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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公墓志铭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
公讳师雄字景叔姓游氏,世居京兆之武功。
曾祖永清,祖裕,皆潜德不仕;
考光济,始为大理寺丞,赠朝请郎
公为儿时,不妄戏笑,闻弦诵声,则悦而慕之。
授以书,如夙习,握笔为诗,语已清拔。
年十五,入京兆学,益自刻励,蚤暮不少休。
同舍生始多少之,已而考行试艺,屡居上列,人畏敬,无敢抗其锋。
横渠张载,以学名家,公日从之游,益得其奥,由是名振一时。
豪俊皆慕,与之交,宿望旧德,争相引重。
治平元年,乡举进士第一,遂中其科,授仪州司户参军
郡委公以学校,公徙而新之。
士皆就业,其后登科者继踵。
丞相范公为转运使,闻而荐之,于是使者识与不识,争荐其能。
忠献魏公在长安,遣公督刍粮,筑熙宁寨,及使相叶燮会胡卢河,定西三川之地,复中利病,魏公爱其才。
蔡挺泾原,以公权管句机宜文字
熙宁四年,迁德顺军判官
时初议役法,常平司公相秦凤路,公条画甚多,其后朝廷下陕西役法,悉用其说。
韩康公为宜抚,委公同提举
常平刘琯鄜延,与主帅措议战守之策。
初,欲自延州安定黑水堡,过绥平寨地,逼贼境,公疑其有伏,请由他道。
已而谍者至,言西夏尝伏精骑数千于黑水傍,伺其过掩之,将诘以机事。
惊曰:「向非公,堕于虏矣」。
赵卨延安,以公权管句机宜文字
夏人将扰边,时鄜延之兵与战具,悉为保安、啰兀二将所分据,自延州龙安以北,诸寨无屯备,患之。
公为谋发义勇以守,且聚石于城上以待寇,夏人闻其有备,乃引兵入麟州,袭荒堆三泉而归。
韩康公尝遣公按视啰兀,城抚宁和市。
公言啰兀无井泉抚宁在平川,皆不可守,康公然之。
未几,抚宁果陷贼中,啰兀终弃而不用。
丁母艰,服除,充鄜延路经略司句当公事,复从赵卨之辟也。
熙宁七年,河溢,坏永宁关宁和桥。
商贾道绝,河东,不入于鄜延,有诏治桥甚急。
议者谓石岸险,用力多,非期以岁年不可就。
公往经度,两月而成,人皆服其神速。
时旱甚,委公行诸垒振贷,公使弓箭手、汉番户磨铠运石,浚沟完壁。
计口而授粮,人无殍亡,边备因之以固。
八年,王师征安南赵卨宣抚招讨副使,首辟公,舍于同文馆
方迫奏禀,不暇省文檄,皆倚公以办。
王韶枢密副使,谓曰:「幕中得士,良可贺也」。
军将行,闻父忧,有旨给告百日,复赴军。
公丐以终丧,凡三被诏,恳辞乃免。
之行,与主帅郭逵议不协,公忧其无功,悉以书勉之。
其后皆如所料。
服除,升颍州团练推官
秦帅吕大防辟充管句机宜文字
朝廷命徐禧计议边事,持议不同,大防遣公往条白,悦其言,留之数日,边议始合。
叹曰:「诸幕府如游君,复何虑」!
元丰四年,王师问罪夏人,转运副使李察辟公句当公事。
军驻灵武,馈饷之计,公力为多。
忠武军节度推官,充泾原路经制司句当公事。
未几,以疾辞归。
赵卨庆阳,再辟公管句机宜文字
环庆当用兵之后,扶伤补弊,师壮民安,皆公之赞画。
延安范丞相代之,留辟。
事无巨细,一以付之。
元祐元年,改宣德郎,除宗正寺主簿
朝廷以夏人久为边患,思有以怀来,欲以四寨归之,未决。
执政以公习知西边事,召问之。
公曰:「四寨,先帝所克,所以形势夏人者也。
上当守而勿失,奈何轻以畀人?
且割地以纾边患,不唯示中国之弱,将启蛮夷无厌之求。
四寨既予,泸南荆粤,如有请者,亦将予之乎?
非特此也,若燕人遣一介之使,奉只赤之书,求关南十县之地者,又将予之乎?
六诸侯割地以饵秦,当时犹以为耻,安有以天下之彊盛,而弃地以悦夷狄者哉」?
因进《分疆语录》二卷。
而主议大臣不听,卒弃四寨。
夏人夷其地而不有,侮慢加前。
□年春,迁军器监丞
夏四月吐蕃寇边,其酋长青宜结素号桀黠,熙宁中河州,踏白城,杀主将景思立者也。
元祐以来,例行姑息,因乘閒胁属羌,结夏贼为乱,谋分据熙河,朝廷患之。
□可使者与边臣措置,佥以公行。
公奏以谓奉使绝塞,兵谋军势,閒不容发,俟中覆则失于机会,欲如古者大夫出疆之事。
上允其请,许以便宜从事
公既至,谍知西夏聚兵于天都山,前锋已屯通远境上;
吐蕃之兵,欲攻河州
鬼章又欲以别部出熙州
公将先发以制之,告于熙帅刘舜卿
舜卿曰:「彼众我寡,奈何」?
公曰:「在谋不在众,斗知不斗力,此机一失,后将噬脐。
傥不济焉,愿为首戮」。
三夕而后从之。
乃分兵为两道,姚兕将而左,破六逋宗城,斩首一千五百级。
讲朱城,断黄河飞桥,青唐十万之众不得渡。
种谊将而右,破洮州,擒鬼章及大首领九人,斩首一千七百级。
馀众奔溃,溺死者数千人,洮水为之不流;
遗铠仗刍粮数万。
于是奏捷曰:「臣闻憺天威,震皇武,所以讨不庭也。
西夏授策而弗谢,辄阴援吐蕃、鬼章,结衅搆奸,欲为边患。
臣与宋帅合谋,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圣神,陷阵克敌,斩获以万计;
生禽元恶,系送并阙下,愿戮尸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
书奏,百寮班贺,遣使告裕陵。
朝廷欲厚赏公,而言者谓邀功生事,必开边隙,甚则欲坐以擅兴,遂薄其赏,止迁奉议郎赐绯
先是,青唐酋长来告主帅,曰:「董毡死,阿里骨秘不发丧,诈以为嗣当立,请封于朝廷;
已而复杀董毡妻心牟氏,囚温溪心部族首领,国人怨之。
若中国以兵问罪于境上,当煞阿里骨以献,愿立董毡之后,以安国人」。
主帅未纳。
公方使而闻之,喜曰:「此天赞我也」。
以利害上于朝,且曰:「若遣赵醇忠于青唐,城依府州,折氏世受封爵,则西方可保百年无变矣」。
会鬼章就禽,其事遂寝。
出为陕西转运判官
行郡邑则首兴庠序,过田里则亲劝农桑。
驿传四十馀区,轮奂之美,甲于天下。
自周秦已来,古迹之堙没者,皆表之以示往来。
凿故关山道为坦途,便熙秦之飞挽。
长安之北,泾阳栎阳,沃壤千里,而水不浸灌。
公教民浚沟洫,引泾渭之流,于是溉田数千顷。
自陕以西,水利之兴者,复万馀顷,民赖其惠。
熙河地种粟由他道往者,常高其直而后售;
而马亦病于无草。
公以与农具给汉蕃□民,而教以耕种之法。
不数年,所收富于内地;
又课边人种木,所在森蔚。
其后公私材用,皆取足焉。
五年,移秦凤等路提点刑狱公事,迁承议郎,加武骑尉
完郡县之狱,且授以唐张说《狱箴》,使置之坐右,朝夕省观;
尽心于听讯,买书以给学者。
大散关路,利巴蜀之行人。
自朝廷弃四寨之后,熙河与夏人分疆,至是未决,命公往视之,具利害以闻,由是形势之地,皆为我有。
六年,贼寇泾原,复入熙河,杀掠甚众。
公上疏曰:「元丰以拓土为先,故进筑之议略;
元祐以和戎为务,故进筑之议废。
兰州距贼境一里,而通远军不及百里,又非有重山复岭为之限障,犬羊之势,得以潜窥而轻突,边民不安其居者屡矣。
宜自兰州定远城东,抵通远军定西城,与通渭寨之閒,建汝遮、纳迷结、珠龙三寨,及置护耕七堡,所以固藩篱,使寇至而不可犯:此边防无穷之利也」。
疏入不报,公又论土民之亲,死而不葬,寓骨于佛舍,岁久暴露,于风教有伤,宜立法禁之。
其贫而死于道路者,愿委郡县给閒田以聚葬,如《周官》墓大夫之法。
又言州郡奏疑狱,下其案于刑部大理寺,往往历岁时而不降,淹狱缓刑,宜有以督之。
又上役法廿条,朝廷多行其
七年,召拜祠部员外郎
言天下祠庙多颓弊,春秋荐享,牲瘠酒漓,非所以敬鬼神、严祭祀也,愿申戒州县。
工部员外郎
鄜延阙帅,上欲用公,御延和殿谕宰执,上三问不答,既而对以资浅,姑再使以待之。
乃除公集贤校理,权陕西转运副使
同列欲变民租为钱,意在取羡馀以献,公面折之,曰:「五路宿兵以待饷,反令输钱,钱可食乎?
借若帑藏盈积,而仓廪空虚,边陲有警,师徒雾集,君能任其责耶」?
同列无以应。
内州两税支移于边者,民常以为病,公为奏曰:「在昔边士不耕,仰于内,故设支移之法。
今沿边之既多,籴之军食自足,宜令内州税户,随升斗计地里输脚乘钱,以免支移之劳。
既可以休民力,又可以佐边用,公私便之」。
九年,迁朝奉郎,加云骑尉
以疾丐郡,有旨免按行以自养,犹上章坚请,乃召赴阙。
上谓辅臣曰:「有自西方来者,言游师雄已安,旦夕当至矣」。
辅臣初皆不知,及将陛见,班当第四,御笔升班第一。
既赐对,上顾谓曰:「知卿所苦已安,殊可喜也」。
公方谢,上又曰:「洮州之役,可谓奇功,恨赏太薄耳」。
公对曰:「平黠羌,执丑虏,皆上禀睿算,臣何力之有焉。
叨被宠光,实已过其分矣。
但当时将士,奋命力斗,而其劳未录,此为可惜」。
因陈其本末,又奏元祐中尝议筑汝遮等寨,上皆然之,复面谕公,将付以边阃。
公辞以疾,乃除卫尉少卿
上数问公边防利害,公即具庆历以来,边臣措置之臧否,庙堂谋议之失得,及今捍禦之切务,凡一十六事上进,曰《绍圣安边策》。
绍圣二年,恳求外补,以公知邠州
未几,改守河中府
时河中久旱,公入境,天即大雨,民皆欢谣;
又自中条山下,立渠堰,引苍陵谷水,注之城中,人赖其利。
三年,迁直龙图阁,权知秦州,兼权发遣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加飞骑尉
方及境,被旨摄帅熙河
时夏贼寇延州塞门寨,诸路皆屯将兵于境上,以防不虞,久而未罢。
公至,则命解严彻备以休士卒,已而虏亦不犯,人皆服其持重。
西鄙自破洮州之后,如于阗、大食、拂林、邈黎等国,贡奉般次,道常不绝。
朝廷惮于供赉,抑留于熙河,限二岁一进。
公奏曰:「夷狄慕义,万里而至,此太平之盛事,汉唐欲之而不得者。
今抑之,使不即朝于阙下,恐非所以来远人也」。
朝廷从之。
于是异国之使,接踵于中都焉。
夏五月,朝廷遣使与熙河泾原秦凤之帅合谋以制夏国使者锐于成功,意在讨击。
公以谓宜且进筑城垒,以为藩卫,席卷之师,未可轻举,因上疏论列,不报。
使者日持攻取之说以迫公,公度不可共事,乃三上章求引避。
六月,被命还秦,再求内郡,移公知陕州
其后使者悟攻取之难,卒用修筑之议。
如建汝遮寨、金城关,皆公已陈之策也。
四年,自陕及雍大旱,公日夕斋戒祷雨。
已而沾霈,境内独丰,民无流徙;
而旁郡饿殍,相枕于沟渎。
陕当西道之冲,兵民繁夥,使传旁午,为守者惮之。
抚治有经,应接多暇,不见其劳。
优居无事,时常亲至学舍,执经讲问,以劝诸生
七月六日,以疾卒于治,享年六十。
公初寝疾,有星殒于州宅思邵堂下,光燄炯赫。
不数日而终,人咸异之。
公娶张氏,承务郎程之女,封仁寿县君,贤淑有妇道,先公六年卒。
子八人:靖,前河南府左军巡判官、管句书写秦凤路机宜文字
竑、𥫃、伫、竦,皆举进士
端、翊、邵奴,早夭;
女一人,适前蔡州遂平县李圭
孙男四人,孙女一人,尚幼。
其年十月丁酉,葬于京兆府武功县西原凤凰冈之先茔,以仁寿夫人祔焉。
公有《文集》十卷、《奏议》二十卷,藏于家。
公幼丧母东阳县太君习氏,茕然悲啼,人不忍视。
及侍继母江陵县太君杨氏,尤以孝行著于里中。
尝侍疾,衣不解带者累月。
既执丧,毁瘠过制。
朝请君殁于延安
公被发徒跣,躬负其而归,行路为之伤恻。
友爱其弟师韩甚笃,尝遇明堂推恩,不奏其子,而以师韩为请,朝廷虽不从,而人皆义之。
不喜聚货财、广田宅为子孙计,独以赒给亲旧为心。
族人生无以赡、死无以葬者,皆公是赖。
故卒之日,家无馀赀。
从宦二十馀年,率常在边塞,其蕃汉情伪,将佐才否,以至熟羌生界住坐,山川险易,种落族姓,靡不周知。
抚循劳问,下逮孩幼,故远蕃之人,莫不怀附。
及摄镇洮,羌人欢呼,争迎于境上;
比其去,汉蕃士卒,泣诉于走马承受,曰:「为我闻朝廷,使公且留此」。
所至民尤爱戴;
其殁也,陕民号恸,如丧其所亲;
而蒲人之哭奠者,相属于路。
羌酋边卒,旧将故吏,多绘公之像而事之者。
其后于阗之使入贡,必过公之墓而祭之。
其得人心如此!
