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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洪泽寄吕少冯介然 北宋 · 吴则礼
七言律诗 押支韵
来往都梁真有期,瘦藤挈挈要追随。
独怜老子蒙头睡,不见梅花如雪时。
经炉饱附僧伽火,斋钵长分庾氏糜。
岁暮东窗好晴日,传声阿遁正相思。
梦过盱眙城追寄普照老 北宋 · 吴则礼
七言律诗 押先韵
篷背有霜篷底眠,梦中犹念草鞋钱。
强炊五斗官仓米,也趁千艘落水船。
居士秃巾撩楚雁,僧伽孤塔供淮天。
盱眙城在石色古,浪打至今端可怜。
放船先寄普照老夷白 北宋 · 吴则礼
七言律诗 押麻韵
柁楼澹沲冬日斜,半世三钟并五车。
处处谈禅作居士,年年行脚见僧伽。
偶然摩腹船鸣鼓,聊复捐书雁聚沙。
先遣毛锥交说似,即今镜里有霜华。
古殿珠 北宋 · 吴则礼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塞上归来两鬓蓬,饱知边马依北风。
从他垂棘连城璧,乞我僧伽古殿红。
又再至山阳作 北宋 · 吴则礼
七言绝句 押真韵
楚州白菘大于臂,天乞吾曹作好春。
北湖食来如食肉,塔里僧伽不笑人。
夷白 北宋 · 吴则礼
七言绝句 押词韵第五部
夷白诸法只么会,不作奇奇并怪怪。
人来施与僧伽禅,事到付之弥勒袋。
将至泗上微雪快晴 北宋 · 吴则礼
押词韵第十一部
僧伽怜我来,娱我六出英。
又复忧我寒,迎我以好晴。
何以谢僧伽,汲水添净瓶。
发龟山先寄少冯亢之 北宋 · 吴则礼
押庚韵
贴贴淮不动,翻翻雁能鸣。
强垂投老鬓,又过盱眙城。
僧伽饱知我,大小身后名。
快作鼓考考,要听随堂声。
都梁吕少冯,维吾佳友生。
更招虞仲子,共看金盆倾。
北湖 北宋 · 吴则礼
押蒸韵
北湖真大痴,丑拙人共憎。
宿昔有鼻孔,不穿牯牛绳。
亭亭僧伽塔,要以两脚登。
折腰怕督邮,此事岂吾能。
赠夷白介然 北宋 · 吴则礼
押歌韵
顷游古新秦,打包过黄河。
跛跛登摧车,白发仍荷戈。
行人十七八,儿女载骆驼。
戍鼓已断肠,况乃有边歌。
归来见二老,坏衲夙昔磨。
举头僧伽塔,便如到补陀。
软语作许甘,耄矣所得多。
随堂一钵饭,扪腹端无他。
度淮太早生,船鼓将鸣鼍。
且置茶铛事,谁独相诋诃。
无著有还玉涧之意作诗留之 北宋 · 吴则礼
押词韵第四部
淮山谁言钝滞人,沙雁求群正如许。
先生掉头嗟奚为,要著行缠抱琴去。
径须摺折楖栗杖,我曹穷措有妙处。
时时覆钵过桥来,白头看打僧伽鼓。
无著复欲去再作此留之 北宋 · 吴则礼
都梁日日招吾人,梅花已复矜小春。
胡为要随白雁去,莫起此念僧伽嗔。
弹琴几时鬓毛脱,端是天教个中活。
僧伽初不负先生,久办淮山作衣钵。
周介然所惠石铫取淮水瀹茶 北宋 · 吴则礼
押词韵第十一部
吾人老怀丘壑情,洗君石铫盱眙城(原作成,据涵芬楼本改)。
要煎淮水作蟹眼,饭饱睡魔聊一醒。
僧伽孤塔何亭亭,试唤僧伽真肯应。
拟向山(原作小,据涵芬楼本改)阳买白菜,围炉烂煮北湖羹。
赠醉吟先生许体之 北宋 · 吴则礼
押阳韵
种种未似哦北窗,头头不如唤酒觞。
论文处度过裴迪,觅句介然真佛光。
曲肱饱作南山梦,提钵径坐僧伽床。
时时裹胫著两履,盱眙城底淮声长(自注:裴迪、佛光,乐天友也。体之晚得处度、介然,自以为社中人,无愧白老也。)。
已至都梁简介然时介然欲至城北而食言 北宋 · 吴则礼
押词韵第七部
击舟落尾端复佳,独恐幽人费招唤。
老鼻行参宴坐香,晨炊饱吃连床饭。
巾边白发已星星,霜底黄华犹粲粲。
从来一事大因缘,塔里僧伽为侬办。
有怀介然偶作因记之 北宋 · 吴则礼
介然平生三只袜,意行跛跛复挈挈。
上堂懒把椎拂拿,却过淮来伴僧伽(自注:时方自和州天宁归。)。
按:以上《北湖集》卷二
书僧伽事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梁溪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沙县
世传僧伽为观音大士化身,其神变示现之迹,载于传说,著于耳目,不可胜纪。予独书其近年亲所见闻者三事:政和五年,予自考功员外郎告假于朝,迎亲吴兴。是年秋还抵泗上,谒僧伽塔,将脩供塔下。其日天未明,普照长老朏齐走人报曰:「塔有光相,宜速至瞻礼」。予奉亲携家以往,则日始出矣,有青色光自相轮顶,如倒浮屠,上属霄汉,观者如堵,固以叹异,得未曾有。及辰、巳间,天无纤云,秋日愈明,而塔之西北隅第四级铜铎中现大宝珠,色如烂银,如水晶旋转不停,光彩炫耀,铄人目精。凡一饷时,若有掣之者,珠自铎口中入,而第五级铎复吐一珠,与前珠等。须臾,入者复吐,吐者复入。塔之三隅,自第四级至第十三级,众铎皆然,惟东南一隅正与日对,珠隐不现。其楹桷间小铎中亦各有珠,垂布周匝,璀璨相射,如白月昼燃,百千灯照满一塔,空中宝光飞腾往来,大者如星,小者如舍利,熠爚缤纷,若可承揽。至午、未间,方渐隐去。如是者凡三日而后已。时部使者张根、刘焘,奉使徐禋,郡守吴公懋与其僚属毕会,士庶瞻仰,以为自昔显示神变,未有若此之盛者。