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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忠肃集序宣和四年八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六、《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
宣和四年七月六日宣教郎、知开德府临河县刘路,寓书于元城刘安世曰:「先人平生为文,方弃诸孤,仅存一箧,类次之,已成编集,念当有序引以信于后。
晚年迁谪,事同诸公,身后怨家诬谤,又蒙朝廷核实,已赐昭雪。
然而元祐大臣不幸亡殁者,类皆不敢纳铭于圹,植碑于隧。
始终大节,不应无闻于后世,愿因集序,并载一二,使他日有考焉」。
顾惟衰拙,自少受知于先丞相,素叨国士之遇,中荐引,浸阶禁从,晚岁迁谪,复同忧患。
而又被谴以来,行三十年,固穷守道,俯仰无愧,似不为知己之辱。
虽怀自顾不足之羞,而莫敢辞者,盖义之所在,不可得而避也。
公讳挚,字莘老永静军东光人也。
幼而敏悟,有成人风,年未弱冠,被荐于渤海,声誉籍甚。
凡四预乡贡,礼部奏名为第一,复中甲科。
初治南宫,已著风绩。
英宗二府,各荐士充馆阁忠献韩公琦以公应诏,补馆阁校勘
王文公安石初秉政,搜择人材,擢为中书检正
居月馀,议论多不合,会除监察御史,欣然就职。
语家人曰:「趣装,无为安居计」。
即上疏论亳州狱起不正,小臣意在倾故相富弼以市进;
已责,愿宽州县之罪。
神宗皇帝励精求治,奖进臣下,公既对,面赐褒谕,且问「从学王安石邪?
安石称卿器识」。
公对曰:「臣东北人,少孤独,不识安石也」。
因论人物邪正,奏对移时,上意向纳。
公退益感遇,思所以称,因上疏论率钱助役,官自雇人,其事有不可胜言者。
略陈十害,切中时病。
御史中丞杨公绘亦论新政,并公章下司农
司农条件疏驳,遂劾与公险诐,中怀向背,有旨分析。
公奏曰:「臣有言责,釆士民之说,敷告于陛下,是臣之职也。
今有司驳奏,遽令分析,交口相直,无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
所谓向背,则臣所向者义,所背者利;
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权臣。
愿以臣章及司农所奏宣示百官,考定当否」。
奏入不报。
明日复上疏,极论时政,遂罢御史,落馆职,拟窜岭外。
上不听,乃贬衡州
哲宗皇帝嗣位,宣仁圣烈太皇太后以祖母共政。
见连年水旱,西鄙未宁,百姓劳弊,而国有大故,当务休息,遂散遣京城役夫,减皇城司觇者,废物货场,罢户马等事,皆从中出。
又戒敕内外,无敢苛刻扰民。
已而进退大臣,选用台谏,擢公为御史
受命之始,即具以熙宁告神考之语,复陈于哲庙之前。
两宫听纳,尽行其言。
曾未期月,人情于变,使天下有泰山之安,而无一朝之患者,公之力也。
公既被遇,知无不言,奸佞刻薄之吏,事状显著者,公皆正色弹劾,多所贬黜,中外肃然,时人以比包希仁吕献可
上察其忠义诚信,可属重任,未几,遂大用焉。
中书,一日内降画可二状,其一裁节宗室冗费,其一减定六曹吏额房。
吏请封送尚书省曰:「常时文书录黄过门,今封送何也」?
对曰:「尚书省以吏额事,每奏入,必径下本省已久,今误至此」。
曰:「中书不知其他,当如法令」。
遂作录黄。
初,尚书令史任永寿精悍而猾,与三省吏不相能,数以奸弊告诸宰执吕丞相大防信任之。
户部裁节浮费,后省裁定吏额,皆踰年未就。
吕丞相专权狠愎,尽取其事置吏额房于都省,射司空府为局,召永寿辈领之,未尝谋及同列也。
永寿见录黄,愕曰:「两省初不与,今乃有此」。
即禀丞相两省各选吏赴局,同领其事,以是白公
曰:「中书行录黄,法也,岂有意与吏为道地,今乃使就都省分功,何邪」?
他日又持奏稿,以丞相旨禀曰:「吏额事本欲慎密而速,故请径下,然未经立法,欲三省同奏,依致仕官文书法」。
曰:「似非其类也,更当聚议」。
明日,吕相又袖稿厉色示曰:「势不可不尔」。
公不欲立异,勉应曰:「诺」。
其后事毕,永寿以劳进官,时忱、苏安静、时恽皆迁秩有差,于是外议喧然不平。
台谏交章论列,以谓事在后省,成就已十八九,永寿等攘去才两月,而都司不用司勋格,擅拟优例,冒赏徇私。
章数十上。
时公已迁门下,每于上前开陈吏额本末,此皆彼省者鼓怨,言章风闻过实,不足深遂。
吕丞相亦以语客曰:「使上意晓然者,刘门下力也」。
然自此忌公益甚,阴谋去之,遂引杨畏在言路。
谏官疏其奸邪反覆,章十馀上,竟不能回。
士大夫趋利者,汹汹交讧其事,于是朋党之论起矣。
公语丞相曰:「吾曹心知无他,然外议如此,非朝廷所宜有,愿少引避」。
丞相曰:「行亦有请」。
是岁八月一日,奏事毕,少留,奏曰:「臣久处近列,器满必覆,愿赐骸骨,避贤者路」。
上遣中使召公入对。
太皇太后谕曰:「侍郎未可去,须官家亲政,然后可去」。
使者数辈趋入视事。
公不得已受命。
顷之,吕丞相亦求退,不许。
明年,公继为丞相
不满岁,前日汹汹者在言路,诋公,竟去位,朋党之论遂不可破,其本末如此。
公辅政累年,刚明重厚,达于治道,朝廷赖之,及为相,益总大体,务守法度,辅佐人主于无过之地。
其于用人,先器识,后才艺,进拟之际,必察其人性行厚薄,终不轻授以职任,故才名之士或多怨公,公知之不恤也。
取人不问识与不识,或多南士。
有以萧望之郑朋事谏公,曰:「楚士奈何」?
公笑而不答。
论者谓元祐以来,能以人物为意,知所先后,而无适莫者,为之首。
奏事上前,言直事核,不为缘饰,多见听用。
与同列语,公平不欺,未尝以私属人。
人有所欲,多惮公闻之,公闻之,亦为尽力,然终不以语也。
精力绝人远甚,一见宾客,及闻其语,终身不忘。
事无剧易,临之晓然。
省吏每以事试,公不以久近,区处如一,言皆可复。
故三省事经公所裁定者,后皆遵用,莫能改云。
赵彦若子败官下狱,彦若奏与监司有嫌,乞移狱他路。
言者论彦若罔上不实。
王巩除知宿州,言者论前在扬州不法。
彦若皆公姻家也,语稍及公。
公请辞位,章七八上,遂迁就外舍
诏遣近侍宣召公入,既对,谕曰:「彦若辈事,何预也」?
言者皆谓交通邢恕章惇之子,牢笼小人,为异日计。
公心知为言者所中,不复自明,谢曰:「臣愚闇,招致人言,愿就贬责」。
既退,固请益坚,乃罢相,以殿学士守郓。
给事中驳奏,谓刘某忠义自奋,力辨邪正,有功朝廷,擢之大位,一旦以疑而罢,天下不见其过。
给事中罢之。
于是中外疑骇,莫知所谓。
久之,乃知言者虽多,专以章、邢事为媒孽。
初,公家子弟与章惇之子相识,因入都应举,而公家子弟亦游科场,尝至府第,而言者指为交通之迹。
邢恕谪官至京师,以书抵公,公答以手简,其末云:「为国自爱,以俟休复」。
茹东济为东排岸官,数有请求,而公不之许,蓄怨甚久,适见公简,阴录其语,以示言者。
言者缴上之,且解释云:「休复语出《周易》,以俟休复者,俟他日太皇太后复辟也。
刘某所怀如此」。
盖媒孽之语不一,而此最为甚,朝野愤之。
其后杨畏遂升从官,󲦤绅共恶,甚于虺蜴。
东济亦除提举常平
谏官复论其素行,士论不齿,不宜任以监司,除命遂寝,人情更以为快。
公天性高明,不以己长格物。
既贵,恭俭好礼,不改平素,淳静嗜书,自幼至老,未尝释卷。
家藏书多,皆自雠校,得善本,或手抄录,孜孜无倦。
平居不亲妾媵,家事有无,不以经意,虽在相府,萧然一室。
其后南迁,不知者谓公不堪其忧,亲族门人乃知公谪居,自奉简约,与在相府无以异也。
凡有议论,惟尚中道,不习异说,不贵苟难,务在谨名教而已。
少好礼学,讲究三《礼》,视诸经尤粹。
晚好《春秋》,考诸儒异同,辨其得失,通圣人经意为多。
公文章雅健清劲,如其为人,辞达而止,不为长语。
表章书疏,未尝假手。
凡奏议、论说、记序、铭志、诗赋诸文,总千馀篇,次第著集,为四十卷,藏于家。
公自青社罢职知黄州,又分司蕲州,语诸子曰:「上用章丞相,吾势当得罪。
若章君顾国事,不迁怒百姓,但责吾曹,死无所恨。
第恐意在报复,法令益峻,奈天下何」!
