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重修僧堂记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二、《石门文字禅》卷二一
湘南号为山水之国,故佳处多为得道者所庐。自唐贞元间,马祖石头卜邻于衡岳,学者散止岩丛。本朝康定间,慈明禅师中兴于石霜,望马祖为十世嫡孙,儿孙遍天下,而长沙尤盛。元丰、元祐之间,角立杰出者,比比领名刹,诸方指以为道之所在。今三十年,禅林下衰,以大福田之衣自标识,而号分灯嗣法者,例皆名愧其实。盖族大口众,不肖之子乃生,固其所也。龙图阁曾公之帅长沙,慨然惊嗟曰:「吾祖楚公识雪窦显公于行间,擢置人天之上,遂为云门中兴。吾亲受大和尚圆照印可,今而坐视,非雪窦、圆照所以付祝之意」。于是删去其甚无状者。老病物故,惧詟而宵遁者,时或有之。遴选诸方之名德十馀辈,所以扶其颠,整其倾,灵应方公乃其一也。方既至,问其地利之所出,度不足以赡众,则化净檀为油麦库,以生财役力。事众未有效劳者,则合众力建度僧之库。越两年而告成,又化邑之贤者钟世高修僧堂五间。鸠工于宣和六年十月,明年秋九月落成之,而余适至,方偕余游观,其高深壮丽,涂金间碧,香雾为帐,秋水为簟,粥鱼斋鼓,戢戢而趋。合爪而集,会四海而不为混,跏趺而禅,休万缘而不为灭。余曰:「此曾公发之,而其利如是博也」。方笑曰:「曾公发之,而成之者乃贤令尹贾公也。自公下车,盗贼衰息,风雨时若,民以是安,吏以是畏。风雨时若,则连岁有秋;盗贼衰息,则夜户不闭;岁丰时和,则民乐施,故吾堂成于谈笑。使令尹不贤,民且离散,矧所谓沙门乞士者乎」?余爱其言理而明,喜为之记。十月初吉除馑,某记。
赠别吴忱宣德 宋 · 程俱
吴公河南守,荐士得贾生。
伟兹天下士,何止千人英。
吴公失名字,功业暧不明。
要非万顷波,莫著横海鲸。
当时好贤意,岂愧勃与婴。
蔽贤如面墙,自使两目盲。
好贤如力穑,穰穰嘉谷成。
至今馀庆在,望著河南城。
如君岂其裔,乐善莫与京。
高门二千石,世德故可评。
平生周旋士,往往凌青冥。
作吏今十年,读书不求名。
向来光山政,何异古所称。
嗟哉士营己,宁使我负人。
聊须借汝头,一用朱吾轮。
今君乃能尔,所弃如毛尘。
故知古贤世(四库本作士),尚见风俗淳。
猗予一畸士,落落良可憎。
折腰务求合,俗眼竟不青。
憧憧九衢内,邂逅盖一倾。
何从乃知我,顿有交欢情。
相随若形影,出语见肺膺。
长安速化地,顽钝终无营。
中宵起归思(原作忌,据四库本改),襆被东南征。
投林无择巢,促步无安行。
宁嫌蕞尔邑,要是众不争。
纷纷同舍客,聚散两不停。
毛子去山色,哦诗对峥嵘。
想见簿领间,烱如九秋鹰(自注:毛世高倜。)。
深州戢修翮,题舆重庐陵。
胸中若悬鉴,圭角不自呈(自注:上官闳中恢。)。
石老故游倦,飘萧数星星。
崇山古恶地,无乃烦笞榜(自注:音彭。石兴宗振有子愗,有时名早死。)。
程翁颇专嘿,两版昼夜扃。
时时系乌帽,匹马挟二黥。
安知刹那间,一卧不复兴(自注:程兴之。)。
其馀复谁在,谁与交忘形。
去驾虽结辙,来樯竞扬舲。
怀君尚留寓,京尘染裾缨。
其谁念久要,佐子飞且鸣。
况君缁衣后,世故饱所更。
会当力推挽,横绝非阶升。
却顾五湖上,有人方耦耕。
