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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两府论金人可攻之策劄子(绍兴三十一年七月) 北宋 · 崔陟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三○
淮夫等本贯应天府,昨缘郊地之后,归省乡坟,寻复隔绝。自念家世仕宦,久被国恩,不忍自弃于左衽,间关来归本朝,窃有管窥所见,辄敢冒闻,庶几一得之虑,少裨朝廷采择之万一。淮夫等伏睹金人有可攻之势三,有不可不攻之势三。就其可攻之中,又有二策。何谓可攻之势?一曰上天悔祸,二曰民心归往,三曰战具有备。所谓上天悔祸者,金人自顷以来所不可与敌者,正以一时用事将兵之臣,智勇有以过人故也。自金酋篡位,前此功臣诛锄已尽。向使此曹尚存,本朝虽以百万之兵,苦战数十年,岂能尽除之哉?及先所掠京师宝货法物,今皆送至京师,此乃天意欲还中国也。所谓民心归往者,虏主若不大兴土木,牛羊用人,则中国遗民亦且安之矣。本朝虽欲恢复,既已人心不摇,亦何以求功?所谓战具有备者,本朝讲和之后二十馀年,得以生养训练。虏人所射弓不过五斗,本朝战士所射弓多是一石或二石者,铠甲戈矛之类,又皆坚利。比见刘两府之兵渡江,人人贾勇,皆有死敌之志。咸相谓曰:我辈父母亲戚往往不为金所掠则为所杀戮,今正当报怨之时。此可攻者三也。何为不可不攻?曰恐失天时也,恐变民心也,恐豪杰出于意外也。所谓恐失天时者,今日虏主暴虐,在彼为不幸,而我之幸也。军民既离心矣,我兵一动,彼必内应。尚乃迟疑不决,万一此虏死,则别立新君,或土木毕工,稍革暴政,民人息肩,则难动也。所谓恐变民心者,彼中百姓所以延颈本朝兵至,甚于时雨者,科役诛求,竭其膏血故也。彼民见本朝不动,或再讲和议,疑为弃我,此后无复有望。谓如海州东海县徐元始,因不堪其苦虐,杀其县令,称兵愿归正本朝,欲用本朝年号者一年有馀,而本朝不诱以来之;及其死也,又不旌褒以劝之。其败也,海州之民指以为患,转以为戒。今滕阳军、沂州之间有来二郎,亦苦北军侵扰,聚众为乱。今则其徒虽散,而其人尚在蒙山,无所归,亦深悔之。若久而不问,失民心必矣。所谓豪杰出于不意者,今河北有任郎君、李川辈,虽号为贼,而不侵扰百姓,客旅缺用者厚与之金,但入城取官物而已,由是往往百姓安之。万一此徒一炽,且假仁义而行之,民或归心,则为患不在金人之下矣。此不可不攻者三也。何谓就其可攻之中又有二策?兵出淮甸、襄汉,今日辟百里而不守,明日辟百里而复归之,不过一胜一负,又似昔日将帅,各握重兵,养寇患以自丰也。若以正兵守淮甸以示弱,使游骑侵陕西以下关中,檄中原,彼必以精兵锐将尽赴关中之急也。后以奇兵由滨州分二路以趋燕、晋,断其归路。明告其军人,有能以百人来归及民间不附金人、自保山寨者,各以次第旌赏,将见彼来归之人不暇也。又当告谕渤海、契丹之人,令明知祸福。若能相与共灭金人,各为立君,兴复其宗社,约以白沟为界,不复相侵。设二国不肯相听,则虏亦必疑此二国之人,上下相疑,则成内溃也。况数年前,彼丞相萧裕已尝结西元帅,欲举兵作乱,欲立契丹之后祁王之子、豫王之孙,既而败事。今若约以各兴其国,必以豪杰为应。于二策之中,此为上策,伏乞钧览。淮夫等今具在北闻见事宜,备列下项:
一、金之初甚微,本一杨哥孛堇,有二三千人,无城郭宫室之居,无珠玉金帛货财之积。当时为大辽市海东青于海上,道由其国,使命往来不绝,金人不堪其扰,乘怒发兵。当时止知杀敌,不知畏死,战胜则财物子女玉帛尽均分之,其所以每战辄胜也。今则久居南地,识上下之分,知有妻奴亲戚之爱,视去就死生甚重,无复昔时轻锐果敢之气。故前日罢榷场之后,沿淮置巡铺,每两月一替。当其出军,其金人与亲戚泣别,自谓极边,有往而不返之虑,其军畏怯如此。
一、自虏主亮纂位之后,前日良将大臣如西元帅挞懒、三路都统将军韩常、秉德,国师乌陵衍,参政鲁国王宗盘,虏主亲弟太傅、兖州知州、东平府总管、海州知州独姑奶,丞相萧裕、枢密使张通古、平章萧玉,皆称雄杰勇果之士,尽已杀戮。当时北人,莫不泣涕咨嗟,言今后用兵,无人可将,即自南路投木鲁契丹。虏主即迁陀满、俄里衍主军,其主管修造军器及战船,即是前日归附人赤心军韩哥,马钦专主事,见任左拾遗。
一、金人往日战马甚多,自去年十月缘军下马耗尽,括民间私马,所有京东、山东、关西尽起发,逐路径送往益都府牧养。于六月初间又有天使起发赴以北州府外,河北、河东路及燕山以北马,却发遣往天德云内府路牧养外,自括马之后,大约马耗八分,目即南京路正军皆阙马。今年三月二十五日降下银铤,令军人逐牌子差人往咸州地分自行收买。
