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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颂代揔得居士上郑漕(并序 时年十九作)1150年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于湖居士文集》卷一、《历阳典录》卷五 创作地点:安徽省马鞍山市和县
上既专任一德,方内底定,眷江之北,昔为战墟,生聚教训,十年于兹矣。
曰:「畴予宝臣持节,以岂弟德惠为予抚绥之」!
百辟卿士再拜言:「漕江东臣某,再考绩为天下最,宜可」。
上曰:「俞哉」。
于是有诏华原增秩,总部淮南十有六州。
诏下之日,淮民欢呼,奔走相告,自州达之县,自县达之田里,自田里达之穷岩幽谷。
江东之治,仁声义气,渐被于两淮,故淮民闻公之来,其喜如此。
越翌日,历阳郡东鄙樵民有得异草于松根者。
郡人张某,寔公门下士,属公诞辰甫及,当有颂诗形容盛德。
乃以九月吉旦,洁齐执笔,为文未有绪,俯而假寐,若有告者曰:「姑置之,天将以畀女为公寿」。
某惊悟。
已而樵民奉款门曰:「畴昔获此,弗之识,而神梦谓余:是盖所谓者,天以华原公将持节吾土,是生灵物而为瑞。
且此月之十日,则公生之日,是则又昭示公难老之徵。
若里人有张氏者,寔公客,亟归之,俾得献公,不者祸女。
神言如是。
我惧,是以来」。
某亦解昨者假寐若告之言,盛服再拜而受之,信也。
一本二干,高广有咫,坚密温润,色如紫玉。
轮囷蓊郁,骈为七枝,华叶敷芳,则十有四。
蔼然若卿云捧日,灿然若奇葩艳
噫戏异哉!
未曾有也。
神之命公,可谓深切著明矣。
不知天之于人,相去远近,而其物类之感召,如是其敏且速耶!
且以公将持节西州而为呈瑞,则胡不降甘露、流醴泉、异亩同颖、凤皇翔集耶?
不以是数者为应而应以,天意若曰:芝上瑞也,不而华,不而实,不根而植。
剪而置之,虽历数千百年而犹敷腴充实。
非特上瑞,又寿草也。
天与公瑞,则于除命之后,瑞草发于淮西之境;
天与公寿,则生朝之前,寿草产于古松之下。
物像昭显,决非偶然者。
乡惟甘露、醴泉嘉禾、翔凤之来,谓之祥瑞则可矣,乌在其为寿徵也。
于以见天之锡公富贵寿考,广大繁昌,有永无极。
两淮之民独受其福,将天下生灵寔受其福;
岂公独有其瑞,将朝廷国家寔有其瑞。
然则此之来,所系大矣哉。
谨拜手稽首而为之颂曰:
濯濯灵芝,施于古松,天锡珍祥,以寿郑公。
文武郑公,其德孔硕,文正之子,柔嘉维则。
天子命公,汝予宝臣,宣力四方,其牖我民。
公拜稽首,奉天子命,自西徂东,惟一其政。
孰寒而饥,公衣食之;
孰疠而疵,公药治之。
孰犷不率,则训则治;
孰奸贼民,则耨则夷。
条疏节披,罔亦不宜。
天子命公,汝有成绩,盍其归矣,箴补衮职
淮堧奕奕,其疆千里,奠国北门,孰与予理?
在列咸咨,曰公克任,天子命公,辍女往镇。
公来之初,灵芝则生,亦以寿公,宠锡百朋。
蔚彼矣,厥生孔时,爰发其祥,以公来绥。
蔚彼矣,公介眉寿,数百千祀,与国长久。
神则有言,以瑞公,入侍帝旁,九旒升龙。
神则有言,以寿公,楚南春秋,绿发方瞳
我作颂诗,式诏罔极,诞保休徵,有永无斁。
臧子仪 南宋 · 陈造
七言绝句 押麻韵
买邻千万许儿赊,老子诗成赖指瑕。
门枕醴泉交让木,行人不问识君家。
长老住乾明疏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九、《江湖长翁集》卷三九
古寺规模,荒凉已久;
道人行止,收放自由。
要甘没滋味禅,乃见硬脊梁汉。
长老传正法眼,现比丘身。
向来出手为人,未始缩头辟事。
披风抹月,曾是北山燕居;
片瓦尺椽,幻出醴泉旧观。
休惮无面做饼,尚能敲空作声。
为凝香主人肯来,不妨奇特;
圆悟禅师拈出,方见神通。
光武受命中兴颂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五、《永乐大典》卷七九六○
光武受命中兴颂》者,东平王苍所作也。
显宗承休继明,兢业不忘,尝亲作《光武本纪》,以昭序先烈。
永平东巡之岁,进幸东平,持以示乃祓饰厥文,称道盛德,言典事实,追埒三颂。
宜有文字,序述本旨,《汉史》不传,盖阙文也。
谨拾其遗而补之,曰:
文之精者为诗,诗之美者为颂。
自古圣神之君既立,殊功异德,卓伟光明,必有颂声,发扬景铄,然后无前之宏休,丕天之伟迹,炳如日星,传之亡穷。
在周文武,兴起王业,成王积隆太平。
诗人歌之,《风》而后《雅》,《雅》而后《颂》,美盛德之形容,告成功于神明,六义四始,于是乎极用。
俾有周之休烈,赫奕于当年,昭著乎千古,繄《颂》之力也。
汉厄阳九,大盗抢攘,光武以卯金之系,应白水之谶。
赤光照室,占王长之吉兆;
伯阿王气,叹舂陵之郁葱。
县界嘉禾,昭震育之祥;
舍南火光,烛起兵之日。
受命之符,厥惟正哉!
于时之乱,奸雄乘机,猬毛争奋,皇皇兆人,罔有宁宇。
光武握符阐珍,龙飞凤翔。
发迹昆阳,寻邑自溃;
杖钺参墟,王郎授首。
用能系唐统,接汉绪,立号高邑,卜宅涧瀍。
于是授钺四七,揥除搀抢,旌旃所麾,金汤失险。
虽怀玺纡绂,跨州陵县,若隗嚣、公孙之属,殊名诡号,千坠为群;
如赤眉、青犊之徒,莫不迎刃而瓦解,望风而请命。
文𮜿混乎八方,尉候一于万里,乾坤清夷,黎庶息肩。
既而归马散牛,闭关谢质,招贤举逸,讲艺论经,举登岱勒封之旷典,备三雍七郊之上仪。
醴泉朱草之祥,史不绝书;
踰沙绝漠之贡,府无虚月。
论功较德,比迹商周,此诚臣下鼓舞歌颂之时。
苍以帝子之贵,亲贤并茂,睹纪事之实录,感身济之艰难,乃作是颂,以颂上德而尽忠孝。
是颂也,丰不馀一言,约不失一辞,节有度,守有序,使中兴德业播为英声,昭为烈光。
铿鍧炳耀,荡人耳目,传亿万年,罔有穷尽,不亦伟欤?
呜呼!
有是德业,然后称为之文辞;
有是文辞,然后表见于功业。
事大体重,岂易言哉!
鲁僖公一国之君也,能脩伯禽之法,复周公之宇,其臣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为之颂。
考其文、核其事,丽而尚夸,侈而不俭,视商周盖有惭矣。
夫子录诗,犹拳拳而不舍,况以光武之中兴,苍之颂歌,德与辞表里,功与文相埒,书之无溢美,言之无愧色,用是以写诸琬琰,被于管弦,荐之宗庙,奏之郊丘,则天地并况,祖考来格。
舞百兽而怀远人,诒孙谋而燕后裔,皆自此致,《清庙》、《臣工》之什,将不得专美于前矣。
始苍以颂上闻,显宗甚善之,以其文典雅,特令校书郎贾逵为之训诂,盖将编之诗书之册,垂不朽云。
纯诚厚德元老之碑(奉敕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六、《攻愧集》卷九三
高宗皇帝孝宗君德日就,将属以社稷,妙选天下学行端粹之士以辅导之。
绍兴二十有九年太师会稽郡王史浩国子博士奏事殿中,高宗一见契合,属目送之,谕大臣曰:「,今日有用之才也」。
秘书省秘书郎
粤五日,兼普安郡王府教授
受知高宗,被遇孝宗,实昉于此。
明年孝宗封建王,迁司封员外郎,兼直讲
明年,为宗正少卿
三十二年五月,立皇太子,擢起居郎,兼左庶子
六月孝宗受内禅,迁中书舍人,兼侍读
十日,为翰林学士知制诰
八月参知政事
明年正月,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未几罢政,再典巨藩。
淳熙四年春,召为侍读
五年三月,复拜右丞相
十一月罢,仍侍经筵
八年告归,得请,一再召见,恩赉罙渥,每以「老先生」呼之。
孝宗移御重华宫,以宴处清閒,思见旧学,太上皇为攽诏谕赐御札。
明年,遣干办御药院舜卿抚问趣行,命守臣以礼津发。
既入觐,孝宗顾公曰:「卿辅朕初潜,亲遇朕建朱邸,升储宫,登大宝,两居相位,三入经帏,逮今三十馀年,君臣相得,殆非他人比也」。
五年四月五日,公薨于里第之正寝。
讣闻,孝宗、上皇震悼,赙赠有加。
有旨以公身居极品,又为寿皇潜藩旧学,赠恤之典宜从优异,可特追封。
自馀赙葬恩数并如陈康伯例。
今皇帝登极,赐谥文惠,亲洒宸翰,书「纯诚厚德元老之碑」以赐焉,且命臣钥为之文。
臣以末学待罪北门,乃得对扬明命,敷述盛美以诏不朽,臣虽甚陋,何敢辞!