其后朏齐具图以闻,有旨赐号「摩尼宝光之塔」,此一事予得于所见者。八年,东南大水,泗上尤甚,淮渎泛溢,不及城者数板。城门不固,水夜自门以入,所漂荡者凡千馀家,人情惶骇,莫知所为。方扰攘中,有僧持钵以乞,或以饼饵施之,且告之言:「此何时,而乃求化耶」?僧笑不答,袒去上服,径趋入水,其去如风。俄而城楼自摧,正堙水道,于是人力可施,水患遂弭。诘旦,官吏按视,城楼之摧斩斩然,无尺椽片瓦之遗,积于坏门,如累叠然。始知是夜乞食者,乃僧伽也。郡官相率礼谢,塔不开扃,则所施饼饵尚留钵中。此一事,予得于所闻者。明年改元宣和,其夏京师积水暴集都城之外,浩如江湖。是时僧伽出见辇毂之下者凡三:初见于感慈塔,若挥扇然;又见于天清塔,又见于相国之东塔,皆从二侍者,为行道相。都人瞻礼,阗隘衢巷,已而水退,都邑抵宁。有诏进封普慈巨济大士,秩视伯爵。诰命之辞有曰:「其仪屡见,万目具瞻。岿然灵光,祐我昌祚」。盖此谓也。予时自左史谪下去京师,此一事兼得于见闻者。惟普慈巨济大士灭度至今五百馀年,而乃以光景形相、威神神力与人相济,拯危弭患,灵迹显然,如常住世。盖其誓愿宏深,神化自在,具大慈悲,与此土众生有大因缘,故能示现,昭昭若此。世谓观音化身,而《维摩诘所说经》亦云:「菩萨住不可思议解脱门,能以神变作诸佛事,摄受众生」。宁不信与?故予直书所见闻者著于篇,文不雕饰,使深达实相修菩萨行者有所稽考。凡与见闻,皆发信心,归依妙觉。时宣和二年三月二十五日,昭武李纲沙阳寓轩书。
敕谥灵慧大师传(元丰六年)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四、《乐静集》卷七
师讳仁节,俗姓张,泽州高平人也。母初妊,梦白光照室,生而有异相,眉目澄秀,手过于膝。七岁不肉食,不衣纨䌽,耻从诸儿戏弄。父为馆,书生授诗礼,数不受教,书生呵责之,师曰:「自性具足,实无可学,诸法空寂,亦无所说,何用读书为」?书生曰:「小子敢尔,吾独不能教汝邪」?师因诘以经义,恍不能对,师曰:「未能利己,焉能利人」?书生大惭服。其父闻之曰:「此儿夙生法器,已能出离世间,当求正眼證了真际」。是时白马寺远法师号通性,相携往见之,法师使诵《金刚经》,师才启帙,径发问曰:「一切经皆云如是如是之体,果在何所?若有处有名即是我相,无处无名即是外道」。法师无以答,顾谓侍者曰:「不意今日复见善财童子。后三十年当大扬教法,汝等悉心供养」。师既融彻正智,欲开度迷浊,行化四方,以广缘遇。幅巾芒屩,不求变俗,初不知其异人也。仪凤元年过濮州濮阳县,大姓王敬僧邀止居第,躬启法席,然宿蔽情尘,阴怀怠慢。一夕与其母问法,俯仰恍惚,见金粟化身,放大光明,充满内外。敬僧惶怖回向,亟断疑网,召画工潜写光相,六日不成。师责之曰:「贼心未除,岂见真相」?敬僧阻慑悔罪,更以黄金铸象,示坚固信,一鼓完就。师曰:「莫作是念,须自心解脱,方得见佛」。开元初,南游黄梅,寓兰若堂中。见如来像,不加瞻敬,拊膺自呼曰大雄世尊。顾谓第一座曰:「佛在身中,莫从外觅,恭敬赞叹,皆是妄想,作礼围绕,但行邪道。一切凡夫,知修福德心,不修无住心;知皈依色相佛,不皈依自心佛。如此起解,未免堕落在」。因作偈曰:「真佛不住,有相非真。若求有相,即是迷人」。中有明法师者,善讲《大涅槃经》,指擿疑义,恳师开决,师曰:「三世诸佛十二部尊经,皆以无为法,未审和尚将何诠说?凡如说《大涅槃》,还见大否?若见大者即是说《大涅槃》,若不见大而说大者,即是谤《大涅槃》。莫为语言了了,便持我见,如破此疑障」。师特为印證,寻亦领契。一日,都督启听事堂,召禅支名宿与师评对,师辨才流速,无敢敌者,即曰:「是法平等,本无骄慢,亦无怖畏。无为白衣论道,辄生轻贱,公卿据席,争持怯避。今日诸人各为佛法大事,如两军决战,箭锋相迎,先堕落者便入死地,有说速道」。时诸禅子默认玄旨,作礼而散。开元五年,南游梁宋,望都梁山气象明秀,谓其徒元惟良曰:「昔世尊未灭,尝有五百罗汉于此栖迹,今犹有窣堵波在,乃淮川福地也。佛度众生,无有差别,而众生感遇,自有期数,吾将大起佛事,莫如此地耳」。翌日同次于盱眙先福寺,顿锡涅槃院,相地之东偏,诛垦榛棘,覆茅为庐,从者如流,不日成聚。或问曰:「大师从何方来,特起化道」?曰:「吾昔居西竺香象山,北方众生宿有因会,故来度拔」。先有僧伽道人过寺,三请不受,乃言曰:「吾因缘不在此耳。后有白衣人即无垢真身,为法津梁,汝当归重。昔五百罗汉居此,尝有甘井大石覆焉,是人至止,当自开泄,亦正法流通之验」。师既来,从者告无水,命具絙锸,发石出井,而饮溉大给,今号为罗汉井。九年,师改修故寺,虑向道者信心未固,与门弟子曳杖淮上,逢一流胔,扣其颡而问曰:「金玉满堂,莫知谁守?四大六根,今复何有?明妙真性,本无起灭情境,盖缠入生死道,故了之者不受后有,昧之者常与物迁,汝等持修,可复流惰」?彼方之人闻是真语,洗心喜舍,斲材取锻,千里而至。师法力愿海,函摄有情,故神人弗违,善恶均化。方构楝未具,闻豫章石浦山巨木无计,复领徒南度,躬命采度。险翳之间,异物凭负。有大蛇呀噏,气焰熏烈,众不敢近,师为之戒曰:「毒无自性,业力所成,汝子在前,肯复残噬?