公恢廓敦大,不事边幅,奫然莫窥其涯。
遇人接物,未尝忤其意;
至于论当世事,则毅然正色,辞劲而不挠。
虽人主前,亦不阿合。
左右方恐惧,而公言益亹亹;
临危难不顾其身。
呜呼!
才猷器识,度量风槩,瑰奇卓绝如是,而不得尽所蕴焉,可不为惜哉!
铭曰:
游本姬姓,吉兴于
元魏靖侯,儒风聿修
悠悠千祀,典刑孰继?
嶷生陕州,文武之器。
文则华矣,其武伊何?
矢谋于军,书劳实多。
在昔熙宁,鬼章方命,先帝不诛,以待嗣圣。
嗣圣继明,公初请缨。
指踪将士,机发雷霆。
既破洮州,仍执丑虏。
告庆庙陵,百寮蹈舞。
穷发鬼区,詟我皇武。
桓桓奇功,焜耀海寓。
乘轺关陇,剖竹蒲豳。
省曹卿寺,出入拖绅。
忠以利国,仁以爱民。
其所施设,同风古人。
憬彼羌,屡齧西境。
提将符,岳立山挺。
忽徙一邦,志不获骋。
乃令犬羊,尚保要颈。
大勋不遂,非公独然。
廉颇去赵,乐毅离燕。
惟有令名,炯如星悬。
刻名幽宫,万世哀焉(《画墁集》补遗。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永乐大典》卷八八四二,《金石萃编》卷一四一,《金石一隅录》卷一,《古志石华》卷二七,国家图书馆拓片·章专一二六七。)
论不可轻弃兰州横山元祐初 宋 · 孙路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九、《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四
通远熙河两州,才一径尔。
熙河北关已接境,昨自开辟地百八十里,濒大河而城兰州,然后熙州有屏蔽。
使虏北据兰州,南跨故境,熙河固已迫矣。
出而左则通远绝,出而右则河州断,熙州孤寄一川中,岂不殆哉!
恐有不测,则岷州亦不守,而阶、成遂失,蜀道亦可忧也。
横山一带,地险阻而肥沃,人强悍而善战,谓之山界部落劲兵之处,此元昊所以渡沙碛而肆猖狂者。
昨大兵一出,而城壁峙立,虽未尽横山之广,已裂其腹心而城其要害矣。
今若委而与之,其众复集,其地复守,且相导而南下,则环庆而东、麟州以西傍边之人,岂得安枕?
兰州横山,未可轻议也。
忆玉岩 其一 宋 · 李朴
七言律诗 押支韵
阿阁曾看紫凤栖,暮年江国拥旌麾。
孤云南北本无定,浮世悲欢那可期。
鹤顶丹砂埋药灶,鸭头绿水浸春陂。
待公踏遍红尘地,景物归来似旧时。
修实录欧阳修 宋 · 叶涛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六
字永叔,唐太子率更令询之后。
询裔孙万,为吉州安福,其子孙因家焉,至父观始徙居永丰
四岁而孤,母郑氏力教以读书为文。
及冠,举进士,翕然有声,补西京留守推官,召试学士院,迁镇南军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
范仲淹以陈时政得失不顾避,忤宰相意,贬知饶州,论救者甚众,而谏官高若讷独含胡不言。
以书质责若讷,至以为不知人间有羞耻事,若讷大愤,连其书以闻,坐贬峡州夷陵
光化军乾德,改武成军节度判官,迁太子中允馆阁校勘,预《崇文总目》。
书成,改集贤校理知太常礼院,出通判滑州
庆历初吕夷简以老病在相位,主断既久,天下事积成抏弊,不思所以振治,而最后元昊盗边陕右,师老兵顿,天子忧之,未知所出。
一日夷简罢相,夏竦枢密使,既除复罢,而更用杜衍
范仲淹富弼韩琦同时擢执政,收揽一时名士,增谏官员,而首在选中,擢太常丞知谏院
极力左右时事,屡请召对,执政责以时所可为,于是仁宗天章阁,给二府笔札,令具所以施行条上。
其后下诏劝农桑,兴学校,于侥倖多所裁革,修之发明居多。
是时执政素所厚善,而所言事一意径行,略不以形迹嫌疑顾避,亦卒无怀利附会之实;
天下之士知其立朝有本末,质行正直,颇推许之。
于是小人自此侧目,而党人之论作矣。
初,石介作《庆历圣德诗》,言进贤退奸之不易,其指以美杜衍等进而见黜也。
既怀不满,因与其党造为「党论」,目仲淹及修为党人。
乃上《朋党论》,其大略言:「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如《书》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
周有臣三千,惟一心』。
亿万人各异心,可谓无朋矣,而用以亡;
武王之臣三千人,可谓大朋矣,而周用以兴。
盖君子之朋虽多而不厌故也」。
俄擢同修起居注,阅月,拜右正言知制诰
于是为「党论」者恶,擿语其情状,至使内侍蓝元震密上疏言:「范仲淹欧阳修尹洙余靖,前日蔡襄谓之『四贤』。
斥去未几,复还京师,『四贤』得时,遂引蔡襄以为同列,以国家爵禄为私惠,胶固朋党,苟以报谢当时歌咏之德。
今一人私党止作十数,合五、六人,门下党与已无虑五、六十人。
使此五、六十人递相提挈,不过三、二年,布满要路,则误朝迷国,谁敢有言?
挟恨报雠,何施不可?
九重至深,万机至重,何由察知」?
仁宗终不之信也。
会被旨使河东河东自陕西兵兴,刍粮久不继,言者屡请废麟州
请移兵就食滨河诸堡,使缓急不失应援,平时可省馈运,麟州以故不废。
又建言:「忻、代州岢岚火山军故时并边皆民田,潘美患虏入寇,乃使民内徙,空其地,号禁地,自后虏人岁盗耕不已。
请益募民赋田入租,岁可得谷数百万斛给边,仍计顷出丁为兵。
不者,他日尽为虏所有矣」。
朝廷从之。
保州兵叛,出修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仁宗面谕曰:「勿为久居计,有事第言之」。
对以:「谏官乃得风闻。
今在外,使事有指,越职罪也」。
仁宗曰:「事苟宜闻,岂可以中外为辞耶」?
尝上疏言:「今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相继罢去,天下皆知其有可用之贤,而不闻其有可罢之罪。
自古小人败事,其说不远。
欲广陷良善,不过指为朋党,欲动摇大臣,必须诬以专权者,盖去一善人而众善人尚在,则未为小人之利,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难以一一求瑕,唯是指以为朋,则可一时尽逐。
至如自古大臣已被主知而蒙信任,则难以他事动摇,惟有专权是上之所恶,方可倾之。
夫正士在朝,群邪所忌;
谋臣不用,敌国之福。
今此四人一旦罢去,而使群邪相贺于内,四夷相贺于外,此臣所以为陛下惜之也」。
于是为「党论」者愈益忌之。
初,妹适张龟正。
龟正卒,无子,而有女。
女实前妻所生,甫四岁,以无所归,其母携养于外氏。
及笄,以嫁族兄之子晟。
会张氏在晟所,与奴奸,事下开封狱。
狱吏因附致其言,以及,诏以户部判官苏安世内侍王昭明杂治之,卒无状,乃坐用张氏奁中物置田,立欧阳氏券,左迁知制诰、知滁州
久之,迁起居舍人、知扬州,徙颍州,复龙图阁直学士知应天府
以母忧去。
既免丧,入见,仁宗恻然怪发白,问在外几年,今年几何,恩意甚至,命判流内铨
小人恐复用,乃伪为奏,乞汰内侍挟威令为奸利者。
宦者人人忿怨,杨永德者阴以言中,出知同州
外议不平,仁宗复悟,留刊修《唐书》,为翰林学士,加史馆修撰勾当三班院,改侍读学士、知蔡州
未行,复为翰林学士判太常寺
文士以磔裂怪僻相尚,文体大坏。
及是,知贡举,深革其弊,前在高第者尽黜之,务求平淡典要。
士人初怨怒骂讥,已而文格卒变。
右谏议大夫判尚书礼部,又判秘阁秘书省,加兼侍读,辞不受。
同修玉牒,兼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以给事中罢,同提举司库务,改群牧使
《唐书》成,拜礼部侍郎,为枢密副使
尝因水灾,凡再上疏,请立皇子,言甚激切。
未几,参知政事,与韩琦等协定大议,立英宗
已而英宗力辞宗正之命,进曰:「宗室不领职事,今忽有此除,天下皆知陛下将以为嗣也,则不若遂正其名。
宗正诰敕付閤门,故得不受。
若立为皇子,则止降一诏书,大事定矣,不可辞也」。
仁宗以为然,遂下诏。
英宗以疾未亲政事,慈圣光献太后垂帘,二三大臣主国论。
每帘前奏事,或执政聚议,事有未可,未尝不抗是非力争。
台谏官政事堂论事,事虽非己出,同列未及启口而直前折其短,以至士大夫建明利害及所祈请,前此执政多媕阿不明白是非,至必一二数之,曰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用是怨诽者益多。
英宗尝面称曰:「性直,不避众怨」。
亦尝称诵故相王曾之言曰:「恩欲归己,怨使谁当」?