窃伏思自古君臣以遇合为难,而笃眷不替,善始以终,殆千载而不一遇也。
孝宗艺祖统系之远,承高庙付托之重时,公以所学纠正赞弼,自其缉熙光明,推而至于事亲以孝,事天以诚,兵不轻用,刑不妄施,人才盛多,夷夏乂肃。
孝宗继志述事之功,承颜顺色之爱,刑于四海,光于万世,而又惠顾帝师,日笃日亲,胙我太师福庆流衍,光大显休,追媲典谟。
孝宗奄弃慈极,公先六旬以遗表闻。
呜呼,岂偶然哉!
公讳浩,字直翁,世为庆元之鄞人。
曾祖简,祖诏,父师仲,俱赠太师冀国公
曾祖妣叶氏,祖妣徐氏,妣洪氏,俱赠冀国夫人
曾祖蚤卒,母叶夫人有遗腹,指天自誓,愿得子以续史氏之祧,是生公
祖教之甚严,以八行荐于朝。
积德垂祐,寖大其家。
仲子才,绍兴二十三年签书枢密院事
公又继登揆路,衣冠盛事莫尚焉。
公性颖异,记诵绝人。
少孤,自力于学,贯穿经史,理致超诣,措词持论出人意表。
年四十始登进士科,授左迪功郎绍兴府馀姚县
寻为温州州学教授
郡守张九成有重名,待以国士,诸生推崇之。
中书舍人吴秉信荐除太学正,迁博士,改宣教郎
自此六年,以至相位,近世未有也。
公智虑深长,临机辄断。
平居若不胜衣,而剸裁勇决,毅然不可回。
推究经旨,多先儒所未发。
引经处事,动中要领。
完颜亮南牧,边廷用兵,建王抗疏请为前驱,誓不与贼俱生。
公方以疾移告,闻之,亟往问:「孰为大王计
误矣。
国步方艰,父子岂可须臾离?
使唐肃宗能随明皇幸蜀,安得有灵武事」?
建王大悔,立俾公草奏,请扈跸以供子职,辞意恳到。
高宗闻议出于公,叹曰:「真王府官也」。
庙堂方议以建王督师,由是不果,遂从视师之行,而内禅之意决矣。
高宗将过德寿宫,公议嗣皇当乘马扶辇。
高宗谕公曰:「执鞚前导,不足为法」。
公对曰:「臣于肃宗何取?
父行而子随,万世不易之道也」。
孝宗竟用公议。
高宗数遣使邀还,出皇城门而止。
参大政,召宴禁中。
公奏:「臣顷在翰苑,虽暮夜宣召,可也。
今居政地,非有中使,不敢前。
若恃恩奔命,非大臣体」。
孝宗深然之。
尝问当今施设何先,公曰:「莫如保边境,收人才」。
前言辛次膺张焘人望所属,即日召还。
又荐周葵、任占、胡铨张戒王十朋等,以次收用。
公平时咨问天下人物,有所闻,密疏其实,且识言者,录为一编,皆于此乎取。
又得金安节王大宝周必大等三十五人,各书所长以闻,并为时用。
尝对德寿宫高宗曰:「皇帝诚孝,卿辅导之效居多。
今又得卿佐之,朕心亦安」。
又曰:「卿为皇帝亲臣,凡有规正,不可回忌。
赖卿悉力调护」。
公既推谢,次日又因奏事言之。
上封事者,多乞减任子。
公请岁一试,且损其额。
试者必习所业以应诏,既不伤恩,足以激厉。
孝宗顾左相陈康伯,议合。
公因奏凡有所陈,皆先与丞相议而后言。
自是臣僚奏请,更改政令,必先以示公,然后施行。
尝因谏击鞠事,张焘共政,退而曰:「相公爱君至矣」。
又尝语人曰:「参政今之贤辅,不可妄议。
向来柄臣得君,多以威严胁人,史则不然,事多迎刃而解,志于宽厚。
上前别白是非甚明,宰相器也」。
康伯乞罢政,孝宗批问恩礼已尽,当与何职,意盖属公也。
公即奏康伯前朝老臣,不可不留以为重。
若其请未已,必得德寿圣谕,可安其意。
是日高宗赐以御笔,康伯乃安职。
寻密诏公曰:「朕粗勤庶政,然军务民事未得其要。
若矿金璞玉,方以卿为良工,其毋怠焉」。
公既相,益思所以报上者。
首言前宰相赵鼎参政李光之无罪,大将岳飞之久冤,宜复其官爵,录其子孙。
凡坐废者,次第昭雪,悉从之。
时外建都督府,归正人及谍者日众。
公虽忧之,而深察其能否,故拔皇甫倜于境外,官胡昉于书生,皆赖其用。
有滕忠信等八人,还自山东,自言已结集万五千人,可为内应。
公诘问再三,皆无其实,语塞汗下而退。
初已借閤门宣赞舍人,遂令赴督府
张浚亦以其无證,仅补承信郎而已。
燕人刘蕴古该通古今,谈辩如流。
一日濠州奏募到北方游手仅万人,欲以营田
蕴古力请以抗敌,时欲许之。
公独谓此必奸人,姑欲藉以反其国耳。
因诘之曰:「樊哙欲以十万横行匈奴季布犹以为可斩,君得万人,何以成功」?
蕴古错愕不知所对,曰:「此皆无家,必不为朝廷留,不如乘其未定而用之」。
公曰:「其家不来,宜无固志,不知君家何在」?
蕴古曰:「老幼皆在幽燕」。
自知失言,战灼久之。
后因刺探事宜,私遣仆归燕,仆以告,遂伏诛。
吴璘以兵取德顺,捷至,方议行赏。
公奏:「诸葛亮出师必攻陈仓,即今之凤翔,得之则可窥长安
高祖汉中,正此道也。
姜维舍此而多出陇西狄道临洮,得之无益。
今乃蹈覆辙,臣恐遂失蜀矣。
宜勉谕其归」。
登命公即选德殿庐作诏令,彻戍班师,专保蜀口,以俟大举。
斯须而就,词旨明畅。
孝宗阅之,曰:「他人必不能道朕意,奇才也」。
既而吴拱王彦奏敌已扼归路,方募人往报,亦势迫,间道以归。
袁孚右正言,公曰:「初政而遽去谏官,何耶」?
孝宗曰:「妄言德寿宫有私酤」。
公曰:「陛下事亲可谓曲尽,然宫中左右皆阉官,有何知识?
若非言路时以正论折其萌,则将有甚此者」。
上怒少霁。
又奏:「谏官无故而罢,天下必以为疑。
若暴其罪,恐启两宫之间。
愿少须之,使其引去」。
寻除直秘阁、知温州,自是益无纤芥之隙。
张浚屡奏欲取山东,公曰:「宿师于外,守备先虚。
我能出兵山东,以牵制川陕,彼独不知警动两淮荆襄以解山东之急耶?
惟当固守要害,为不可胜之计。
必俟两淮无致敌之虑,然后可前。
若乃顺诸将之锐气,收无用之空城,寇去则论赏于朝,寇至则仅保山寨,顾何益乎」?
继而大将李显忠邵宏渊奏乞进兵,公又奏:「二将辄乞战,岂督府之命令不行耶」?
继请入觐,乞即日降诏幸建康
孝宗以问公,公陈三说,谓:「若下诏亲征,则无故招致敌兵寇边,何以应之?
若巡边犒师,则德寿去年一出,州县供亿重费之外,朝廷自用缗钱千四百万,今何以继?
若曰移跸,欲奉德寿以行,则未有行宫。
若陛下自行,万一敌人有一骑冲突,则都城骚动,何以处之」?
孝宗感悟,曰:「都督先往临边,俟有功绪,朕亦不惮一行」。
言:「陛下当以马上成功,岂可怀安以失事机」?
公执不可,退又以诘公,公曰:「帝王之兵,当出万全,岂可尝试而图侥倖?
主上承二百年基业之托,汉高祖起于亭长败亡之馀,乌可比也」!