观汝此心,本来慈忍,业未尽故,还生杀害」。作是语已,俯首委蛇而去。斩伐期月,得美材万数,皆筏乘流,初舣淮浦,暮夜风烈,漂激殆尽。门人恶睨,师独恬暇自如。须臾风息潮泛,俱集浦中,后人号其浦曰旌异焉。将达先福,淮水几涸,最大木数百章,重于挽曳,不日水暴溢,木亦随至。广陵杨生誓铸大钟以侈法具,既而金齐方流,如迅雷震闻于数里,都人士子竦动惊彻,顿有悟入。越明年,殿告成,未严像设,董事者请募檀施。师曰:「异日当天授宝相,行俟之耳」。后果有铁像浮淮而下,泊于境上,迎置广筵,巍然端睟,乃弥勒佛也。江都刘氏鼎建宝塔,所费亿万,雕绘瑰丽,工技几成,乏扣金千番,夜祷于庭,翻空而下,遽就缘力。门人谢居士西游陕州,偶都督崔公酺飨于开元寺,居士过其门,顾金刚像,诃击之曰:「汝知佛性否」?阍者斥其狂,执以见都督,且疑其非常人也,命具以情对。居士曰:「吾非狂,但今人诵《金刚经》,不知其义,正如此土梗耳」。崔公却音技,召诸释子谈《金刚经》义,无一人应者。居士为开析如流,闻者通解。或问曰:「汝从何證授」?曰:「都梁山三贤大士,吾师也」。崔公昔慕真范,辄东向拜,遣使驰五百缣副金带以献,会廉使按县,或告师以左道疑众,使即诣焉,引师訾责曰:「道人当以正法示人,可复簧鼓邪说」?师唯唯称咎,乃裒会学徒,讲《涅槃》义,如师子音,振越闳厉。使者深省妙趣,摧伏魔见,合爪称叹,褫奉白金百千以助香炬。玄宗皇帝早服高悟,召入内殿,恭问心要,欲以如来衣易居士服,恳托至三,请俟他日,乃受泽州司马,改号玄寂,并赐章服道具,适其所从。师以应缘未毕,愿归海上,诏复其所。将戒行,有大乘云禅师者,领徒五百迎诣丈室,祈禀机诀,师曰:「若欲问佛,即心是佛;若欲问道,无心是道。心体清净,与虚空等,不可执取,亦无證解,如如自然,乃是真觉大众。此是自身中事,莫认他人语句,努力珍重」。师还抵旧住,有南山晖律师来劳跋履,因问曰:「大士不破律仪,不持戒法,和俗同尘,何有差别」?师曰:「名有缁俗,心无凡圣。吾从阿閦佛已来,深得正法,故内秘菩萨,外现声闻,与物波流,实非有我。今如此言,迷执我见。持戒出家,本求远离,而心有我者,即同凡夫」。律师感喻而去。忽有二梵僧参礼,师引纳尤厚,尝中夜讲话,但闻婆罗门语。数日梵僧辞去,门人讯诘宗嗣,答曰:「此吾师也。昔在西域游化五天竺国,为吾授记,行止相失,今四十年,因谒清凉山,方知投足此地。然彼我异缘,吾亦西还耳」。师道化大行,风靡四远,华岳黄冠郭谈虚朅来访问,遽谓师曰:「吾服气鍊形,积有功地,将何便门,示我解脱」?师曰:「大道无形,至虚为体,涤除玄览,物物皆无。舍己寻方,犹钻冰求火,冰尽力穷,火从何得」?谈虚惭屈,悻然告往,遇三虎踞道,求哀战伏,师遥为摄持,遂获行迈。初,工事起徒,邑人陈招不倦财施,顿输钱数万,师曰:「比暂从汝贷,为汝守之耳」。师赴诏还,招已殚困,属夜寝方寤,闻风雨暴至,卒无有也。黎明,家奴报数百万钱还帑中矣。师多劫因缘,悲智具足,威力无量,降伏一切,宴息经行,天神拥卫,故能警动声缘成不退转、调服魔戏为善知识者,其事非一也。尝访临淮富人蔺氏家,有嵩山李全芝,蹢阇展谒,蔺氏揖与之进。师方隐几澄观,有二大密迹士紫金相,持剑左右,全芝怖却,愿垂悲济,师为携接。门人吉證从师往上方,既还,已昏暮,睹介胄巨人标相威厉,徐蹑庑下。师至,具以疑告,师曰:「此名楼至如来,最后得佛,有大神力,护持正法,阿修罗种见即胆裂,汝以定眼观之,勿畏也」。开元十五年,为凶人诬讼,刺史械付吏鞠讯尤棘。一夕大雷雨,墙户俱彻,同时系者五木随解。吏以变白,刺史徬徨惧祸,师勉之曰:「瞋为毒业,如火炽然,火尽复寒,终归清净。我法无诤,犹如虚空,秽溺兵烧,空终不坏,如是净念,勿生狐疑」。后县令以强忍挟恚召师,具饭饵毒其中,师覆杯于地,震裂三尺。令触颡谢过,师曰:「法无我人,冤亲同等,虽杀父害母,不生憎怨。如来性中,不说罪福,但冥有心,永离颠倒,何多谢我也」?缁流无明每忌师出己,阴赂奸侠,托以戕害。侦夜僚操锼潜入,见天人捧足,龙象游戏,屏气辟易。久之,推户𨵙然,遽欲前进,变现如故。乃投兵悲涕,誓从悛洗。师栖止简易,不戒扃楗,每出应供,诏执金刚曰:「善为吾守」。果有盗得衣将窜,拘不能去。师还,犹奉伏待命,顾谓执金刚曰:「姑舍之」。盗即弃衣惭遁。其变异感忽,不可思议,皆此类也。天宝初,化事大就,更命督工刘海者增傅殿址,以杖画壁曰:「大水将至,明年淮流涨溢,不移所志」。广陵耆老依止既久,来恳师曰:「我辈与佛同世,未能断除结习,愿画一音相,晨昏瞻事,庶几常起正念,不染三毒」。师许之,寻召工和涅丹碧,种种变化,竟不能绘。寺佣李远者素侍巾锡,以无心观相,落笔皆肖,众竞赞礼。五年十二月十三日早方盥,召门弟子曰:「吾因愿既成,来去顺流,今将逝矣。吾灭度后四十年不移此邑,当复相见。学道人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心法双寂,此名见性。诸境攀缘,悉是邪见,应如是知,应如是住。违吾言者,非吾弟子,吾非汝师。呜呼!生死事大,如救头燃,岁不我与,悔将何及」?复作偈曰:「身从幻化生,四大随变换。还从幻化灭,不灭乃非幻。