及上即位,御史蒋之奇帷箔事,事连其长子妇吴氏。
杜门请付有司案治。
先是,妻之从弟薛宗孺坐举官被劾,内冀会赦免,而乃言不可以臣故徼幸,乞特不原,以故宗孺坐免官,而怨切齿。
因构为无根之言,苟欲以污辱
刘瑾亦素仇家,乃腾其谤以语中丞彭思永思永间以语之奇
之奇始以私议濮王事与合,而特荐为御史,时方患众论指目为奸邪,及得此,因亟持以自解。
于是诏诘语所从来,之奇得之思永,思永以与同乡里,且相习熟,故力抵以为风闻。
天子为其辞穷,降思永黄州之奇道州酒,遣中使手诏慰安
遂称疾,力乞解机务。
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亳州,时修年六十,乃连六表乞致仕,不从。
兵部尚书,知青州,以擅止散青苗钱,诏特放罪。
检校太保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三辞不受。
徙知蔡州,以老病乞骸骨,章数上,乃为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
卒,年六十六,赠太子太师
太常谥曰「文」,常秩曰:「有定策之功,请加以忠」。
谥曰「文忠」。
初,英宗即位,按祖宗故事,追赠宗室尊属,至濮安懿王中书以本朝未有故事,请付有司详议。
英宗谦恭重其事,诏须大祥后议之。
后乃诏礼官待制以上详议,而有司以为王当称伯,改封大国
朝廷以典礼未正,再下尚书省集议,而皇太后手书以议事诘责执政,于是手诏权罢议,令有司博求典故以闻。
御史吕诲等弹奏首开邪议,琦、公亮、槩附会不正,请如有司所议。
论本生之亲改称皇伯,历考前世皆无典据,进封大国则又礼无加爵之道。
已而皇太后出手书曰:「濮安懿王及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可令皇帝称亲」。
仍尊濮安懿王为皇,三夫人并称后。
是日手诏,欲遵太后手书称亲,而不敢当追崇之典,范纯仁傅尧俞赵瞻赵鼎论列不已。
英宗执政当如何,对曰:「御史以为理难并立。
若以臣等有罪,即留御史
若无罪,则惟圣旨是听」。
英宗犹豫良久,乃令出御史
其后著《濮议》,引《丧服记》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报者齐衰期也,谓之降服。
亲不可降,降者降其外物尔,丧服是也。
其必降者,示有所屈也。
以其承大宗之重,尊祖而为之屈尔,屈于此以伸于彼也。
生莫重于父母,而为之屈者,以见承大宗者亦重也。
此以义制者也。
父子之道,天性也,临之以大义,有可以降其外物,而本之于至仁,则不可绝其天性。
绝人道而灭天理,此不仁者之或不为也。
故圣人制服为降,三年为期,而不没其父母之名,以见服可降而名不可没也。
此以仁存心者也」。
又曰:「今议者欲以为人后之故,使一旦反视父母若未尝生我者,其绝之已甚矣。
使其真绝之欤?
是非人情也。
迫于义而伪绝之欤?
是仁义者教人为伪者也」。
所议大略如此。
国朝接唐、五代末流,文章专以声病对偶为工,剽剥故事,雕刻破碎,甚者若俳优之辞。
杨亿刘筠辈,其学博矣,然其文亦不能自拔于流俗,反吹波扬澜,助其气势,一时慕效,谓其文为昆体,时韩愈文,人尚未知读也。
始年十五、六,于邻家壁角破簏中得本学之,后独能摆弃时俗故步,与司马迁贾谊扬雄刘向班固韩愈柳宗元争驰逐侵,寻乎其相及矣。
是时尹洙亦以古文倡率学者,然材下,人莫之与。
修文一出,天下士皆向慕为之,唯恐不及,一时文字大变从古,庶几乎西汉之盛者,由发之。
然至论《易》则以《系辞》非孔子之言,论《周礼》则疑非周公所作,是以君子之爱其文者,犹叹息于斯焉。
修性刚直,处善恶黑白分明,于当路有权势者虽知其设机阱见待,必直前触发之不顾。
其放逐流离,至数年者屡矣,而复振起志气,故自若也。
虽以文雄一时,然无忌前好胜之气,喜推毂贤士而身下之,一时闻人多出其门。
嘉祐间,朝廷进人之路狭,建言以馆阁多蓄人材。
后诏韩琦曾公亮各举六人欧阳修、赵槩各五人,一时得士为多。
集三代以来金石,刻为一千卷,颇是正讹谬。
所著《易童子问》三卷,《诗本义》十四卷,《居士集》五十卷,内外制、奏议、四六集又四十馀卷。
子发、奕、棐、辩。
按:《欧阳文忠公集》附录卷三,四部丛刊初编本。
策问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三○○○、《高峰文集》卷一四
问:圣人作经以遗天下后世,天人之道备矣。
君子以之修身,圣王以之为天下国家,犹之取方员平直于规矩准绳,天下之器悉出于此,而未有能废之者也。
洪惟圣朝以经图治,操验稽决,无非经者。
故养士以肄经为业,选士以通经为贤,课其功不略于胄子,程其能不废于武夫。
夫岂区区以是为得才之筌蹄也哉?
资以共治,实惟经术之明,故每重焉。
诸生蒙被教养之久,师友渊源所渐,宜无愧于此矣。
一日得其所知,若刺经以作王制,传经以断国论,求之古人,举能与之合乎?
抑道德性命之旨又臻其奥境,而功用不侔,曾汉、唐之诸儒不足道乎?
愿悉陈之,翼以得成才焉。
问:文武异事,而道本一致,犹人之一身,刚柔缓急,以时翕张,然后适得其平。
岂谓武则无与于文,而以文名者终无所用于武乎?
诸葛武侯之行师,见称天下奇才,而王通许以礼乐;
李卫公兵法,后世师焉,而考其始终,伟然为一代名臣,不全以战功显。
彼固曷尝以武之名为病耶?
有官君子以能文求试,盖奴视、卫、霍辈,若将浼己。
至若武侯卫公,宜所不辞也。
有如异日从子所好,不置子于旗鼓行阵之间,抑将何以报上之德,趋功名之会乎?
尝试言其所学所志,有司将幸以得才焉。
问:官不贵少,要使天下无废事;
士不贵众,要使天下无滞才。
盖事废则民告病,才滞则士告穷,二者均之不可。
然方承平熙洽之时,人材众多,理宜遴选,留滞之患,尚非所恤。
乃若日者诸路以阙官上闻,多至三数百员,事之不治,其弊可胜言哉!
且以为仕进者少耶,则铨部云集,率数十人而拟一官,果非不急于仕也。
且以为内重外轻,士多希进,迟迟去国,以幸免州县之劳耶?
则朝廷革侥倖之弊矣,尚何图哉!
岂铨选之吏容有玩法之奸,鬻阙而不以闻乎?
岂铨选之官每拘员少之文,留阙而不以示乎?
抑奔竞之徒方且引去而未及就职,一时之事有适然欤?
诸生学古通世务者也,尝试推原其故,有司将以复于上焉。
问:世人常患儒者不可使将兵,多以迂阔败事,观房琯用《春秋》战法覆师误国则然矣。
郤縠之阅礼乐,敦诗书,晋人独以为可帅卒佐文公成霸业。
杜元凯身不跨马,射不穿扎,研绎坟籍,自其所长,而平吴之功优居第一。
乌在儒者之不能邪?
于皇治朝,惟儒是任,峨冠接武,备文武之全才者不知几人。
借令一日边陲有烽燧之警,亦将取颇、牧于禁中而足矣。
虽然,前哲有言,天下虽安,战不可忘。
将不豫设,无以应卒,抑当今之务也。
在古兵法,使贪使廉,使贤使佞,故或拔于行伍,或奋于奴隶,而亟能成功,初不假于知书,又何邪?
宜有至当之论,可备采择,愿遂陈之。
问:边境之事,城池高深,器刃犀利,兵练而积,非不可以守也,而不可以恃。
所恃以制夷虏之命,在其有人而已。
若昔高唐之守,得朌子焉,而赵人不敢东渔。
彭城之守,得黔子焉,而燕人为之北祭。
魏尚之为云中也,以军市租给士卒,以私养钱飨宾客舍人,而匈奴于是远避,莫敢近塞。
段文昌镇西蜀,徙荆南也,驰一介靖黔中之乱,飞一羽解南安之围,至使彭濮大酋请石刊誓,愿脩贡献之礼。
数子不折一戟,不劳一旅,而其威信足以安边靖难如此,亦有道乎?
愿为之发明,以诏边吏。
问:昔人尝谓膏粱之性难正,故以求公族之大夫,必得敦惠者教之道艺,文敏者道其志行,果敢者验其得失,镇靖者脩其性情,要使餐和染教皆为善良,且进至于成德之君子。
今朝廷众建宗子之师儒,而朝夕之以诗书礼乐之习,意犹是也。
然则沐浴嘉泽,嚅哜至言,亦既有年于兹,若所谓温柔敦厚而不愚,疏通知远而不诬,恭俭庄钦而不烦,广博易良而不奢,诚有得于问学,晓然知经之所以为教乎?
春秋群公子,汉、唐之宗室,固多贤者,其间不负师傅之训,有如前所谓者,亦尝考诸传记而得其人乎?
幸并举而详说之,庶观所学。
问:文武之道,大中至正,无欠无馀,行乎万世之久而无弊者也。
自晚周以还,道衰以隐,民俗浇淫,性命之情荡而不复,异端邪说又从而簧鼓以惑之。
于是有老聃氏者,原道德之归,以返天下之迷;
释迦氏者,明空寂之真,以惊众生之妄。
盖二氏所以轧而盛行于后世者,势使然也。
惟圣有作,合三为一,以之道纳斯民于皇极,而浮屠、老子之教亦所不废,兹万世遇也。
然言必贵于可行,习常患于不察,敢问自周而上,无所假于二氏,而盛明之世,方且合而用之,何耶?
夫以圣人在上,不见排斥,则其无二致可知。
敢问其所以不异而圆融和会,殆将冥于无间者,果安在耶?
茂明之,庶观所学。
问:之道,载在方册,炳如日星,有目者之所共睹。
以治心脩身,以为天下国家,求之于心而合,推之于物而宜,无欠也,无馀也,无过也,无不及也,孰能抑扬增损于其间哉?
循之则治,拂之则乱,师之则正,背之则邪。
所谓稽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行乎万世之久而无弊者,其斯道欤!
自晚周以还,道术不明于天下,异端邪说簧鼓以惑天下之民者,其说甚众。
于是有老聃氏者,原道德之归,以返天下之迷;
释迦氏者,明空寂之真,以惊众生之妄。
盖二氏所以掩前芳而盛行于后世者,势使然也。
惟圣有作,合三为一,以道运天下于掌上,而以浮图老子之教陶冶其性命之情而助成之。
若异端邪说非此者,悉皆屏黜而不得用。
故学之徒虽青衿小子,抱膝而高谈者,无非性命道德之妙,兹万世一遇也。
虽然,言之要能体之,习之要能察之。
敢问自周而上,二氏未行于中国,之道果何所欠乎?
自周以还,二氏既盛于天下,之道果何所补乎?
夫以盛明之世,方且合而用之,则其无二致可知,敢问其所以一而圣朝之所以取者,果安在乎?
其详明之,欲以观诸君所到。
问:先王盛时,党庠遂序彬彬乎四海九州之间,礼义以兴,习俗以成,人材盛而国强,政事立而民富,盖无一不由于学也。
后世昧治之本源,学校徒取虚名,而不知所以兴之者。
皆是道之不行,岂无自而然耶?
洪惟我天子以尧禹高明之资,追述先朝之美意,教养之法粲然大备于今日,虽菁莪之乐育,未足拟其髣髴,兹万世之遇也。
然则士生斯时,所以励术业而图报称者,当如何哉?
涵泳服习,为日滋久,还视其中,果有以大异于失其所养者乎?
夫周贵秦贱,非特上之人有以贵之,而亦士知所以自贵。
厥今之士,皆知所以自贵,而无或丧其廉耻者乎?
道德资之以一,风俗资之以同,试言其所以美化善俗,一而同之者,以何道乎?
儒术诚行,则天下大而富;
敢问所以富天下者,术安在乎?
古者受成于学为,夫道者谋之所自出也,不识若仲尼所谓我战则克者,亦既学而得之否乎?
君宜无愧于此矣。
有司方以言取人,不得不详于设问。
其著于篇以自见,且欲以验士之无负于朝廷尔。
问:圣人作经以遗天下后世,天人之道备矣。
百家众技之说,譬若耳目口鼻,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
扬雄尝谓:「升东岳而知众山之迤逦,浮沧海而知江河之恶沱」。
善乎其能论经之大体也。
智足以知圣人者,以其所言逆知其所不言,以其所为逆知其所不为。
孟子于《云汉》不信「靡有孑遗」之语,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
善乎其能取经之意而遗其言也。
知经之体,则不裂其全而大理以明;
解经之意,则不拘于墟而大方可蹈。
之所以异乎诸子者也。
诸君从事于此久矣,之所论,于经何以见?
孟子之所疑,于经尚或有之乎?
其试广之说,推孟子之意,以见所学。
有司将幸以得才,愿无辞焉。
问:奔竞之风,从古所患,而近世为甚。
包苴竿牍,千里必致,乞怜借重,恬不赧颜。
夫岂薰习之久,遂莫知其非耶?