寻复论辩于殿上,曰:「中原久陷,今不取,豪杰必起而收之」。
公曰:「中原决无豪杰,若有之,何不起而亡金」?
曰:「彼民间无寸铁,不能自起,待我兵至而为内应」。
公曰:「胜、广能以锄耰棘矜亡秦,彼必待我兵至,非豪杰矣。
若有豪杰而不能起,则是彼犹有法制维持之,未可以遽取也。
今不审思,将贻后悔」。
又上疏力谏曰:「靖康之祸,臣子孰不痛心疾首,思欲蹀血北廷,以雪大耻?
恭想宸衷寝膳不忘。
然迩安则可以服远,若大臣未附、百姓不信而遽为此举,安保其必胜?
老臣,虑宜及此,而溺于幕下新进之谋,眩于北人诳惑之语,是以有请耳。
德寿岂无报敌之心?
时张、韩、刘、岳各拥大兵,皆西北勇士燕蓟良马,犹不能进。
今欲以显忠之轻率,宏渊之寡谋而取全胜,可乎?
惟当练士卒,备器械,固边圉,蓄财赋,宽民力,十年而后用之,则进有辟国复雠之功,退无劳师费财之患。
此臣区区素志,实天下之至计也」。
督府乏用,欲取之民,公曰:「未施德于民,遽重征之,恐外贼未必至,民贫将自为盗」。
康伯与公相顾,同奏曰:「必欲取于民,臣等皆当丐退」。
上为之给虚告五百道以庚费。
又奏归正人当优待之,公以为不可。
康伯俱曰:「彼以善心至,安可拒乎」?
公又两入奏,其一曰:「敌日为奸谋以挠我,纵流民以困我,而沿边方以招徕为功,数年之后,蚕食既多,国用益乏,彼将反有怨悔之心,可不远虑乎?
固不可绝其内向之意,其有至者,当谕之,使安土以俟恢复。
彼且无所归怨,而敌亦知国之有人,岂应先为自蹙之计」?
其二曰:「弃实而务名,舍近而谋远,见利而忘害,愿弃名取实,以集大勋。
先近后远,以安边鄙。
见利思害,以杜乱萌」。
言甚切至。
又与言:「平时愿执鞭而不可得,幸同事任,而数日议论不同,不惟为社稷生灵计,亦为相公计。
相公养成名望,一旦失利,岂不有损威重」?
曰:「公言良是,但老矣」。
公曰:「杜预辈有平吴之功,而晋归功于羊祜
立规模,而竟其功。
相公若先立规模,后使人藉是有成,亦相公之功也,何必身自为之」?
因内引,奏曰:「史浩意不可回,恐失机会,乞出英断」。
既而省中忽得宏渊出兵知禀状,始知不由三省,径檄诸将。
公语康伯曰:「吾属俱兼右府,而出兵不得预闻,则焉用相哉」!
由是求去不已。
孝宗曰:「何苦至是」?
公对曰:「道德元老,无如陈康伯
忠义慷慨,无如张浚
臣与之议论俱不合,诸将出兵而臣不知,近习积憾而臣不去,尚何待乎」?
因又言:「康伯欲纳归正人,臣恐他日必为陛下子孙之忧。
锐意用兵,若一失之后,恐陛下终不得复望中原。
臣即日去国,遂远清光。
然惓惓之忠,不容缄默」。
言讫,拜辞而退,遂以观文殿大学士绍兴府
公力辞,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以归。
未及月而宿州失利,丧士马甚众,军资器械不可计,人心沮丧。
上降诏罪己,而亦自劾去位矣。
初,措置万弩营及他所建请,公应之如响。
或问之,公曰:「事力未备,故止其进兵。
若边防捍禦,安可不从」?
公既去,其所奏请多不以时报,亦悔之。
呜呼!
公本欲修政固圉,裕民练兵,虽不求近功,而规模甚远。
议者不察,以为独无意于事功,惟知之者乃信其非苟为异也。
公卜居东湖之麓,徜徉山水胜绝之地,以奉亲欢。
岁时贺表外,不以一字至行在所
后除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以亲老辞。
月馀,改知绍兴府两浙东路安抚使
孝宗见公,首曰:「卿前所奏陈如龟兆数计,无一不验」。
从容赐坐,访以治道。
公以求治太速,听言太杂为对。
至镇,为民兴利除害,不可缕举,越人至今德之。
检校少傅,领保宁军节度使
会洪夫人属疾思归,力丐祠,不允,乃许谒告迎侍。
未几罹内艰。
公性至孝,平日奉母甚周,孝宗素知之。
在王府时,得上方珍馔,必以分遗。
登位之后,间问动静,以正旦赐酒肴使为寿,特于洪夫人生朝拜公为相。
又尝以御笔径赐之曰:「丞相今日正谢赐酒果,为太夫人之庆」。
其归自帅阃,旌旄行前,公拥版舆于后,人子之荣极矣。
至是悲毁骨立,忍哀举葬,纤悉周备,世所难及。
前即吉数日,除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
避魏王同镇,改崇信军节度
入对,赐宴内庭,劳问加优。
后三日,除开府仪同三司
公自言:「臣何功德,叨此眷宠」?
孝宗指心而言曰:「于此甚有功。
朕学力坚固,心术明正,皆卿之力也」。
初过越,老稚迎拜拥道,有垂泣者。
方滋为帅,谓公曰:「公去此时,有缗钱十六万,米斛四万,漕司取充羡馀,遂为岁例,奈何」?
公奏除之。
至闽,甃山路七百馀里,葬旅榇以千万计,辟官舍以益贡闱。
每事立规,四方传以为式。
建、剑四州多不举子,臧获则取于福与漳、泉间。
公置田为庄,贫妇孕育月有所给。
既使生齿益繁,又免诱略之害。
淳熙元年秋丐祠,提举洞霄宫
后三年,孝宗执政,久不见史浩,无他否?
遂除少保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兼侍读,颇闻有尼之者。
至两降亲批,三遣金字牌,又取尚书省移文封以付公,不得已而后起。
都城,闻辅臣谪英州,及见奏曰:「陛下未尝以大臣投岭南,实国家忠厚之意。
此门恐不可开」。
孝宗唯唯。
他日语近臣曰:「史浩厚德人,盖深知前日事也」。
进读《三朝宝训》及《真宗正说》事关治体及当法祖宗者,必委曲援引,开广上心。
尝宴澄碧殿,酒数行,步至清激观机泉,宣劝无算。
至二鼓,孝宗携手登桥,又赐三爵,命宿玉堂。
参半,引双莲烛以送,且曰:「此游不可无纪」。
是夕公进古诗三十韵,孝宗和答之。
陈襄故事,荐石斗文等五人,皆赴阙。
既再相,孝宗曰:「自叶衡罢,虚席以待丞相久矣」。
执政入谢德寿宫高宗曰:「卿再入相,天下之幸也」。
公以士夫留滞旅寓者凡八百人,各随其分处之,为之一清。
初相时,蜀帅以缗钱献。
公谓宜以俭德风天下,请以赐蜀郡,复二税。
是年,绍兴所献复倍此,孝宗曰:「却之必有散失,姑令封桩,如何」?
公对曰:「郡方困于和买丁钱,愿以代输其半」。
孝宗欣然从之。
是年,金历以八月晦九月朔,或言会庆节使人将先一日入境,请治历官
公曰:「天道难测,未知孰是。
而遽治历官,是自彰其失也。
但当谕接伴使,若使人渡江,则当语以『晦朔尚可议,皇帝生辰则不可改』。
先一日,乃是艺祖忌,后若欲行庆礼,当如旧期」。
孝宗以为当,后皆如公之言。
车驾既幸太学,公因请幸秘书省三衙皆与坐,乃奏:「閤门舍人方以比馆职,亦当列于西庑,崇儒矫弊,皆有深意」。
孝宗谓:「公视文武如一,为得大体」。
十月,诸军以多阙额,又有逃亡,请得自招捕,许之。
而并缘强取,被掠者或至断指以求免,都下汹汹。
公飞奏尽释所捕,又禽为首者送棘寺
宰辅及枢密都承旨议罪,欲取兵民各一人枭首以徇。
公谓未得其平,兵士可斩,百姓陆庆童当坐流罪。
上怒,不以为然。
公曰:「陛下恐军人有语,而百姓为可欺耶?
岂不闻等死,死国可乎?
此岂是军人语」?
上愈怒,曰:「是比朕为秦二世也」。
同列相顾失色。
公徐进曰:「如时日害丧,予及汝偕亡,岂二世事」?
闻者缩颈,而公不为动。
议罪既如初,遂日求去位。
少傅保宁军节度使醴泉观使侍读
后有言庆童之冤者,孝宗曰:「史浩盖尝力争,坐此求去,至今悔之」。
赐第城中,出御制《长春花》诗酬和至再,以示眷留之意。
又荐薛叔似而下十五人,叔似召用,馀以次收擢。
佑圣观,故建邸也。
孝宗尝自北宫临幸,语曰:「去此十七年,今得与卿为丰沛故人之饮,可谓盛事。
甘盘无此乐也」。
公屡求归,时陈俊卿奉祠
八年二月,除判建康府
公奏:「俊卿年未及七十而去,臣以七十有六而往,岂不愧见吏民耶」?