赐新除龙图阁直学士折彦质辞免恩命并召赴行在乞除在外宫观不允诏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四三、《北海集》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敕彦质:省所奏辞免恩命,事具悉。卿蚤由才谞,尝缀近严。擅边境之功,世高将阀;服诗书之教,名在儒科。岂伊一眚之为尤,乃与远图而并弃?肆还近职,趣赴行朝。尽涤前辜,将观后效。缅惟忠谊,宜自激昂。忽披来谂之诚,殊失所期之素。矧湖湘谋帅,已继锡于赞书;则江海就闲,可辄安于祠馆?往祗朕命,毋费乃辞。所请宜不允。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赐户部尚书兼侍读黄叔敖乞除一在外宫观差遣不允诏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四四、《北海集》卷一二
敕叔敖:省所奏,乞除一在外宫观差遣,事具悉。朕绍建丕基,亲用耆俊,资其智虑,协济艰虞。顷者召卿远方,寘之近缀,岁中三命,遂长地官。盖图乃功,岂其私宠?矧卿世高儒术,久历外台。诸父诸昆,知名文艺者凡几人;自南自北,从事金谷者凡几任。推家学之善,固谈经而有馀;运心计之精,宜丰财而不匮。处之甚暇,胡为告劳?闲退之求,卿其毋遽。所请宜不允。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故右中大夫充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历城县开国男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王公墓志铭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九、《北海集》卷三五
公讳衣,字子裳。其先姬姓,系出晋阳,世籍大名之冠氏,后徙为济南历城人。曾大父讳继文,河中府虞乡县令,赠特进。大父讳异,中散大夫、直史馆,赠金紫光禄大夫。父讳宿,朝奉郎,赠正议大夫。母姚氏、继母何氏并追封硕人。金紫公以醇儒厚德,淹留文馆几三十年。经熙宁、元丰,同侪多躐迁骤用,而特立自信,以道始终,时称为长者。正议公力学,有文武材,初从武举,又换试经义,皆中,历武学博士,知名于时。公之宦学自致,盖本家法。少习进士业,蚤成,未冠,已预乡举。用金紫公遗泽,奏补太庙斋郎,乃曰:「吾将仕矣。吏道以法令为师,可不务乎」?因为法家学。试入等,连调深、冀二州司法参军,皆有能名。其用法主平恕,终身以之。迁河中府司录,不赴,以试刑法累中,大观二年选为大理评事,断绝天下公案。以劳改宣德郎。在寺秩再满,进寺丞,以正议公疾,求为京东东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故事,大理丞出,例得优除,无为检法官者,而公为亲屈,初不计也。朝廷既从其请,终以非例,改通判渭州,换浚州,俱不赴。丁正议公忧,服除,授大理正,待次,复摄承事襄州。有寺僧杜德宝行化于市人,乞百钱,则剔身肉,燔之如焫,冀以动人。郡收寘狱,以状闻。时道士林灵素方幸,务崇其教,抑佛氏之徒,有司希旨,率无轻坐。朝廷集法官议,将寘重辟,而公当断其案,独抗议曰:「在律,毁伤父母肌体应杖,不可加也」。遂据法断上之,众为寒心。御批,以德宝有害风教,特杖脊远徙。公坐停官。人或慰之,公曰:「特旨,人主一时之威令;而守法,人臣之常职也。吾失职是惧,遑恤他乎」?朝廷察公非罪,俄以提点亳州明道宫自便,又除陕西都转运司主管文字,未赴,改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终更通判袭庆府。始至视狱,有女子以失行系问,几何时则踰年矣,公惊诘吏曰:「是不已更赦乎」?即日令具案释之。郡人曰:「此富家,故狱不时决,费已万缗矣」。