滔滔生死海,迷者自流转。但照本来心,一息过彼岸」。是夜向晨,沐浴趺坐而灭,报龄一百有五。平地大雪,林鹿悲鸣,山祇恸泣。门人相与议曰:「昔皇帝为师改服,云请俟他日,今其时也」。乃挂衣祝发,俨如生存,卜葬于山之高原而建塔焉。师惠命无碍,凡所说法皆密契《楞严》、《圆觉》、《金刚》的义,故顺旨投悟委顺而化者,或以侧足,或以坐忘,盖亦千计,建中末传业继序者犹数百人。属兵蹴两河,师昔建净居,竟为煨烬,因移寺于涅槃院,将迁其化身,傅以涂漆。启发之日,铁函已坏,而神色不变,眉发修,即以华幡道迎,藏于别室。往日之言,正四十年矣。五代之乱,群寇剽削,有士人官于盱眙者,挈取慈相,绝淮浮泗,过于彭门,其舟屹然而止,舟人闻之,阖境奔仰。或相谓曰:「至人化现有方,随缘度物,岂吾徐之民将利其赐乎」!越明日,道俗千人顶负膝行,奉安于乾明寺。法云所覆,千里蒙润,西跨梁宋,东达邹鲁,长淮之南,清汶之北,有目有趾者咸归赴焉。我朝庆历七年,尼惠忠发大愿力,造塔于寺西南隅,层甍危绚,宝坐崛起,四方献飨,绵络不绝。数当轮巅,发布光相,观者踊叹。寺有古钟,声振脩远,而栖庇太陋,方阴霭中,射影檐障,见隐突间,宛然模象,连复数四,玩揭重观,即不复有。熙宁十年,河决澶渊,东注淮泗,环浸城腹,民命如线,太守眉阳苏公轼率吏民致斋祝,期以旬日之间水退城完,奏乞谥号,涨怒果息,而淫雨连霪;再罄诚谒,廓尔澄霁。踰月表上其事,天子异之,赐号灵慧大师,塔曰灵慧塔。元丰五年,高邮孙公觉来守此邦也,岁久旱,精祷塔下,甘泽沾足,因取谥号敕书、苏公祈报词疏并刻于石。河南王公说代领府事。六年夏,时泽愆啬,祠谒多不效,公默念灵躅,宿具薰飨,达旦沾沃。六月,孙公以书移曹南李昭玘,命采次遗事为之记录,得大中元年释德秀行状于尼惠忠院,元和二年翰林学士吴通微碑于故先福寺。以二者参订,芟其重复,汰其语意鄙近与事不合者,證以年月,为之传云。师出世与僧伽相先后,故其事尤类,盖于后劫中同一缘化,迄今雍熙塔左犹配礼焉。或者以为宗门手足,其实非也。
西征道里记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
绍兴乙未,上以陕西初复,命签书枢密楼公谕以朝廷安辑混贷之意,某以秘书少监被旨参谋。是役也,审择将帅,屯隶军马,经画用度,询访疾苦,振恤隐孤,表扬忠义,公皆推行如上意。故其本末次序,属吏不敢私录,至于所过道里,则集而记之。虽搜览不能周尽,而耳目所及,亦可以验遗踪而知往古,与夫兵火凋落之后人事兴衰,物情向背,时有可得而窥者。以其年四月二十二日舟出北关,六月二十四日至永兴,七月十三日进至凤翔。越三十七日,府告无事,公率官吏以归,水陆凡六十驿,往来七千二百里(本计七千一百九十里。氾水以未至县十里,河水南侵,自婴子坡移路旁山,回程衍十里。)。右通直郎、尚书户部员外郎李若虚,参议;左朝请大夫、新差知吉州军州事江少虞,左朝请郎、新除陕西转运副使姚焯,机宜;右从事郎、新湖州德清县主簿楼垍,书写机宜文字;左朝奉郎、行大理寺丞王师心,右奉议郎、监行在榷货务阎大钧,右宣教郎、前温州平阳县丞郭子钦,干办;左朝散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李孝恭,提举钱粮;右承直郎、前江西提刑司干办公事穆平,左承直郎、新泉州永春县丞王晞韩,右文林郎、前监潭州南岳庙曹云,右迪功郎、新潭州善化县主簿宋有,右从事郎叶光,准备差遣;右文林郎、前建州建阳县尉李若川,点检医药饭食。凡一十五员。左宣教郎、试秘书少监、充枢密行府参谋郑某序。
行府舟具,欲发前一日,宰执出饯于接待院。二十二日,道铜口、临平镇、长安闸,宿崇德县,二十三日石门、皂林、永乐,由秀州城外,宿杉青闸。二十四日,两界首,宿平望。二十五日,大风阻吴江,不进。二十六日,吴江县,登垂虹亭,宿平江府。二十七日,许市、望亭、宿无锡县。二十八日,潘葑、乐社、横林,宿常州。二十九日,奔牛、吕城闸,宿丹阳县。三十日,新丰、丹徒镇,宿镇江府。五月一日,行府官望拜于府庭。二日,会茶丹阳楼,登连沧观,观人马辎重渡。三日,济渡,至瓜州镇、扬子桥,宿扬州城外。四日,邵伯闸、车乐,宿高邮军,会茶韩世忠园。五日,樊良、丁至、梵水,宿宝应县。六日,黄蒲镇、河桥,宿楚州。七日,磨盘,宿淮阴县。八日,高秋堡、洪泽闸,宿渎头。九日,龟山镇,宿泗州。僧伽有像而未塔,刘麟尝因贼翁诞日祝辞,而钟辄无声,叩之坠地,麟纵火焚寺去。住持云。十日,治陆。十一日,机宜姚焯等三员管押激赏库行。十二日,唐家店、湖口,宿临淮县。十三日,中路,宿青阳驿。十四日,马翁店、通海镇,宿虹县。城因隋渠为壕,潴水深阔,城具楼橹。虹西诸邑往往皆城,虹独坚密,豫贼盖自此为边也。隋自虹以上为陆,木已丛生,县以东水接淮口。淮地卑而县西北隅有湖曰万安,东西百里,北南半之。豫贼引湖拥城,而东南出其流于隋。又淮潮可登三十里,与湖水接,通小舟。若置闸于泗,以时入潮,又略治隘塞,则数十斛之舟可致。宿无疑。或谓引五丈河水入蔡河,上皇奉玉清之所也。由殿后小竹径登景命殿,出前廊福宁殿。福宁是谓至尊寝所,简古不华。殿上有白花石,阔一席地,闻祖宗以来,每旦北面拜殿下,遇雨则南面拜石上。