孝宗尝自拟馆职策,极言取士用人之弊,大要谓国朝过于忠厚,以示公。
公读毕奏曰:「太祖不忍杀一不辜,以得天下。
累朝仁德,至仁宗而大备。
夫忠厚岂有过耶?
乞改曰『一于忠厚」』。
孝宗曰:「非卿不能为此言」。
五月始许归,除少师
留至八月,陛辞犹进八事。
十年,请老,除太保致仕。
公尝历永、卫、鲁三国,公于是进封于魏,仍如曾公亮例入谢。
明年先降旨,候至国门,百官郊迎。
见毕,对御赐宴,用文彦博故事。
道中具辞再三,奉俞音乃绝江。
公晚治第西湖之左,裒两朝所赐御书,建阁以奉之,因奏闻。
孝宗书「明良庆会之阁」以赐,公谢不敢当。
孝宗曰:「古人愿为良臣,卿辅朕之久,日闻忠言,深悟朕心,尚何慊乎」?
敕后苑造扁榜,命中使驰赐之。
上尝以「旧学」二字即政事堂赐公,同列咸曰:「自古际遇莫盛于此」。
请镵诸石,为省中荣观。
公又谢不敢。
既归,以名其堂。
岁遇诞日,锡以金器者十四年。
年八十,又加器宝,两宫使命相望。
高宗再举庆典,诏公随班上寿,进太傅,赐玉带金鱼,踰月乃东。
上皇御极,进太师
降诏求言,首及故老,公上封事数千言,皆当世要务。
重华之召,引辞甚切。
孝宗诰曰:「今与卿皆閒人,当衣褐见,何必求免耶」?
诏乘肩舆入隔门,仍命孙定之扶掖。
特改京官,朝退,次诣重华
孝宗从容谓公曰:「与卿复得相见,既无嫌疑,足可为度暑计,毋亟言归」。
因奏:「陛下躬行三年之丧,复见三代之盛」。
孝宗曰:「此皆卿平昔所以语朕者,今日得以行之。
正如滕文公尽哀戚之情,而吊者大悦,实自然友反命之一言」。
盖公平时专以忠孝二者发明圣学,谓「父子天伦虽自有至性,亦宜先意承志,曲尽诚心」。
后又屡奏:「欲报莫大之恩,惟应尊事不倦,使慈孝两尽,为万古父子之懿范,垂之子孙,永永无极」。
孝宗不忘此言。
再对,奏:「陛下召臣,非徒使沾被宠光,亦恐有一得之愚,少裨继明之治,敢为四说以献。
曰立天下之大本,平天下之隐难,收天下之人望,伸天下之直气」。
谓教皇子,备夷狄,举人才,受尽言也。
太上垂听,慰奖再三。
既归之次年,长子弥大以疾不起,公起居寖衰。
后感疾,危甚,呼诸子及孙,戒曰:「吾受国厚恩,欲报无所。
汝等惟当世竭忠节,以图尺寸」。
命左右取手藁遗表曰:「吾且死,其以是进」。
遂瞑。
享年八十有九。
娶贝氏,追封魏国夫人,先三十九年卒。
子四人:弥大,故通奉大夫,充敷文阁待制,新知宁国军府事,赠银青光禄大夫
弥正,朝奉大夫,复直秘阁主管华州云台观
弥远,朝奉郎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弥坚,通直郎两浙路转运司主管文字
弥大、弥远皆登进士第,弥正、弥坚亦累举春官,人以是服公之教子也。
女五人:长适朝请郎、新权发遣永州军州事陆杞,次适从事郎、充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司检踏官丰谦,次适朝请郎、前通判湖州军州事李友直,次适迪功郎、新荆湖北路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夏鼎,次适承议郎签书宁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王橚。
孙十二人:宗之,通直郎,改添差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
宜之,宣教郎知临安府富阳县
定之,宣议郎、新知婺州兰溪县;
守之,承事郎,前监平江府粮料院
安之,迪功郎温州瑞安县主簿
实之,修职郎、监绍兴府和旨酒库;
宣之、宪之、寯之、宽之、崇之、宾之。
孙女十五人:长适奉议郎、新知建康府上元县方叔恭,次适通直郎、新知明州鄞县吴朴,次适宣教郎、前知湖州武康县丞秦钜,次适宣义郎、新监临安府仁和县临平镇胡纲,次适修职郎、新秀州华亭县支盐官王友元,馀未行。
曾孙八人:唐卿虞卿文卿夏卿商卿周卿汉卿显卿
曾孙女十人,皆幼。
其年十二月庚申葬公于鄞县翔凤乡吉祥安乐山,合魏国之兆。
公盛德绝人,备福无比,盖尝窃窥其大者,性本至孝,有不可解于心,故为士时惟见其事亲事长,笃朋友乡党之义。
及出而事君,则尽其忠,谋国则竭其虑,接物则极其宽,临事则务于恕
匹夫孺子不失其欢心,而义有不可,不以死生祸福少变。
率自孝道发之,君臣道合,吻然无间。
盖近古人主躬行通丧,自孝宗始,而公又以此事之,其能不胶漆而固,岂无所自哉!
孝宗尝谓公曰:「卿所荐用人,其间有负卿者,亦知之乎」?
公顿首曰:「此臣所以报陛下也。
臣所荐,未尝以语人,亦不受其私谢,故人人自以为得上意。
荐贤者,臣之责,用贤者,君之恩也」。
尝拟知湖州陈之茂进职知平江孝宗之茂尝毁公,曰:「卿岂以德报怨耶」?
对曰:「臣不知有怨,若以为怨而以德报之,是有心也」。
莫济詹事王十朋行状,诋毁尤甚。
公荐内制孝宗曰:「非议卿者乎」?
公曰:「臣不敢以私害公」。
遂除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待之如初。
盖公之宽厚类此。
人虽有不悦,然无物可以忤意,古人所谓澄之不清,淆之不浊,雷霆破柱而神色不动者,犹未足道也。
公既极贵,处乡曲一如布衣时。
每以事亲为未足,又推本史氏积德累行之原,自为之文,时节诵于家庙,上以报祖考之施,下以励子孙之习。
其用意笃矣。
事物之来,不问剧易,虽至难甚冗,或连日夜废寝食,而精神酬应,益有馀裕。
考其克勤小物,凡事精密,园馆器用动出新意,其在富贵中望之如神人,而谦虚退然,若无与者,野服萧散,皆不足以累其中。
此如万斛之舟,容物有馀,不见其多,而经济之业,则用之犹未尽也。
而又居权之日少,安佚之日长,故举世无怨无恶,惟以钜公大度推之,生荣死哀,无可憾者。
公属文多立就,虽老,表章犹自为之。
有文集五十卷,外集二十卷,《论语口义》、《尚书讲义》、《周礼天官地官讲义》传于世。
馀皆公之细也,不胜书。
铭曰:
于皇高宗天开中兴
巩宋基业,思永继承。
艺祖七世,有孙神武。
是用付托,缵宋之绪。
高宗曰「嘻,帝命不易。
我仪图之,谨厥辅翼」。
孝宗武文,实惟承之。
雍雍太师,实维成之。
帝咨臣弼,一本于学。
缉熙光明,德修罔觉。
两辅予政,毋轻黩兵。
毋过取民,毋滥用刑。
言如蓍龟,靡有差忒。
旁招多士,宁我王国。
天地清夷,中外晏然。
继志述事,二十八年
两宫燕娱,天寿平格。
三奉玉卮,四登宝册。
召对德寿,嘉帝之孝。
又曰太师,辅翼之效。
帝谓圣父,教诲之功。
臣亦归美,媚于高宗
天用昌之,耆艾康宁。
帝用休之,福禄宠荣。
孝宗乘云,太师骑箕。
君臣始终,虽恨莫追。
有赫景命,汤孙是纂。
顾瞻遗烈,于以追远。
锡之篆碑,孝宗有臣。
报我天子,诏尔后人。
宰臣以下谢赐喜雪宴表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八、《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二、《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七上
同云雨雪,南山已咏于丰年;
湛露晞阳,北阙载开于华宴。
光生觞豆,泽浃簪裾中谢。)
恭惟皇帝陛下昭受天休,鉴观民阜。
醴泉甘露,靡容太史之书;
旨酒嘉肴,独侈农夫之庆。
凡陪镐饮,咸识尧心。
臣等滥列垂绅,喜均侧弁
一之日二之日,既沐洪恩;
千斯仓万斯箱,行观嗣岁。
寿邵阳唐倅二首 其二 南宋 · 廖行之
瑞蓂八叶开蕤宾,湘川当年生俊人。
天孙织裳云锦新,下与圣世为卿云。
妙龄材策趣金銮,从横礼乐波澜翻。
结知九重生羽翰,扬庭径许升朝班。
姓名将启金瓯黄,海沂暂此留王祥
朝来椒颂传新章,青衫属吏欣观光。
方瞳玉颊歌云谣,醴泉为酒𨟉斗杓。
东方蟠桃三度实,安期甘于蜜。
醴泉 南宋 · 章天与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一部
和平德化醴泉通,千古濠梁武旧踪。
光闪雪花微动月,影浮璚夜净涵空。
迢迢脉路流无尽,混混源泉出不穷。
满引一瓢更清彻,万年仁寿祝重瞳明田琯万历新昌县志》卷三)
汉论五 其二 宣帝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二
本始元年五月凤凰集胶东千乘。
人主之所好,不可有所嗜也。
光武嗜于谶,启天下方士诬罔之语,元谭谏其非经,卒以此贬。
炀帝嗜于侈,兴长城靡丽之役,贺若弼谏其非急务,竟以此诛。
夫嗜好之偏一发于心术,而趍和意旨、相弥缝以求幸者有之,至于忠谏正言、不畏罪责者,宁有几人哉!