民家婢殴婢死,论绞,吏以成案白。公却不书,曰:「狱未具,奈何遽寘人于死」?吏愕然,更详理之,则婢尝生子,法当减坐,而吏失推也。先是郡久不治,会公摄府事,裁阅月,决滞狱几三百,牢狴悉空,郡中清静。徙知濠州,不行,入为尚书刑部员外郎,积官朝请大夫。渊圣受禅,迁奉直大夫,升本司郎中,又以岁劳进朝请大夫。丁何夫人忧。建炎二年,车驾驻扬州,公服除造朝,授司勋郎中。明年渡江,间关以从,将幸建康,擢大理少卿。会诛范琼,朝廷患其握兵,难显戮于市,召问。公对曰:「琼罪可正,琼兵可分,请付寺治,必使伏法」。琼既被收,盛气不屈,寺官多避去。或谓琼骁贼,宜厚为之备,公不顾,独鞫治之。琼称无罪,公徐以围城中鼓众不顺语折之,遽曰:「范琼死罪」!公顾吏曰:「囚辞伏矣」!遂毙于狱。论功,迁中散大夫。苗傅、刘正彦既诛,其党与连及者皆坐死,公阅其状,曰:「此在法当生者犹众」。亟奏论之,且移所属停决以俟命。果从公请,获贷者十馀人。是岁冬,自会稽移跸四明,百司皆散,公独以狱事留。金人犯浙江,而见囚犹百数,公督吏夜燃烛决遣,达晨俱尽。即奔问行在所自劾夜行刑罪,上嘉而贳之。以公冒险,数经攘剽,赐钱十万缗,给舟从行。至永嘉,迁大理卿。时巡幸靡定,庶事草创,洎还驻会稽,公躬率僚吏,整节敝坏,权宜建明,咸就条理,后皆循之。旧例,凡百司官稽违差失,付寺劾罪,至三问,则必取伏状,而被劾者虽非其过,亦不敢复辩,以避参对。公言:「伏、辩二事也,理有曲直,情有虚实,岂可一概令必伏无辩?今胁以追逮之威,使人不得尽辞,非立法之本意。请自今轻犯三问未承,犹听辩,庶无滥罚」。从之。由是人获自理。朝廷惩中微之乱,除苛解娆,以顺民情,欲渐复祖宗宽平之制,乃命政和敕令与嘉祐法并行;而历年已久,其间沿革不同,有司临文,莫知所守。前年始诏重修敕令,参以二书,赏从其重,罚从其轻,折衷至当,使有统一。会敌人寇江,扰攘未暇。至是,申命置局设属,责以成书。公先已兼详定一司敕令,遂兼重修敕令同详定。公既练习宪令,深明法意,斟酌损益,多出其手。大要谓法以仁心为本,惟宽而不烦为能持久。于是文涉深刻、非旧典者,悉更定焉,至删录杂犯死刑四十七条,时以为当。自兵兴以来,有司多因事奏请画旨立法,取便一切,前后紊错,条目繁猥。公皆研覈本末,约以旧制,指其舛戾,而修正之。屡以职事对,上称其忠实。绍兴元年八月,书成奏御,上顾谓曰:「卿议法详明,宣力甚久,当擢卿侍从」。遂除权尚书刑部侍郎。旧修书,例止进阶,至公独有此授,盖素欲用公,不止修书之劳而已。明年幸临安府,会课迁右中奉大夫。公自进用,属时多故,屡奉诏言事,有知必陈,皆直指利病,可施行。如言,图中兴在得人,禦夷狄宜知其形势,及强兵可以字民,省费可以裕国,其言多切要。尝因转对,请立法,凡州县大辟当奏谳者,遇防秋道梗,俾守臣即从减等论决,以绝邮传稽缓、待报淹系之弊。又详请敕有司不许豫请特旨,以信敕令,悉行其言。坐为理卿日任差属官失实,降一官。而言者遂以事诋之,除集英殿修撰。四年,再以权刑部侍郎召,命复中寝。公先寓会稽,求田治舍,为终焉计。居一室,不踰寻丈。暇则诵佛书、味禅说。时从宾侣徜徉山林间,以壶觞琴弈自娱。卜买葬地于五溪上。或谓公康宁若此,奚太早计?公笑曰:「是可免乎,吾不以累后也」。初,朝廷议如元祐六曹置权侍郎,余尝预其讨论。及公为之,余复典选,在省,每见公以权知官限年、品秩未正为嫌,时时戏语以相尤也。同班有越进者,若不能平,或见于色。后余守会稽,公已再罢召命,而恬然乐处,无向来戚戚意。会明堂恩,尽复所降官职,余往见之,公曰:「上恩宽大,前坐并除,今得为无事人,终老于此足矣」。余因问公曰:「公素长者,于得失荣辱无所屑屑,宜如今言;而前者在朝,顾不能忘怀于班级间,何也」?