一、金人所造战船,系是福建人、北人谓之倪蛮子等三人指教打造七百只,皆是通州样,各人补忠翊校尉。虏主云候将来成功,以节度使待之。其所统主将皆南官靳赛、徐文、孟彬、王大刀等主管,然所括水手皆灌园种稻取鱼之人,实不谙江海水性。其官吏往往通贿赂,谓如实曾驾舟之人,有钱则得免,其不谙水性者无以为赂,则反被差委。其宿州水手无处声冤,众人共殴杀本州同知(如本朝通判。)奴婢而行,可见人心是胁从。所谓舟船,已发在滨州蒲台县,伺候阅习。
一、金人正军目即京师虽号一万,宿州、陈州、许州皆号千户,然每一万止是三个千户,每一千户止是甲兵三百人,每一甲兵各有两人或一人阿里憙(本朝所谓傔人。)。即马步人共九百人为一千户,每二千七百为一万户。即是京师屯驻军兵二千七百馀人,南京二千七百人,宿州止九百馀人,陈、许二州乃韩将军弟韩定远九百馀人。昔日从军系是汉儿军,于前年并已放散归国。止东平府及沧、景沿海诸州有自来被虏人分屯山东,每人给以官田二顷、荒地一段,令自给用,共二十万户,号为民军外,新签山东、河北、河东、关西有数十万,见各逐州府点集区处外,有契丹、渤海汉儿军号七十万,见在天德云中府路牧马。然所签人皆不均,其间实有武艺好身手,行贿赂者皆免,贫者虽单丁亦皆签发。见签人曾经上司陈状理会,终不理会,可见人皆胁从,无有斗志者也。但有燕京北至蒙国斯排顿,称准备迎接,山东路策应,选锋北军。
一、淮北陷番百姓昨在东昏时,抚存颇厚。小民无知,偷生苟活,久而且化,其心未易动摇。今则虏主专行暴虐,百姓日夜不能聊生,是以思慕本朝,如出一口。去岁十二月间,唐、蔡州关报沿边有人马甚众,旗帜甚盛,不委便是南兵。移文诸州,各加严备。百姓闻之,往往递相庆贺,至有出郊或私之他郡迎问南兵。至期久而无托,皆怏怏怅望。
一、中间金人复取河南之后,张七郡王军至南京,各属县往往虏掠良人妻妾,夺取财物,其酷无异金贼,百姓之心皆失所望。今若不预先严加约束,则有前日之患。要令官军所到处秋毫无犯,使远近闻之,莫不开关以待,最为切要。
一、金人所造新军器已毕,尽将往日京城所得军器焚毁了当。其所造甲太沈重,披戴艰难;所造手刀各样长,出鞘亦甚艰难。见在东平府、沂州、滕阳军、京北府处顿放,已差官监管,伺候新兵支散。
一、金人粮草如景州、滨州、东平府、青州、密州、济州、兖州等处,皆有米草。东平府嘉祥县、景州将陵县及南州诸州,各不下五六十万,然官中积之虽富,民间往往阙食。
一、虏主纂位以来,新修燕京大内,将复创修京师大内,其委任丞相张浩,弹压官统军陀满、俄里衍,其专一提点官系内官梁大使者。其所用军民夫工匠每四月一替,近者不下千百里,远者不下数千里。近者北归,往往半岁;远者得回,动是踰年。到家不月馀,又复起发。其河北人夫死损大半,其岭北西京路夫七八千人,得归者无千馀人,可见人民冤苦。
一、往日本朝庄农经刘豫之后,赋税已重,又近日修内,夫役频并。每中人之家止敢置地六十亩,已该作夫头,一顷以上作队首,有莳地稍多者则为了事户,科配诛求,谓如修内颜色、胶漆、金翠、珠玉、布麻、铜铁、鹞子、鹌鹑之类,皆出民间。其金人北军一家莳地不下数顷,既无税赋,春则借农以种,夏则借人以耘,秋则借人以收。遇岁小歉,则输纳税赋,民且不能给,何暇计糊口之有无?遇岁大熟,北库所收甚多,尽行货籴,其价必贱,则庄农供官科配愈难支持。是岁之丰凶,民皆被困,衣食不给,往往颙望圣朝,甚于时雨。
一、虏主不听大臣谏官议论,专以威强自作聪明,日欲迁都京师,意欲窥伺两淮。主其事者惟长安所得女妃花不如及马钦二人,然其意未可测度。见万户及正军,皆为本朝与之结盟以来,待之甚厚,予之甚优,岂可贪而不知足,言今之世界比之在他时国里面已是十倍好过。正军动是四五个月不支钱粮,虽遇支给之时,往往被本军官吏瞒昧,北军亦自时出怨言。
一、曩者朝廷讲和之后,发遣赤心军及归朝官归北。彼中金人相指,谓其人本一奴婢,或本一下军,今大者建节,小者授显官,各富有金帛。其被发遣人亦相谓,说此中一身请俸,一身从军,兼领他职。自是彼之军心往往怀思向慕。
一、往日虏人止以射猎打围便为战阵,骑射打毬,阅习轻锐。自虏主纂位之后,往往猜忌,恐军人聚集议论,将打围射猎打毬尽行禁断,且军兵但令屯田,亦不敢习艺。
一、金人及故民百姓深畏慕刘两府锜声名,关西人亦畏李四厢,名世辅改名显忠,闻其风者莫不竦惧。
一、金人极边往往无兵,都在近里州县屯驻,遇一州或有急难,邻州虽有兵亦不辄便救援。且如去年十二月间,寿州有贼,寿州关报南京告急,其南京千户候月馀,承东京都统文字摘那二三百,方始起发。
一、虏主纂位之初,尝对诸大臣言:若赵宋如东昏时,依旧通和煞好。方一月馀,刘麟作右丞,上章乞签乡军攻江南,虏主出刘麟作上京转运使,继而身死。
一、金贼未修内已前米麦极贱,米不过二百一石,小麦一百五十一石。自修内,连年水旱,螟蝗间作,官中税赋之外,以和籴为名,强取民间者,如带籴、借籴、帖籴之类,二年之间,不下七八次。民间有米,尽数为之括拘,无即以户口大小拟定数目,勒令申纳。以此官中积蓄常多富庶,民间由是乏食。