宣帝酷好祥瑞日,少府宋畴坐议凤凰不下京师而左迁,它日凤凰岁岁下矣。
是以宣帝之世,凤凰五下,改年曰五凤;
神雀数集,改年曰神爵;
甘露频降,改年曰甘露;
黄龙登兴,改年曰黄龙;
醴泉滂流,枯槁荣茂,何其祥瑞之多也。
考之宣帝之时,郡国地震、山崩、水出、星孛、日蚀、宫阙火灾,风雨灾变不一,岂乖和之气迭为消长邪?
及观京兆尹张敞舍鹖雀飞集丞相府黄霸以为神雀,议欲以闻,后知从舍来,乃止。
以鹖雀事观之,则宣帝凤凰神爵黄龙甘露之瑞,可以推矣。
本始二年大司农阳城侯田延年有罪自杀。
先王知朝廷之尊严在乎体貌大臣而厉其节,故其用之也加之以审,而其待之也加之以礼。
是以一代之臣必立一代之勋,由夫上之人以礼维其心,而不以法约其外,用礼愈严而人臣畏法益谨。
传曰「刑不上大夫」,乃先王尊严朝廷之意也。
汉自高祖萧相国廷尉,而大臣与士庶均于讯鞫论报,终汉之君,轻于杀戮大臣,丞相公孙弘后,比坐事死,公孙贺涕泣不受相印,大臣之礼可见矣。
宣帝自诛灭霍光之后,忠臣烈士,至此侧足。
大司农田延年坐增僦直,微事也,而杀之,自是杀京兆尹,杀平通侯,杀平丘侯,杀司隶,杀左冯翊,杀广陵王
宣帝待人臣之术,法胜而礼衰,故上之势孤而下之情隔。
上之势孤,至于久则不尊;
下之情隔,至于久则不通。
势不尊而情不通,遂积为相臣擅命之祸。
为人君者不可不思其终也。
霍光薨,上思报其功德,复使乐平侯山尚书事。
武帝周公之事委之霍光之负荷重责亦无愧矣。
惟其身为大将军,女为皇后子羽、兄孙云皆为中郎将,两女婿为东西宫卫尉,昆弟、诸婿、外孙皆奉朝请、为诸曹大夫,亲党布列朝廷,盛满已极,不知引避。
为汉社稷计则善,为霍宗属计则疏矣。
宣帝即位之始,当霍光之尚存,加以裁损,则光之后可全;
于斯时也,傥有怨望,诛而族之,后世无可议者。
孝宣既知光之辅昭、废贺、立帝之功为不浅矣,且思欲报其功德,奚为乃复封乐平侯山尚书事?
死,子复右将军,兄子秉枢机,昆弟、诸婿据权势,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极其爵位,启其骄侈,一旦摧抑之以发其邪谋,竟阖族而受戮,俾忠勋之后血祀以绝,宣帝虽能快一时之忿怒,而后之为忠者亦少惧矣。
大抵人君之报功,不特为已立功者之宠荣,盖将以为未立功者之励劝。
是以先王之报功也,其有大勋劳于天下也,则封之,而世世为之祀;
其有忠正也,则纪其绩于太常,以示不敢忘之意;
盖所以为其子孙计也。
汉世功臣多为子孙患,其亦何利也哉!
汉光武、我宋艺祖,最得保全功臣之术,专以禄秩赏赐,使之食大邑奉朝请,以厚富其子孙,故其子孙皆克守前烈,而无后患。
后之中兴之君,其可不为功臣善后计哉。
三年诏曰:「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不能以化天下。
胶东相成(云云。)赐爵关内侯」。
综核之名虽不见于唐、虞、成周,而实本于唐、虞、成周。
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又有明试之法,此唐虞综核之意也;
月有要,岁有会,又有三岁大计之法,此成周综核之意也。
唐虞归之司空,成周总之太宰,非人主自为也。
宣帝恐臣下欺己,亲综核名实之权,卒不免为臣下所欺,何也?
一己之聪明有限,有限则易以昏;
众人之聪明无穷,无穷则难以蔽。
胶东相成伪增户口,在朝之人岂无一人言之邪?
秩以二千石,爵以关内侯,赏赉已及矣,后诏丞相御史问郡国上计长史守丞以政令得失,或对言:前胶东相成伪自增加以蒙显赏,是后俗吏多为虚名。
丞相御史不言于未赏之前,而因言于郡国上计之后,宣帝最轻于责大臣者,至是无一语诘之,岂非前日核实之赏,其帝之自为乎!
宣帝亲核名实,而臣下有名无实尤甚,则知综实之政不当人主自私之。
神爵元年秋,赐故大司农朱邑子黄金百斤,以奉祭祀。
朱邑北海太守,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
宣帝以其有功也,以黄金百斤赐其子,以奉祭祀。
又令有司求高祖功臣子孙失侯者,得槐里公乘广汉等百三十六人,皆赐黄金二十斤,复其家,令世世奉祀
霍光安刘氏之业,其功为至大,宣帝忍于残灭其宗,亦酷甚矣。
今乃能思前世功臣之后,与一司农朱邑之子,则知霍光之事,帝之□□亦于斯悔过矣。
蜂儿 南宋 · 叶适
平林常榧啖俚蛮,玉山之产升金盘。
其中一树断崖立,石乳荫根多岁寒。
形嫌蜂儿尚粗率,味嫌蜂儿少标律
昔日取急欲高比,今我细论翻下匹。
世间异物难并兼,百年不许赢栽添。
馀甘何为满地涩,荔子正复漫天甜。
浮云变化嗟俯仰,灵芝醴泉成独往。
后来空向玉山求,坐对蜂儿还想像。
忠翊郎武学博士蔡君墓志铭1192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九、《水心文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冈市蕲春县
君姓蔡氏,讳镐字正之
初入武学,以信义称,两学生不幸死,辄请君属其后事。
试屡入优等,恶逼同试者,以疾避不试,司业高之,上其行。
及赐第,上识其名,曰:「此戴几先所荐耶」?
顾宰相:「别与好官」。
君无所求,以格授盐城,诏特用君,与武学谕
未几,自乞从军,上难之,曰:「三衙岂可以阶级待学官」!
不许。
君以法裁诸生诸生多不悦,言事者用为君罪,劾去。
枢密院召君禀议,欲使贺虏正旦,君闻之,故逾期行。
马军行司计议官,虏贺正旦来,遂以君馆伴。
当宴紫宸殿,上患腹暴下,将就驿赐之,虏使辞,请俟上有间。
故事,馆伴非上旨不过虏使位,上令君过位谕虏使,虏使固辞,诏改宴为茶酒而已。
中官甘弁与掌仪谋并免茶酒,复使君过位,君以非上旨,趣至再三不行。
弁怒,谮于上,君请待罪,上意解,卒赐茶酒而罢。
复为武学谕,迁博士,充接送伴使。
时议筑瓦梁堰,浸地三州,方四百里,曰「可为边险」,调役烦拿。
君归,奏其不便曰:「是弃淮西山外四州与盱眙也。
滁河两旁,满野,家计成,子孙长矣,又可鱼乎?