忧形于色,初无一言及迁谪也。
岭表之谪,公拜命,即日就道,惟从一子,家人涕泣愿侍,皆不听。
水陆奔驰,见星乃止。
至贬所,屏迹不交人事,亦无书自随,宴坐静默。
家人具馔,告之食则食,喜怒不形,意澹如也。
年未五十,即屏嗜欲,晚岁南迁,气貌安强,无衰悴之色。
居数月,得微疾,公自谓将终,戒饬后事,精神不乱,安卧而薨。
公既殁于岭外,所属为公请归葬于朝,不许。
已而诸子坐废,家属再徙他郡,而不著罪状,人无知其故者,虽公家亦不知也。
今上登极,大赦天下,公既归葬,而文及甫蔡渭皆贬湖外,然后人稍知其事起于此。
初,及甫持丧在洛阳邢恕永州未赴,亦以丧在怀州,数通书,有怨望语。
及甫又以公任中司,尝弹罢其左司郎官,怨公尤深,以书抵,其略曰:「改月遂除,入朝之计未可必。
当涂猜怨于鹰扬者益深,其徒实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
大意谓服除必不得京师官,当求外补,故深诋当路者。
绍圣初以示蔡硕蔡渭
数上书讼吕丞相及公而下十馀人陷害其父确,及谋危宗社,引及甫书为验。
朝廷骇之,委翰林学士蔡京、御史中丞安惇究治焉,遂逮及甫就吏,而所陈初无事證,但托以亡父曾说之。
究治所问司马昭谓谁?
及甫对,意谓公也。
问其證据事状,则曰:「无有,但疑其事势心意如此」。
朝廷照知其妄,狱事遂缓。
会公薨闻,犹用蔡京奏,以不及考验为辞,但坐诸子而已。
时绍圣五年五月四日也。
其后诸子叙复,护丧还乡里,公嗣子跂径伏阙下,上疏诉其事,又持副封诣都堂,叩宰相韩忠彦曾布等。
皆取实封案牍阅视,知其谬妄明白,具以语跂。
至建中靖国元年二月二十五日,有旨:「文及甫蔡渭陈显无实状,已行贬责,绍圣五年五月四日指挥更不施行」。
然后公殁后谗谤所坐,皆得解释。
改名懋云
崇宁元年正月癸酉,葬公于郓州须城大谷山之原先茔之东,曹国夫人任氏祔焉。
有诏特依前宰臣例,又除公婿通直郎蔡蕃知阳谷县,应副葬事。
送终之礼,极其哀荣,四方观者,莫不叹息。
呜呼!
公之厚德高行,追配古人,嘉谟伟绩,播于天下士民者,固不可胜数,今特取大节载之,其馀非公出处所系,皆略而不书。
八月一日承议郎提举南京鸿庆宫赐紫金鱼袋刘安世序。
钦宗皇帝(六 靖康元年四月 其六 1126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杨龟山先生集》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比闻粘罕三月中自太原分兵入汾州界,至四月复还太原,往来二州之间,如在无人之境。
经县镇焚劫屠戮,殆无孑遗。
王师坐视不救,若非己事。
至四月半,贼离汾州太原统制良器等四人方至汾州
入城十馀日,坐糜廪粟,无敢向敌者。
姚古节制诸将,拥重兵,躬自逗留不进,宜诸将皆无肯用命也。
臣尝论姚古逗留,当以军法从事,久未蒙施行。
太原围闭累月,危急甚矣。
访闻大兵尚在威胜军,无一人一骑入太原境者,惟范琼不受姚古节制,独能引兵稍进。
诸将逗留,实为之也。
奈何惜一姚古不诛,坐视要害之地而不救乎?
万一太原之民以王师不救,必谓朝廷弃之,别生异心,则祸起肘腋,非金人之比,不可不虑也。
自金人残灭契丹,人人知其必有南窥之意。
郭药师,逆贼也,包藏祸心,亦人人知其必反。
王安中见祸乱已形,觊幸脱归,不复以告。
蔡靖抗章论奏,而白时中李邦彦蔡攸蔡懋等蔽蒙苟安,恬不加恺,浸成大患。
太原危急如此,朝廷当以前事为监,不可缓也。
一失太原,则大事去矣。
臣愿陛下明诏大臣悉力措画,速正姚古逗留之罪,诛之以肃军政,遴柬有武略可任者代之。
偏裨犹有不用命者,一以军法从事。
庶几士气稍振,使敌人有所忌惮。
若朝廷未欲遽诛大将,姑用唐故事尽行削夺,使白衣从军,以责后效,犹之可也。
不尔,则秋冬之交,风劲草衰,强寇长驱而南,益无忌惮,悔无及矣。
惟陛下留神而幸听之。
乞除权臣蔡卞元符三年五月 北宋 · 梁俊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一
臣闻君子进则小人退,消长自然之理也。
陛下圣明天纵,学问纯粹,临驭未久,擢用贤良,天下忻然向风。
岩处之俊,翻然辞烟霞而依日月。
忠直之臣,咸思披肝胆而效腹心。
韩忠彦入对,帝嘉纳之,而言路日广,一时知名之士渐以收用。
陈瓘邹浩左右正言,而议论风霜、忠告善道者蹶焉以兴矣。
范纯仁等官,而忠君爱国、贞诚自矢者急欲自见矣。
正四阳盛于大壮之秋,一阴夬于孚号之际也
虽然,用君子而小人一有未除,则凡为小人者皆延颈举踵而望之,而众君子因有所阻,不能尽所欲为,非圣天子求贤若渴、去恶如疾之大防也。
臣窃见蔡卞刻伏以行奸而似持重,坚僻以偾事而似勇决,实有歉而矫以虚,诚有亏而假以色。
与之论,见非则噤口寡言,言则探众意以造意;
与之共,施设则见义不为,为则知其非以遂非。
机械变诈,敢于作伪。
以为托绍述之名,上欺天子,下胁同列,何所为而不可。
不知机械虽熟,静可见微而知著;
变诈虽工,动则形立而影随。
元祐中范祖禹修《神宗实录》,书王安石之过以明先帝之圣。
蔡卞以为类多疑似,乞重行刊定。
夫曰疑似,无非以为过不宜归安石也。
夫神宗之圣,百千万世犹将见之;
王安石之执拗自用,纷更多事,亦百千万世不能掩其误君祸民之罪也。
蔡卞因其婿,与安石子为之晦隐奸伪,芟落事实,尽改正史
夫刊定曰重行,则重刊又可改,朝廷之是非得失伊于胡底乎?
往年蔡卞进《神宗实录》而范祖禹置于远州,激端被逐,实谋之。
臣以为当取祖禹所刊定者布之中外,蔡卞重行之妄,何足道哉?
元祐诸臣,托志忠雅,宣仁皇后所亲信而委任之,先帝所左右者也。
罗织其罪,嗾鹰犬而掇之,诸臣遭戾殃谪,甘心引去者几无憖遗。
刘挚梁焘等邪正不容,常欲挤之死,遂党蔡渭之讼,因及甫一书,引以为證,坐以大逆。
先帝原之,曰:「元祐人有如是乎」?
蔡卞阴使其党捕风捉影,锻鍊成狱,禁锢其子孙而后已。
先帝废后,悔,有后言曰:「名节所系也」!
宣仁皇后非他,先帝之祖母也,恐元祐旧臣复立朝端,并敢媒蘖其短,擅作诏书,请追废宣仁为庶人。
匪先帝纯孝性成,张雷霆之怒,几陷先帝于恶名矣。
陛下即皇帝位,实皇太后素知陛下宽明仁恕,应天登极,以临天下。
蔡卞每有德色,谓己赞成之力居多,意欲使内外臣僚疑陛下功,因而不敢言也。
之恶迹,不可殚述,即此数事,死有馀罪。
而陛下天覆地盖,优容其间。
蔡卞计,急宜引咎待罪,乞全首领足矣。
而犹宴然怀爵贪位,知进而不知退。
陛下宜历数其罪,以正典刑,不则斥而罢之,以快舆情。
若存姑息之爱,不忍明断,诚恐君子因之以解体而君子退,小人因之以睥睨而小人进,朝夕不决,驯致斯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臣备列谏诤之臣,自非尽言,无以明其职,亦知言出祸随。
倘蒙见采,虽死不悔。
按:乾隆《(江西龙泉县志》卷一四,乾隆三十六年刻本。
宣仁圣烈皇后诬谤奏绍兴三年五月 宋 · 曾纡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挥麈三录》卷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
切伏惟念宣仁圣烈皇后遭无根之谤四十馀年。
陛下践祚之初,首降德音,昭示四方,明文母保祐之功,诛奸臣贪天之慝。
赫然威断,风动天下。
薄海内外,鼓舞欢呼。
小臣么微,尝冒万死,于建炎元年八月内备录先臣遗记,扣阍以陈。
盖自绍圣以来,大臣报复元祐私怨,造为滔天之谤,上及宣仁
先臣某方位枢筦,论议为多,臣于家庭之间,固已与闻其略。
而先臣亲书记录,尤为详尽。
其后蔡渭文及甫等伪造之书,附会废立之谤,当时用事之臣,至以谓神考宣仁所生,以实倾摇废立之迹,欲以激怒哲宗。
哲宗皇帝天姿仁孝,洞照谬妄;
而又先臣每事极论,痛伐贼谋,故于宣仁,终不能遂其奸计。
是时蔡京撰造仁宗欲以庶人之礼改葬章献,意在施之宣仁
先臣所陈,乃以谓天命何可移易,宣仁必无此心,乞宣谕三省,于诏命之中推明太母德意。
时哲宗圣谕云:「宣仁乃妇人之」。
蔡京以谓不诛楚邸,则天下根本未正。
先臣所陈,乃以谓就令楚邸有谋,亦当涵容阔略,岂唯伤先帝笃爱兄弟之恩,亦恐形迹宣仁,上累圣德。
哲宗又有「他必不知」之语。
虽追贬王圭,力不能回,而于责词中,犹用先臣之言增四句云:「昭考与子之意,素已著明;
太母爱孙之慈,初无间隙」。
哲宗至再三称善。
元符之末太上皇帝践祚,钦圣献肃垂帘之初,先臣又尝陈三省,言元祐废立之事。
钦圣云:「冤他娘娘,岂有此意」?