日者朝廷深惩其弊,罢堂选归之铨部,易格注精以较试,私谒不得通,创员不复置,彼将无所求,不得不循其分矣。
然而议者犹谓法徒行于中都,其在四方不见举之,故态尚自若也。
视职业为馀事,而朝夕所汲汲者每在于是,殆非穆穆清朝所望乎有官君子者也。
繄欲人人安于义命,不污以自营,不夸以外慕,宿道乡方,以追羔羊自公之美,如之何而可?
诸君试图之,有司将择以献。
问:仲尼没,传圣人之道者孟轲氏。
考七篇之书,要其离合会归,视仲尼如出一人,学者莫能以差殊观,亦称之曰云耳。
后之作者虽欲有继,曾若日月之不可参明,而世亦不以同年而语也。
天佑我宋,挺生真儒,实左右我神考,格于皇天。
一日配食元祀,与颜、孟同席,举天下之人翕然与之,不以为异。
呜呼!
岂智巧果敢所可得哉?
虽然,雷同趋和,中实不省,所以众人也,君子则当究知之。
之所以为,固未易以一言举,然集大成者乃其所以圣,而其制行则无可无不可是已。
承三圣者,乃其所以继孔子,而其制行则每以宾师自处,嚣然不可少贬者是已。
然则先正文公一皆与之合行,出处语默,固有所谓异而同之者乎?
世之相后数千百岁,而云实继之者,独果安在?
明经奥,殆其馀事。
必有所谓心传而默契者,愿闻其概。
庶观平日之脩习,非但摭其华而已也。
问:国以仁义为本,而善兵所以定功。
兵以节制为先,而出奇所以决胜。
周公为国,其制兵也,坐作进退皆有法,而孔子亦曰:「我战则克」。
是为仁义者未尝不知战也。
孟子游诸侯,每谈仁义之道,而鄙争城争地之非。
当时惟无人委国以从之,使或委国而从之,敌且至境而不战,是坐受其败也。
然则孟子果能勿用兵,独仗区区之仁义,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乎?
夫秦之锐士不足以当桓文之节制,故后世惟诸葛亮李靖为得兵法。
孔明已去,司马仲达观其行营军垒,不觉叹服。
李靖常以正出奇,未尝专用奇,此为有法制而不务侥倖者也。
韩信之军脩武,高祖即其卧内夺之印,易置诸将,尚未知,此与棘门、灞上之军何异?
乃能数数胜敌,世服其善用兵,又何耶?
试推孟子之可大用,而述其未施;
韩信之有大功,而究其所以不假节制之术。
庶兵之本末可以类得矣,愿与闻焉。
问:经以探道,史以覈事,内外并进,本末兼得,此事之所以裕乎为世用者也。
方今经术之盛,方领矩步泳游庠序间者高谈道真,秕糠百氏,既熟闻其语矣。
若乃诗书以降,时君世主所以致治之迹,可以参稽理乱于后世者,史尚多有之,岂独无可言者乎?
尝试举其一二。
汉文帝专务以德化民,几致刑措,而或者谓其以严致平
孝宣励精政事,侔德商宗、周宣,而或者以为实杂霸道。
考其治效终始,有可为之辨明者乎?
抑其言皆有谓而然乎?
东都世祖唐之文皇,皆以不世出之资,削平祸乱,亟致太平,帝王之烈高矣,而史氏乃以永平之政比隆建武,永徽之美追风贞观。
然乎不然,亦论治者之所愿白也
诸生藏脩日久,载籍所传,宜无不考,其详为之说,庶观博古之识。
问:先王子惠之政,诏于尧,懋于汤,哀矜于文王艰阨疾苦之间,备官于成周。
盖圣人在上,化育万物,犹之一气之运,昆虫草木无细或遗,宁使匹夫匹妇有一不被其泽者乎?
恭惟我天子仁孝圣治,礼备乐成,宵旰兢业,犹惧德施之未周,乃诏郡邑究尽所以惠鲜困穷之方。
故居养有院,安济有坊,漏泽有园。
仁恩德意,渗漉洋溢,欢声和气,充塞天地。
年登俗阜,嘉祥荐臻,诸福之物,四方以其异来献者,史不停记。
呜呼盛哉!
抑尝伏睹诏令之勤渠,赒给区处之备善,与夫表异徵旷,赏罚察视之严明,盖帝尧、汤、文所未有也。
斯民之生,何其幸耶!
虽然,遐方万里,尚虑间有不足与共理者。
曰居养,而游手或因以窃食者,不敢拒其来;
曰安济,而羸瘠或至于濒死者,未必听其入。
然则负朝廷之意孰甚!
诸君久于庠序,以是圣政之所先,宜讲之熟矣。
伊欲任职之吏,亡拘文而失实,亡略法以幸免,率皆至诚恻怛,以一人之心为心,如之何而致其然耶?
幸究言之,有司将采择以献。
问:善学者,既其实不既其文。
夫惟尽心体性,自得于言谓之表,故言语事为不期于古先圣贤而已与之契。
自道术不明,揽英华而习步趋者,天下皆是,乌知所谓学哉!
洪惟我神考发天纵之蕴,以大学之道启迪天下之士。
上圣述之,益用敷阐道德,惟命之理,昭然在人心目,洋洋乎四海九州之内矣。
顾所期于天下学士,岂直要其能言而已哉?
盖自父子之仁充而圣人之天道可与,自可欲之善积而不可知之神可至,此学者所共知,而上之人所望乎下者也。
然则果亦有能进修于此而上达者乎?
诵夫子之言多矣,其能视富贵如浮云,安死生有命者乎?
皆读孟子之书矣,求所谓得志则泽加于民,不得志脩身见于世者,果谁是乎?
诸君藏脩日久,非口耳徒也,试言其所以自得而允蹈之者何如。
愿闻其崖略焉。
问:先王官人,先德行而后艺能,《周官》之书详矣。
惟我圣主稽古图功,自比年以来,诏令数下,以庠序宾兴为未足,又疏八行以搜扬遗逸,要尽复乡举里选,如先王之时而后已。
呜呼!
圣意亦可见矣。
盖真贤懿行,无世无之,前此求之,实未得其道耳。
世俗耳目狃常习,故易科举以庠序,则已为创见。
况行实之举,初不问艺文之优劣而遂官之意,宾贡之郡邑,荐列之里闾,尚不能无未喻之人也。
诚欲远近内外无贵贱小大,一皆至诚恻怛,以一人之心为心,无蔽贤而上蒙,无失实而下比,搜访推择,惟当是举,而不为文具以幸免于保任之责,如之何而致其然耶?
诸生试言之焉。
问:庆赏刑罚,人主驭下之术,而非下之所以享上。
盖居其官者必能其事,食其食者必利其人,犹之会计之必当,牧养之必息,亦将措己于无负而已。
待赏与罚而后劝惩,是凡民耳,何所贵于弁冕之士夫乎?
去古逾远,同寅协恭之风,化为贪懦无耻之俗,虽曰圣神继作,积习之弊丕变,有极难者,主上悯焉。
爰自临御以来,训迪戒敕,屡形恳恻之诏。
于斯时也,宜夫人成士君子之器,而清议无所容其喙矣。
然而朝廷适建一事功,则议赏必先,明罚必后。
如此而犹有冒取而计免者,况能不待是而自竭乎?
此其故安在?
圣王躬道德之化,远迈百王,而所以一二诲之者,又如此其至,何其匪躬尽瘁,公尔忘私者,尚或鲜耶?
诸生试原其所以,欲观忠嘉之论,可以上复吾君,毋专学谀佞也。
问:善用兵者,运奇无穷,千变万化,出没神鬼,而莫究其极,故战而每胜,玩敌人于股掌之上,而非侥倖于万一者也。
然则若孙子之败庞涓,令万弩见举火则俱发。
至白书下,不钻火烛之,或昼过马陵,则膑岂遂无以胜之乎?
韩信去国数百里击赵,使李左车之策,以奇兵从间道绝其辎重,成安君深沟高垒,不与之战,则且前不得斗,退不得还,计果将安出乎?
李广以百骑遇匈奴骑数千,乃解鞍纵马卧,以示无畏。
使匈奴知其去大军犹数十里,遂围击之,则广将奈何?
王霸之往视滹沱,诡言冰合,比光武至,冰适合耳。
使至河而流澌莫济,追兵且蹑其后,霸又欲何为耶?
数子皆古之善用兵者也,其料敌制变,必非黔驴之技。
试以兵法逆推其所谓应变不穷者各当如何,亦足见诸君之所学也。
问:文武异事,而道本一致,犹之二气之运,必相资然后乃能生成万物。
古之人其备乎?
太公望武王言兵,而王道之本,治国之要,天文地理,人事之纪,靡不贯通,上极乎道德,下周乎器数,盖非徒战胜攻取之事而已也。
诸葛武侯之行师,号称天下奇才,而王通许其能兴礼乐。
李卫公兵法,后世师焉,而考其终始,伟然为一代名臣,不全以战功显。
夫所谓将帅之才,不当如是耶?
诸君泳游庠序,素诗书礼乐之习,计所自期,奴视、魏、霍辈必矣。
方今之时,甲兵之问不至于庙堂,有如异日终不置诸君于旗鼓行阵之间,则将报上之德,欲以何乎?
若以谓在吾术中,惟上所用,则是今日之所习者,真可以兼得圣人之所谓文者乎?
试为言之。
问:大江之西,沃壤千里,岁漕京师以百万计,官办舟船,十郡毕力,视他路数为最多。
盖濒川俯涧,往往长林巨麓,易于得材,而斤锯钉楔之工,略无停刻。
故虽江淮他郡之载,时取给焉,所济博矣。
然列樯衔尾,付之刑馀亡赖之手,累千百艘而无一返者,岂东南运漕之用广,岁造之数适足以给之欤?
抑其或为奸弊,既取所载,则毁舟以厚诬乎?
试究其利病而图之。
问:兵之法存于书,昔子房得其秘于下邳汉祖资之以成大业。
侯君集学于李靖,觉其有未尽之妙。
是兵法固可传也,然如、魏、霍辈,曾何所闻,而皆能料敌制胜。
赵括雅读父书,谈辩莫屈,而卒有长平之败,是何耶?
岂诵其书者不必善制变,而善制变者不必袭其法耶?
法贵以少击众,而王剪之伐荆,则曰非六十万人不可。
兵宁拙速无巧迟,而赵奢之救阏与,则留二十八日不行。
兵戒倍道趋利,而段纪明之伐羌,日夜驰二百里以致犍。
若此类者不可悉举,是兵固多变,不皆考其法于书也。
然则将舍其书而不用耶,则无以发用兵者之
将守其法而蹈之耶,则无以尽其变化之神。
如之何而可?
问:王者代天理物,调燮阴阳。
阴阳由其道,万物遂其宜,天人和同,叶气充塞,即休祥降,符瑞臻,兹太平之极致,非可以力求而幸得也。
昔之人盖尝以其类推之,若曰道有以格天,则景星明,甘露降;
泽有以漏泉,则朱草秀,醴泉涌;
德及于鸟兽,故凤皇翔而麒麟游
德被于八方,故钟律调而祥风至。
至若莲蒲感于克孝,平露应于得贤,宾速显继嗣之平,蓂荚彰历象之得,盖未有无因而至者。
虽曰通天下一气,至于天地之大和应焉,则诸福百祥理无二致。
然气同者求,声比者应,置鉴燧掌握之间,得水火于太极之上,物固有各以其类感者。
用是求之,其说顾不自有理哉?
于皇圣朝,化洽治极,天申景命,符贶委至,普天率土章闻而图献者,曾不可以缕数,盖振古以来,未有如斯之盛也。
然则某德之脩,故来某福,某政之举,故致某异,其大者顾不可以析言而备颂之乎?
欲以观诸君之博。
问:六经,圣人所以载道而传之后世也。
道所无用,圣人不言,经之所传,岂直糟粕而已哉?
君子以之脩身,圣王以之为天下,犹之取方员平直于规矩准绳,天下之器悉出于此,而未有能废之者也。
然则允蹈其实而见之言语事为,阐扬其义而详于论述辩说,宜继圣有作者所为悉心也。
然《孟子》七篇之书,粲然靡所不载,而未尝一辞及《易》。
先正文公训释群经,研极奥颐,而独遗《春秋》。
意者战争之际;
义利且犹不分,无足与言阴阳之妙理欤?
意者褒贬之书,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固非盛明之世所当务欤?