且水没楚州,城坍损坼裂,瓮肚低坐,既皆有定处,随宜修补,州郡常事尔。
今欲尽刬旧土,重筑新城费直数百万缗。
纵陛下不惜钱,使军士刬平复叠,舍一易,造两难,惧有他变」。
上悟,为量修城,罢筑堰。
君念去亲久,求归甚力。
执政惜之,留为贺金国正旦使丁父忧
服丧垂毕,即召命,未至,以疾卒,年四十九。
君性安于善,质局方整,刚塞重厚。
畏利欲如痛切,义理所集,趋前就之。
自事君父,从友执,待妻子,驭下使人,临财当事,余默考之,无一不合,使之治民,必为仁牧;
使之治军,必为良将。
君业武举,用之有限,若使为士大夫,亦莫量其所至也。
寿皇圣帝进天下以知兵,故尤重武,亲教骑射,程其力用,武士有一长,必演而出之。
有司探上意,故君为学生而已荐君。
当是时,不狃狎便顺,张皇呼吸,干没速化,而能以实利害、诚行己应其上如君者一二耳。
会约和坚定,无他警急,所谓疆圉大事,不过专对宴贿之间,故君之可传载者止于如此。
夫以可致之材,遭不好之时,与时之好虽勤而己之材不及,是不足云已。
若时与材好合矣,其不须暇而夺之者,独年也。
虽然,在君之正其行如何尔,年又足云乎哉!
始,君十四世祖午,传为晋蔡谟之后,自婺州来居黄岩白山,遂为台州人
曾祖产,祖元之,父待时,皆不仕,待时以君故封忠翊郎
君病革,自书凡数千言,其词多咎己过,教子弟以忠信孝悌而已,且曰「无求仕宦」,盖不以年不足用年尽为其身惜也。
夫人郑氏。
子曰淑,曰滂,曰泽,曰湛,曰济。
女四人,未嫁。
淑走愬余于濡须,相见北关门外,久雪始融,泥潦尺馀,拜且哭曰:「先人临绝以再世墓铭托夫子,今卜以某年月日葬某所,非得子文不掩也」。
余义知君,于其吊也,遽不及诔,因为长言系诸铭。
铭曰:
人谓君学孙、吴以发身兮,乃能好《诗》、《礼》而恂恂。
曰是可载以爵禄兮,不耀武而怀文
不尽年可戚嗟兮,傥耋耄渠不为之欢欣!
夫使人愿其通而悲其短兮,岂不足以为贤!
孰知君之贤兮,在明大义于君亲!
约规矩绳墨以自严兮,不决骤而横陈。
挺球玉之纯美兮,就巧琢而齐均
骥之德实良兮,非行王路而后服驯
木受地之正命兮,枝叶华实皆成熟而蔚彬。
听天命以生死兮,辨异端而脱幽沦。
灵芝醴泉兮,固突出而无因;
其偶然而瑞世兮,亦或终閟而不伸。
嗟君之自知兮,不如我之知为深。
伐石矢铭兮,词不呜呜而愔愔。
何必贻后之人兮,君乎我歆。
巩仲至墓志铭1217年11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一、《水心文集》卷二二、《文献通考》经籍考六八、宣统《武义县志》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予友仲至,巩氏,名丰
时新迪义理之学,草茅士震于见闻,多矜露忲狃,至他文史言论,儒之艺业,又昧陋颠倒,莫知幅程
仲至抑纵开阖,条流品汇,应变不迫,富若素有。
余本拙疏不能自达,而仲至广导曲引,出幽入眇,盖为之黾勉追逐于荒原断涧之侧数年。
仲至日益有名,不幸不得用,然有以自负,命云侣月,跨越汗漫,浩乎不可浼。
而余畏惧怯劣,常痼留一榻,不敢越户限,然后知人之禀分高下绝殊,固非切磋诱掖所能增长矣。
异日,仲至谓余:「吾登芙蓉上峰,因以过子,将又发药也」。
而不遂,竟死,悲夫!
初,仲至太学上舍对策高第,教授汉阳军,代还。
旧例皆自学入馆,有不喜者,才授广东提刑司干办公事,母丧免。
人曰不复外补矣,又授浙东。
会改法,本路人不许为监司属官,人又曰再易地而不果,其当径来也,然卒令干办福建帅司公事。
以格知临安县,政尚宽简,吏民信化,刑罚衰息。
人谓「仲至极不应在州县,今蹉跎满秩矣,尚何诿」。
会其所善为学官仲至劝使拔滞淹士,反坐此食宫观禄。
久之,始提辖左藏库
于是众意益不厌,遂妄称「旦夕居要职矣」,不知语何所从,仲至亦不自知也,竟复以宫观罢。
士皆失气悒悒曰:「穷至此耶!
今当何为?
员外通判乎」?
或曰:「不能」。
然则正任而待其阙乎?
犹不与,复授宫观,而仲至死矣。
嘉定十年正月晦也。
其家郓州须城,渡江,即所寓土断,为婺州武义人
曾祖焘,祖庭,皆左承议郎
庭芝,所谓山堂先生者也。
父法,乡贡进士
前此科目,相传七世矣。
仲至学敏而早成,自童丱时,前辈源绪,古今音节,事之因革总统,如注水千丈之壑,迎前随后,宿艾骇服,以为积数十年灯火勤力,聚数十家师友讲明,犹不能到也。
其文无险怪华巧,而以理屈人,片词半牍,皆清朗得言外趣。
尤工为诗,多至三千馀首。
自举贤尚德之义废,而进人一出于课试之虚文,茍有其一,则清资显辙,执契而取,仲至不多有乎?
刚者折而不行,柔者流而不止,惟正己不伤物,于用世为宜,仲至不宜乎?
又曰:「颜渊贾谊短命,惜哉!
非时不子用,子不时待也」。
仲至寿不七十乎?
自上世有金匮石室之藏,或达书命,谕意指,皆选文学博雅之士,下至鸿都翰林,词赋篆刻,犹各专其官。
出内之吝,非不欲参其间,技不两能也。
故苍翠竹,必植于庭宇,仲至可为帑吏乎?
凡此皆疑误之难通者也。
质易,无岸谷。
暇日,载一瓢独行田野,不问岐路,抵暮而返。
去家二里,有龙门峡,登眺徘徊,慨然曰:「此可以止矣」!
初,阮夫人卒,殡于大慈寺东坞,是年十一月壬寅,二子积、耕迎而合葬焉。
五女子,婿曰右监门卫大将军善輶、进士高槐、上饶知县张友常山县周维新,幼未嫁也。
孙男曰左,曰弼。
孙女二。
余既为铭,而季氏仲同自温州移使江西,遂持以归,曰:「读于墓而哀吾兄,然十句必九恸,不成声也」。
铭曰:
闻于程子:「天地之生材,甚爱甚惜,必有吝固之心。
蔽贤者,违天地所吝固,使之气沮志夺,怫然而怒,聚为阴阳之罚。
则其人虽大必折,虽炎必扑,荒落而类,圮败而族」。
激哉是言也!
天地虽甚爱于贤材,君子初何心于用舍!
仲至之灵,果上愬于天耶?
吾谓必且为祥风庆云,醴泉甘露,以瑞斯人,使其富贵寿考,蕃永而无极也,何荒类圮族之有?
呜呼!