又云:「无此事」。
又云:「当时不闻,谁敢说及此事」。
钦圣受遗神宗,同定大策,禁中论议,无不与闻,叹息惊嗟,形于圣语。
诬罔之状,明白可知。
崇宁之后,蔡京用事,首逐先臣,极力倾挤,置之死地。
一时忠良相继贬窜,方遂其指鹿为马之计,岂复以投鼠忌器为嫌?
颠倒是非,甘心快意。
至与蔡懋等撰造宫禁语言事迹,加诬钦圣,欺罔上皇,以诳惑众听。
国史所载,臣虽不得而见,然以绍圣不得伸之奸谋,施于崇宁擅权自肆之后,其变乱是非,巧肆诬诋,亦不待言而后知也。
然彼不知者,公论所在,判若黑白,于陛下圣德,亦已久矣。
又况二圣玉音如在,先臣记录甚详,乃欲以一二奸人之言欺天罔地,成其私意。
今日之败,必至之理也。
本末事实,尽载先臣《三朝正论》。
伏望圣慈万机之暇,特赐省览,付之外廷,宣之史官,播告中外,使天下后世晓然皆知哲宗仁孝之德,初无疑似。
钦圣叹息之语,深切著明,而四十馀年间,止缘二三奸臣贼子兴讹造讪,以报帘帏之怨,贪天之力,以掩巍巍之功,使宣仁圣烈皇后保佑大德,返遭诬蔑。
今者考正是非,诛锄谤讟,阴霾蔽蚀之际,然后赫然日月之光旁烛四海,焜耀万世,与天地合德于无穷也。
先臣不昧,亦鼓舞于九泉之下矣。
论伏阙劄子靖康元年二月 北宋 · 聂昌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一、《三朝北盟会编》卷四○、《孝慈渊圣皇帝要录》卷上
臣闻前日蔡懋李棁谕与大学长贰,令屏去伏阙上书陈东等,诸生闻之,莫不怨忿,一学多士,咸欲拂袖出学。
今日又闻令根治诸生并伏阙百姓,欲置于法。
臣闻之,不胜惶骇。
仰惟陛下睿知仁慈,君临万方。
士民以积年不舒之怨愤,乘隙相聚,贼杀内侍,指骂奸党,盖恃陛下仁圣,必能与百姓雪去怨气。
之徒恨其骂己而佐李纲,欲遂除去根株。
宣言,为前日伏阙之士其閒有李纲故旧,欲尽行诛戮。
臣恐大失士心,归怨陛下,自此士民思乱,恐无已时。
盖士民上书,不约而从之者数千万人,其言皆平昔公议,乃陛下所急欲闻,而奸人所甚恶也。
岂有不禀上旨,敢令开封快其私意?
愿陛下访闻行下,速赐止绝,庶几忠义之士不死奸人之手,而忠言谠论日闻于九重,实宗社万世之幸也。
取进止。
蔡懋同知枢密院事宣和六年九月丁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一八、《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
保大定功,诞奋威怀之略;
图事揆策,必资经济之才。
国家列右府之庭,重本兵之任。
谋猷启沃,密陪辅拂之联;
政事咨询,实股肱之寄。
敷求隽彦,参秉繁机。
爰得异人,式孚群听。
具官蔡懋器博而虑远,实茂而声宏。
学业富于胸中,智术高于当世。
惟尔先正,实为闻人。
明德茂勋,著在王室。
遗芳流泽,贻厥嗣贤。
杰然济美之资,挺尔致君之节。
越由天府,擢任鸿枢
往体殊眷之私,益励同寅之志。
夫文事必有武备,身兼两艺之全;
而圣主斯得贤臣,适契千龄之会。
亟祗朕训,永肩尔心。
奏请夺罢赵野职郡疏靖康元年六月二十日 宋 · 胡舜陟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五、《胡少师总集》卷二、《靖康要录》卷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自蔡懋大名府,两尝论奏,以为其人凶悍,敢为不义,乞赐罢斥,不蒙施行,今果失军民之情,监司具其过恶,始罢府事,以赵野代之。
夫去一蔡懋,用一赵野,其人才不甚相远,臣又以为朝廷之失也。
之才,但能工于附奸邪而规进取,蔡京王黼李邦彦用事,皆能谐丽,得其欢心。
若其他可用之实,了无寸长。
方今金寇侵侮、陛下焦劳之时,大臣义当体国,见危授命,辄乞致仕,欲弃君而去,为自全之计,戴天履地,何忍如是?
李邦彦坚守和议,割弃三镇亦与谋,实欲卖国以结虏人。
案其罪状,流窜有馀,况可使守陪都乎?
所有大名尹指挥,乞赐追寝,仍乞明正典刑,夺职罢郡,窜之远方,以为奸佞之戒。
奏知防守酸枣门并乞分遣执政官分巡四壁守禦劄子1126年1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三、《梁溪集》卷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适来已到新酸枣门,躬率将士防守。
探得北贼已约三四百人过城壕内作过,今已号令城上见严备守禦外,即时劄付何灌张撝引两头项人马前来掩杀,合具奏知,仍乞分遣执政官分巡四壁守禦
〔御笔〕执政上城,恐防行遣号令。
已差蔡懋提举,自可巡城,分官守禦
奏知造桥利害劄子1126年1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三、《梁溪集》卷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见同蔡懋监视造桥,已差人兵防护。
臣愚窃谓桥成,贼马寅夜或有冲突,恐非力所能制,深属不便。
渡筏虽稍迟,极为得策,更望圣慈详酌施行。
〔御笔〕若不作桥,金国愈疑。
可用枋或板作桥,日晚权时彻去,庶得稍便。
如可施行,奏来。
多用甲兵、强弩、斩马刀。
李纲日逐专在彼措置照管,或吊桥甚善。
尚书右丞待罪劄子1126年2月3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四、《梁溪集》卷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今月初三日东上閤门关报,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罢臣尚书右丞、行营使,交割与蔡懋
臣已即时罢任交割讫,见今在浴室院待罪。
臣不胜惶惧战越之至,谨具奏闻。
〔御笔〕不须待罪,安虑
乞投窜蔡懋靖康元年六月 北宋 · 安扶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五八、《靖康要录》卷八
奉圣旨蔡懋落职宫祠者。
臣窃睹所坐臣僚章疏,若止言身为旧辅,任当元帅,方边事未宁,陛下宵旰之时,而乃日事燕饮,至军民怨望,形欲杀之言,已合重行窜斥。
又况所论诋诬宣仁圣烈皇后,欺罔道君皇帝,二罪之重,孰大于此?
按懋所著父确事迹,一出私意,妄加增饰。
自古奸臣,愚弄矫诬,未有敢如此之甚者。
盖其天性凶暴,轻蔑朝廷,居之不疑,中外莫不愤叹。
陛下临御以来,虽一夫之冤有不得伸者,必为昭雪,而宣仁为臣下所诬,负谤抑有年矣,宁不为之动心乎!
止于落职宫祠,岂足以正诋诬欺罔二圣之罪哉?
伏乞极行投窜。
伏阙上钦宗皇帝靖康元年二月五日 北宋 · 陈东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三、《陈修撰集》卷二、《孝慈渊圣皇帝要录》卷上、《宋史》卷四五五《忠义传》一○
臣等闻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者,社稷之主也;
奋不顾身,死生以之者,社稷之臣也;
妒贤嫉善,妨功害能者,社稷之贼也。
恭惟皇帝陛下聪明英睿,神智旁烛,贤邪之分,宸衷判然,天下戴以为社稷之主也。
而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
其庸谬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是也,所谓社稷之贼也。
陛下断然不疑,拔九卿之中,不一二日,任为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能任贤矣;
时中而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
任而未专,时中斥而未去,复相邦彦,复相邦昌,其馀又皆擢用。
何陛下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
今又闻复罢李纲职事,臣等惊疑,莫知所以,此必为邦彦等挤陷。
起自庶官,独任大事,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
臣等闻比日用兵,偶然小有不利,邦彦等遂得乘閒投隙,归罪于
然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小胜固未足为喜,而小挫亦岂足为辱?