历世诸儒,若荀况扬雄、王通、韩愈之流,往往备论其所以为教,莫敢有所先后,又何耶?
诸君必尝讲之,愿闻其说。
问:古者党正国索鬼神而祭祀,则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州长则春秋以礼会民,而射于州序。
盖坐立异位,多寡异豆,而养老之礼行焉。
明耻以去留,观德以中否,而择士之法寓焉。
仲尼有言:「吾观于乡而知王道之易易」。
谓是也。
方今学校遍于寰区,所以教养之者至矣。
然乐且颁而乡饮之仪未脩,射虽习而升黜之政未立,岂明伦善俗者固以尽道,宾贤序能者固以尽术,有不在于沿袭往迹而既与之深契乎?
抑设施固自有序,而行且及于是乎?
设其将遂行之,则夫参酌损益,要成万世不刊之典,又当如何?
试并言之。
问:料敌之道,必先较彼己之短长,审其国俗之好恶,以此所长,攻彼所短,避其所欲,施其所恶,则力不劳而敌可胜矣。
学兵于书者,可以不知于此乎?
徒守古人常胜之定论,不相其宜,而欲概施之,未见其不舟胶而车没也。
诸生宜有见于此矣,他姑不问。
若迩者蕞尔蛮蜑乍臣乍叛,诚欲尽得其欲恶利害之情,与夫战斗械器之所习,以制其区区蜂蚁之命。
吴起所论六国之俗,亦有可言者乎?
愿闻之。
问: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后世为人和言兵者,直壮曲老而已,大抵权谋诈力之为尚。
然则后世未尝不用兵,兵亦未尝无胜负,岂时异事异,孟子之说有不必尽然耶?
自周以来,如吴、越之更存亡,楚、汉之异兴灭,魏、吴、蜀鼎峙而虎争者,或伤而或毙。
南北七代,水胜火负以相乘者,遽得而亟失。
彼其成败之相绝,不啻霄壤,亦有所谓顺乎天而应乎人者乎?
抑皆以强弱小大转相吞噬,一切人情天理之弗问乎?
固有所谓彼善于此,而后世弗之察乎?
学兵欲尽其道,古今胜败不可不博考也。
试为言之。
问:治世不废武备,而设为教养之法,大要示吾有以制夷狄之命,使不得侮我鄙吏而已。
勤思动众,决胜负于旗鼓行阵之间,岂圣人训武之本意。
假令百战百胜,万举万全,犹非兵法所谓善之善者也。
三代之士远矣,若昔高堂之守有如朌子者,而赵人不敢东渔于河。
彭城之守有黔子者,燕人于是祭北门,赵人于是祭西门。
段文昌镇西蜀,徙荆南也,驰一介定黔中之乱,飞一羽解南安之围,至使彭濮大酋请石刊誓,愿修贡献。
永泰之寇合众三十万,郭子仪独从骑数十入虏阵中,去介免胄,申结欢好,而回纥感动,为之倒戈。
彼数子者,不折一戟,不劳一旅,曾不见其所以制胜料敌之方,而其功力足以安边靖难如此,果何所得而能尔耶?
在法固有之乎?
愿为之发明焉。
问:大学之道,古人以之正心修身,以之为天下国家,虽若禹、稷、颜回出处卷施之异效,要有得于斯道,未始不同。
譬若水之流为淮济之清,以其源清耳。
玉之在椟,讵不信其可以为圭璋乎?
后世之士学失本真,徒诵穷通皆乐之语,而中实无所执持。
故圣读庸行,扬雄尝以为忧,而其著书,首以「学行」为上,盖能推吾仲尼「时习」之旨也。
夫习者习行之也,三千徒独颜氏子为好学,岂其勤于诵说耶?
谓其时习而勤行之耳。
学苟异此,虽复皓首穷年,究心古人之糟粕,犹为不知学也。
况以卜射禄利,如贱丈夫,今日获而明日舍其耒耜,彼又何暇议所以行之者哉!
方今圣主阐扬至教,以惠幸多士,在在洙泗,宜皆非口耳徒矣。
敢问大学之道,时习之方,敏求而允蹈之要安在?
必有至说,可以警未悟而裨教本,非徒有司幸以得才也。
愿毋辞焉。
问:金穰水毁,木饥火旱,此天数也。
虽尧、汤在上,不能以人事易。
圣人惟能先患豫事,善其政以待之,故虽有饥馑,民无转徙扰攘之虞。
如今日常平之为利是已。
义仓歛散,法严令悉,循良布满,类能奉而行之,殆见夫艰阨之惠下逮穷左之乡,僻陋之聚,曾无匹夫匹妇之或遗,此民生圣时之幸者也。
然古者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则富之藏于民者如此。
今岁一小歉,辄张口以待哺,岂游手末作耗农夫之食者尚众,而力耕者寡欤?
将民恃太平,无所顾畏,每侈其用而自取不给欤?
抑取予歛散之权要归于公上,因其狼戾而为之委积,待其窭而颁之,固当若是欤?
试言其故,欲以观经纶之识。
问:昔唐世初尚何伺,中朝士相过,金吾辄飞启宰相,至阖门谢宾客
裴度之相也,始建请还第与士大夫相见。
大和中,因缘通谒至客所,私载酒集阁,酣醉乃去,盖末流之弊也。
于是李德裕之相也,始喻御史,有以事见,必先白台乃听。
凡罢朝,繇龙尾道趋出,遂无辄至阁者。
德裕之惩弊得矣,然欲固执之耶,将恐失吐握延豪英之意,非所以尽下。
必以晋公为可法耶,又患靡然奔竞,积习陵夷,而弊或由前,如之何而可?
学者之于世务,当能鉴古以求时之宜。
愿闻傥论。
问:谏官、御史任天子耳目之寄,所资以订国论而肃朝纲者也。
献替可否,致君于无遇之地,纠正邪恶,成在位羔羊之美,非得高明刚大,特立不群之士,将谁使尸之哉?
方今朝廷清明,俊乂允塞,所使居是职者,宜极天下之妙选矣。
然而论列之际,间有未厌公议,尚烦威令之惩艾者,其故安在?
岂选择未加精,偶非其人而然欤?
何其非是是非若是之无取!
然则奈何?
旁求遴选,欲委之左右大臣耶,将恐有叩轮之私,凭社之忌,而言或以势而屈。
必待一人之自择耶,又患沈于下僚者无自而知,而才或以势而遗。
载图其可,必有至当之论,试质诸古而陈之。
问:用兵之道,要在知己知彼而不贪事功,是以无败。
晋侯欲用其民,子犯以为民未知义,必示之义,又示之信与礼焉,然后用之,故一战而霸,此所谓能审己也。
汉祖欲击匈奴娄将军还报,以为壮士大马皆匿不见,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已而果然,此所谓能审彼也。
将帅受命出征,所率以效死者皆勇悍之卒徒,而非素习礼义之民,若何其审己乎?
偏师直指成命,盖有所受,虽践不测之虏,有进无却,若何其审彼乎?
量敌度己,皆所不暇,贪功倖利,势固不兑。
然则以何道而取必胜耶?
兵法于此,宜复有说,试为言之。
问:自昔兴替理乱之由载在方册,学古入官者,无间于文武之士,皆所宜知也。
由周以来,如吴、越之更存亡,楚、汉之异兴灭,魏、吴、蜀鼎峙而虎争者,或伤而或毙。
南北七代,水胜火负以相乘者,遽得而亟失。
彼其成败之相绝,不啻霄壤,亦有所谓顺乎天而应乎人者乎?
抑皆以强弱小大转相吞噬,一切人情天理之弗问乎?
固有彼善于此,而后世弗之察乎?
有官君子以能文求试,盖博学知古今者也。
试为论其梗概,有司将幸以得才焉。
孙团练墓志铭政和四年 北宋 · 苏过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斜川集》卷五 创作地点:山西省太原市
古者,天子置卫曰虎贲,《书》云:「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
其来尚矣!
有宋选择天下奇才勇士,以隶亲军号曰「诸班」。
居则以壮国容,出则以威疆埸。
故功名之士,多由此涂出。
大者赐旄钺,其次皆得称名将。
太原府路兵马都钤辖孙公其人也。
公讳贵,字和叔
其先赵州赞皇人
自大父始迁河东平定军,因家焉。
世为农。
公生而异于群儿,不好戏弄。
既长,状貌颀然,智虑倜傥,里人皆异之。
公亦稍以功名自期,志不在畎亩间也。
会国家招置新军,公即自诣太守,请补其缺。
太守冯公恽奇其状,以为「他日必富贵,吾所不逮」。
乃留为钤下吏,给其衣服,俾习弓弩射艺。
不踰年,能挽强超乘,绝于等辈。
是时,朝廷诏下诸路,选才武以实班卫,太守即以公应诏
遣之日,祝曰:「富贵无相忘」。
其爱重之如此。
京师,充御龙直人员。
每较艺,常居第一。
入卫十年,天子亲御殿阅试诸班,以公绝伦,遂授东头供奉官河东都总管司准备差使
是岁,熙宁八年也。
丞相韩康公太原,夏雨不止,汾河暴溢,欲坏堤败庐舍,亟遣公护筑之。
公昼夜庐于堤上,自执朴以巡役,人为危之而公卒不动,堤以完安。
韩公喜曰:「全吾民者,君之力也」。
未几,除麟州横阳兵马监押
议者请麟、府、封三州巡寨官,不宜用内郡人且无边劳者,恐缓急不足倚办,委将臣沙汰之,而用土人之有功者。
公独以骁果勇健为军马使张公世矩所惜,留而不遣,议者不能夺。
元祐六年,为河东第一路副将,驻横阳堡。
时夏贼梁乙逋犯麟、府,众十五万。
诸寨闭壁,公独毅然不顾,数出奇兵挠击之,杀伤甚多。
且开门示閒暇,贼疑不敢近。
又遣偏裨领骑捕得贼生口,尽知其虚实,归有日矣。
乃出家赀,募死士,从閒道约麟、府诸将,告以贼退期,使设伏邀击其怠。
诸将议不合,贼鼓行而西,莫有谁何者,士气愤沮。
于是始服公忠勇,而惜其谋之不用也。
公自授官,往来河西几三十年,熟知夷虏之情状,山川之险易,部落之多寡,故机不妄发。
及其虑胜而动,忠义所激,则常为士卒先。
凡与贼遇,大小十九战,未尝败北,捕获首虏以千计。
积功累官至昭州团练使,爵开国伯食邑七百户
崇宁之初,左右有言公姓名于上前者,有旨召诣阙陛对。
称旨,即除太原府路兵马钤辖
大观中,升都钤辖
公老矣,边鄙无事,乃学方士养生服饵之说。
无何,疡生于首。
公曰:「是命也,医何为哉」!
疾遂革。
政和二年六月十九日终于太原官舍,享年七十有三。
政和四年七月十二日,卜葬于真定府元氏县某村之新茔。
公性沈毅有谋,驭士宽简,绝甘分少,能得人死力。
又好赒乡人之急,平生所得廪赐,施与略尽。
属纩之日,家无馀赀,人为嗟叹!
然本起于田家子,初不知兵,猝然见奇于冯公,竟有立于世。
唐李绩临事遣将,必观其人奇庞福艾者付之。
或问其故,答曰:「薄命者不足与成功」。
抑亦用人之一端也欤!
公之曾祖讳同,祖讳通,皆不仕。
考讳诚,以公贵,至太子左卫率府率,赠官至左千牛卫大将军
妣李氏,赠和义郡太君
公娶鲍氏,封仁寿县君
子二人:长曰翊,以战功至武节郎
次曰靖,忠翊郎
孙男四人:昂、炳,皆承节郎
皓,承信郎
季未名。
孙女五人,尚幼。
过始官于太原之岁也,公已病,不及见。
既没,其子翊状公行事以来请铭。
过惟孝子仁人,思欲扬其亲之美,其可辞焉!
铭曰:
虽甚盛德,谁能去兵?