论造军器劄子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九一、《高峰文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六
臣契勘军器所见造李显忠所请军器名件,凡一万八千有奇,为工几十万,而所役兵匠及和雇才一千八百馀人,人各占一能,不可以相易,则费日非止十万也。况铁必精鍊,皮必熟治,漆必俟乾而后再施。若此之类,倘迫以严限,不惟难于办集,所成之器,亦将苦窳而不可用者。晁错有言:「兵不犀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及远,与短兵同;矢不能入,与无镞同」。今幸未急于用,臣愚欲望圣慈特降处分,稍宽其工程,则人力裕而器械精矣。必欲速就,不过添雇人匠。本色匠人既不易得,则府县强雇,不能无搔扰,而事亦必无济也。
奏乞下刘锜李世辅进兵讨贼劄子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三、《石林奏议》卷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臣近以虏骑侵犯河南,二十四日尝具管见奏陈。伏睹手诏,显暴虏渝盟失信之罪,困虐中原无已之恶,一伸王威,宣达众愤,中外呼舞,远近同辞。相继大号起刘光世招抚三京,以坏散贼谋,携贰其党。刘锜复立功顺昌,军声士气,鼓勇百倍,天下幸甚。臣滥守陪都,外当一面,主忧臣辱,不敢不尽死节,少佐旰食。数日来,博采人情,以听舆论,皆以虏诡诈凭陵,人人怀怒蓄锐,有北向殄灭之意,与前数岁不同。此乃天启中兴,虏恶贯盈,自取覆亡之日,非人力所能为也。锜既首挫其锋,其兆已见,议者皆谓锜孤军远立,将士用命,所以能先诸将立功,须朝廷极力主张激励,使得尽其心,不惟可令虏望风沮屈,国势当亦自此遂振。窃闻朝廷已遣李世辅、王德往应援。世辅虏所深怨,如其用李成、郦琼等,诚为得策。兼其人骁勇沉厚,深达敌情,侪类多所推称,以为朝廷用之得人。但颇愿多与之兵,略与锜相当,使与锜更为形势。锜驻顺昌,世辅驻泗州,夹淮东西,掎角相望。更敕韩世忠、张俊各以精骑巡所部境上,以为之殿。王德一军,往来游击于锜、世辅之间。虏近所下诸郡,皆不过百馀骑,传檄得其降书即去,百姓向背,无所与责。如景详、王彦充辈,前此本非归我,皆虏留为腹心,潜相窥觇者,故闻变尽甘心虏命。其所守既无备,王德可以坐擒,虏固不能发兵往救,又不能分兵并守,则故疆自已收复。我擒其守长,厚抚其民,亦可就食粮斛,绝其后计。虏所保者,惟在京师。据探报,虏兵至京师者不满三万人,非叛兵即签军,正兵无几。若锜、世辅斥堠明远,伺得其便,即命鼓行而前,世忠后继之,直薄城下。自不妨刘光世一面招抚,凶悍者诛灭,柔顺者归附,虏无所恃,必惧而遁去。若闭城固守,旋追兵国中,当此时暑,疾驱远来,人疲马困,我迎击河上,可以必得,虏乃在吾腹中。此万世一时,不可失之机会也。少有稽缓,使虏得整兵而来,或刘锜力不能持,退舍则虏复得志,计将难谐。臣衰懦不武,素不闲习军事。历考载籍,自古用兵,凡大胜败,未有不因士气所向;士气所向,未有不顺人心所欲。臣前所论奏,以虏犯境之初,未见其兵厚薄,我未整饬军伍,故且乞夺其储积,无守旧辙,矫前日畏避之过,张皇六师,过为堤备,以待其衅。今虏形已见,正乘机定计之时,此之所陈,盖得于人心同欲,非臣狂妄之私,不敢隐默。伏望圣慈更命大臣参考熟议,少留圣听。干冒天威,臣无任惶惧激切屏营之至。取进止。
〔贴黄〕臣伏闻异时大将多患持重顾望,不即击贼,至遣大臣督战,犹怀前却。今刘锜、李世辅先立功于前,则拥重兵于后者亦自不能已,必须悉力争奋,尤于朝廷驾驭之权深为得体。伏乞睿察。
〔又贴黄〕臣据今日探报,河南孙晖亦已却敌。虏宿州等处所留兵尽已起发前往滑州、徐州,不知何意。伺间捣虚,尤不可缓。伏乞睿察。
奏论汉高帝破秦项三策劄子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四、《石林奏议》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三