况示怯示强,奇谋秘计,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
臣等窃闻邦彦时中等尽劝陛下他幸,兹岂诚为陛下计?
时中邦彦等初见事有警急,欲自保全,各以差除亲党,旋领外任,遣家属随之远去,岂有身为大臣,不能以一家死社稷之难!
其意止欲仓卒之际各自逃遁,以保妻孥。
自诸大臣一鼓而倡之,百官有司群起而和之,遂令京城之人鬨然骚动,弗安其居,至闻群臣劝陛下他幸,则中外恟恟,不敢自保。
当时若非为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越在外,宗庙社稷已为丘墟,生灵已遭鱼肉,陛下将有弃宗庙社稷之名,何从复有天下!
赖陛下聪明,不惑群议,断自圣智,特从请。
中外闻之,虽愚夫愚妇莫不举手加额,仰叹圣德之盛,之力岂曰小补之哉!
是宜邦彦等谮谤忌嫉,无所不至。
臣等伏见邦彦等事太上皇帝,享高爵厚禄,为日最久,坐视天下之弊,未尝肯发一言以图补报。
至如王黼童贯蔡攸,共兴北师,天下皆知其不可,上皇决之,群臣惟郑居中力争以为不可轻举。
王安中者,力赞王黼,以遂其役。
邦彦等辈非不与闻此议,而略不可否于其间,其实亦皆阴助王黼,以贻今日之祸,使上皇痛自罪抑,避位而去。
陛下新即宝位,遽有变乱之虞,慄慄危惧,不遑宵旰。
邦彦等并当引己归咎,自求贬放,以谢君父,而乃当此危急之际,尚敢偃蹇自若,持禄固位,坐妨贤路,又复忌嫉贤能,害国大计。
邦彦首倡讲和之议,又许割地,挫辱国势,今欲必遂前非,以逋罪咎,幸小失,因缘沮毁。
陛下若听其言,斥不用,则宗社存亡将未可知。
若谓虏人真欲请和,则既和之后,尚敢攻我京城,纵兵四掠,屠我畿内。
犬羊之性,急则摇尾,缓则跳梁,乍臣乍叛,变诈百出。
窃知今日困弊不可枝梧,闻陛下信任李纲,自知灭亡无日,请和之意必更激切;
邦彦等乃得藉口以沮成谋,遂致李纲罢废。
罢命一传,士大夫失色,兵民骚动,至于流涕相吊,咸谓不日为虏擒矣。
则是陛下罢废李纲,非特堕邦彦等计中,又堕虏计中也。
闻朝廷又欲增与骡马等物,无乃假寇兵而资盗粮乎!
又闻邦彦等尚执前议,必欲割地与之。
曾不知祖宗土地得之甚艰,又况河北实朝廷之根本,而三关四镇实河北之根本,若弃三关四镇,是弃河北,则朝廷能复都大梁乎?
能复都洛阳乎?
且如太原一郡,凡经艺祖太宗两朝亲征,仅乃得之。
祖宗所以必取者,盖以其地控扼二虏,下瞰长安才数百里
今弃太原,则长安京城千里已在睥睨中,朝廷又安能往都乎?
此祖宗所以特重两河之地。
真宗仁宗朝以来,北虏盖有割地之请矣,朝廷宁屈己增币以塞其欲,至于土地,一寸不肯与之。
圣圣相守,咸念祖宗艰难之功,惜国家要害之地,不忍弃也。
今陛下即政之初,邦彦等便欲弃祖宗疆土,不知待陛下作何等主也!
不知割与太原中山河间以北十有馀郡之后,邦彦等能使虏人不复败盟否?
窃恐口血未乾,已引兵南向矣。
自大梁至长安,既不可都,必将迁之金陵,则自江以北,非朝廷有。
金陵正虑童贯蔡攸朱勔等往生变乱,虽欲迁而都焉,又不可得,陛下将于何地而奠宗社耶?
又况保州乃祖宗陵寝所在,一旦陷于胡虏,必遭暴露,国祚长短,所系非轻,邦彦等忍弃之耶?
其意不过欲纾目前之急,不为国家长久之计;
又不过欲沮李纲成谋,以快私愤;
亦恐李纲成功之后,自知前议之失,罪有所归,故并力沮之,期于必胜。
邦彦等日在陛下左右,每一言及李纲用兵之事,必故作惊怖之状,争为危急之言,以恐陛下,欲陛下必听其计,以害李纲
遭遇,日见拔擢,邦彦等自知必不能安身朝廷之上,乃荐引私党,以塞陛下进用李纲之路。
王孝迪者又是邦彦姻家,必与群奸力排李纲而助李邦彦
而在台谏者,亦多是邦彦等党与。
前日邦彦请召国子监长贰相见,翊日乃闻祭酒谢克家除谏臣,司业孙觌御史
臣等在学备见此事,众心不平,岂有天子欲用耳目之官,而宰相大臣前期召见以收私恩,其意安在?
想今台谏之中,鲜为陛下发一言以明李纲之无辜者,若可谓孤立无助。
臣等窃谓今日朝廷之上,非特为孤立,而邦彦等自为身谋,不肯以腹心事陛下,恐陛下亦成孤立矣,可胜寒心!
天下共知李纲可以大用,臣等请为陛下言其一二。
顷岁京师大水,自宰相大臣以及百官争占舟船,或结木筏为避水计。
是时邦彦等皆在朝廷,曾不闻一人为君父备者,亦不闻一人言及灾异者,独慷慨为上言之,至为奸臣谮逐,数年不用。
前日边报初至,宰执骨肉尽皆出京,独妻孥未尝迁徙。
陛下方此深轸北顾之忧,而左右大臣无一人为陛下请行者,独奋然以身任之,之用心可见矣,陛下何忍信朋邪之计,而斥正人端士乎?
若以用兵小挫,遂当废罢,则童贯创开边隙,以贻今日之祸,近又引兵数十万,以兴云中之役,几于匹马只轮无还者,朝廷曾不议贯之罪,何李纲小挫而遽加罪乎?
若以虏请和议,遂欲罪以谢虏,无乃中其反间之术乎!
若因邦彦等谮谤之故遽废斥之,无乃遭其愚弄乎!
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在朝廷为甚重。
盖今日宗社安危,在此一举,幸陛下即反前命,复旧职,以安中外之心,无终为异议所沮。
魏文侯乐羊将而攻中山,当时异议沮之,至有谤书一箧。
乐羊功成而归,文侯出其书示之,乐羊乃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王任臣之力也」。
唐宪宗讨蔡,数不利,群臣争请罢兵,宪宗曰:「一胜一负,兵家常势,若师常利,则古何惮用兵耶?
但论帅臣勇怯、兵力强弱、处置何如耳,讵一败便沮成计乎」?
于是左右不能容其间。
裴度请身督战,卒破蔡贼。
史臣有言:「非度破贼之难,任度之为难也」。
韩愈宪宗之功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
宪宗号称中兴之主,正在于此,惜其弗自克厥终也。
臣等窃愿陛下远鉴前代已然之事,坐照今日异议之臣,奋发英断,复用李纲,以成大功,宗社幸甚。
臣等为陛下今日计,莫若斥邦彦等,拔而相之。
吴敏耿南仲不肯与李纲共事,更愿速降诏旨,召徐处仁唐恪等置诸左右,而阃外之事尽付种师道实专之。
内外将相之臣必肯悉心协力,助陛下大有为于天下矣。
臣等学校书生,素与无半面之雅,与邦彦等亦昧平生,所以必劝陛下进而退邦彦等,岂有他哉,盖生灵之命与宗社存亡俱在陛下用与不用、去邦彦与不去之间耳。
天下公论如此,臣等岂敢默默。
陛下若以臣等之言为未足取信,愿试登御楼,呼召耆老百姓一问之,呼军兵一问之,呼行道商旅一问之,试咨有官君子使言之,必皆曰可用而邦彦等可斥也。
陛下用舍之际,不可不谨。
臣等以布衣之贱,论及宰相大臣,罪当万死。
干冒天威,不胜俯伏待罪之至。
论治天下之要在刚明果断劄子靖康元年六月十三日 北宋 · 徐秉哲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一七、《靖康要录》卷八
窃观自古帝王之治,其隆盛昌明,未有不由于果断,其衰微危亡,未有不由于牵制。
盖刚,天德也。
人君所法者,天而已。
天能刚健,故能运四时,成岁功。
天子以刚明,故能制群动,役天下。
成汤以勇智表正万邦,武王以执竞而安天下。
孝元牵制文义,优游不断,孝宣之业衰焉;
唐文宗仁而少断,甘露之事,祸及忠良。
此有国者所当戒也。
陛下以聪明之资,当屯否之运,强虏外侮,财用内竭,官邪冗滥,权倖纵横,以一身而当无穷之弊,躬行恭俭,可谓之用心。
然强虏未宾,财用未充,贤佞未分,权倖尚盛,法已行而复变,令已下而复反,国势未闻振兴,士风未闻纯一,其故何也?