王侍郎改除二首(并引) 其二 南宋 · 释居简
 押侵韵
泉石岂不好,老我泉石心。
可无鹪鹩枝,来傍威凤林
凤兮千仞翔,览德斯下临。
青冥丛玉霄,洞视潜伏深。
枪榆六月息,共听朝阳吟。
梧桐生朝阳,老干垂层阴。
夕霭联晨霏,凉入薰风琴
扣弦借清商,千里秋沈沈。
乡来嘲哳声,不复沸釜鬵。
卷舌绝音响,泯默如病瘖。
采羽仍嘤嘤,善类还愔愔。
醴泉竹实,报效杳莫寻。
且复事颂祷,耸德齐巍岑。
词藻苦羞涩,戛击非球琳。
伫为王者瑞,九成仪韶音。
观瀑布图 南宋 · 刘宰
 押词韵第十七部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四十七 閒适类
仰观山模糊,俯视山历历。
见卑不见高,此恨通今昔。
观者笑且言,画手非用力。
安知画工心独苦,世上悠悠几人识。
君看白练飞,杳不见来迹。
疑从九霄中,直下恣喷激。
六月天无风,大暑铄金石
此景独清凉,飞雪洒石壁。
此岂银河翻,馀派堕空碧。
抑岂龙门决,洪波注八极。
方知画者心,不止存目击。
山上更有山,去天不盈尺。
丹崖与翠巘,群仙所游息。
烟云不可到,日星在几席。
甘露被草木,醴泉出岩隙。
流落人间者,万派祇馀沥。
知画岂予能,因画重悽恻。
圣贤言外意,未可纸上得。
所以说诗者,要在以意逆。
安得画外观山人,共向书中探端的。
崇封大岳太和山诰词嘉泰二年十月十四日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七
敕:仰止层霄,巍乎北极,瞻百神之环卫,有玄武之尊严。
顾像设之已崇,而号名之未备。
肇称缛典,以介蕃釐。
北极佑圣助顺真武灵应真君,天之贵神,国之明祀。
威灵在上,常如对于衣冠;
光景动人,遂莫逢于魑魅。
赫然祥异,著于见闻。
天禧时,瑞表醴泉之观;
若熙宁日,事传大顺之城。
祖宗相继,礼文有加。
祠宫乃创于阜陵,扁榜爰新于佑圣。
肆朕尤严于祭报,而神每监于祷祈。
载惟肸蚃之孚,曾靡窈冥之间。
福诒冲眇,将垂万世之子孙;
德及高深,溥洽四方之黎庶。
诞扬盛美,庸侈徽称。
金阙玉京,密增于神策;
云车风马,永镇于人寰。
尚冀宴娱,遹观荐飨。
可特封北极神助顺真武灵应福德真君(《大岳太和山志》诰副墨第一篇卷一。又见《大岳太和山纪略》卷三。)
原书文末尚有「奉敕如右,牒到奉行」八字。
天井记 南宋 · 林采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咸淳临安志》卷三七、康熙《钱塘悬志》卷三四、雍正《西湖志》卷六
临安今为天府,有坊以天井名旧矣,土名亦谓天井巷。
窃意巷中有井,从古而然。
望宝月山黑龙潭不远,最承天雨,异于诸井,故以天井名之。
按《临安志》,大井自相国而下有六十井,自吴山而下三十有一,初无天井之名,独于黑龙潭有云:「宝月山一名天井山,下有天井巷,天晴则潭水碧色可爱。
遇有雨,先一日变黑」。
然此所谓黑龙潭也,非天井也。
相传皆谓极太守张公枃之力,经年物色,莫知天井所向,遂附会其说于黑龙潭之下。
然此说非特张公枃为然,太守周公淙尝为序引,则自乾道丁亥之为是志也,已不知有是井矣。
尝考其地,自清河坊以西,有巷直南,实天井坊也。
有井深广,湮没既久,人皆能言之。
但民居匼匝,无所寻访,而志中所载独此见遗,遂不复问。
往往一方食用多是湖水,閒有穿成小井,仅给一家,思欲剖天井之藏以备万家之汲,不翅如渴。
嘉泰二年六月六日,郁攸发于故张循王之第,延燎巷中七百馀家。
太守丁公常任得此井于瓦砾之场,视台谏公廨若引绳而近,始见端倪,即趣穿掘,清泉迸溢。
凡数日乃得其极底,深五十馀尺,广十馀尺。
井既复旧,汲泉视之,其清可鉴,饮之甘美,可以涤烦。
三伏盛暑可畏,此泉乃能续久断之脉,行者居者,睹此浚发,泠然四达,如醴泉之出于地,不知其有暑气。
抑见天府之大,所谓天井者亘古常存,迄今复见。
人有得建炎铜钱于井中者,度其湮没必在建炎之后,虽得之于天者,其废兴亦必有时也。
然则昔人以此井而名此坊,亦欲后人有所考尔,顾乃不得与六井并载于志,复意料黑龙潭之为此井,岂不误哉?
丁公命创亭以覆其上,太守李公澄继之,促令幕僚赵汝铎毕其役,使一方万家日汲于其下,随取随足,愈用愈不穷,真再见之异、无垠之利也。
帝尧之民凿井而饮,犹曰不知帝力,何有于我。
今皇上驻跸于此,仁恩德泽,汪濊如漏泉,民皆尧民也,井不待凿,天者自还,歌咏帝力,抑当如何!
兹又圣朝盛事也,敢不并书之?
是年八月十一日
风洞 南宋 · 陈洵直
七言绝句 押灰韵
朱鸟何年作瑞来,岂缘梧竹划山开。
醴泉只在嵌岩里,醉入幽栖更不回(以上同上书页二一九九)
大冶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四、《平斋集》卷一
余宦游东楚,密次冶台,职冷官闲,有闻见悉篹于策。
垂去,乃辑而赋之。
其词曰:
「堪舆奠位,峙岳融渎。
合地四与天九,乾为金而兑属。
发泰媪之珍閟,转灵修之妙轴。
而筑冶凫㮚段,攻之有六。
出智创物,重在泉币。
燧昊俶兴,黄虞踵继。
姒乙鼓于庄历,济阳九之厄岁;
姬姜均于九府,定帛刀之殊制。
侈卯金之七福,筦盐铁于大农
榆荚之与赤侧,独五铢之适中。
宜乎谶白水而谣黄牛,兆御天之六龙。
晋阳崛起,齐秦赐炉。
含三体之邈籀,印初生之望舒。
会昌因州以辨名,不易开元之旧模。
彼其轻之,则为荇叶、耒子、鹅眼、綖环,风飘水浮;
重之则比轮、两柱、大布、大泉,直百当千。
逞私智以胶扰,夫岂足以操大利之权哉!
颢苍监德,真人起涿。
聚五星,摩两日,嘘风云,旋斗极,夷昆崙,荡溟渤。
湖湘收波,剑阁失险,而王师飞渡于采石。
六朝之王气,混江南之版籍。
冶有永平,仍镇楚泽。
列圣重规,同文一轨,穹符象瑜,累鴹叠?
丱人申其厉禁,九牧修其贡篚。
于是监有永丰、永通、阜财、阜民、熙宁、广宁、神泉、宝泉、丰国、丰远、富民、惠民,昈分错跱,不可殚论。
时则提封之广,东枕蟠木,南控丹穴,西瞰大蒙,北薄祝
地产物宜,旅充庭实,而万宝毕萃,莫东南之与匹。
盖其钟温厚之仁气,应絜齐之分域。
斗牛被饰以晶光,江汉灌输其灵液。
淮海荆衡之壤,厥贡三品;
会稽具区之畛,其利金锡。
铁官长丞五十有一,而专其官以主丹阳之铜;
唐诸道置炉九十有九,而重其使以总江淮之铁。
皆所以斡山海天地之藏,充少府水衡之积者也。
矧火德之王离,薰协气之嘉生。
铜奔牛而流魄,银走鹿而储精。
釥鋈鈏错丹汞之入,非一端之可名。
漕轺兼统,肇于兴国
都提命官,昉于咸平
合江淮荆浙闽广而建一台,则景祐之宪度;
东治于饶,西治于虔,则元丰之章程
戾淳熙之综核,始复囊括于永平矣。
黄旗紫盖,天运有属;
醴泉器车,地灵自鬻。
冶场之盛,名在斡官者,纷纷其可覆。
铅山、濛山、石堰、岑水、昭宝、富宝、宝成、宝瑞、双瑞、嘉瑞、大挺、大济、永兴新兴兴国、兴利、大富、广富、通利、通济,监务坑井,殆几万计。
有啬而丰,有兴而废,举斯以旃,特其凡例。
然或铁山之孕铜,或铜坑之怀金,或参银而偕发,或且浸而且淋。
赐、蠡、羊、仅之言利,莫能研几而极深。
但见汰金有洲,淘金有岗,瑞金有监,通金有场。
曳宝气而贯虹蜺,溢乎麟趾袅蹄之祥。
丰城之黄,璨焉瑳瑳,秋菊染霜,寒英欲堕。
落亭之紫,烂焉暕暕,春蒲闯水,茸芽尚短。
乐安精镠,胎瑞坑谷。
浚埼碛以采摭,画墠沙而披漉。
大如落萁之豆,小如脱秕之,轻如麸之去麧,细如尘之生曲。
澄之汰之,倏胂蒲掬。
渠阳泽铣,毓奇溪洞,寻苗罽汋之邃,破的坛壁之壅。