东庑下曰洗面阁,曰司旆阁,馀不能记。由殿后稍北至坤宁殿,殿屏止画墨竹芦雁之类,然无全本矣(他殿画类此。)。自福宁至孝思殿,前一殿即钦先。钦先奉诸帝,孝思奉诸后,帐座供具皆在。由钦先出肃雍门至玉眷堂,规模宏壮,非他位比。后见陕西诸将,自言数对刘豫于此堂。堂左竹径之上曰迎曦轩,石为围炉,对迎曦日月屏。屏有御书铭曰:「嶷然屏石,秀色拔尘。仰止云窦,乃与月邻。安符厚德,静乐深仁。俯鉴沼沚,永固千春」。玉眷之下,镂石为曲水。又至修内司,谓是宝绘堂,两旁轩阁不能悉记。复由延春阁下稍东,今太母之故居,不敢详也。过小门,入锦庄,无雅饰,用罗木作假檀香。堂后有池,左曰挹翠轩,右曰观澜轩,上曰栖鸾阁,寝室之旁曰紫云阁。中有小围炉,可坐三人,炉四柱,承以雕莲。入睿思门,登殿,殿左曰玉峦,右曰清微,后曰宣和,庭下皆修竹。殿后左曰迎真轩,右曰玉虚轩。迎真之上曰妙有阁,玉虚之上曰宣道阁,又一殿忘其名。自此列石为山,分左右斜廊,为复道平台,台上过玉华殿。由玉华下,乃抵后石屏,亦御书。左序有轩,曰稽古、宣和。东庑下五库,以圣、德、超、千、古为号,皆涂金抹绿小牌。库上曰翰林司,曰宝阁。西庑下曰尚书内省,馀不能记。复由宣和西趋曲水,出后苑,至太清楼下,壁间有御书千字文、法帖之类。登瑶津亭,亭在水间,四面楼殿相对,不能遍至。自瑶津趋出,过拱辰门,上马出。后以阅视所置忠锐将,留二日。京师旧城外不复有屋,自保康门外西至太学,道无数家。太学止廊庑败屋中存敦化堂,堂榜犹在,兵卒杂处其上,而牧彘于堂下。国子监令以养太学生,具窗壁略如学校。都亭驿东偏厅事,栋牌尚是伪齐年号,糊窗用举人试卷,见当是试题及举人文字,专用本朝庙讳。琼林苑,北人尝以为营,至今围以小小城。金明池断栋颓壁,望之萧然。四日,八角镇、醋沟,宿中牟。五日,白沙镇、圃田,宿郑州。六日,侯家庄、须水镇,宿荥阳县。荥阳,济水复出之地也。济入江不与江合,横江而出于荥阳,复入地,至陶丘而出。故《禹贡》记济水,谓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往年京师之水,人不知所从,但言郑州积水不决,盖济水也。周德修侍郎云。七日,鸿沟店。道旁隶三大字,曰汉鸿沟。今虽草莽间似有长坎,然必非楚与汉画者。又孟店、汜水县、莺坡子、洛口镇,宿巩县。汜水即行庆关也,过关乃下视大河,与虏营相望,洛河又在大河之南。洛口墙数围,问之即所谓洛口仓者。八日,十八里,朝拜昭厚陵;又七里,过黑石头渡;十里,凤凰台;又拜五里会圣宫,宿偃师县。仁庙永昭陵最与英庙永厚陵近,昭陵因平冈种柏成道,道旁不垣,而周以枳橘。陵四面阙角,楼观虽存,颠毁亦半。随阙角为神门,南向门内列石羊、马、驼、象之类。神台二层,皆植柏,层高二丈许,最下约阔十五丈,作五水道。台前与内门里及大门外,皆二大石人对立。钦慈曹太后陵望之可见。又号下宫者,乃酌献之地,今无屋而遗基历历可问,馀陵规模皆如此。永厚陵下宫为火焚,林木枯立。诸陵洛河在前,少室在左,嵩高在右,山川佳气不改,而室屋荡然,闻皆为窦㻂所毁。守陵兵级云。九日,石桥店、白马寺,宿西京。京号三川者,即黄河、洛河、伊水也。伊阙又名阙塞,山又谓龙门。大内对伊阙,望王屋不百里。宫墙之内,草深不见遗基。旧分水南水北,居水南者什七八,今止水北有三千户,水南墟矣(回程日,知州翟襄谓子城外近添五百馀家。)。白马寺,汉明帝所建,今惟瓦砾。府治后圃有堂,曰昼锦,翟襄所为。襄本西洛人,今为乡郡,故云。十一日,榆林铺、磁涧,宿新安县。未至新安十里许,道旁山石一柱裂,势欲倾危,过者畏仰视。父老与县令皆言:章圣封永定将军,半山有庙,月尝赐钱三十千,然无文识可考。十二日,缺门镇、千秋店,宿沔池县。行十里,过会盟台。沔池、新安之间,溪山人家如东浙,用溪石垒墙。十三日,东西土壕、乾壕,宿石壕镇。杜甫作《石壕》《新安吏》二诗,即其地。是日,陕府安抚吴琦甲马来迎(他郡守迎送不录者,行府专为陕西出也。)。十四日,魏店、横渠,宿陕府。十五日,望拜召公甘棠,木旧在府署西南隅,今亡矣。郡有召公原,原尽处置府县七,而夏县、平陆、汭城今皆隅河。夏距城九十八里,即温公涑水也。敌濒河筑二小城,时一二骑揭小旗值逻,或放牧堤上。马鬃渠在城之东南,敌人破陕所自入。初,陕之围也,郡将李彦仙固守。彦仙遇士卒有恩,方城中食尽,煮豆以啖其下,而自饮其汁;雪寒单露,将校反加以衣,彦仙复持以予寒者。城破,巷战而死,覆其家。郡之妇人女子,犹升屋以瓦擿贼,哭李观察不辍,故陕无噍类。父老谓敌久不得城,无食,欲去,适有人告以马鬃渠可入,城遂破,敌始敢西,而全陕没矣。十六日,新店、曲屋,宿灵宝县。县南五里即函谷。十七日,黑曲、稠桑、静远镇,宿湖城县。十八日,乾伯铺、盘豆、攒节店,宿阌乡县。阌乡、湖城二县,元属虢州,太平兴国三年隶陕府,自府界至虢三十里。是日,虢守窦㻂、父老迎于湖城之东。湖城之南桃林塞,即武王放牛之地。阌乡县治对荆山,一山自秦川起,至阌乡荆山之西,皆为秦岭,退之赴潮阳度此岭也。中条在大河北,与潼关相对,又东则首山也。伯夷居此山南,故谓首山为首阳。十九日,关东店、潼关、关西店、西岳庙,行府官谒于祠下。