得非陛下仁恩有馀,而刚明未施,含容人过,而威断不用也?
臣伏睹陛下所立之法,所行之令,其初无非上合祖宗之制,下契众人之心,天下指日以俟太平。
行未渝旬,浸以变更,奸宄侥倖,自此继出。
此臣所以重为陛下惜也。
陛下苦不自觉耳,臣试举一二为陛下言之。
二月降旨曰:「蔡懋依见任执政例,耿南仲赐第」。
祖宗旧法无有也。
已降指挥,更不施行,天下莫不以为然。
近者王易简签书枢密院例,聂山尚书例,此岂祖宗所有耶?
三月十八日指挥:自今后圣旨不经由三省、枢密院诸司,不得便行,即时申尚书省审奏,盖所以防奸伪也。
近者后作院申称,如听候申审,延停过时,乞今后如承处分,即时造作,造作送纳讫,然后申审,奉圣惟干。
若既已送纳,复何申审之有?
拨并御厨,旧尚食局膳工膳徒,并发遣归元差处,此陛下之俭德也。
近降旨挥,有日前发遣过人并拘拦,依旧令祗应。
既已发遣,复又拘拦,臣不知其何谓也?
杨时学官,无德服众并罢,差人填阙,五月九日圣旨也。
至十日,再降旨挥,杨时祭酒外,馀学官不罢。
或罢或否,臣不知其何谓也?
昨降旨挥,戚里不得任职事官,乃祖宗法也。
再降旨挥曰:「祖宗戚里之家听任」。
或任或否,臣不知其何谓也?
宰执留身奏事,非祖宗法也。
陛下诏曰留一班,议者尚以为非,既而又诏别留宰相一班,则是常留二班。
陛下若不再御殿,百官无由瞻望清光矣。
所言公,公言之;
所言私,王者无私。
或一班,或二班,臣不知其何谓也?
臣僚恩数请给人从,各依本法,某依某人等例,不更施行,去岁之良法也。
并罢恩倖非泛转官赏赐,今岁之圣诏也。
近者钉带孙端、幞头作李宗周许依果子局赵庆厨子孙和体例推恩,既破去岁依例之禁,又违今岁恩倖非泛之诏,臣不知其何谓也?
应上书献颂,文理可采等得官,并改为进纳,不得为官户,此理之当然。
前日降旨挥,令本部且注授磨勘及赴任,又令东南入粟纳金者,得为宫户,臣不知其何谓也?
短使有劳之人,裁损其官,分为三等,大张黄榜,见者鼓舞。
明日收其榜,至今不闻施行,臣不知其何谓也?
凡兹数事,方其明诏初颁,人咸悦服,今则已行复改,皆失本旨,此盖怀奸之臣撼摇成宪,使陛下之法令不为天下取信,复蹈前日之辙,因缘得逞其私,招权而自专也。
臣又闻臣僚每论列奸邪,陛下未尝不以其言为然。
其间章疏有至于再、至于三四者,陛下终未肯行。
及击抟不已,仅能去之而已。
其所与职名,所付州郡,与自请不异。
有罚无罚,谁复畏忌?
范睢曰:「擅国之谓王,能利害、擅生杀之谓王」。
陛下何惮而不加诛斥耶?
臣又见自五月甲申,至今几月,天变昭著,连阴不解,宜热反凉,行秋令,暴雨倾注,大伤麰麦。
考之典籍,无非咎證。
《五行志》曰:「皇之不极,是谓不建,五事皆失,不得其中,则不能立万事,故厥罚常阳;
貌之不恭,是谓不肃,上慢下暴,则阴气胜,故罚常雨;
听之不聪,是谓不谋,上偏听而下情壅隔,故厥罚常寒」。
今命令数更,国事未定;
谀说之言密进,奸邪之吏未除;
阉官渐至,台谏屡逐;
聚勇敢而反为盗贼,招军旅而强刺平民;
奔将不斩,逃卒不罪;
功效未立,而先加之爵,罪恶已著,而不威之以刑;
庙堂不同心德,学校交兴讥议。
是谓阳微而阴胜,宜其灾咎之未消也。
臣伏愿陛下清心澄虑,以静而观。
如权衡之设,轻重自辨;
如水鉴之照,妍丑自彰
因事以观其所向,见几而作,不使其罪至于大不可解;
因言以察其所存,辨之于早,无使其滋蔓至于难图。
言可行则行,无惑于众多之口;
罪可逐则逐,无牵于异同之论。
罚若雷霆,使闻者不及掩耳;
赏若日星,使见者莫不革心。
若是则奸邪何为而不畏,贤能何为而不进,法令何为而不异,政令何为而不修?
上足以弭天变,下足以威夷狄矣。
臣狂瞽之言,不识忌讳,惟知死节竭诚,以报陛下采擢覆帱之德,虽罹斧钺,所不悔焉。
取进止。
用大臣以励风俗疏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襄陵文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六
臣闻国家之基,系风俗之盛衰;
风俗之变,视大臣之进退。
祖宗以来,大臣有体,入则弼庙堂,出则奠藩镇,进退之度昭然可观。
比年大臣重去位而轻守节,既解政机,犹复顾望,踌躇阙庭,以幸复用。
蔡京王黼盘踞都城,如古柏根不可动移。
数十年间风俗大坏,礼义廉耻之节亡而宠禄姑息之欲胜。
此既往不可追已,矫而正之,要在今日。
伏自陛下即位以来,则白时中李邦彦王孝迪蔡懋相继罢政,皆领内祠,不去朝著,此蹈之辙迹,违祖宗之法令。
臣窃度邦彦方受恩旨,必将礼辞,伏愿陛下因此罢之,则时中等亦将自请,上不失国家宠遇之恩,下以全大臣进退之义。
明示大正,以定国经,天下幸甚。
论用相疏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一、《襄陵文集》卷六、《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一
臣尝学《易》,观《否》、《泰》之象,则知君子小人未尝相无于天下。
在上,世必有小人;
在上,世必有君子。
其所以更为治乱相反如此者,错之得宜而置之失当也。
故错之得宜则君子小人并受其福,是以皆谓之泰;
置之失当则君子小人各穷于祸,是以同谓之否。
所谓当与不当,要在内外之间而已矣。
《泰》内君子而外小人,则其象内健而外顺;
《否》内小人而外君子,则其象内柔而外刚。
刚者君子之德,柔者小人之德也。
使君子有为于内则内健,可以制天下;
使小人委听于外则外顺,而天下从之。
何谓内外?
传曰:《睽》,外也;
《家人》,内也。
否泰反其类也,故人君躬必与小人睽而以君子为家人者,类固相反。
虽然,人君以一人之明而欲以尽知天下之君子,亲之使为家人,又欲尽察天下之小人,睽而远之,则虽之圣难于此,然图其易则必有要矣。
舜选于众,举皋陶则不仁者远;
汤选于众,伊尹则不仁者远。
故《易》曰:「君子有解,小人退也」。
前日君子小人上下倒植,内外逆施,奸罔充斥,臣未易遽论而独窃怪陛下即位以来朝廷之间未见泰象,臣是以请先论之。
如近日王孝迪之昏庸已污翰苑而擢中书侍郎蔡懋之顽固已败枢府而犹迁右丞,当时四方闻之无不怅然失望,此则陛下既悟而罢之矣。
今又将相张邦昌于庙堂,则是古之所谓外、今之所谓内,类进之祸,岂复胜言!
臣窃意陛下圣明,岂不知前日之乱皆生于大臣奸谀,不去此属,无以为治。
而相邦昌者盖或权以济朔骑之行,未必遂用,故臣未敢正击而一发其端于此。
他日若果用之,则臣请得以死争之。
臣以为陛下正始之时,置相不可不谨,譬如植木始得嘉木,有种其后,材将不可胜用。
始得恶木而植之,则恶木日滋,其极将至无复取材。
且君臣一体相须而成,自昔未见有君无相而能成大业者也。
故陛下欲为文帝则相必有陈平周勃,欲为唐太宗则相必有房玄龄杜如晦,欲为三代之君则必有三代之佐,而后纷无不解、为无不成。
将前卜天下之安危,在始观置相之得失,故愿陛下考而慎之。
先王知人之道,要在公听并观,验左右之言于诸大夫,验诸大夫之言于国人,验国人之言于其人可见之迹,灼知其贤而后用。
孟子用人之法,而《易》之所以为泰者,故臣辄敢论思,先之以为治本。
元丰末先臣确受遗定策本末劄子宣和间 北宋 · 蔡懋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八
三月十八日上殿奏事,面奉圣旨,令臣具元丰末先臣确受遗定策本末。
臣契勘元丰八年正月二日,神宗圣体稍康。
至二十六日,神宗疾势再作,储嗣未建,中外汹汹。
先臣时任尚书右仆射,念宰辅之责,日夕忧惧。
朝路行次,以密语问宰臣王圭但唯唯而已。
先臣疑之,继问邢恕,云:「近见致仕官王棫,言王圭尝遣高士充问其父遵裕云:『万一有变故,长乐意欲立谁』」?