臣伏见陛下赫然威断,尽改和议,分命三将,进讨两河。圣谋深远,诚非群臣所能及。夫兵无常势,敌无常形,非达古今之变者,不能察成败之机,非尽彼己之情者,不能决胜负之实。今成算既定,宜图万全。臣不自揆度,尝参考敌情,究观时事,敢借秦汉之事以论今日之计,愿有献焉。秦自孝公以来,雄视中国,合六诸侯,相与连衡,不能抗,始皇卒有天下。而汉高帝起沛中,收子弟三千人,振臂一呼,遂以灭秦诛项羽,此其故何也?六国当强暴兴起之初,望风畏慄而不敢争;高帝处亢满怨愤之极,决策必取而无所惮也。虽势所当然,而高帝所以必成其志者盖有三,而兵强不预焉。一曰善诱降,二曰善用间,三曰善制敌。非此三者,秦虽有必亡之隙,汉虽有决胜之勇,未易以岁月定也。何以言之?夫敌众,不可以力相加。人各为其主,守者未必皆诚心向背,惟利所在而已。始高祖入关,南阳守齮坚保宛,其舍人陈恢说高帝与约降,因封而与之郡。高祖从之,齮果降,封为殷侯。于是引兵而西,无不下者。其后取关东,遂为令,使将掠地,拔陇西,以万人若一郡降者,封万户。故随何说英布以九江叛楚,郦食其说田广罢守兵与汉和。此高祖之善诱降者也。兵不出于一则心不齐,本非其所有则信不固。项羽初兴,其所与谋者一范增尔。函谷既破,不能用增计,高祖知其可挠,故与陈平金四万斤间楚君臣,增果疑不用。则其腹心必有从而反侧内自攻者。内无与为主,则外惟我所欲为。故有纪信之诈而不知,有周苛之辱而不悟,虽拔荥阳,高祖得以跳去。此高祖之善用间者也。两军相当,必以力相较,则久必弊;惟多方以谋之,使不得专,则我可以全胜。荥阳之围,高祖亦甚危矣。及入关再收兵而东,项羽之力尤强,胜败未可知也。高祖用辕生计,舍荥阳,出武关,以致羽。深壁相持,而使韩信辑河北赵地,连燕齐,以裂其肘臂。用郑忠计,使卢绾、刘贾渡白马,进入楚地,佐彭越焚楚积聚,下楚十七城。羽果奔命不暇,兵少食尽,为中分之约,而张良、陈平得定大业。此高祖之善制敌者也。此三者,高帝非皆以力得之也。今金贼不道,虽荐食上国,不强于秦、项。陛下智勇忧勤,席祖宗二百年之业,四分天下有其三,则过于汉。岂高帝能灭秦、项,而吾将帅反不能为陛下取金贼乎?今日之举,正高祖入关灭秦,复出东向与羽决战之时也。比者特降诏旨,立为赏格,自使相节钺而下以求奇功,不待饮至策勋,不拘迁转正法。虽足以激三军之士,而不及于敌人,臣愚窃有疑焉。愿复下令,应投拜附虏者,能各杀其守长,以县降者授以县,以州降者授以州,山寨与河北之民若盗,凡自相结集,不从虏人,愿归我者,千人则授某官,万人则授某官。其昏迷不恭、恃贼而不悛者,军至皆讨焉。则孰不革心而效顺?此高祖诱降之道也。虏今所驱用者,皆我之叛将亡卒,其初皆非仇我而慕虏,盖亦有迫不得已,仅以逃死。既绝于我,则不得不用于彼。然郦琼始奔虏,尝散其众不用,则今客主未必终相信,上下未必皆相服。权势相轧,嫌隙易生,苟能使以身归我者授以旧官,以众归我者加以显秩,能杀并虏人而归我者,随其多寡而为之等差;益募辩士,重与金帛,口舌游说其间,以动摇其心,而眩乱其听,则必纷然自相屠戮,以幸一时之获。此高祖用间之道也。自淮而东,韩世忠主之;自淮而西,张俊主之;刘锜、王德、李世辅、雷仲之徒,择形势利便,往来游击于两间。虏兵分则不能并立,合则我四面俱至。即使岳飞出汉上,以捣陈、蔡之虚。贼兵若尽窥两淮,飞绕出其后,期同会于京师。虏腹背受敌,欲当前则后必困,欲拒后则前必弱,指日可使坐毙。此高祖制敌之道也。夫攻而破一邑,不过得一邑,战而擒一将,不过得一将,孰若无攻而拓地,不战而屈人乎?区区之愚,惟陛下择焉。取进止。
乞祠与宰相书 其二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八○、《浮溪集》卷二一
拜违将复期月,不胜瞻仰之勤。伏辱书诲,慰荷无量。春晚晴和,恭惟燕居馀暇,百神协相,台候万福。藻比留无锡三月馀,所苦虽稍减,而力乏气促,腰膝酸软,左臂隐痛,稍稍劳动,即疲倦不能支吾。目昏,以医家用药,或温或凉,莫知适从,遂一切不用。终日瞑坐,时用白汤沃洗,亦稍复明。而不免观书及稍食酒面,又涂中有奔走应接之劳,复觉昏眊。伏蒙轸念,亲见医师,又专人送药,佩服至意,言不能喻。谨当一意用之,更看增减如何,续得具禀。病躯本未堪远适,又以乘此春和,且勉彊扶持归乡,今已至富阳也。孤孑之迹,数月之间,窥伺中伤者无所不有。如张渊其尤甚者,平日虽自处门弟子之列,然向知其非佳士,未尝敢有所荐引,丞相当尚记忆。渊自谓必作谏官,辄以疏草示人,谓有以怙权挟势而方命者为福唐,有以高谈阔论而立异者为平江,皆当诛戮以警其馀。又因对谓宰执侍从之去,不可令作州郡,盖往往挟势妄作,监司莫敢谁何。其言又颇波及史丞相,盖在会稽时,史待之如常故也。近日报状,当自见之,其他缕缕,非易具陈。闻所居僻左,去城颇远,耳根眼界,清静无事,自足为乐,所得多矣。今藻亦且潜伏隐奥,与外物相忘,而其不能无望者,幸时寄声,以慰拳拳耳。近得张钦夫北关书,云欲到吴兴少留,却泛江归长沙。闻十三夜批出,次日宣麻,郑藻除开府仪同也。王公明病甚,传闻颇不佳。刘子驹仅免转徙,亦未知能不芥蒂否,甚可念也。副端攻韩至五章,未行,求去,复不允。谏省亦助之,未知竟如何。张松起寨屋,初遣内侍视之,又遣李显忠,皆以为不可用,故遂得祠也。吕伯恭以谒告归婺州,朝论欲以太常博士处之,恐有未知者,故辄见之。伏幸裁炤。