焮以火则流脂铁笼之烈,淬以水则舂糜铅杵之重。
吉挺旅陈,符采飞动。
铸神鼎而制嘉量,是为万世不穷之用。
以至银城有场,银斜有坑,银玉有坞,银嶂有山。
宝积张万窦之空洞,天寿倚一柱之巑岏。
立岩墙而弗顾,慨徇利而忘安。
豅路深入,阁道横蹑。
篝灯避风而上照,梁杠插水而下压。
戽枵深阱之腹,炮泐骈石之胁。
捷跳蛙其不系,磔苍髯而可镊。
碓山藉矿而殷雷,淘池搅粘而飞霎。
流景倒烛,星星晔晔。
烧窖熟,盦炉裂,铅驼沸,灰窠发。
气初走于烟云,花徐翻于霜雪。
它山莫优,朱提则劣。
于以供王府匪颁之用,于以补冶台贷本之阙。
是二品则然矣,请复究铜之为说。
刘濞萃逋逃之薮,擅采山之富,而吴之产丰于豫章
卓氏争王者之利,锢齐人之业,而之产阜于临邛
欧子破赤堇之山,涸若耶之溪,而越之产不止于镆铘、干将
钱币或造于楚晋,冶铸多出于齐梁
伏羲以来,铜山四百六十有七,今之大要,不过厥色之有三。
其为黄铜也,坑有殊名,山多众朴。
蜿蟺扶舆,郁积磅礴。
巀岑巆,崴嵬峣崅。
璘彬阑斑,黋漾璀错。
𥔿脉见,函路灼,牛饮盘,天井落。
矿纹异采,乍纯遽驳。
熏苗殊性,欲断还络。
乌胶缀,金星烁,蔌花淡,丹砂渥。
鼠结聚团,鸡燋散泊。
餈饵膏油,英润濯濯。
宿炎炀而脆解,纷剞劂而巧斲。
批亢轰博浪之椎,陷坚洞混沌之凿。
岩云欲起而复坠,石火不吹而自跃。
磅磅驰霆,剥剥洒雹。
丘示掩耳而疾遁,木客捧心而竦愕。
胆寒野伏之夔罔,魂禠泥蟠之龙蠖
缭乎修隧,黝乎幽壑。
潜廅旁呀,阴窾斜却。
共工触不周而地维断,神禹伊阙龙门拓。
骊山百仞之下穿,昆明万夫之偕作,曾未媲其功用之博也。
逮其笼篑,齐畚锸具,专诸虎攫,孟贲豕负。
徙堆阜于平陆,矗岑楼于炉步。
熺炭周绕,薧薪环附。
若望而燎,若城而炬。
始束缊于毕方,旋鼓鞴于熛怒。
火牛而突走,骑烛龙而腾鹜。
战列缺霹雳于焱庉,无屏翳丰隆于烟雾。
阳乌夺耀,荧惑逊度。
石迸髓,汋流乳,江锁融,脐膏注。
銗再鍊而粗者消,鈲复烹而精者聚。
排烧而汕溜倾,吹拂而翻窠露。
利固孔殷,力亦良苦。
唯彼泉井,淘沙可铸
其浸铜也,铅山兴利,首鸠僝功,推而放诸,象皆取蒙。
辨以易牙之口,胆随味而不同。
青涩苦以居上,黄醓酸而次中
鉴以离娄之目,泛浮沤而异容。
赤间白以为贵,紫夺朱而弗庸。
陂沼既潴,沟遂斯决。
瀺灂澒溶,汩密潎冽。
铜雀台之檐霤,万瓦建瓴而淙淙;
龙骨渠之水道,千浍分畦而潏潏。
量深浅以施槽,随疏密而制闸。
陆续吞吐,蝉联贯列。
乃破不轑之釜,乃碎不湘之锜。
如鳞斯布,如翼斯起。
漱之珑珑,溅之齿齿。
沉涵极表里以俱畅,蒸酿穷日夜而不止。
元冥效其巧谲,阳侯献其怪诡。
变蚀为沬,转涩为𤅵。
或浃下簟,自凝珠蕊。
且濯且渐,尽化乃已。
投之炉锤,遂成粹美。
其淋铜也,经始岑水,以逮永兴,地气所育,它可类称。
土抱胆而潜发,屋索绹而亟乘。
剖曼衍,攻崚嶒,浮埴去,坚壤呈。
得鸡子之胚黄,知土銗之所凝。
辇运塞于介蹊,㷈积高于修楹。
日愈久而滋力。
矾既生而细碖。
是设抄盆,筠络以庋;
是筑甓槽,竹龙以酾。
散鈱叶而中铺,沃銗液而下渍。
勇抱瓮以潺湲,驯翻瓢而滂濞。
分酽淡于淄渑,别清浊于泾渭。
其渗泻之声,则糟丘压酒于步兵之厨;
其转引之势,则渴乌传漏于挈壶之氏。
左挹右注,循环不竭;
昼湛夕溉,薰染翕欱。
幻成寒暖燥湿不移之体,疑刀圭之点铁。
若乃丱课登,纲程促,铁往铜来,锡至铅续。
川浮舳舻之衔尾,陆走车担之襁属。
出岭峤,下荆蜀,绝彭蠡洞庭而星驰,溯重淮大江而电逐。
四趍圜府,如辐有毂。
殷辚轩磕,崱屴复陆。
顿之连城,贮之列屋。
黑云隤山而乱委,熊豹谽谺而起伏。
盖不待销飞廉,鉟瞿昙,而钟官之用足。
于是铸钱使考其会,辨铜令第其品。
丁夫竭作,匠师欢奋。
煤突整洁,炭户充牣。
鼓两仪之籥而大播,役六丁之工而迭运。
祝融作,女娲进,一煽涛生海门之微波,再煽日吐扶桑之叠晕,三煽烘朝霞而烂照,四煽汹屯雷而欲震。
张格泽之辉燄,迸搀抢之芒润。
夸父即之,汗翻浆而暍;
河伯望之,瞳眩花而瞬。
澄澈不殽,通明无烬。
黑浊之气竭而黄气次,黄白之气竭而青气应。
液爰泻于兜杓,匣遂明于模印。
𢴭之落落,贯之磷磷。
磋之以风车之輣轧,辘之以水轮之砰隐。
缯网涓拭,蛊覈摩揗。
肉好周郭,坚泽精紧,文劲银钩,色莹玉填。
既刮垢以磨光,始结缗而就准。
尽东门之沤麻,不足以为其贯引。
百吏告功,三官动色。
乃督餫艘,乃输王国。
版曹稽其赢虚之数,起部程其精粗之绩。
内府之登储,衍外帑之桩积。
天子守之以恭俭,冢宰理之以均节。
与五铢、开元而并行,异黄榜、紫标之私殖。
金工铄之则有禁,蛮舶泄之则有辟。
京师贯朽而莫校,天下藏镪而山则也。
其或用取鹿皮,制参飞钱,通物之变,扶时之偏,亦本于轻重之相济,子母之相权。
至论殖财,莫如择使。
管仲则藏富于国,得刘晏则钱流于地」。
言未毕,客有在旁哑然而笑曰:「子来自番,知泉则详。
坎蛙难语乎海水,醯鸡未窥乎天光。
独不闻负扆南面,运坱圠之钧而鼓四方者乎?
荡八卦,范九章,𩗺《关雎》,播《我将》,融庶品于道德之橐,歛众宝于俊乂之场。
磨而不磷者布在台省,动之斯和者坐诸庙堂。
旋乾转坤,阖阴辟阳
陶唐冶虞,规周矩商。
礼乐凝俗,易窳而良。
仁义铸人,革否而臧。
泰阶以平,天步以康。
前星烂乎重晖,旄头澹其不芒。
南风薰而民财阜,膏雨时而年谷昌
于以植帝王太平之业,讵止图霸功之富强」!
余乃豁然悟,蹶然起,拜手而系之曰:天不爱道,圣贤兴兮。
地不爱宝,稼穑登兮。
人不爱情,富寿且安兮。
化工之巧,莫穷其端兮。
朝中措赵黎州□□李参政壁游醴泉西园 南宋 · 魏了翁
 押庚韵
沙堤除道火成城。
换得午桥清。
寒色般添酒令,野芳抵当铏羹。

馨花气,岸容山意,浦思溪情。
谁记一时胜引,坐中喜得间平。
郁林纪瑞亭记嘉定十六年五月 南宋 · 朱春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八、《粤西文载》卷三一、光绪《郁林州志》卷二○
州之南相距百步,有龙母庙在焉。
庙之前俯瞰大石,有石穴,泉出焉。
流一小派入于江,昼夜不舍,其清可掬。
居民且汲且濯焉,不知其从何来也。
淳熙己亥,黄侯尝典此邦,乃南流令尹先大夫也,名此曰「濯缨」,取其清之义也。
字镌于石,隐然尚存。
岁在癸未夏五月之望前一日,泉忽竭矣,见者骇之。
倏焉泉出以紫,骇者愈甚,遂相率群聚而观。
踰两时,其泉复初。
咸谓平生蓄眼未尝见是,殆神物有以开其先也。
呜呼!
物以罕见为瑞,瑞不偶然而出,其必有应焉。
且水由地中行,无乎不在,其山巅触石出,泻而下者,山泉也;
其在平地浚而为井,涌而上者,井泉也。
今此块石伏乎地上,初无根源,其流不竭,岂不可为异哉?
或疏之则洁而练,或浚之则深而蓝,是水正色也。
今此石泉流本清澈,一旦间出以紫,岂不为大可异哉?
是日也,权侯偕同僚往视,佥曰郁平古无此瑞,子可记之。
予谓休祥之来,不于其时,于其人。
甘露零于丰草,醴泉涌于清空,形诸歌颂,以为美谭,从古而然,岂为是哉。
刺山而泉飞,拜井而泉出,亦足以感神明而蒸嘉气。
则泉水忽瑞以紫,无乃山川炳灵,殆将有纡朱拖紫之验乎?
郁平之邻郡曰怀泽,有紫泉,每一出,郡太守不踰年而召还,登谏垣侍从者,致身通显,享年有永,人皆能言之。
紫泉今出乎此,必不虚其应,岂俾怀泽得专美哉!
于是援笔为之大书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