先臣曰:「不忠于王矣」!
于是以身任之。
章惇意气可任,而门下侍郎,令邢恕,约以共济大事。
喜功名,慨然相从。
燕达忠实可托;
殿前指挥使臣叔硕约
报云:「愿尽死力,上助相公」。
蔡京开封,面谕云:「奸人如有异同,须正典刑」。
乃备刽子随行。
又令臣叔硕采听中外,恐缓急失事机。
臣叔硕时为军器监,与阎守勤职事相干,闻阎守勤云:「二王每问神宗圣体,多不避宫人,直诣宣仁圣烈皇后左右,屏人语移时不出。
神宗疾,不能言,但怒目之而已」。
守勤又云:去年十二月,守勤在延春阁奏事,神宗下阁云:「我足跌头痛」。
又叹息云:「我好孤寒」!
及语慈圣光献皇后事,多追慕感泣。
二月间,因写字指挥事,独守勤在侧,写一「太」字指示守勤,沈思久之,复涂「太」字,又写与守勤:「不入局做甚」?
守勤与臣叔硕言:「不晓圣意写『太』字谓何」。
臣叔硕白,先臣云:「圣意深远,写『太』字者,岂非欲写『皇太子字耶
此事大臣主张得定,即不须指挥
若大臣不忠,主张不定,徒为祸端,所以不欲当面指挥辅臣。
知汝与守勤时相见,欲令传圣意与我耳」。
臣叔硕又闻御药刘惟简言:王圭不知使谁状入文字来,惟简张茂则房内,窃见其中云:「今来建储事,上系皇太后圣断,非外臣所当预」。
先臣曰:「尝谕同列曰:『立嗣人主家事,吾曹不要管他』。
惟简之言殆不诬矣」。
既而臣叔硕复见李嗣徽,具述奸人阴谋不可量,且曰:「万一为此辈所先,中夜御宝一纸出,明日奈何」?
又见向宗回,访以所闻,宗回曰:「若问所闻,寒心难言。
前闻雍王乞于内中止宿,中宫厉声纷争乃已」。
先臣以谓事势危迫如此,而又神宗疾势弥留,恐变出不意,须早定大计,使奸人不及谋,则万全之道也。
然须内外协力,事乃克济。
立储前,令臣叔硕谕燕达等曰:「辅臣之家,平时不可与中官军帅交一语。
今国家艰难,正忘身报上之时,固不可以小嫌误大事也」。
因令臣叔硕谢刘惟简、阎守勤曰:「前所喻,已见忠于国家。
御药侍奉左右,凡事更加谨察,有合知者速须报来。
事有成败,上系宗社安危,彼此祸福,不足言也」。
又谕达云:「事在旦夕,若万一有异同如何」?
曰:「丞相率百官,将校争之,有死无二」。
又令阎守勤密白知钦圣宪肃皇后:「明日建储,禁中诸事乞加意伺察。
至时中宫须至在福宁殿」。
钦圣宪肃皇后云:「里面事不须忧,外面议论如何」?
守勤云:「蔡相已布置定大事」。
二月二十九日,先臣更不宿,约诸大臣自内东门回,直邀王圭执政官就南厅聚议。
先臣即语王圭曰,神宗疾势渐急,在上有人问,当何以对?
俛首不语久之。
先臣云:「今日非寻常议事之时,安可缄默观望」?
回目章惇惇复以语恐之,色变不答。
先臣顾曰:「相公岂有他哉,特临大事持重尔」。
又语曰:「去年春延安郡出侍大宴,圣意已定」。
不得已,方云:「延安郡」。
臣曰:「此是第一句尔,不知第二句云何」?
无语。
先臣曰:「相公之言足矣」!
先臣于是索纸写劄子,令手书,及率众大臣书名押字。
是晚,同执政至神宗御床前奏云:「去年春得旨,令延安郡今春出閤。
今大本未见,乞立为皇太子,以安宗社之基。
请来早降别处分,仍肆大赦天下」。
神宗闻之,首肯泣下,辅臣呜咽流涕。
帐后宫人闻之,莫不饮泣。
先臣执劄子顾张茂则,厉声云:「已得圣旨,立延安郡皇太子
都知皇太后,某等贺」。
于是茂则引辅臣至帘前再拜而出。
太后熟视状奏,差中使学士院
三月一日文德殿宣制,因奏乞改哲宗庙讳,贴麻施行。
二日,肆赦天下,寻选神宗所信任中使十人,令侍卫皇太子
三月五日宣仁圣烈皇后急召二府趋至殿门。
先臣却步语王圭曰:「万一有不讳,须先请皇太子皇帝位」。
云:「待到帘前取旨」。
先臣云:「今日之事,各系家族。
储嗣已定,相公尚云取旨何也」?
仓皇曰:「惟命是听」。
洎至帘前,神祖已升遐,辅臣向帘前恸哭。
王圭张茂则相语,欲先到柩前,先就坐,即皇帝位
先臣奏乞捲帘,与诸辅臣见嗣君讫,下殿再拜,退至会通门南幕次。
凡有指挥事,并先臣亲书,令小黄门持至内东门付本房行遣,再入奠于神宗柩前。
乃召军帅、二王上殿,帘前谕以神宗升遐,嗣君即位
次率百官军校班,于福宁殿宣遗制,见嗣君讫,退。
时帘前出遗制,不言钦成皇后,先臣奏云:「德妃朱氏诞生圣嗣,遗制内并无尊崇之礼,欲添入。
德妃朱氏可尊为皇太妃」。
久之,曰:「可」。
先臣复与诸大臣奏,乞以梁从政承受资善堂文字。
先臣内宿凡七日,归,号泣谓臣祖母明氏曰:「去年冬中书奏事,神宗因论天下事,泫然流涕。
某因问何为感伤,岂非宫中有所不快?
神宗良久曰:『天下事只做到这里,儿子年小,须得长君继为之』。
某奏云:『陛下春秋方盛,岂可为此语』?
神宗曰:『天下事只如此』。
某复言:『陛下有子岐嶷,臣等未先朝露,当以死报陛下』。
神宗喜,顾某曰:『卿必无负』。
又某初除右仆射时,神宗宣谕云:『朝廷命相,须可以托国建储』。
前二日,某因蔽身同列之后以观,神宗不见某,枕上辗转惊愕。
某近前,神宗乃定。
然某素受神宗顾托,今可无愧,但吾家如晁错于汉室矣」。
神宗既殿攒,哲宗同宣仁圣烈皇后御迎阳门垂帘听政。
是时众议哲宗与宣仁圣烈皇后同设席,忽有中人至崇政殿门閤子内见二府,云欲少却御椅子及微偏,以明崇事宝慈之礼,先臣云:「朝与宫中不同,岂可如此?
请奏知一如仪注」。
臣祖母明氏、母孙氏入见钦圣宪肃皇后,言:相公帘前奏请立皇太子时,皇太后拥哲宗付刘惟简出就坐,而太皇太后以手指擉皇太后云:「你这回放心」。
因指胸示臣祖母,犹有青痕。
及见钦成皇后,号泣曰:「若非相公,我子母几无去处」。
先臣奉诏为山陵使,臣祖母入见,因令奏知钦圣宪肃皇后:将来神宗山陵发引,乞且保佑嗣君,不可远行,宜请皇太妃扈从。
是时中外既安,司马光与诸用事之臣素为神宗所退黜者,皆欲乘时摅其愤气,于是神宗法度欲一切扫革之而后已。
朝廷不问是否,一切从之。
先臣奏云:「太皇太后神宗为母子,举动若此,反类有仇。
皇帝陛下父子继统,政事固有随时损益,不宜过听人言,以伤事体」。
自为永裕山陵使回,即求解机务,宣仁圣烈皇后未许。
既而称疾,请益坚,乃以观文殿知陈州
谨录进呈,取进止。
蔡懋劄子。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五二原注引。
乞复用李纲种师道靖康元年二月 北宋 · 江致一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九、《新安文献志》卷三
臣等窃观今日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
所谓社稷之臣也。
庸缪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是也。
所谓社稷之贼也。
陛下拔列卿之中,不一二日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之能任贤矣。
时中而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
任而未专,时中斥而不去,复相邦彦,又相邦昌,自馀又皆擢用。
何陛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
闻因金人,罢职事,臣等惊疑,莫知所以。
起自庶官,独任大事,邦彦等嫉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用兵小有不利,遂得乘间投隙,归罪于
夫一胜一负,兵家常事,小胜固未足为喜,小挫亦岂足为辱!
况示怯示弱,奇谋秘计,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
窃闻邦彦时中等,尽劝陛下他幸。
见事有急,各除亲党外任,遣家属随之远去。
岂有身为大臣,不能以一家死社稷之难!