杨文发将趍行朝辄用所惠诗次韵一首赠别 宋 · 王庭圭
七言律诗 押豪韵
欲赠初无金错刀,待凭巧冶铸豪曹。
公家勋业麒麟上,国史声名泰华高。
已见郎君如玉树,便为名士读离骚。
甄逢他日惊人去,标目须经大手褒(忠襄公大节震耀天下,而行状未能详。昔甄逢能标目(原作自,据四库本改)其先人甄济事,载之天下耳目,彻于天子,赫然惊人,然济止能不污贼而已,其事至微,史臣犹特书之。今文发以神道庙碑俱未立,欲徒步有请于朝,当得大手笔以张阐其事,故篇末激之。)。
忠节庙 北宋 · 刘岑
皇天祐宋生虎臣,奋身櫜鞬起西秦。
勇义智略卫霍伦,西平云亡愬复兴。
疾首匈奴敢凭陵,恨不一举空朔廷。
鸣剑抵掌志幽并,提兵北趋指神京。
遇虏大点符离城,绛衣铁冠目怒瞑。
虏众辟易屡窜奔,飞矢洞胁陨其身。
帝心震悼诏廷绅,一旦失此飞将军。
作宫庙食妥其灵,生为人雄死明神。
虽殁不愧远与巡,气冲斗牛叩穹旻。
臣魄尚能厉女真。
镇山之南勒坚珉,百世祀兮慰忠魂(宋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卷四六 《景定建康志》卷四四《祠祀志》:忠节庙在城东三里,隆兴元年夏,江淮都督张浚命李显忠、邵宏渊收复宿州,宏渊部将王珙深入贼营,戮力鏖战,竟以战殁。督府以闻,特赠阆州观察使,命于本寨前立庙,赐额忠节。刘岑并撰庙记。)。
请放王枢等奏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三、《北山文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八
臣准今年六月四日尚书省关,备坐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赵彬奏,逐处申到西贼出没事,奉圣旨令臣相度措置,务要彼此情通,各获安帖,仍详具闻奏者。臣契勘李世辅捉到西夏招抚使王枢,见在四川宣抚司收管看养,并据赵彬申到前后捉获夏国一百九十四人,送邠宁州、庆扬府等处羁管。臣相度关陕初复,正与夏国为邻,欲令将帅通书,恐计议未必周尽,而于国体有伤;置而不问,则彼此疑碍,莫之肯先,情亦无自而通矣。兼前项人留之无益于事,还之则感恩荷德,更相告谕,理或有补。臣愚欲望圣慈将王枢并赵彬羁管一百九十四人,许臣呼至行府,犒劳放还夏国,不惟使戎狄有感向之心,实可以示朝廷广大之意。如蒙允许,乞作睿旨行下。
奏进屯寿春利害(绍兴三十二年夏)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九、《永乐大典》卷三五八六
臣不避诛戮,尝具奏禀,谓虏使之来,其议各有不同,万有一得河南之地,即乞先据形势,以令天下;如其姑为款我之辞,愿陛下与二三大臣亟议战守,及时而定。臣窃惟我之事力虽自单弱,而中原之心实勤归向。臣愚欲因此盛夏遣大兵进屯寿春,用观其变。今陕西、山东之师,寖寖自立,正宜从中亟进,伺其心腹,使夹河百姓坚戴宋之望。利则深入,钝则持守,在我初无它虞。臣意无它,诚恐此虏乘间隙先定其内,秋高马肥,以数万之众来寇淮甸,深沟高垒,积以时月,事实未易支梧。亦恐历日滋久,虏聚兵攻东西两地之师,既无牵制,或难振作。又况虏之臣下,若张浩之徒,务功贪利,岂无异心?其患特不在大酋也。惟虏自去冬用兵,不得少休,近破陈州,闻复分其众,西望唐、邓,东趋徐、海,料其正兵亦疲矣。若我屯师寿春,彼必致虑。欲东西而骛,则疑我来突于中,欲备禦于中,则恐东西大军益以深入。如此,则其下必有离心,中原之人理须响应。纵未能即成大功,规摹事势,固已立矣。臣愚何足以少补圣聪,姑竭所见,以效朴忠。伏惟圣慈俯赐鉴察。
〔贴黄〕臣往尝备陈先遣兵屯驻淮上,以为耳目,正谓今日事。今详观将帅中可属以寿春重任者,莫如李显忠。盖显忠得名西北,虏实畏惮,而邵宏渊、郭振之徒可以佐之。惟粮食急务,伏乞专敕有司蚤为措置。陛下若更厚捐金帛,付委信臣,招来中原之众,事恐可图。盖兵马器甲,非材不办。今日之举,借令中原未靖,防秋之计已自先成。伏乞圣慈,更赐详酌。贴黄乞留中。
论东西牵制疏(绍兴三十二年九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四、《张魏公行状》下、康熙《绵竹县志》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四