公谢曰:「方仕进,而既与人同,视所可得,诚不能无争心。今习閒久,于静默中但见世间一切虚幻,不复留吾胸次。非固有殊也,所居之地则然也」。余感其言。盖公天性纯悫无伪饰,故于进退趣舍无所不用其诚如此。居无何,公暴得疾,请致仕,未报。以五年闰二月丙寅,终于家,享年六十二。余哭之恸,吊其孤于次。而其二子与其从弟光宾泣请铭公之墓,余恻然许之。遂以三月丁酉,葬公会稽县石帆里蒻山之麓,从公所卜也。公娶何氏,封令人,先公卒。子男三人:长山右,从事郎、监潭州南岳庙;次张右,承务郎、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次于右,卒。女五人:长适文林郎孙昭述,次适乡贡进士张瑀,次适儒林郎颜球,次在室,其一早卒。孙男四人:延年,登仕郎;延庆、延寿、延昌未官。女二人,并幼。公为人质直和易,与人交洞见肝鬲,无所疑阻。少年气豪,或脱略细谨,至其居官律身,思虑周密,动中绳规。勇于为善,临利害之际,顾义如何,不视时以俛仰。如议杜德宝狱事,世高其守,至今称之。居家约己睦族,承上际下,笃于恩意。继母性严毅,公委曲承顺,卒以孝闻。叔文察,坐元符封事罪寘深州,公分俸赒之终其身。兄弟四人,或贫或夭,赡其妻子,长少均平。当任子,请先季弟,而法不许;及再郊,遂伸其志。光宾幼孤,公提携教诲,以至成立。公之没,能佐二子调护其后事者,光宾也。始,金紫公自冠氏迁高、曾二世葬于济南之长清,而家历城。至正议公,又移居长清,以便展省。祖母华原郡君郭氏已没未葬,而正议公捐馆,将治窀穸,公并举其丧祔于祖茔之侧,仪物甚备。既襄事,一夕,梦祖母盛服堂上拜金紫公,已而顾公,若有所谢。公被三品服立堂下,回视青紫烂然盈庭。以为有后之报。呜呼!公之孝感,是固然矣。昔人以治狱多阴德,知其子孙必有兴者,然则公之有后,夫又何疑?铭曰:
法家之术,严而少恩。矢人似之,岂其不仁。畴能挺然,独常其德。不为术迁,不忮不劾。公之用法,以恕以诚。慈哀有罪,必求可生。轩冕在前,雷电在上。弗枉弗挠,惟情之当。天子曰贤,刑官汝居。繄汝忠厚,庶克助予。笔削新书,实出其手。酌时之宜,折衷嘉祐。法司苛急,公则平之。朝有定令,自公成之。昔在有虞,咎繇作士。司寇苏公,亦佐周治。后世薄俗,类轻其官。始终善职,如公则难。有德惟刑,于古有训。于公有考,斯铭是信。
祭灶文 其一 南宋 · 周麟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二四、《海陵集》卷二二
赤精之君,维大庭氏。运乘火德,功配炎帝。纪官立名,以任民事。没为明神,利及后世。托祀于灶,式从其类。周监二代,肇建王制。始于司命,列之七祀。上自天子,庶人庶士。曰灶之祀,礼得通置。考之吕令,遇夏则祭。其数惟三,自孟及季。席门之奥,当陉布位。立主迎尸,俎实先肺。设盛于南,奉陈黍醴。设馔于前,裒列鼎饩。多仪孔嘉,礼经所志。汉秩百神,官有祠吏。族人先炊,晋巫是系。武皇绍休,尊尚方炽。少君妄陈,神物可致。丹砂化金,为饮食器。延年访仙,类乖古意。夜见其貌,事涉妖异。自时厥后,国礼湮废。士民之家,间闻一二。子严在官,入舍除治。祭灶请邻,世高其义。阴氏之兴,庆来有自。子方仁孝,物被恩施。腊日晨炊,德感神至。形象恍然,閟室环视。乃刲黄羊,再拜奠跪。坐致富盛,钱流于地。田庐赀财,舆马仆隶。比于邦君,繄君之惠。三世而昌,子孙蕃炽。神贶昭昭,载诸传记。奈今愚氓,辄或慢易。嬉聚庖舍,顽奴悍婢。谓神弗闻,强争善詈。谓神弗顾,聚污匿秽。举爨弗时,顽尘弗彗。踞觚狂坐,席薪裸寐。上或失察,下莫知避。宜尔有家,十穷九匮。由尔弗敬,触禁干忌。神唾弃之,福不汝畀。门交医巫,目眩砭剂。岂其慢神,而获斯戾。自今以始,各敬其义。戒尔厨人,告尔主馈。罔不夙夜,汎埽严侍。涤者去滫,毋遏流渍。炀者厝火,毋纵飙炽。炊者候汤,沃焦止沸。烹者调饪,节和五味。馂食毋饫,或噫而噎。怒毋喧号,喜毋笑戏。神斯安之,作我藩槔。除我疾疢,驱我淫厉。丰我储廪,富我龟币。五穷之鬼,引帆夜逝。左餐右粥,呼吸和气。神人咸宁,受福不替。有殽苾芬,吉蠲为饎。有酒清泚,举觞以醉。尚其歆之,永叨灵庇。