其意止欲仓卒之际,各保妻孥耳。
诸大臣一鼓而倡之,百官有司群起而和之,遂令京城之人,鬨然骚动,弗安其居。
若非为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越在外,宗庙社稷已为丘墟,生灵已遭鱼肉,陛下将有弃宗庙社稷之名。
赖聪明不惑,特从请,中外闻之,虽愚夫愚妇,莫不举手加额,仰叹圣德之盛。
之力岂曰小补之哉!
是宜邦彦等谮谤忌嫉,无所不至。
若以用兵小挫,遂当罢黜,则童贯创开边隙以贻今日之祸,近又引兵数十万以事云中之役,几于匹马只轮不反,朝廷曾不议贯之罪,何小挫而加罪乎?
邦彦等执议割地,河北实朝廷根本,无三关四镇,是弃河北,朝廷能复都大梁乎?
不知割太原中山河间以北之后,邦彦等能使金人不复败盟乎?
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在朝廷为甚重。
社稷安危,在此一举,幸陛下即反前命,复旧职,以安中外之心,付种师道以阃外之事。
陛下不信臣等之言,请遍问诸国人,必皆曰可用,邦彦等可斥也。
用舍之际,可不审诸?
取进止。
再论朱胜非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五、《斐然集》卷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二
臣伏见故相朱胜非以服阕除观文殿大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臣以臣父任给事中日曾论列胜非,臣适当词掖,不敢书行,已具奏外。
臣谨按,朱胜非张邦昌皆是邓洵武家婿,王黼之客,苗傅刘正彦之阴常也。
自其为小官时,文学行治皆为人所传笑。
宣和中仕流混浊,犹取庸陋之诮。
时相主之虽力,犹且提携不行,出为南京副总管
值敌兵入寇,自是而后,胜非之志操能否著矣。
臣欲不言,恐负陛下;
欲详言之,又惧烦渎,请略言之。
南京胡直孺勤王被掳,胜非副总管,值张邦昌僭位,遣快行亲事至其母家。
淮南发运使向子諲拘留送狱,验其文券,则经由南京胜非厚与批请,以资其行。
子諲胜非邦昌交私,为之羽翼,遂急胜非勤王,且云不可污张巡许远之地。
是时天下共知陛下为大元帅,二帝北去,主宋祀者非陛下而谁?
胜非身在南京,去元帅府不远,而于邦昌踪迹若此。
若谓是时胜非心不在邦昌而在陛下,臣不信也。
继而谄事黄潜善,叨与政事。
戊申之冬,敌骑已破澶濮,犯大名,掠齐、郓,骎骎南向,胜非不恤国步之将危,且晏安于宠禄,略无一语,上动天听,宁致狼狈,恐忤潜善
若谓是时胜非心不畏潜善而畏陛下,臣不信也。
苗、刘造逆,为大臣者当正色立朝,死生以之,此宋督所以惮孔父刘安所以惮汲直曹操所以惮文举也。
胜非乃依从其间,显然援唐襄王太后事,其意以苗、刘事成则己收佐命之功,不成则己托调护之说,然则何所往而不可哉?
若谓是时胜非心不二端而一于陛下,臣不信也。
逮陛下返正,大明典刑,取一时宰执胜非颜岐张澄,声罪致讨,载之亲诏,谓「不如欧阳脩所称断臂之妇人」。
天下传诵,以为舜诛四凶不是过也。
胜非计,尚以何颜面立于人间哉!
未几又蒙抆拭,付以宣抚之权,于江州置司
胜非常为宰臣,义当即日受命,趋赴治所,而乃逡巡退匿,谬为辞逊,坐使李成马进毒流数郡。
江州既破,即请移治,但欲偷安,无意讨贼,忠义徇国者顾若是乎?
吕颐浩都督还朝,斥逐异己,意谓胜非庸谬易制,力加援引,再污揆席
上天震怒,星文示变,胜非偃然不惧,以调护自处,外示佞柔,于事无所决白,而实则奸憸,私事俱办。
惟陛下少宽臣喋喋之罪,使陈梗概,一言有欺,罪当万死。
李纲胜非本无仇怨,止缘在相位日曾行遣伪命臣寮,又为黄潜善中伤。
邦昌之死,潜善所行也,乃嫁其事于
胜非暗昧,惟纲之怨。
及再入相,首讽台谏官论纲旧恶。
湖广路宣抚,治状方著,并无过举。
胜非不恤国事,以私憾而罢之。
向子諲才气忠义,人所推许,止缘南京之事,胜非怨之刺骨,常谓人曰:「李纲向子諲皆是凶人,不杀不静」。
其所存险毒如此。
自其再相,子諲深惧遭其密戮,即日引疾挂冠而去。
吕颐浩既为胜非斥逐贤才,开其入相之路,胜非即以黄堂掌琐闼,黄龟年司制命,刘棐谏官,王详为佐使,汲引亲党虞沄陈桷辈分据要津。
其人皆凡下,不为时议所与,乃用刘棐黄龟年章疏,谓秦桧大植朋党,有龙战于野之象。
其章疏所称事实,又只缘除杨愿密院计议王鈇提举茶盐、宋映为提举坑冶而已。
胜非所为方之秦桧,其为龙战不亦大乎?
胜非外宽内忌,阳为敦厚长者之状,而耳闻目见习宣和之风,乃心疾狠,能为人祸,至于非义之事,人所不敢为者,则肆意行之。
李擢京城南壁守禦官,恨孝慈皇帝不用耿南仲和议以召敌衅,乃傲然端坐,视城垂破而不救,又为邦昌翰林学士,罪当伏法。
胜非所以深喜也,再相之初,首复职名。
席益善,则道使荐之,竟叨窃八座而去。
黄潜厚是聚贿乱政、偷盗府库之人;
李邴是行苗傅刘正彦建节白麻,极意称奖之人;
颜岐是同党潜善、阿谀误国之人;
张澄是观望苗刘,诏书所谓「情理尤重」之人;
王安中是谄事梁师成,随逐童贯收复燕云,为国产祸之人;
王孝迪薛昂宇文粹中蔡懋是崇、观、宣和戕毁帝业,使戎马在郊之人。
放投永弃,谁曰不宜?
胜非乃以为失职之士,星象所由著也,尽复职名,意将引用。
天下闻之,莫不大骇。
徐俯初作谏官,未至缪妄,力疏寝罢,人心乃
岂非人所不敢为,而胜非敢为者乎?
康执权阘茸污贱,废置累年,胜非以其曾击异己者,必欲收召,再召、三召,迫于众情不可而后已。
自谓谦慎,不敢专权,而布列内外,皆其亲厚。
陈蔼者不肖人也。
所生母死,绐谓人乳母而不持服。
兄死嫂弱,遂夺其兄致仕恩泽以自荐,既得之后,凌辱其嫂,困苦至死,又以阴计陷害其侄。
此蔼为人大槩。
胜非与之中表姻娅,故自为宣抚使,即辟为幕荐。
江西缪政,多蔼之谋。
及再为相,遂差蔼监吉州榷货务,偷盗官钱,岁时赂遗,入于相府,超越资格,差为湖北提刑
逮言章论列,胜非犹讽吏部诈供蔼曾任提举鼎澧刀弩手,蔼虽曾有此差遣,旋即废罢,未尝到官。
胜非乃改「除」字为「任」字,欺罔陛下,以济其私。
张铢者为静江通判
胜非遣子迎母,自宾州过桂府,别乘之尊,不顾廉耻,出城数十里,执杖声喏于国太夫人轿前,禀覆起居,行数百步然后退,广西人莫不耻笑。
比至府城,竭力应办。
胜非德之,先除湖北盐务,以为未足,又荐之对,又指挥与升擢差遣,遂除郎官,仍摄奉常
刘式者大赃吏也,胜非以妹嫁之,遂诈改官除邵州通判
比为言章论列,见在湖南置狱取勘,胜非门客刘泽者,为衡阳簿,传道胜非之意与提刑马居中,仍厚赂居中,遂使刘式翻异,殃害干连良善百姓,至今未毕。
尝以三千缗就胜非买门客恩泽,奏其子刘师心。
又为湖南土豪姓胡人以八十缗买给使恩泽,奏承信郎
韩京者屯兵衡州茶陵县,阴与郴寇交通,据有数县民田,夺百姓牛以耕之,名为赡军,实则入己以充赂贿之费,大为湖南之害。
绍兴二年十一月胜非母由茶陵而东,韩京诈称前路有警,邀留数日,极其供待,然后以兵卫送至吉州境上,胜非以为诚然。
湖南帅臣累奏韩京过犯,胜非一切蒙蔽,反以广东钤辖与之。
程昌禹者,邓洵武使臣也。
蔡州擅兴,径趋荆南,朝廷遂除京南镇抚,不肯受命,移兵至鼎州,罪当诛戮。
范宗尹即以鼎守付之,昌禹凶残,不能绥抚,竭取民之膏血以赡所部,及厚遗过客。
凡由鼎而东者,人人满意,为之延誉。
而严刑峻法,诛剥日甚,激民从贼,牢不可破,致烦陛下宵旰者,无人肯以上闻也。
胜非昌禹以同出邓门之故,超加职名,改授静江,遂除待制,明降指挥,候杨么已就招安,然后付以告命。
而密讽李荛,使一面送告与之,视陛下官爵私物不如也。
李大有者居临江军,为胜非子夏卿行媒,议王羲叔家姻事。
既成,以都司处之。
张颜术者,常以弓刀奇玩献于夏卿,仍为之转贩米粮,遂为江西宣抚属官。
后值湖南扰攘,权知道州,狼籍不法,为提刑吕祉所按。
胜非不行,反令作武冈军通判
郭千里者尝劝胜非奔避马进胜非以其忠爱于己,亦为宣抚属官。
千里受降贼赂遗,引为宣司使臣,广以金帛纳结夏卿
胜非再相,遂除千里为监丞
卢宗训者,以卢益累荐堂吏之族也。
其人污秽苟贱,不为士人所齿,得淮西提举,为台章言罢。
胜非必欲主持之,遂送与岳飞,使辟为官属,意藉外兵权胁制众口,使不敢言。
大鄙宗训之为人,不得已受之,俾权德安府,果以赃盗自败。
吕延嗣者曾任宾州通判,照管胜非家属,遂桂阳知监
好货受贿,监事不治,百姓嗟怨。
张毂者,尝为郴州司户,与胜非唐卿同官,胜非尝居郴州,每请俸米,必令高带斗面以给之。
敦复者,尝任道州营道县尉,赃污不法,曾以妾奉唐卿
二人皆蒙胜非封送姓名吏部,不循资格,皆注湖南漕司见阙属官。
其长子唐卿建炎四年郴州录事参军公干差出,其实避贼。
一去两年,不曾还任,监司州郡不敢罢去。
至绍兴三年还自宾州,过郴州,恳太守赵不群批书四关升。
又因江州军中系名冒赏,循承值郎,在任岳庙,尚恐三十个月不能成任,乃讽吏部侍郎建明选人岳庙,许以三年为任改官。
胜非除授不公,变乱法制,大抵如此。
臣在湖南所知已如此,其在行朝及他路所未知者,又不知其尚几百条也。
庚戌年敌骑退后,朝廷一向谢绝,不与交通。
三四年间,敌不我测,不敢轻举。
胜非再相,复议遣使,误陛下于忘恩释怨之地。
且俾使人受刘豫馈送,启宠纳侮,果至去冬犯跸之事。
其经邦断国,一至是哉!