至华阴县,出南门,朝谒云台观,然后还宿潼关。或谓是古桃林塞。河山之壮,俯视他关,独城内芜废。华州差使臣潘休守关。关门北向,入踰半里,大河汹涌,乃泾、渭、洛三水会处,号三河口。洛水有二:一水自蓝田由商入西京,所谓伊洛者;一水自西夏由韦盐之间出保安、同州,至陕华,与泾、渭合,所谓三水之洛。潼关三,独河口下无屏障,道上人马,河北皆见之。若稍加营治,戍兵其间,未易踰也。关以西渐与河远。是日,知华州、武功大夫庞迪甲士迎于关西店。岳祠草创,门右明皇大碑火后剥裂,有隶数百字,不复连文,约六丈高,盖垒石成之。庭下四石阙,裴度出淮西,题名刻其西偏,副使马总、行军司马韩愈、判官冯宿、李宗闵之徒,不能悉记。云台观屋存无几,独圣祖并章圣皇帝御容所在曰会真殿无恙,壁间御像如新。老道士云,以南极寿星榜其上绐敌,故得不毁。观后希夷祠堂,堂前石刻太宗皇帝御书并诗,诗有「苍生往世弊凋残,今我如同赤子看。大阐无为三教盛,承平方说四夷宽」之句。又一章,有「餐霞成鹤骨,饵药驻童颜。静想神仙事,忙中道路閒」。注谓:「朕万务忙中,亦得悟道之閒也」。又一章:「曾向前朝出白云,后来消息杳无闻。如今若肯随徵诏,总把三峰乞与君」。章圣皇帝《赐道人郑隐》一章,有「酣醴皮裘思晦迹,行高终自有人知」。又一章《赐郑隐归山》:「尽日临流看水色,有时隐几听松声。遍游万壑成嘉遁,偶出千峰玩治平」。仁宗皇帝《赐武元亨》一章:「只向身边有大还,胎神月殿在秋天。三灵密像谁分别,尸质清虚本自然」。诗石皆无毁阙。老道士又指一古槐,谓是无忧木,希夷尝藏书槐腹中。观依华山而立,莲华峰、仙人掌、石月、玉女盆、二十八宿、明星馆、石鼓山,皆在最高处,独莲华峰、仙人掌可望而见。莲峰下有瀑布水帘,仙掌石间隐然有迹,如人对面出右手,上擎偃月。玉女盆,即杜甫所谓「安得仙人九节杖,拄到玉女洗头盆」是也。云台西,即刘禹锡所见道士种桃若霞之处,所谓玄都观者,今亡矣。华山,《书疏》谓华山十字分之,四隅为四州,盖谓东北为冀,东南为豫,西南为梁、雍。又土人言有康通判者,尝与东坡为僚,踰百岁,从弟子四五人往来诸峰间,无定处,然土人不能具道其名。又有道士能言张确之子崇为豫贼守华,尝题诗曰:「群山起伏朝灵岳,恰似千官奉至尊。吴蜀未平宜假手,愿将馀力致乾坤」。二十日,敷水镇、柳子店、将相乡,按石刻乃郭汾阳之里。宿华州。州治对少华;对太华者华阴也。二十一日,赤水镇、东西阳村,宿渭南县。二十二日,零口镇、新丰市,道北一里有马周庙。宿临潼县华清宫之西馆,宫后即骊山。新丰古城,故骊戎国,故山以骊名。山间宫殿基址皆在,连理木在长生殿之上。莲花汤发自山足,为石渠引泉入室,雕白石为莲,开十窍以涌泉,号白莲池,即妃子浴所。次太子泉,次百官泉。虽蒙故号,仆隶今游之,独白莲尚浴士大夫。西馆即当时游幸梨园憩寓之地。明皇自临潼为复道往来长安,按石刻可尽见,今止有玉石像一躯立荒庙中。二十三日,灞水涨,不进。是日,知永兴军、节制诸路军马张中孚渡轻舟来迎。二十四日,灞桥镇、浐水、长乐坡,宿永兴军。军以漕居为府治,后有凉榭,别为一区,堂下张芸叟辈数人题名刻石。东门外兴庆池,乃明皇藩邸;灞桥,汉周勃以下迎文帝之地;常乐坡,唐人饯真卿使希烈之处。鄠县,夏之扈国。府西北一百五十里,即奉天。奉天元隶乾州,熙宁五年废乾,故隶府。二十五日至七月七日,行府并治事永兴军。八日,楮林店、沙坡、偏店,宿咸阳县。县在渭水之东北,未渡渭二里许,有故墟,谓是旧咸阳。自楮林道旁土堠西入十里,即未央宫基。又苍颉制书台、樗里子墓,皆渭河南,不及至也。是日,环庆帅赵彬甲士迎于咸阳桥。九日,魏店、马跑泉、高店,宿兴平县。马跑泉、高店之间,冢土数尺,高拱杂木二三本,曰杨妃冢。十日,东阳台、马嵬坡、东扶风,宿武功县。马嵬旁短墙周围,路人指谓妃子死所。县之报本寺,唐太宗所生之第。殿后一堂中有神尧像,而绘诸帝于壁。报本之东又有大佛阁,寺僧亦谓是李氏故居,实太宗之所生,未能详也。自荥阳以西皆土山,人多穴处,谓土理直,无摧压之患。然见路旁高山多摧拆,存者尚如半掌,则土穴疑有压者,居人当自能择尔。惟武功大佛旁一洞数里远,报本寺僧云:洞置自巢贼时,今人又增穿之,中间避乱,千馀家入其中,贼知而不能取。陕西往往为洞,皆所不及。穿洞之法,初若掘井,深三丈,即旁穿之,自此高低横斜无定势。低处深或四五十丈,高处去平地不远,烟水所不能及。凡洞中土皆自初穿井中出之,土尽洞成,复筑塞其井,却别为入窍。去窍丈许为仰门,陈劲弩,攻者遇箭即毙,如是者数重。时于半里一里馀斜气穿道,谓之哨眼。哨眼或因墙角与夫悬崖积水之旁,人不能知。其下系牛马,置硙磨,积粟凿井,无不可者。土久弥坚如石室,但五年前一洞压死者千馀人,僧云此亦天数。然今陕西遗民,半是土洞中生。今人居者,颇惩覆压之祸,于洞下多立柱布仰板矣。武功今属醴州。是日,知州武功大夫赵立来迎。十一日,杏林店、逻店,宿扶风县。十二日,东新店、龙尾坡、青阳店,宿岐山县。后稷封有邰,岐山即其地。或谓别有邰城,今斄乡是也。又云郿之斄亭,或谓是武功,皆未能详。郿县在府东南百里,有坞,即董卓所筑。是日,泾原帅张中彦、知凤翔府贺景仁来迎。十三日,任官村、横水店,至凤翔府。