臣等误膺重寄,夙夜恐惧,思有以报称万一。况事关利害,一失机会,后悔难及。臣等不敢隐默顾望,上负圣知,伏惟圣慈特赐鉴察。臣等窃惟兵家之事,必以谋胜。古人用师,彼出则我守,彼归则我入。故晋悼公三驾而楚不能与争;汉高祖用辕生之说,出兵宛、叶以分楚力,卒胜垓下;诸葛亮祁山之师连岁数出,竟以困魏。而王朴《安边策》亦曰:「备东则扰西,备西则扰东。奔走之间,可以知其虚实」。盖敌人事力之强,必左制右牵以乘其弊,而后可图也。若欲拱手不为,制命于敌,虽幸目前之安,终必贻患于后。矧势陵事格,有不得而暂安者乎。臣等受命以来,自惟当此财匮兵疲、民困力弱之际,第当审择险要,以守为主,而事贵权时,理难固执,揆之今日,有不得而但已者。窃闻陕西吴璘之师曾未几月,与虏人大战者已至于再。臣等私以为此不可不为之深思。盖使此虏得志于西,则气焰必炽,胁制蕃汉,聚兵边陲,迫我臣属,事固难处。使虏脱有败绩,则必形势支离,上下携贰,几不可失。使虏留屯列守,求以困我,则磨以岁月,变故多端。然则虏之胜负与夫持久不决,皆有大利害存乎其间。倘坐视不问,贻忧异时,恐非计之得也。臣等愚虑,欲先发舟师,奄出海道以摇山东,而令张子盖驻兵盱眙、楚泗之间,李显忠驻兵寿春、花靥之间,蓄锐休卒,用观其变。先立不败之地,俾贼虏首尾奔命之不暇,见利则趋,知难则守,而潜遣忠义,结约中原,机会盖有可言者。虏闻我重师临边,其精锐往关陕者又不敢辄呼之使还,人心忧顾,必致疑惑。而我师之在德顺者,知吾有牵制之举,将士之情,孰不奋作,益坚斗志。若皇天悔祸,虏之弱势,毕露无馀,则豪杰响应,理无可疑。陛下徐御六飞,来临建业,力图恢复,诚千载一时也。议者或谓此虏若复能竭国而来,吾将何以应之?惟完颜亮十年图谋,一旦举十万之众深涉吾地,身殒众遁,士马物故甚众。使亮复生,亦必不能再举全师于今日。况葛王北有契丹之扰,西有陕右之敌,分兵州郡,处处屯守,其不能遽以全师复来明矣。今我诸军久屯淮上,耳目所接,斥候固明,万一此贼或冒昧一来,小则率众抗禦,足遏其锋;大则敛兵清野,以伺其便。其权固常在我,而初无所损也。仰惟太上皇帝宵衣旰食,屈己为民。而敌计多端,终不自革。太上皇帝肃将天命,大驾顺动,凶渠就陨,天之佑德,盖已可见。而亲举大器,授之圣子。恭惟陛下体太上付托之重,慨祖宗王业之艰,恤生民涂炭之苦,念金虏雠耻之大,未尝一日而忘于心。事几至此,诚不可忽。臣等中有所见,倘若隐默,则其欺天负君之罪,虽死奚及?惟是智识浅短,安敢自以为当,伏望陛下默运宸算,特赐处分。不胜幸甚。
奏虏人有窥伺淮甸之意状(绍兴三十二年)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永乐大典》卷一○八七六、《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一
臣已恭依诏旨,画一条具劄子缮写,俟李宗回自扬州还日附奏外,臣今月初十日待探报,七月末间,虏人稍得志于契丹,即有遣兵南来之意。虽兵之轻重未见的数,而所据间探,则欲侵陵淮甸,谋为坚守之计。臣见委李显忠、张子盖亲至边上量度事宜,措置战守。伏望圣慈特赐睿照。
〔贴黄〕臣累遣间探前去,俟得回信,续具闻奏,伏乞睿照。臣初议欲以兵临淮甸,觇其强弱之形。今虏人先为此举,以示其强,正当严为之备,静以待之,不一月间,其强弱之形毕见矣。伏乞睿照。
奏灵璧虹县捷报劄子(隆兴元年五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一、《张魏公集》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五
臣契勘近日捷报,两邑尽平。灵璧所破贼兵万五千馀众,虹县降附自首领而下以万数计。自军兴以来,未有我兵进涉其境如此其捷。此皆陛下智略独运,天人助顺。生民之庆,当自兹始。惟是陛下方督诸将以示功,赏典之颁,有不可缓。臣愚欲望圣慈除李显忠开府仪同三司、淮北招抚大使,邵宏渊节度使、淮北招抚副使外,冯方欲降圣旨,令疾速取会核实诸军统制以下功状,结罪保明以闻。
右迪功郎陆釜循一资制(嵊县尉,比较茶增赏。)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紫微集》卷一三
摘山之利,以丰羡计功。汝既应格,宜有加赏。
为王德田师中除正任承宣使缴奏状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紫微集》卷二五