处州叶德共挽诗(宣卿之叔祖) 其二 南宋 · 项安世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儒服能军事,人心以富行。
邑中无恶少,堂上有佳名。
死得安仁诔,生经短簿评。
哀荣有如此,何必汉公卿(自注:君以救荒名仁寿堂,项主簿世高为之记。今行状,潘县尉和叔之文也。)。
高士轩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七、《方舆胜览》卷一二、《明一统志》卷七五、《浒墅关志》卷一六、《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五一、乾隆《泉州府志》卷一二、道光《福建通志》卷一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厦门市同安区
同安主簿廨皆老屋支拄,殆不可居。独西北隅一轩为亢爽可喜,意前人为之,以待夫治簿书之暇日而燕休焉。然视其所以名,则若有不屑居之之意。予以为君子当无入而不自得,名此非是,因更以为「高士轩」。而客或难予曰:「汉世高士不为主簿者,实御史属。汉官御史府典制度文章,大夫位上卿、亚丞相,主其簿书者名秩亦不卑矣。彼犹以为浼己而不顾焉,故足以为高也。今子仆仆焉在尘埃之中,左右朱墨,蒙犯箠楚,以主县簿于此,而以高士名其居,不亦戾乎」?予曰:「固也是其言也,岂不亦曰士安得独自高,其不遭则可亡不为已乎?予于其言盖尝窃有感焉,然亦未尝不病其言之未尽也。盖谓士之不遭可无不为,若古之乘田委吏,抱关击柝者焉可也;谓士不能独自高,则若彼者乃以未睹夫高也。夫士诚非有意于自高,然其所以超然独立乎万物之表者,亦岂有待于外而后高耶?知此则知主县簿者虽甚卑,果不足以害其高,而此轩虽陋,高士者亦或有时而来也。顾予不足以当之,其有待于后之君子云尔」。客唯唯而退,因书之壁以为记。
谢辟差醋库启 南宋 · 滕㢗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八二、《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三六
索长安之米五斗,有万钟之难;失中流之船一壶,若千金之获。位虽至下,恩实非轻。窃以仕有时乎为贫,食焉可怠其事;职既司出纳之吝任,初无贵贱之殊。矧兹醯人之微,掌于周官之旧。日取不竭,本源出糟粕之中;岁计有馀,煮摘亚海山之富。苟非明财货之术,岂足尽锥刀之能。如某者赋分酸寒,禀生艰苦。囊钱羞涩,谁怜甑内之尘;瓶粟屡空,自笑瓮中之蠛。未厌小人之腹,徒闻君子之交。侥倖餔糟而歠醨,妄意乞浆而得酒。不谓斗筲之无用,亦预秕糠而见收。会计何堪,涓滴莫效。此盖伏遇某官才全武库,名重金瓯,世高济美之忠,人有调元之望。负伊尹之鼎,志岂在于割烹;和傅说之羹,道本期于启沃。无膏粱公子之习,轸齑盐寒士之忧。欲观聚蚋之能,俾厕濯龙之选。直在中矣,方待善贾之沽;求则得之,不假乞邻而与。某敢不攻苦食淡,激浊扬清,仰副作成之恩,益体曲直之性。仲尼发颜子之覆,倘使知天地之全;赵文举晋国之贤,庶不遗筦库之列。