赳赳桓桓,天实之生。
公在内朝,王之爪牙。
出卫社稷,能执干戈。
以征则克,以守则固。
惟忠与孝,用训其旅。
既显其亲,亦令其名。
毕万七战,死犹有荣。
不贪天功,边邑以宁。
子孙绵绵,吾是以铭。
麟州等祥瑞表 宋 · 王安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五五、《初寮集》卷五
臣某等言:帝命不违,眷于一德;
天休滋至,覃及四方。
凡在焘临,惟胥鼓舞(中贺。)
窃以诸福之物,其出同时;
百顺之名,盖彰有道。
芝房竞秀,华萼骈敷。
庭○膏露而自均,地涌醴泉而不爱。
寿龟游于莲叶,异鹊驯而雪衣。
双实以协多男之占,木并柯以象殊俗之附。
自郊庠而效见,跨边鄙以来符。
应诚兼德于三灵,按牒殆踰于千计。
恭惟皇帝陛下治超邃古,泽浸群黎。
圣功上际而下蟠,仁化东渐而西被。
神降明出,祥多国安。
保合太和,通天下之一气;
缉熙纯嘏,介君子之万年。
臣幸列近司,预观众瑞。
愿扬丕烈,登泰山以告成;
更集珍符,开明堂而坐治。
臣等无任。
河东将官宋整非罪系狱而死责罚曾布等诏元祐五年正月己丑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七
河东路经略使龙图阁学士朝请大夫曾布特降一官,管勾麟府军马赵宗本特追两官勒停,知麟州王景仁通判魏缗罚金有差,并冲替,同签军马司折克行赎金。
孙宁冲替诏元祐六年九月甲寅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六
麟州孙宁以斥候不明,致西贼攻扰,令先次冲替。
责罚张若讷等诏元祐六年十一月壬辰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八
皇城使嘉州防禦使管勾麟府路军马张若讷皇城使太原府路都监麟州孙咸宁皇城使象州防禦使府州折克行近以斥堠不明,及不豫为清野之备,致西贼如蹈无人之境,恣行劫掠。
张若讷降一官,充鄜延路兵马钤辖孙咸宁降两官冲替,折克行罚金二十斤。
山居 其五 普润 宋 · 程俱
五言绝句 押先韵
叠翠绕幽谷,清池钟百泉
安知一壑云,利泽浸无边。
宋故朝议大夫新知秀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武功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叶公墓志铭建炎三年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二、《北山小集》卷三○
宣和七年夏四月,诏以朝议大夫叶公唐稽秀州事。
秀人喜曰:「是尝守吴兴毗陵,以清净儒雅为治者也,吾人其少瘳乎」。
后两月,公遽以疾卒于其子江阴县之官舍。
于是秀人闻之失色惊叹,以不得贤侯为恨也。
公守吴兴时,东南师帅大抵强能,吏机警通权变,善伺时缓急,驽视法度士。
其趋利赴功,如水就下,鸷击而机发也,皆志满意得,高车象服,势炎熏灼一时。
平江大猾方以奸倖盗权宠,日用侵渔刻轹为事,颐指目禁而意行千里之外。
当是时,唯湖也截然居中,百姓得安业,禽兽草木遂其生者,以公为之守也。
公退然如不胜衣,言若不能出口。
其所下教令,不为诡特悍急之言。
其听讼决事,无赫赫之誉,视高明茕独一等,然无悻悻崖异之意,不曰我能是,吾爱吾人,顾法如是,理当然而已。
故在势者虽不能扰其治,亦不能嫉而害之。
邦人知安其政而不能名其所以惠人之迹。
其在常亦然,宜秀人之以不得公为恨也。
公字顺孺,五代之季,高祖始自金陵徙居延平,遂为延平人
曾祖讳仁昶,晦迹不仕。
祖讳昭映,赠通奉大夫
父讳棐躬,官至左朝请大夫,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陈氏,封广平郡夫人
君幼敏悟,自为儿时,从诸兄游学它郡,闻讲《易》,退能记其说,众已奇之。
弱冠,与其兄唐懿同登熙宁六年进士第,释褐归侍,不忍去亲侧,累年不肯调官
久之,为亳州谯县主簿,守不能以势屈。
杭州仁和县盐监,迁颍州万寿县详定省曹寺监条贯所删定官
宣德郎,知苏州吴江县事。
未赴,丁金紫公忧,继丁母广平夫人忧。
服除,以奉议郎常州晋陵县事。
承议郎,知真定府平山县事。
元符三年,覃恩转朝奉郎,赐五品服,差管淮南转运司文字。
朝散郎睦亲宅小学教授
崇宁三年,擢提举利州路学事。
陛辞称旨,留为太常博士
大观元年,以朝请郎尚书都官员外郎
左右司岁考郎官治状,公以最闻,以朝散大夫吏部员外郎
迁本曹郎中,实掌尚书右选
右选文牍纷猥,不胜治,公苗薅发栉之,要以无弊。
鸿胪少卿
政和二年,出知湖州,迁朝请大夫
四年,移京东路提点刑狱
未赴,乞便郡,就差知常州事。
明年,会岁饥,流冗充城市。
公大捐仓实,不足,则劝郡豪之积粟者为糜粥以振廪之,于荒政如救焚拯溺,盖所活数千万人。
七年春,常平使者建请浚治平江河港,调旁郡夫至数万,并缘为奸利。
公力不能抗,躬会考户籍,赀若干为一夫,吏不得措意,役以均一。
还朝,差知隆德府,兼提举泽、绛、慈、辽州威胜军屯驻泊兵马巡检公事。
陛辞,建言州郡法司吏当置选补法,使自爱,无玩法鬻狱者。
上嘉纳,然事不果行。
潞当河北、河东之冲,兵庶繁夥。
公政因其俗,以简严治军旅,以恺悌抚士氓,人用悦服。
中官廉访使者,暴震一路。
公待之以诚,不为浮礼,更见钦挹。
九月,召为吏部郎中,郡人遮道,得去,迁朝议大夫
四年,郊祀恩,赐三品服,封武功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明年,请外补,得知通州事。
居无何,请宫观,得南京鸿庆宫。
明年,除知秀州事。
公之卒,实六月二十九日,享年七十三。
靖康元年十二月十一日,葬于平江府吴县至德乡真山之原,祔金紫公之域。
夫人孙氏同穴。
夫人故御史中丞觉之女。
子男四人,侁、傆,将仕郎,皆早卒。
偬,监湖州合同茶场
俣,常州江阴主簿
女三人,长女早卒。
次女适凤翔府麟游县孙术,幼女未行。
孙男二人,抑,将仕郎
携,尚幼。
孙女四人。
公资纯固,笃孝友,不妄笑言,外和而内刚。
京师,非公事不至宰执之门。
所与交不为翕翕热,遇所厚善,或相对终日泊然,欢不足而味有馀。
居家,虽臧获有违忤,怒不至詈。
其为郡县,不为无益敖宴事。
阅讼牒、听两辞,必谆复详尽。
于治剧若烹小鲜。
为文词如其行,粹而不繁。
集其文为十卷。
公初葬,会天下兵动。
后三年,其孤始克状公行实,请铭于某。
我先君子于公同年进士也,俱常以先契拜公于堂上。
公知其愚惷,加厚焉。
义不得辞,则序而为之铭。
铭曰:
天有常度,四时不奸。
人而无常,巫医所叹。
世急征利,以得为贤。
如彼德人,为笑于顽。
公冠起家,至老而传。
时有险易,吾无或迁。
诗歌宣王,能用吉士
彼哉憸壬,难与为治。
公虽不用,出守入卿。
视赫赫者,谁辱谁荣。
公美则多,我用是铭。
宋故武功大夫贵州刺史永兴军路马步副都总管特赠右武大夫光州防禦使累赠太师魏国公杨公墓碑1140年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九、《苕溪集》卷四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
杨氏出姬姓,大夫羊舌氏,至叔向食邑于杨,其子食我以邑为氏。
食我党于祈盈,得罪于晋,子孙或逃居华阴山谷中。
战国时有名章者出焉,实始为华阴人
族望至汉乃大。
魏、晋、隋、唐冠冕蝉联,代不乏人,在唐为尤盛。
其任于朝者,居第列于三坊,曰靖恭、曰修行、曰新昌
子孙分为四院,曰关西、曰蜀中、曰淮南、曰浙中。
今散居麟府、雁门等郡都,皆关西院子孙也。
江南闽越者,皆浙中院子孙也。
名卿才大夫将帅相臣,以勋德著见于史,名字不可疏举。
公讳宗闵,字景贤代州崞县人也。
曾大父倍,以儒学称于乡,值五季乱,晦迹不仕。
大父日新,明经上第,仕至承奉郎,赐五品服。
父仲臣,举明法科,仕至宣德郎,赠中大夫,累赠太师、代国公
公少而气节,尝语人曰:「丈夫处世,要以功名自见,不能为章句儒」。
丰鬣长身,以绝伦科试艺殿庭,与卫士较骑射,皆莫及,奏功第一,进秩二等。
敌复谋大入,朝廷知之,以鄜延路副总管刘延庆都统制,捣其腹心,以麟府路军马来承庆为河东路统制折可求副之。
延庆深入失道,息于丛薄沮洳之间,贼尽得其帜立之。
公时为统领殿后,距二里馀,疑不进,遣骑往觇,果贼也,伏旗誓师,以短兵力战,曰:「吾为尔先」。
纵马趋阜堆,见于横掉贼十馀骑呼而下。
公跃马上,手杀数人,士卒争奋,大破之,斩首十馀,获牛蓄十馀万计。
其后李遇昌又以兵二十万北一道,将围府州,且尽略河西诸城,公𬢵知之,曰:「虏畜死矣」。
乃以橐驼二千运粮于塞,令骨雄驻兵以待,曰:「寇必出此」。
既而果来,公命他将运之,独提轻骑一万,由石州监军路攻夏州
且入蔑武境,遇昌,日夜驰驱百里,奔救其国。
公设伏横击之,斩获不可计。
后二岁,戎王命遇昌以数万骑再入寇,且大言曰:「可持四铁环舁神堂寨来」。
公预知之,诡远游猎,伐木尽塞其所当出之路,才通单骑。
贼果入,至鱼贯度隘,公乘其未定击之,四战四克。
一日,神堂奏报贼至,公不介而出,秦人呼噪,曰:「将便先击贼矣」。
踰城越堑,从公者万馀,贼遁去。
或问之,公曰:「寇已薄城,待擐甲整军而出,且孙而去,后当复来。
彼猝至,兵必不多」。
神宗皇帝特授三班借职,调雁门县巡教杰甲,演习孙吴兵法、星宿孤虚之书;
且喜阅史,熟古今方略
寻置通远军茶场,改授兼通远军镇公事。
州荐,升湟川管界巡检
尝会猎野食,公兵不满百,夏人骑千馀奄至,公连射三骑皆仆,贼阻却,乘胜击之,斩获甚众。
解围湟部,以多受赏。
崇宁初,朝廷复以湟赐青唐羌,改授岢岚军兵马都监,再录前功,进秩三等。
任满,徙滨判管界沿河沦水陆巡检,再调庆州兵马都监,改知环州兴平城
未几,擢为河东第四副将,驻汾州
公请易极边自效,移泾原第七将,就迁河东第三副将,驻乌龙寨
夏人叛盟,寇麟府,御笔特迁第三将,护大和、神堂、惠银、宁城等寨及静塞城。
宣和初,夏人寇西边,有旨,麟府路军马党万、知府州折可求为之牵制,率步骑三万,自右厢军道入寨。
二百馀里无所遇,二帅结营自固,独命公以万骑深入。
又百馀里,见空寨二,公曰:「是不可复进」。
会大风,尘沙蔽野,公意贼且至,退据福庆川二涧以待之。
贼骑二万馀将涉涧薄我,公乘其半渡,鸣鼓鏖战,斩首千馀级。
比还,二帅府出劳公,公请自左厢监军道以归,地虽远,无掩代之虞。
既归,闻贼帅李遇昌来,以铁骑数万扼故道,可击而走也,闻者钦服。
朝廷以极边不可无公,就升太原府路兵马都监,历三任不徙。
其后议兴无山之役,以公统领麟路军马,驻兵武州之偏头独建。
独建者,契丹枭将小护虏之故居也,护虏极力以争屡矣。
后复以契丹骑八千、步二万据釜灶山,以书约战。
公遣二部将以兵当之,二将败还。
公知其坚,命曳柴以进,扬尘亘天,以劲卒由山背蚁登直下。
护虏惊逸溃乱,公夹击,斩首甚众,护虏奔于西戎,招集散亡西北杂胡羌。
后二年,以众三万复至,图报釜灶之役。
公再命部将往击,戒曰:「贼少则击,多则避」。
公登楼望之,谓其下曰:「吾料贼且置独建,直出蜴蜥川,趋西寨,已设伏待之」。
语未卒,尘埃坌起,蜴蜥川贼果悉众超西寨。
伏兵迅发,贼首尾断绝,追击三十馀里,斩首二千级。
可求以公数胜护虏,西北千里贴然,奏乞不次赏之,未报。
渊圣皇帝登极,特加贵州刺史,徙知丰州,未赴,移知麟州
时金人破我,围太原,朝廷命折可求节制麟府路军马往救。
公告可求曰:「朝廷命公解围,顾安出耳。
今由汾阳进,以步兵当突骑,不见其利。
愿节制建上将之旗,鼓行而东,声言救晋,假我精骑二万攻其必救之所,则太原之围自解」。
论秘不传。
可求虽心善之,卒不能用,以至失律,仅以身勉。
可求以便宜升公为前军统制军马、河东路兵马钤辖
靖康初载西戎乘间攻取诸城,无援而降者半。
长子震时知麟州建宁寨,虏攻其城,公闻之曰:「吾子忠勤类我,必不免」。
已而果然。
自是朝廷遣聂山再割三镇,金人以麟府丰啖西夏
可求命公之保德训议,寻叶城,由河西晋宁
公至保德传舍,悟可求绐己,亟走晋宁,四日不火食
既至,诮责可求,且劝合勤王。
可求以公为河东路统制军马,中道为鄜延经略使张深所止,令保境上,驻军南头平,为鄜延中路统制军马。
今上即位南京,除京兆府路军马钤辖,寻升兵马副总管
公始至,与经略使唐重谋曰:「今河东诸州皆非吾有,距此才一水,而本路兵弱,宜急缮城堑,为守禦计,以待外援,舍此无策」。
以秦民骄,不欲扰之。
公退语所亲曰:「事危矣」!