臣闻爵禄者,圣王所以厉世而磨钝也。苟其功应赏,则虽加以列地之封、执圭之爵,不为过;若其无功焉,则虽一颦笑之遇、一襦裤之薄,不可以滥予。夫无功而赏犹不可,况于应罚而反加赏乎?此臣之所以不得而嘿也。臣窃闻前者王德从大军至宿、亳之日,正岳飞与敌人鏖兵于京西之时也。成师以出,仅能收复两郡,乃擅退军,遂使岳飞军孤,敌势猖獗,议者莫不归咎,至今国言未已。而乃遽上功状于朝,受赏如此之厚,臣所谓应罚而反赏者此也。又况其得宿州也,本以马秦举城自归,朝廷既授秦以遥郡观察使,并赐缗钱第宅矣;其得亳州也,主将先已推其功于宋超,既授超以遥郡防禦使。比失亳而复夺之矣,焉可更以宿、亳藉口,用为王德等功耶?藉曰取二州,德等不为无助,今所存又止一州,而授正任承宣、防禦、横行者九人,其他遥郡者又六人,一何功薄而赏厚也如此!不惟人得而诋议,兼恐使实有功之士怀愤懑不平之叹。臣愚伏望睿断,明降诏旨,诘王德等以擅退师之罪,姑听以收复宿州之功自除,其已降转官指挥寝罢不行,庶几少合公议。所有词头,臣未敢命词行下,缴连在前,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两淮形势奏(绍兴三十年七月戊戌) 宋 · 叶义问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五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五、《中兴小纪》卷三九
两淮形势,在今危急。荆南刘锜,则均、襄、隋、郢、通化、枣阳之所隶也;鄂渚田师中,则安、复、信阳、汉阳之所隶也;九江戚方,则蕲、黄之所隶也;池阳李显忠,则龙舒、无为军之所隶也;建康王权,则滁、和之所隶也;镇江刘宝与乌帅成闵,则真、扬、通、泰之所隶也。江阴正控海道,宜自镇江分兵以扼之。至于濠梁、固始、安丰诸郡近边,亦宜总之合肥,比已分屯诸将,臣欲饬兵择地险要,广施预备。又金人用兵之久,贪骄淫怠,今所用皆非旧臣,而多用签军。签军本吾民也,其肯为敌效死乎!此应变之说也。臣又见秋冬之交,淮水浅涸,徒步可过,若敌今岁未动,乞以江、淮一带,遴选武臣为守,公私荒田,悉拨以充屯田,使募人耕之,暇则练习,专务持重,勿生衅端,来则坚壁勿战,去则入壁勿追,使之终无所得而自困。此持久之说也。
应诏集议状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七、《宋史》卷三七四《胡铨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三
臣准枢密院劄子,十一月十四日,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令于后省限一日集议当与不当议和,合与不合遣使,礼数之后先,土疆之取与,条具闻奏,仍令各举所知,以备小使者。臣窃惟国家自绍兴初,金虏称和,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仇而不报,上下偷生,苟安岁月,以为盟好可恃,荡然决去藩维之守。一旦完颜亮变生肘腋,宗庙社稷几不血食,天下寒心。陛下即位以来,乾刚独断,奋然图任张浚及二三大臣,力谋恢复。符离之师,兵不血刃而故疆复得。使李显忠尽忠于国,不贪小利,以成大举之功,则中原响应,势如破竹,恢复之期可指日以俟矣。虽然,功虽不成,事虽不立,自京都播迁之后垂四十年,未有如符离之举也。虏人缘此震慑,知陛下有大有为之志,知庙谟有出不意之奇,知边鄙有折冲敌忾之人,知台谏有明目张胆之臣,知朝廷有面折廷诤之士,以为中国有人,遂有乞和之意。兵法曰:「无故而求和者,谋也」。虏人诡计,端在于此。昨者京都失守,本于大臣耿南仲主和;二圣劫去,本于宰相何㮚主和;维扬失守,本于宰相汪、黄主和;完颜亮之变,本于权臣主和。自汴京板荡以来四十年间,丑虏为封氶长蛇,荐食上国,何尝不以和哉?暴蔑吾二圣,污蔑我两宫,残毁我宗庙,陵夷我社稷,发掘我陵寝,皇天后土,实闻此言。今欲与不共戴天之仇讲信修睦,三纲五常扫地尽矣。就令和好可成,犬羊可信,决不叛盟,孝子顺孙宁忍为之?况万万无可信之理乎?前车覆,后车戒,陛下若不深思远计,力修政事,力修守备,力任将相,力图恢复,而苟贪目前之安,臣恐后车又将覆矣。议者曰:「姑与之和而阴为之备,外虽和而内不忘战」。此从来权臣误国之言,陛下闻之熟矣。呜呼,燕安酖毒,不可怀也!一溺于和,则上下偷安,将士解体,终身不能自振,尚又安能战乎?其为酖毒也多矣,可胜寒心!冒犯天威,臣无任陨越之至。
乞将镇江府宣赐田给还李显忠奏(隆兴二年二月) 宋 · 吴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五○
缘臣昨条具奏请兴修会稽山阴县鉴湖蓄水灌溉民田事内,乞废罢牌外田为湖田。有田三十一顷九十三亩一角元系能仁寺请佃,后至绍兴二十九年,选锋军都统制李显忠陈乞,将镇江府宣赐田兑换,遂从所乞,将上件田段给李显忠。今来既废其田为湖,欲乞却将镇江府元旧宣赐田给还李显忠。