蒋安人潘氏墓志铭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九、《絜斋集》卷二一
乡友朝奉郎蒋君如晦,嘉泰中,为闽漕属官之长,时余亦为仓属。朝奉生长大家,饮食衣服之奉,宜与寒士不类,而止以一子自随,主中馈、护衣篝者,咸不在。余疑焉,请问其故,朝奉曰:「吾妇之不来,惮远而止尔。固尝饰一婢以从我,吾以为古者妻不在,妾御莫敢当夕,著在《礼经》,此所以弗与俱也」。余于是叹曰:「贤哉,君之夫妇!妇人之不妒,男子之无欲,自古所难。今君妇选择妾媵奉承君子,确乎无妒忌之行;君亦恬淡自处,不累于欲,萧然若山泽之癯,可谓夫夫妇妇矣。度越流俗,岂不远哉」!朝奉欣然曰:「是知我夫妇者」。一时士大夫备闻此论,亦皆两贤之。朝奉之妇,安人潘氏也,讳妙静,故家济南。金据中原,父大宗正丞讳致祥,与其兄郎中渡江南,而寓四明之小溪,因卜居焉。郎中使金庭不辱命,以正论忤权臣,世高其节,宗丞亦以才气不群,有闻于时。故论名族者推潘氏。安人自髫龀时,端静如成人。年将及笄,归于蒋氏。时族之尊行,不啻百数,皆属目视其所为,既而人人致敬礼,无违者,翕然誉之。姑李氏,庄简公兄女也,治家有法度,严不可犯。事之尽礼,欢然无间言。近亲孤幼甚众,舅姑之无恙也,实任抚育之责,既殁,克继先志,并包兼容,有求响答,厚尔供亿,毕尔嫁娶,无不意满。而资用寖微矣,多方撙节,量入为出,赖以均给焉。朝奉天资鲠亮,以廉节自励。安人敬而承之,同德一心,冰清玉映。警策二子,常以门户为念,诲女若妇,具有规绳。嫠居之后,备尝艰阨者十五年,日用几不支矣,而轸恤孤寡,扶助亲党,无异于往时,益勤益俭,不资他人。每曰:「吾与其不足而有求,孰若俭约而无求也」。可谓名言。士大夫不能忍穷,犹贪求以饱其欲,而闺阃中持论乃如此,岂不深可敬欤。故家典型,于是乎不坠矣。两该恩封,嘉定十二年七月丁未。疾卒,寿七十有三。是岁十二月壬午,葬于奉川溪口之原,祔朝奉之窆。子亢宗、克家,俱力学,克家尝两预乡举。长女适兵部侍郎赵汝述,次适进士潘倓,伯父郎中之孙也。孙师佑、岳老。葬有日,二子泣请铭。余观自昔论妇德者,率以柔顺为贵。柔顺,信可贵也,然有志操殊常,不以柔顺自足者,尤为可贵。是故无违夫子,虽妇人之德,而夙夜警戒,乃相成之道,岂徒柔顺而已哉。安人之立身,所可称述者盖如此。固尝学佛矣,晓其大义,而不喜诵经。或问之,则曰:「直心道场,佛亦如是,何以经为」。此达者之言也,勒诸坚珉,孰曰不宜?于是敬诺之。铭曰:
谓一于柔兮,坚正乃尔。谓列于才兮,家政则理。生于名门兮,作配君子。相观而善兮,宜尔具美。门户之昌兮,曷其有已。
贺福建杨帅启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五、《西山文集》卷三九
伏审敷求雅望,开镇全闽。跻延阁之华,荷美名而增重;作大邦之翰,谕至意而趣行。先声赫然,有孚颙若。恭惟某官超俗而运以独,志古而饰以今。积水成渊而蛟龙生,代著徵、谟之烈;景星应时而凤凰出,世高歆、向之为。蚤迪简于象贤,寖骞翔于鸳序。晋参戎监,出守辅藩。哦水晶宫之诗,气欲春于苕霅;讽郁孤台之句,声半落于崆峒。侈中秘以通班,付上游而作屏。岭海初闻于拔薤,省曹旋趣于握兰。方将收湖海汗漫之游,观朝廷宏达之彦。属兹阃寄,久矣印刓。依山阻海之间,民生窭甚;度田规赋之入,储峙几何。矧当补罅苴漏之馀,政藉息黥补劓之手。岂特称关西之美,第传后世之清;又将登公权之朝,以率天下之俭。某脩门言别,短景如驰。受廛新托于履封,承乏偶依于珂里。虽巧燕鸿之相避,幸风马牛之匪遥。傥行李之往来,尚迭为于北道;必维桑之共敬,故敢问于西曹。倾向惟勤,剡裁曷既!