府古扶风郡,壤地饶沃,四川如掌,长安犹所不逮。岐山之阳,盖周原也,平川尽处,修竹流水,弥望无穷,农家种𢇲尤盛。《生民》之诗曰「维糜维芑」者,盖谓𢇲也,俗今书糜为𢇲。秦州有𢇲穰堡。𢇲米类稷,可面可饼,可为棋子,西人饱食面,非𢇲犹饥。将家云:出战,糗粮乾不可食,嚼𢇲半掬,则津液便生,馀物皆不咽。士卒用小布袋置马上,遇水,取袋渍润之,尤美。边郡刈𢇲则自外而内,刈麦则自内而外,盖𢇲以寒熟,麦以暖熟故也。府置厅事,李希烈所建,无甚雄大,而四面出帘,制度如殿。后圃薜荔堂,东偏中和、燕申二堂,亦旧屋,馀皆近创。东北隅有凌虚台,东坡尝记之。台高才二丈,不见凌虚之势,然水竹幽胜可喜。燕申堂后龟趺大刻,盖《茂正德政碑》,后人磨去,刻《维摩颂》,游师雄后刻《九成宫图》于其阴。九成宫,隋仁寿中所建,去州百里许。按图,大略与骊山相似,以有图,且不亲到,故不详载。师雄记谓文帝遣杨素营之,土木之役困一时,死伤甚众。宫旁夜鬼哭,文帝闻而怒,独孤后为言于帝,乃解。后遂与后每岁避暑,多游乐不归。东有华清,西有九成,访遗迹,则见隋唐之不竞也。宝鸡县,府西南六十五里,本秦武公所都,所谓陈仓者。自是入大散关、河池(河池在汉为故道。),为西蜀之吭。敌之攻蜀也,吴玠既败走之,道迷不能出,粮且尽,垂军待毙。赵立为画归路,乃得脱,其后立又为先驱道之。敌再入,而玠少却。十四日至八月十九日,行府皆治事凤翔,新鄜延路经略使郭浩、熙河路经略使杨政、秦凤路经略使吴璘、四川都转运使陈远猷以下,各禀议分职而退。二十日,行府遵旧路归,次舍道里如故,独至泗州,由平源、天长、大仪出镇江府,然后舟行。陕西兵归者,禁军合计三万四千有奇,虽分隶诸帅,然各有将分,逐将仍存正副,盖祖宗之军政旧法犹在也。泾原禁军仅八千,比诸路为劲,而泾原劲兵尽在山外。陕西弓箭手旧一十六万,今存七万,复以土田不均,兵疲无法,虽七万人,未必可用。夏国主兴州,谓之衙头。衙头至麟府,路近处可九百里,秦凤六百里,环庆三百里,会州界二百五十里。诸路今与西界接壤,惟鄜延最阔。熙河会川城至泾原甘泉堡止百里,以北皆西界也。夏国左厢监军司接麟府沿边地分,管户二万馀;宥州监军司接庆州、保安军、延安府地分,管户四万馀;灵州监军司接泾原、环庆地分,沿边管户一万馀。兹其大略也。某自吴踰淮,道京入洛,至关陕,其所经历,得于闻见者靡不具载。窃观今日天下之势,东南为天子驻跸之区,朝廷台省、监司、守令耳目亲近之地,故治具比他道为修。陕西诸郡虽号新复,然自渠魁元恶用意变易三纲五常之外,自馀军民,无不内怀天日,相与持循检约,未敢有无国家、毁法度之心,故其风俗纲纪,视东南犹整整也。独京西、京畿与夫接淮甸之地,一时陷没于刘豫凶威虐焰之中,郡邑无民,官府无法,田野未耕,荒秽犹在。如久病困瘁之人,头目手足皆有生意,而中焦痞涸,盖未易全复也。朝廷诚能精选长吏,审择牧守,仍于三京量戍士夫,使之抚视凋瘵,修治关塞,于年岁间生养气血,与东西上下脉络流通,则天下平矣(《北山集》卷一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除正字谢执政启 宋 · 董逌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六
横槎问汉,对北辰枢极之庭;负羽登瀛,直东壁图书之府。恭承睿泽,祗奉训词,俯伏拜嘉,怆惶失据。窃以五帝之后,书画殊体;六国之世,文字异形。史籀兴而鸟迹亡,隶邈作而虫篆散。遗烧未泯,尽亡保氏之六书;残烬仅传,遂变史官之八体。三千馀简,而初存《大诰》;四十七篇,而独得《中庸》。传《周书》于鲁太师,尚存典要;得《商颂》于正考父,仅识仪刑。礼文藏于理官,乐舞隶于军正。维《诗》备弦歌之奏,得以幸存;而《易》为卜筮之书,由之不废。斯文未丧,大道将兴。出遗简于淹中,得断篇于渭上。群经聿备,异学竞名。古文百篇,尽收鲁壁;《乐书》三记,咸出献宫。混《尧典》于济南,分《鲁颂》于燕北。学官讲业,偷合《说命》之三篇;博士传经,伪补《冬官》之六典。陋儒守误,曲学自私;见道不明,谈经多蔽。窦公疑司乐之伪,萧氏诋《康诰》之非。至论《左传》不解《春秋》,谓《夏正》尽模《世本》。《明堂》、《月令》,虽杂出于秦书;《时训》、《职方》,犹见存于周制。大则得于简牍,小则出于縢囊。残编乱六代之遗声,断简失三王之旧礼。离《易经》之《讼》卦,岂亦未之思乎;则《孟子》之外篇,盖末如之何也。由是经术遂紊,传注益繁。破大篆为秦文,已混横直;更旧科于汉隶,遂遁方圆。残经不悟于郭亡,阙文徒存于夏五。《泰誓》出于河内,诸儒咸以为疑;《虞典》盛于江南,学者皆以为妄。虽《武成》之书尽信,而《酒诰》之篇俄空。《长杨》昧于衮铤,《新书》蔽于暴熭。《易》或脱去「无咎」,擅以补遗;《书》则改去「无颇」,因之失当。上愿纠暴之莫订,索隐行怪之相仍。箕子明夷,误著该滋之实;尹躬西邑,竟从先贩之讹。马不足一者,既失其全;虎多于六者,自乖其数。至论「二檀」非圣人方幅之典,谓「五官」乃战国阴谋之书,议《礼》或昧于何居,引《诗》无分于楚些。观文王之德,众说尽离;辨仲尼之居,两言皆误。《书》残武殪,《颂》乱汤齐。天地𡔹𡕃,评书固昧;阴阳旁魄,求义则非。