按:《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一之五○。第六册第五八九八页
论郑亿年除资政奏状(绍兴十年正月) 南宋 · 陈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九三、《默堂集》卷一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三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八
右,臣伏睹正月二十八日指挥,郑亿年复资政殿学士,依旧提举醴泉观,行在居住,仍奉朝请。臣闻赏罚者,国之纪纲也。圣人用之,有万世之公,有一时之权。万世之公可常而不可变,一时之权可暂而不可久。故能赏当其功,罚当其罪,而国之纪纲立矣。今者忘万世之功,而任一时之权,用贼豫之所以悦亿年者以宠亿年,将使为善者不劝,而为恶者不惧,无益于纪纲,而有害中兴之政,臣固不得不论也。臣谨案,亿年,故相居中之子,虽尝为从官,无他技能,而有从贼之丑。夫陷于贼,固非人之所欲,然从之而得美官,必有取非其道者。因赦而复之,是以贼豫之所悦而与之者为正也,其可乎?且去岁大霈,所谓权也;凡有官者不夺,亦所以安反侧耳。而又有褒而迁之者,以其不辱僭叛,其义不可掩也;又有迁而用之者,以其明习将略,其才不可废也。亿年名在侍从之列,其可自同于反侧者乎,其义果可褒而其才果可用乎?此不待臣言也。然则用权以废公,非所以待亿年亦明矣。而其所以可恕者,宰辅之世,身为从官,不幸而陷于贼,为不足诛耳。然居中之秉政无状,天下所共知者。亿年寅缘以取两制,使无他过,以至今日,犹在讨论追削之域,而况于已尝从贼,不夺旧官而加之以职名乎!夫以从官所宜得之职名,在亿年尚不宜予,则执政所宜得之职名,亿年其可与乎?且资政隆名,贼豫之所窃而与之者也,固不可以言复矣。陛下必以复为言者,则已著其从贼之罪矣。使亿年粗有知识,必不敢受。强而授之,则彼以义而获褒,如凌唐佐、李旦之党,必曰:「亿年以仕贼亦褒矣,吾属何荣」?彼以才而见用,如李显忠、赵彬之辈,必曰:「亿年以负国亦用矣,吾属何安」?由是而推之,必又谓尝为贼豫将相者,他日来归,未必不以将相处之也。此声一传,谁不解体?是以一时之权宠一亿年,初无所补,徒使为善者不劝,为恶者不惧,自坏赏罚之纪纲,而更为今日中兴之累也。此而不改,民将失望,后必难悔矣。伏望断自圣心,将亿年所带职名特赐追寝,使之在外居住,庶几远去班列,少息纷纷之论,臣不胜幸甚。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赐都督张浚审订北讨长策诏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七、《鄮峰真隐漫录》卷六
比得李显忠、邵宏渊奏北讨,已令条具,专委卿审订。卿可更召显忠、宏渊并素有谋略将校,集赞议干办官等,将前项事宜密加熟议。彼之上将为谁可以当吾宏渊?角战平野,骑兵孰多?既得中原,何术以守?傥尽长策,朕当亲驾,临江督府,移幕临淮,以督诸将。成功有厚赏,误国有显戮。若姑欲示敌人以声势,使之知惧而不敢犯,是亦一策。二者必居一于此,卿可密奏来。
论未可北伐劄子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鄮峰真隐漫录》卷七、《齐东野语》卷二、《四朝闻见录》卷三、《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七
靖康之祸,孰不痛心疾首,悼二帝之蒙尘,六宫之远役?境土未还,园陵未肃,此诚枕戈待旦思报大耻之时也。然陛下初嗣位,不先自治,安可图远?矧内乏名臣,外无名将,士卒既少,而练习不精,遽动干戈,以攻大敌,能保其必胜乎?苟战而捷,则一举而空朔庭,岂不快吾所欲?若其不捷,则重辱社稷以资外侮,陛下能安于九重乎?上皇能安于天下之养乎?此臣所以食不甘味而寝不安席也。张浚老臣,岂其念不到此?而稔于幕下轻易之谋,眩于北人诳顺之语,未遑精思熟虑,决策万全,乃欲尝试为之,而徼倖其或成,臣窃以为未便。上皇亲睹祸乱,岂无报敌之志?当时以张、韩、刘、岳各领兵数十万,皆西北勇士,燕冀良马,然与之角胜负于十五六载之间,犹不能复尺寸地。今乃欲以李显忠之轻率,邵宏渊之寡谋,而取全胜,岂不难哉?惟陛下少稽锐志,以为后图,内修政事,外固疆圉,上收人才,下裕民力,乃选良将,练精卒,备器械,积资粮,十年之后,事力既备,苟有可乘之机,则一征无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