跋蔡忠惠帖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后村题跋》卷五
公为三司使,本朝极盛时也,然陕西一番霜雹蠲放,一番赈贷,军储已漏底,奏乞从京支拨银绢和籴矣。当时塞下之积可为寒心如此。公因开封府界、京西、陕西亢旱,朝命各路体量蠲贷,遂有此奏,且云:「臣非不知宽百姓为美事,然国计有限,乞下诸路漕臣,旱损当覈见实数,赈贷当回顾军储」。身为计臣,意虽体国,而其言浑厚如此。自昔儒者常主损上益下之说,董仲舒以皇皇求财利为耻,倪宽不肯督赋,世主例以为迂,而桑、孔贱丈夫,各以商贾锥刀之智得操其柄。本朝始用蔡君谟主计省,李公择为版书,持贤良文学之论而居公卿之任,此其所以异于汉也。近岁江东庾、漕大修荒政,都司胡、薛沮之于内,曰我体国也,彼市恩也,干誉也,三复蔡公遗墨而有感焉。别帖宋书十二行,记啖、赵、陆三家《春秋解》卷帙类例,惜其阙亡而欲求善本以袪惑。公方贵盛,而究心麟史过于专门,世言公对客不谈政事而谈文章者,浅之乎知公矣(《奏藁》、记三家《春秋》)。
《素问》之书,文词甚妙,乃隋、唐间人修饰。又云:「《素问》非聪明睿智孰能通其说?世医口谈王叔和《脉诀》已为良矣」。信哉是言。今能谈叔和《脉诀》者亦自难得,于是通天下无医,可叹也(《素问帖》)。
甥失解,乃告之云:「举业精粗非所计,圣贤能自信然后能不屈于贫贱。但更力学,通一二经,当自得之」。公此语由场屋之士视之若甚迂,然世未有通一二经而不精于举业者,真父兄之格言也。别帖以外甥没在告,可见公甥舅间如此(《与甥帖》)。
一拨发之微,亦记姓名荐拔之如此。公行草妙逼颜鲁公,时定者遂与蔡明远并传矣(《拨发帖》)。
余家有徐虞部《荔枝谱》碑本。虞部名师闵,字圣徒,嘉祐中守莆。其谱文字极简质,至于品量荔枝高下美恶皆不错,但为蔡谱所掩,世未有知之者。然公答虞部书,称其精密,又云:「尝亦有作,大略相近,馀亦少有异焉」。殊无以己长盖他人之意,此其所以为公也(《与徐虞部帖》)。
蔡公自台阁守福唐,贵显矣,方茂才何人,乃欲求昏。公与母夫人即心许之,犹以家贫恐嫁遣不丰为词,又云「女子得一寒士足矣」。此帖见公虽贵而贫,女嫁士人而已,非惟可以矫薄俗,亦可为不论人材而专尚门阀者之戒(《求昏帖》)。
屯田名异,侯官人,与公同年。旧尝约婚,及公出镇福唐,屯田亡矣。公既铭其墓,又寻昏约,刘氏以死生贵贱非耦力辞,公自为奁具,使仲子旬受室焉。生传。及公薨,子匀、旬先夭,旻方九岁,二女未笄,传犹襁褓,刘夫人竭力举卢郡太、忠惠公及其夫三丧,又积其馀毕姑叔婚嫁。传生枢,父子皆擢第,皆以四十五岁挂冠,世高其节。旻生胄,胄生洸,洸生戡,父子皆至法从,至今科第相踵,庙院增拓,城南旧地不能容,至析居于浙,门阀贵盛几侔韩、吕,皆一嫠妇持家存孤之力也。噫,刘夫人之贤,岂下于程婴、杵臼哉!向使公自寒前盟,为旬别结高援,不过多获奁赀,妇德未必如刘。一旦冠剑归长夜,门巷设雀罗,未必不飘扬而去矣。昔辅氏之役,老父结草,以魏颗嫁其女之故,然则蔡氏之盛,安知非刘屯田结草之报乎(《铭刘屯田帖》)!
二帖草书其末者当是与子弟或部曲,又《溪流湍急帖》不知与何人,有诸王、二谢笔意。最后二帖一隶书,一散隶,公尤自矜隶法。墨林所藏可谓备矣(杂帖)。
右跋本朝名臣帖十八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