况夫乌舄混淆,鱼鲁杂糅。增河南之邑为雒,减汉东之国为隋。避上则罪不从辛,绝下则对或去口。偷合俗谶,私释民谣。理苟昧于参稽,字因失其檃括。断残莫续,疑误相承。造为百二篇,悉从私意;断于六十字,自托前言。枣合而棘氏微,足省而疏姓绝。叙作《左氏》,妄黩货于汉朝;题为《连山》,滥购金于隋室。分差真赝,甘守姬鱼。定文于六穗之禾,训同于导;分序于八寸之策,执异为宗。丁尾乱真,钩须失实。甘守马头之误,犹怜凤毛之工。书立书诮而既缪国名,为卷为端而遂乖服制。篆形误伪,谁正云兴之祁祁;隶体散亡,共守鸾声之钺钺。析异文于钟鼎,合款识于盘盂。锁定银铛之名,车改金根之目。不知篆字,释经方论于旦明;徒守籀文,立典遂惑于由𣡌。误看望杏,私定弱枝。才分童知之非,尚守予猷之是。记文既异,知一束二缝之为来;取义已殊,指二首六身之为亥。进尽贤臣之相乱,悉述妒姤之共迷。汗简家传,漆书私定。郡章立信,救时惟正于四羊;国史传疑,考义共惑于三豕。蠹残未整,缺伪宁论!推字以十八公为松,评文以一万日为昉。淮南则田下于亢为畜,阳冰则云上于天为需。会意则背私为公,辨方则反正为乏。傅会作九禾之秀,离析为三刀之州。托妄人山,借言鬼木。合乐之奏,妄加文武之为斌;定经之名,误合日月之为易。此丝奚据,廷车宁依!字失部居,改白水真人之兆;书忘形象,作非衣小儿之谣。四十八安取于桑,三十七未足语世。黄头漫尔,白日谓何!钟钟叫嘂之未明,协协叶叶之徒论。酢醋易义,种穜互间。忧悠未辨于声,柴寨莫穷其体。告存牛口,信假人言。𩅦𩃙壾𠅬,寓名于怪;乖𠙻,究义则诬。无取于命师,𧢥岂足以讽国。至于虐暴昏荒而定义,见于方正仁信之病时。𪚔固殊飞,照诚异照。议豳颂本岐山之居,分《讼》卦为慈岭之东。罔知终辟以成朱,莫悟季春而出火。是知津矣,故书尚全;续莫大焉,古字或异。以祈禳为相近,移馀聚于猎闾。不学或至于面墙,虚造务传于乡壁。总不可于叵,楚字渐离;合颛孙于申,秦声浸失。狐疑犹豫,号于别义;鸡尸牛从,断以非经。翚摇未闻,顾后世作字异尔;繁缨不改,赖前书引纬明之。图籍损增,篇第褫落。别风淮雨,傅毅托文于奇;漱石枕流,孙楚书言于诞。分章改纸而悉以别读,片札残行而易以异音。梁父七十二家,名虽具在;尉律四十九类,尽益已亡。著论犹见为疑经,立说敢期于證圣。不耐无乐,赖古字犹有存焉;彼徂矣岐,叹昔人已无知者。繁章条以成一家之说,增篇目而合二传之差。疑误后生,破碎大体。脱去半字,刘向屡伤;诡更正文,许慎重叹。顾鸡斯之仍陋,岂雌霓之未分。故言非通六经之旨,则益有不知;文非精究小学之徒,则莫能致辨。宜求博学,以正微言。某嗜学无成,守经多泥。自惟断断而无他技,不能碌碌以取世资。读书未识偏旁,敢当刊误;作字但能点画,安敢辨疑!顾梁丽不能舂城,在纳履岂宜织锦。以俗为累,不能辨乡邑之山;是古成愚,罔知断里闾之社。疑字辄过,异人未逢。快意适于当前,读书不求甚解。执简未免,伏猎幸逃。虽左朱右黄,未尝去手;然赋白分黑,徒觉费心。造理未能两忘,思误更是一适。顾已贻讥于许禄,盖尝未论于追来。部改于畺,世谓不师陶、葛;文从莼疵,人嗟未本机、云。误存舟二间之为航,安识门五日之为闰。得遗札于《干禄》,体或背经;求异书于《正讹》,名皆异实。徒以签縢错舛,简册拿烦。折中既废而传习寖衰,小学久忘而讹乱相属。承误或因于炱朽,执疑遂守夫灰残。愿再杀青,不量削牍。献章左匦,希洪渡之绪正科文;抗论前旒,祈于干之裁定圣训。明诏假编摩之任,睿恩兼是正之司。但仁寿置官,古文废而不用;开元守属,奇字秘而未雠。徒有详定典籍之名,未举刊正文字之职。况联班内府,充职中台。自汉以还,特号老氏之藏室;逮唐其后,至谓道家之瀛洲。策府增华,儒林推重。是谓殊常之选,宜登绝异之才。托误缀文,浪作兰台之令史;猥因载笔,敢辞公车之左人。顾将获东观未见之书,抑亦举西京未坠之典。念扰扰欲何为者,岂区区敢取正焉!尸倚相之官,未力雠覆;废耀卿之业,但守阙遗。嗟狞劣顾如形何,昧聪敏则亦性也。察部整景比之莫效,顾文籍盈漫之难工。浅学宁施,寡闻知惧。自惟忝切,谁许冒居!固知宰物之笃时,益见大钧之造命。此盖伏遇某官道熙帝载,德亮天功。允升大猷,致君于无过之地;绍隆绝业,措国于不拔之基。廷论以之为平,朝纲赖之取正。大明中天,而物无邪景;疾雷破山,而人无妄情。遏绝狂澜,作时砥柱;绵延圣绪,为世泰山。惟克享天心,行千载一隆之道;则辅成配德,当万世罕遇之时。身任天下之安危,道合圣人之用舍。三官并治,收夫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之功;五教兼施,尽孟子中养不中、才养不才之德。是宜朝有著位,野无遗材。典成巧冶之知,特假吹枯之力。逮兹冗散,亦被选抡。某敢不益谨官常,恪修职守,网罗遗佚,绪定缺残。知凤为君子之徒,朋皆自正;谓马本诸侯之乘,趣固可名。虽不敢妄下雌黄,尚庶几能分牡墨。誓殚末技,以报洪私!
按: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六九。又见《宋四六选》卷一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