建炎元年冬十二月金人大军乘水渡河西,骑数万趋永兴永兴无避。
或劝公去,公曰:「我结发从戎,蒙国厚恩,行年六十有七,惟有死耳,他非所知」。
明年正月十日,公血战而死。
公自三班借职以平劳赏功,及徽宗皇帝登极、八宝恩赦等,前后官至武功大夫
以死节闻,特赠左武大夫光州防禦使,官其孙三人。
以孙存中贵,累赠太师魏国公
宜人檀氏、雍氏俱赠秦国夫人
娶贾氏,继室刘氏,皆赠秦国夫人
公四男子:震,敦武郎,即死事建宁寨者也;
霖,乡贡进士
云,承信郎,霆,承节郎,皆早卒。
女三人,适同郡乡贡进士王仲举、靳亮、何充
孙七人:存中,见任少傅宁远军节度使,兼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
居中、执中皆早卒;
师中,右奉议郎、新添差通判严州军州事;
彦中未仕;
安中,右儒林郎、添差两浙西路安抚使司干办公事
守中,右从事郎、添差两浙西路安抚使司准备差遣
孙女二人,长适乡贡进士王公宏,次未行。
曾孙男三人:契登绍兴十五年进士第,任左奉议郎知大宗正丞
倓,右承奉郎
㒜,右承事郎
曾孙女五人,尚幼。
公天性纯孝,事继母雍氏如事檀氏,及死,不食者数日。
持身清约,疾恶如仇,历事五朝,忠勤一节。
料敌应变,智略纵横,出入数等。
御下有恩,士卒乐为之死,故能以少击众,转败为功。
勇于为义,不见所难。
刘延庆之衄,公既胜虏而还,行并茂林,闻号呼声,执事皆以柳贯其体枝,运数人,皆以橐驰之上,殆千馀,盖延安绥德军米脂城人也。
公驻师命脱之,将士以去我境尚二百馀里,有难色,公护卒以归。
他日道过延安绥德,郡人皆出迎,炷香遮拜,曰:「此杨髯耶?
非阿父,我辈安得生」。
其急人之难类此。
帅守部使者荐公凡五十馀人,以谓有古良将之风。
及其殁也,识与不识,咸嗟惜之。
公平居教子孙,未尝不以忠孝两言为轨轴,故子孙遵行之弗失。
公既殁若干年,少傅公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某郡县某乡某山之原。
以某昔者尝铭先秦国刘夫人墓,更以见属。
某虽不敏,既不获命,则退而思之,自昔忠孝之家,子孙相承,以功名始终无愧者百不一二。
柳宗元作《平淮西雅》,美李愬之功,曰:「西平有子,朕亦有臣」。
于是知世济其美,为时焜耀,匪直其家,繄国是赖。
少傅翊卫天子,备殚忠勤,忠肃孝恭,克绍家法,上所眷礼,隐然为中兴名臣,位望之隆,于前有光。
然而功成不矜,宠厚益诚,独拳拳焉以先世名节不白于将来是惧。
某虽陋,其何敢卒辞。
铭曰:
杨为显姓,世泽以滋,由汉及唐,别派分枝。
公家雁门,奕奕有闻,儒学相授,位微德尊。
公曰大夫,志尚各异,我必以功,自见于世。
维时童,跳梁于纪,躏我西陲,几无宁岁。
公初即戎,气已盖众,双带两鞬,射则命中。
鏖战腥膻,罙践丘卤,固敌是求,计不返顾。
公身居先,将士内激,凡师所临,当百以一。
料敌制胜,不愧古人,机变横出,捷若鬼神。
晚佐永兴,遭时艰虞,连城不守,援绝势孤。
人或谓公,子盍去诸,公曰国恩,必报以躯。
帝为嗟悼,告第疏荣,孰慰忠魂,公有孝孙。
孝孙翼翼,位在九棘,勋名孔昭,恭顺靡忒。
先大厥家,未见穷已,天其赉公,孙又有子。
宋故敦武郎麟州建宁寨累赠太师秦国公杨公墓碑1127年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杨氏望于关西,由汉魏隋唐以至国朝,世胄联延,列第分坊,博龟袭紫,人物门第之盛,莫与比伦。
支分派别,散居四方。
自公曾高而上,皆葬代郡,遂为代之崞县人
公讳震,字某,以明经上第,历保定、清源二县主簿
已而踰冠,恬养丘园,终承武郎,赐五品服。
讳日新者,公之曾大父也,年少有声,九上礼部,再举明法中第,历临晋、孟、太谷三县主簿
贤而有吏能,为忠宣范公所器。
宣德郎致仕,累赠太师、代国公
讳仲臣者,公之大父也。
公之考讳宗闵,少读书有志者,尝曰:「吾祖居乡闾,岁饥,发仓粟粒价速售,俾籴者自拣斗斛不问。
相阳辟邑牵,延乡先生教授邑子。
论者以为功利及人,宜自有后。
吾意丈夫当以功名自见,章句之学不足以发身成业」。
既而以材武绝伦试艺殿廷,出卫士右。
仁宗皇帝伟之,补三班借职
历事五朝,名闻西北二边。
建炎中,金人犯长安守节以死,终武功大夫贵州刺史、永兴军路马步副都总管,累赠太师魏国公
公励于学,能文善书,精骑射,质貌魁伟,沈塞有谋,魏公在诸子中特奇之。
既冠从戎,以斩馘功补三班差使,调河东经略司指教。
遇其下有恩,且诲且勉,阅世中程者多,部刺史交荐之。
秩满,改授庆州监酒
继授安边城巡检
太原薛嗣昌遣将自丰州宁远保宁等寨进讨西夏,公隶岚石路军马来承庆,至爬沙流遇敌,斩首三百馀级。
进至倾吴堆盘,生擒酋长屈闹,复斩级二百,以功转三班借职
官制行,改承信郎
人有致馈于公者,公谢之,馈者曰:「我辈愿效之,何嫌」?
公曰:「始吾父命之名,实慕汉安平侯
公以清白遗子孙,且曰:『尔勉之,无爽四知之戒』。
自是我守此言,如护头目
今尔以无名之赐加吾,其可乎」?
及代城,或裒金以赆,曰:「微公,我辈无噍类」。
公一无所受。
政和中,朝廷议复减底河,命河东任熙明会合诸军,自晋宁绥德两界,分诸将校,骁勇者咸在,公居迁中。
贼据山为城,下瞰我师动息,辄为所得,诸将三却。
寻募能土工者穴城,师再进,角楼自堕,公率数辈拔剑先登,斩击千百人,大军乘胜平其城。
上功第一,迁成忠郎
宣和初河东帅奏公充平定军训练军马。
三年,方腊盗据杭睦,朝廷姚平仲都统制征之。
公从折可存自浙东追击,至三界河镇,与贼遇,斩首八千馀级。
追袭至剡、上虞天台乐清四县,取韦羌、朝贤、六远三洞。
黄岩,贼帅吕师囊据断头山扼险拒我,前辄下石,死伤者众,累日不能进。
可存问计安出,公以轻兵缘山背上,乘高鼓噪,矢石交发,贼大惊溃,复纵火自卫。
公曰:「机不可失也」。
乃被重铠及裤褶,与敢死士履火突入,生得师囊,乃斩贼首三千馀人。
复有号余大翁者,以万众围永嘉踰月,公从平仲可存兼驿星驰斛之,且曰:「太师贷胁从无知之民,不可以数计」。
师还,诸将请优加褒异,特进五阶,至脩武郎,叙迁敦武郎、知麟州建宁
户杂番汉,嚚讼难以理晓,公剖决曲当,上下悦服,主不忍欺
初,契丹骁将小鞠䩮奔于西戎,居清肃、河清军,招集散亡杂西北胡羌,众十数万,破丰州,攻麟府城寨。
魏公统领麟府路军马屡摧败之,尽得其父母妻子。
靖康初,金人围太原
冬十月,驱幽燕叛亡与夏人、奚人等,与大至建宁
既合围,鞠䩮叩城语公曰:「尔父夺吾偏头独建之居,又败釜灶山,掩我骨肉,吾忍死至今。
尔举城降我,全汝躯命,不然皆齑粉矣」。
时寨兵精锐悉从折可求死于交城之战,所馀才老弱百数,众守勿坚。
公毅然晓众曰:「汝等父兄俱死于敌,于汝为仇,不待吾言而后喻也。
上报国恩,下雪亲冤,在此时矣」。
众乃听命,日夜奋励,缒城挠贼,斩获甚众。
贼怒,济师急攻。
阅旬,城中矢尽,公向麟府再拜诀曰:「儿报国以身,不得复为孝子矣」。
左右皆泣下,不忍仰视。
顷之,城陷,公挥短兵力战,殁于阛阓,时十有八日也,年四十有四。
二子死之,阖门俱陷于城。
初,魏公闻围建宁,曰:「吾儿死矣,其忠劲类我」。
已而果然。
公熟古将方略,能洞敌情,每从魏公远徼出征,决策取胜,其功居多。
志在立名,不苟求富贵
浙东贼平,所师奇其材,欲以子女通婚,公谢之。
或曰:「折氏求子,非子求折氏」。
公曰:「不然,吾祖皆以器业自奋,安能倚姻家幸进,取非偶之讥」?
尝自谓:「吾平时所为,未尝有一事不可语人者」。
其刻励坚正若此。
建宁之祸,公之子存中从征河朔,独免于难,今为少傅宁远军节度使、兼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秦国公
累赠公之太师、秦国公
祖妣檀氏、雍氏,妣贾氏、刘氏,配董氏、继室张氏,俱赠秦国夫人
男四人,少傅其长也,居中、执中从父战殁,彦中未仕。
女二人,长适乡贡进士王公宏,次未行。
孙男三人:契,左奉议郎知大宗正丞
倓,左承奉郎
㒜,右承事郎
孙女六人,长曰洞元,尝适右宣教郎直秘阁通判湖州军州事刘正卒,夫殁,弃俗为道士,年十九卒,诏赠冲妙鍊师
馀在室。
少傅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公于吴兴武康崇仁乡杨村翔凤山之麓,张夫人祔焉。
一日,契以少傅公尝来请铭,某得公行实,读之三复慨叹。
尝观韩愈田弘正作庙铭,载诏语曰:「维弘正父子继忠孝,予维宠嘉之,是以命汝铭」。
文辞至今焜耀简册。
今魏公与公挺身许国,出万死一生之计,英烈凛然,精爽如在,与日争光可也,岂田氏父子所得比耶?