臣窃谓宰相之任,佐天子治天下,治乱之所本,其任至重,不可冒居。
胜非负弥天之罪,陛下宽大,赦而不诛,再付相权,责以功效,非为赐也。
胜非所宜革心改悔,以报大恩。
而其所为如前所奏,则又关通内侍,谄奉将帅,牢笼堂吏,沽誉群小,专以软熟无忤持禄取容,所谓怙终长恶,迷复不悛,国家之大贼,人理之巨蠹。
方边报稍息,则冒哀当轴而不辞,及淮上有警,则力恳去位而不顾。
谨按《春秋》之法,任大者责重。
胜非独相逾年,可谓专矣。
寸功不立,百度乖张,天下目为勘当相公,无责可乎?
今其丧制已除,是古诸侯免丧以士服入见天子之日。
命德讨罪,柄出大君,如胜非者,岂宜宠以秘殿之名资,食以真祠之厚禄?
赏刑失当,以乖天下之望。
夫恩章宠数,体貌大臣,国之令典,固不可废。
然施之称惬,则国体尊重,人以为荣;
施之非宜,则彼当得者不以为贵,而名器轻贱,人主之权替矣。
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是故洁其皂枥,丰其刍豆,缓急之际,与人一心。
若夫驽骀下乘,既无绝足,仍有诡衔窃辔,以智为盗之患,则凡马畜之而已矣。
人君驾驭人材,何以异此?
伏望陛下奋发威断,奉将天讨,出臣此章,深诏宰执正名定罪,以为大臣二心误国之戒,以慰四方积年愤懑不平之心。
刑辟既昭,叛乱自慑。
事干大政,所系不轻,臣是以竭忠,仰冒聪听,苟利于国,九殒不辞。
臣不任犯颜惶惧之至。
蔡懋资政殿学士北京靖康元年二月癸卯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一五、《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三
图事揆策,入则参筹于庙堂;
御众牧人,出则宣威于屏翰。
惟留都之重寄,控朔部之要冲。
肆畴公方,以重吾府。
具官蔡懋智谋闳远,风节劲彊。
材足以敷万微,器足以包众美。
早由峻望,备历华涂。
蔼然声猷,著于朝野。
尹正天邑,讼有缿筒之清;
献纳中台,任增喉舌之重。
顷升枢筦,协赞机谋。
逮兹嗣服之初,擢寘左纲之峻。
恪勤匪懈,夙夜在公。
适师旅之方兴,顾边隅之多事。
矧全魏之都会,当北道之襟喉。
筦籥攸司,股肱是属。
仍参华于秘殿,用增贲于师垣
召公分陕之行,盖资夹辅;
李绩长城之踰,𨀉顾分忧。
运精神而折冲,谨疆埸而慎守。
以蕃王室,式固尔猷。
遣报谢使副回致金国皇子靖康元年二月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四、《大金吊伐录》卷二
大宋皇帝致书于大金皇子郎君:蒙遣计议使副王汭、耶律宁同宇文虚中至,伏承书翰,辞情恳曲,深佩忱诚。
兹者大军南来,自抵京邑,敦讲旧好,许约盟书,宗社载安,生灵宁息,是皆不赀之恩,怀感何已!
使节往还,既同络绎,和好之厚,誓信弥坚。
岂意城外军兵,辄敢不遵号令,妄举甲兵,夜犯军寨,以卵投石,自取败亡。
初闻惊骇,不知所措,惟恐贻怒皇子郎君,来责败盟之咎。
疑似难明,烦辞何益?
今者乃蒙仁哲,深谅此情,自非曲示欢和之意,何以能此?
愧谢之深,言不能究。
且强弱之形,多寡之势,三尺之童,可料而知,以弱敌强,以寡犯众,虽甚愚者,皆知不可。
况讲信修睦,今将一月,彼此相照,大事已成,岂忍以目前小利,失久远之计,而违其初心哉!
此理灼然,不待辨析。
又且心膂之臣,手足之爱,为质军中,宁不爱惜?
前书具白,已蒙垂照。
且闻军兵聚集,日攻城,严令一宣,寻即退散。
既钦约束之明,仍恩德之厚。
所谕皇叔越王驸马曹都尉同质军中,并于太宰李邦彦枢密吴敏二人内科发遣一员,交换少宰张邦昌,亦候定疆界,同时发遣,曹都尉今谨遣行。
昨者城中军民数万,赴阙诋骂宰执,杀戮宦官数人,两日之间,辅臣罢免甚众。
太宰李邦彦已屡乞致仕,门下侍郎赵野亦在假不出,中书侍郎王孝迪左丞蔡懋皆罢政事,枢密李纲除知大名,王汭见止有枢密吴敏、新除左丞耿南仲、新除枢密宇文虚中李棁四人在列。
事至于斯,惟有诚实。
皇子郎君不念孤危之迹,不谅哀痛之诚,虽罄竭语言,无复可望。
倘蒙矜念,许存赵氏社稷,保全亿万生灵,敢祈大恩存留见在政执官,粗立朝廷,稍安众望,即欲除张邦昌太宰,且令前去交割地界,或更遣门下侍郎赵野为质,亦取高裁。
越王以叔父之尊,平日每所奉侍,以侄遣叔,情理不遑。
已遣弟肃王枢前去,幸依元约,只至黄河。
所有康王却望先次遣回,以副手足。
姚平仲逆天误国,诛殛是宜,比令之四远根寻,已闻陨于铎镝。
凡为执政,事涉可疑,虽领行营之权,实无结搆之迹,虽自臣下违命要功,亦由眇躬有失照察,负惭饮涕,无以自明。
尚冀廓山薮之容,俾获全君臣之义,止从贬责,庶免严诛。
邯郸军役失守,尚蒙放还,在于近臣,终祈矜免。
所谕骡马金帛事,已纳金五十一万七千三百两,银一千四百三十万二千六百两,绢一十万疋,表四十七万疋,竭尽府库旧积,仍歛民间所藏,尽数于斯,无可再得。
只候军回之后,道路稍通,取之四方,旋充元数。
骡已纳六百头,马五百四十七匹之外,馀皆尪瘁瘦疲,素不养在城中,纵复有马千馀,亦乞留为禁卫。
事至今日,岂敢不从?
再造则天地同功,蒙一谴则社稷立陨,惟有投诚,且实盟言。
幸今日之矜容,观他时之改悔。
或有违誓约,不顾大恩,天实临之,祸败不悔。
今遣签书枢密院事宇文虚中、知东上閤门王球充报谢计议使副。
缅惟英明,必加孚照。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