多矣,莫得而记也。今夫二子踟蹰睇视,不忍舍此,亦何异临川而叹逝也。子独不见夫青山白云、长江明月,耿耿长存,滔滔不绝,初无古今之异,治乱之别。是亦理之所在也」。于是引而酌,酌而醉,醉而能歌曰:山苍苍兮江汤汤,月盈亏兮云飞扬。是非得失兮两俱亡,颓然而卧兮适乎无何有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