宜得一世名儒,发扬遗懿,闳大俊杰,与韩子相后先。
少傅属铭,乃逮不敏,理所宜。
既辞谢不获,则又惟念少傅身卫社稷,为世宝臣,南渡以来,首挫强敌,以宽主忧,幽闺妇女,皆能道之。
祖孙三世勋德之茂,前古所无。
及兹升平,帝眷有加,位列九棘,宠数优异,盖事之称,抑又知天之所以报公父子者在兹也。
降及诸孙,俱励于学。
契以艺文取高第,兄弟彬彬,以切以磋,以光其宗,光大未艾,岂人力也哉!
岂人力也哉!
某诚固陋,然此而不铭,尚谁铭?
铭曰:
岳岳惟公,慷慨即戎。
沈毅伟杰,益习文业
急病逊夷,不见所难,与敌周旋,人后身先。
爬沙减底,摧锋陷坚,义勇冠军,威名乃宣。
东南承平,骤罹寇警,既蹂杭、睦,连城巷哭。
公佐主帅,往靖东浙,披山剔洞,破其蚁结。
维时黄岩,别酋固拒,凭高下石,士卒反顾。
公以轻骑,出贼之背,扬雄噪呼,贼大惊溃。
乃被重铠,蹈火突入,生致渠魁,窘不得逸。
逮居建宁,虏衔宿冤,抟虚麇至,叩城有言:「尔父迫我,掩我骨肉,亟以城降,尚贷尔僇」。
公曰「此身,惟国是许,不以膏血,为尔衅鼓」。
于时寨兵,仅馀老稚,感激听命,有死无二。
人谁不死,公死何尤,有臣若斯,不为国羞。
天监在下,报尔子孙,世公世师,有耀其门。
我作铭诗,大书深刻,用侈厥庆,诏于罔极(《苕溪集》卷四八。)
相阳辟邑牵:未明其意,当有误。
宋故恩平郡夫人刘氏墓碑1139年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八年冬,某待罪史官,执笔螭陛,而殿帅杨公每相遇于东庑下,意色款款,不相配夷。
明年春,见语曰:「存中逮事祖母恩平郡夫人,蒙教育之恩甚厚,葬十年矣,而碑铭未立,私心恧焉,敢以累子」。
某曰:「公家世忠孝,闻于三晋,而公复以勋绩被宠遇,致位通显,益大厥家,其继述先懿宜有人,顾安取此」?
然不得辞。
既而观夫人行实,而感《周南》之诗,妇人能勉其君子以正,字应书法,谨叙而铭之。
夫人姓刘氏,其先居相台,后徙开封,遂为封人
祖斌事真宗朝,久宿卫五边功。
一日,以偏裨大将北征,会天晦冥失道,至北海,有老人持舟渡之,且授以乳香,云:「服此可不食」。
皇祐中,从狄武襄公侬智高有功,迁澶州总管
卒,赠太保,敕葬开封之沙台,号「吃香刘太保」。
居易忻州,终供备库副使
母王氏封寿安县君
夫人,供备之长女也。
自幼淑惠,供备钟爱,难其配。
永兴路步军副总管杨公宗闵初任为三班借职,供备一见与语,奇之,曰:「将帅才也」。
以夫人归焉。
夫人之归杨氏,事姑檀夫人甚谨,侍疾不解带,不顷刻去左右。
辑睦宗族,遇其下有恩,喜愠不见于色,而家事井井,皆有条理。
总管公以忠义自将,躬冒矢石,闻命引道,或不介而驱,视骨肉如路人,不少牵制。
居无事时,夫人率勉之赴公,不以私事一毫累其心,故坚决若此。
夫人早遍通群书及内典,得其大旨,敏识绝人,义所当为,断然不惑。
朝廷之复燕山也,总管河东第三将驻军静寨城,且沿檄武州
时常胜军五百人实散从留静寨,官吏失职,廪无见粮,至贸衣以食。
夫人语其子霆曰:「燕人陷夷踰二百年,今始归朝,而郡县无以给其食,至冻饿,岂人情也哉」?
命捐私藏数百解济之,悉赖以全活。
自是夫人之誉,溢于边境。
初,总管永兴副师,金人长驱,河东郡以城降者,过予永兵河虏,俾夫人携家之属,夫人执义不从,总管曰:「吾效死于此,然不可以无后,以百口累夫人」。
夫人泣涕,诀曰:「百口责在我,君无顾家。
受国深恩,无临难苟免」。
永兴陷,总管以死节闻,夫人号恸不自胜,既而曰:「我夫得其死矣,未亡人复何憾」。
时道梗,多剽敚,行次成州奥亭,县尉郭先将夫人所赍厚,与盗刘敢战以兵圜之。
敢战骑卒有尝隶总管麾下者,语其徒,曰:「此长安杨总管家属,无辄犯也」。
众皆竦然。
夫人抗声呼敢战曰:「刘侯,尔名将家子,今举义当为上帅,无久在草路,隤其家声」。
敢战盖太尉刘发之辟从也,感夫人之言,流涕再拜,请姑事夫人,且愿因夫人求受节制于成州
夫人遣建以其情告成守,曰:「必许之,外可无寇,内益胜兵,一举而两得」。
成守以为然。
既而僚属属曰:「杨夫人果免于难,虽古智谋之士何以加」!
兴元,闻孙存中扈驾南巡,屡立战名,喜曰:「我孙幼不凡,固宜有此。
我当犯锋镝趋行在,所冀一见而死,愿毕矣」。
明年冬二蜀,阅半岁,会存中建康
是秋,遽以疾终,实建炎三年八月二日也,享年六十有三。
累封至宜人,以存中追赠恩平郡夫人
存中其年九月十日葬夫人于建康蒋山西草堂之原。
男四人,曰震,敦武郎靖康初麟州建宁寨,夏人与契丹将小鞠䩮寇河东,死于贼,追赠太师
次曰霖,乡贡进士
次曰云,承信郎,皆早卒。
次曰霆,承节郎后夫人一月卒。
女三人,适乡贡进士王仲举、靳亮、何充
孙男七人,长曰存中,殿前副虞候保成军节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武功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实封二百户。
次曰居中、执中,皆从其父死难。
曰师中,秉义郎
曰彦中、安中、守中,皆承信郎
孙女三人,长适乡贡进士王公宏,次未行。
曾孙三人,曰契,成忠郎閤门祗候,曰倓、曰㒜。
曾孙女四人在室。
呜呼,恩义相胜,平时士夫处之,称以为难,而夫人判之于仓猝扰攘之间,不失其正,名到于今,伉俪俱荣,斯亦奇矣,论者以是深数之。
孙鼎贵,间关东来,仅如其志,不克久受钟鼎之养,事为可矜,岂为善之报不于其身于其后人,兹可信耶?
铭曰:
夫人之德,式是嫔则,恭顺且直。
以严其身,有彝有伦,壸政以振。
允毅杨公,秉心恪志,国尔忘躬。
闻命引途,不介以驱,何有厥挐。
夫人刘氏,克相君子,惟义所止。
生死之决,虽古猛烈,志义或蹶。
曾是闺门,谓此断恩,慷慨以论。
声实播闻,缙绅云云,有苾其芬。
夫人来东,孝孙之从,受养则丰。
时孝孙,日侍帝阍,帝顾为温。
车服炜炜,归奉燕喜,惟其有此。
曾未更时,壑舟已移,孝孙孔悲。
惟积也厚,厥报未究,以溢我后。
迤迤新冈,川流泱泱,庆如许长(《苕溪集》卷四八。)
「初」上,清抄本补「建炎」二字。
麟州忠嗣降两官放罢制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六五、《浮溪集》卷九
捍城之寄,所赖折冲;
失律而颠,岂容佚罚?
尔检身无状,专欲自私,丧长吏之威权,为下人之所逐。
镌官二等,非独汝惩,亦使边臣,视兹为戒。
庐陵 宋 · 王庭圭
庐陵地控虔与洪,孤城斗绝吴楚东。
连年贼兵塞官路,烽火照夜旌旗红。
治中来时正逢此,自请按行山谷中。
禾州(傅校作川)吉水方震动,缚取两渠来衅钟。
凶徒披靡拜麾下,愿持田器为良农。
凯歌归陈破贼状,捷书飞入甘泉宫
甘泉侍臣知姓氏,天子往往闻其风。
谓当到阙问边事,边上如今尘不起。
但把长笺造凤栖,莫说渡河挑马棰。
此公淹久佐一州,安用州民遮道留
州中老人错料事,此公行立螭坳头。
葛德裕(并引) 宋 · 王庭圭
 押词韵第四部
捧檄困(李本作因)米盐,戴星入州府。
官卑强趋走,出语不媚妩。
坐此触骇机,三人成虎
况闻郡公曹,士论极患苦。
祸福在牙颊,骄气溢(原作益,据四库本改)眉宇。
念君鸾凤栖,孰若黄鹄举。
负材淹簿领,摆脱即骞翥。
高兴动长川,插旗催转橹。
帆经一柱观,清风(李本、傅校作风清)九江渚。
蛟龙蹙横波,楼船照秋浦
兹游定有得,因之壮心膂。
丞相新开藩,门阑压吴楚。
豪英气概中,人物粲可数。
相逢一笑乐,细与论今古。
若问山间人,披蓑钓烟雨。
送僧祖麟游龙会 宋 · 王庭圭
 押阳韵
大仰古禅窟,秀色摩穹苍。
蜿蜒属龙会,半壁开宝坊。
中有寂寞人,宴坐花雨傍。
杜门不说法,碧眼照胡床。
子昔喜行脚,拄杖走四方。
所至螺鼓闹,正作佛事忙。
是中不可住,令人心发狂。
却寻龙会山,夜深闻妙香。
起望山上月,千山同一光。
从来远行客,终必还故乡。
便当随月归,急扫松下房。
芒屩傥已具,留钱办茶汤。
重修东华寺1120年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三、《卢溪文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湖南省株洲市茶陵县
佛屋遍天下,大率费不赀,泥金缯,示瑰璚,务为不可胜者,多在夫通都大邑。
水舟陆车、珠玑象犀百货之所萃,商官争负挈,营营然贪眸不瞬,浮图能一语倾之,则罄橐勿傿。
此通都大邑之有刹庙,所以视他处所为最雄侈繁丽。
至于荒僻穷绝之所,往往土圮木撑,罅漏不苴。
其徒乞丐不能动人,而檀那喜趋阛阓者且不肯出毫力于此,亦其势然也。
东华在安福,不唯去通都大邑为远,而颓垣坏址,荒烟野草,至于尺椽寸瓦不留。
乡人刘氏世家赀,惜其湮废,会青原幼宗禅师归故乡,乃相与出财力,破麋场,芟棘区,筑宫而留之。
经始于政和元年九月,落成于五年之十月
殿寝堂庑、厨廪钟庾,一切视禅林成宪所不可阙者,咸置之,可枚举以数也。
佛像严具,壁张十八罗汉,皆金碧飞动,冠绝一时。
有危栏出于众屋之上,俯群山,睨云汉,而匦经于其间者,寺之华严阁也。
挟方丈,开户牖,尘埃不生,神明顿还者,宗公之妙明室也。
初构木,去江水为远,数十百人挽一材。
夜有大雷电浮而出者,众益隆信之,果默有赞者耶?
旧基四顾硗确,宗公览其山水,为高其址数十举步而易置其向。
孤峰叠巘,层出杂见,奇伟怪丽,盘薄于烟云杳霭之间,如有鬼神为之徒揭,佳名胜槩,自我而作,宗公可谓无负于兹寺矣。
盖宗公本东华里中人,好游名山,后为佛印老禅师弟子。
佛印名誉轰轰动四方,学者千百为群,至于住大仰、金山、云居,皆赖宗公,垣堑佛事,凡有所建辄赫奕。
绍圣中,出世为长老,住南康凤栖山,又住庐陵青原山。
二山皆天下名蓝,角立相望。
宗公厌奔走,病其徒逐逐然不知歇,乃自青原飞锡来东华,甘槁薄而不去。
其趋尚类贤士大夫之有守而知退者,余尝乐与之游。
当众人夸漫突梯,肩相摩于世,而独能超然高蹈,放怀崭岩之巅,视天下之物不一动其心,岂学佛而有得者耶?
刘氏既出财力以兴起数十年泯灭不传之寺,于是而属余识其复兴之年月。
考其初创者与其人,旧无文字可订,特为掇宗公重建之由,与吾乡人之好善者载之云尔。
宣和二年十有二月吉日迪功郎衡州茶陵县丞管勾学事王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