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韩休等转官制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四、《育德堂外制》卷五
朕永怀祖后,归祔阜陵,爰咨环列之臣,往涖因山之役。尔与于奔走,能服其劳,宠以一阶,示不忘报。
十九日初程至青阳赵令尹遣妓出迎自至池不赴乐饮至此望见令却之(庆元丁巳九月) 南宋 · 周南
七言绝句 押先韵
飘泊寒城两岁年,巧妆那记紫微篇。
毛嫱不用惊飞鸟,买药韩休更可怜。
明皇揽镜而言吾虽瘠天下肥矣 南宋 · 韩淲
五言绝句 押歌韵
引镜吾虽瘠,韩休谏疏多。
君心在天下,欢乐竟如何。
拙斋铭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七、《漫塘集》卷二四
京口郡寮陆君以拙名斋,书来速铭,因为之书。
仰而盱,俯而趋,揣势视时,如盘走珠。求之而得,如鼓应桴。兹巧之为,而巧者劬。言之质,扣之实,介然自守,泊乎其无术。或乘流而止,或投机而失,兹拙之为而巧者逸。去拙而巧,以逸代劬,其可得兼,熊掌与鱼。人之言然,于子则否。杨兴诡对,啬夫利口,无益于得,而颜孔厚。宋璟之刚,韩休之直,岂以直寻,而遂枉尺。由是而言,命乃在天,巧徒尔劬,舍旃舍旃。巧则劬矣,而又失己。藉获所求,如负涂豕。墦间厌足,妻妾所耻。拙者既逸,得之则荣。不幸而失,非念所经。进退绰然,山高斗明。拙者诚巧,巧者大拙。因君名斋,遂我拙说。
韩休卿知融州制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一、《东涧集》卷六
朕笃近举远,一视同仁,至于岭峤之遥,亦遴循良之选。以尔元勋之裔,四纪官涂,三佐侯藩,晋参议幕,调兵禦寇,赞画宣劳,擢守玉融,庸示褒宠。布宣德意,使遐陬之氓如在畿甸,则予汝嘉。往究乃心,以须选表。
讲义下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平斋集》卷二八
《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
臣闻事会沓来,乃君子大有为之机,此《蛊》之所以转而《临》也。夫阳大而阴小,有自然相临之分。方一阳为复,其端甚微,五阴在上,讵能独胜,故必待朋来而后旡咎。至二阳为临则有朋矣。阳得朋则群阴禠气而退听,故复止于亨,《临》则元亨利贞,阳寖长而阴寖消也。《临》据阳长之会,既能变蛊坏而亨通,又能处亨通而正固,以此保大,其又奚虞,而见远识微者已不胜其隐忧,何则?阴阳无两盛之理,一长则一消,其机在反掌间。自《复》而《临》,以至为《泰》,为《大壮》,为《夬》,为《乾》,阳极矣。而一阴潜萌于五阳之下为《姤》,二阴则《遁》也。由建子而《复》,至建未而《遁》,凡八阅月,二阴之《遁》与二阳之《临》正相反,阳消而阴长,凶可必也。然乱生于治,否生于泰,理所必至,而酣豢宴安者常忽之。有能烛其几于人情之所易忽,而转移机轴于冥冥之中,使履霜不至于坚冰,阳常进而阴常置于空虚不用之地,则大亨以正,可常保而吉其凶矣。观「至于」之辞,则知吉凶未定之间,尽有可用力之地,特患乎玩安忘危,不知所以用其力。
《彖》曰:临,刚浸而长,说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臣闻一阳而《复》,二阳而《临》,刚浸长也。下卦为《兑》,上卦为《坤》,说而顺也。九二以刚处中,上与六五相应,刚中而应也。《临》有是德,故大亨以正也。阴阳消长,皆非一日之积。今阳刚浸长于复返之馀,其来有渐,然惧其乘方进之机,锐于逐群阴而失之暴,故继以说而顺。说而无所忿,顺而无所拂,心和气平,动循天理,则刚不至于过。于是臣之刚中足以辅乎君,君之柔中足以济乎臣,上下交应,同归一中,宜大亨可致,且不失其正也。岂特人事为然?天为刚德,犹不干时,一元运于上而云行雨施,保合大和,莫非刚健中正之用,天道亦何尝过于刚哉!况阳无常胜之功,阴无尽灭之理,消长往来,间不容发。二阳之《临》方长,而二阴之《遁》已知其必至,阳消盖不久也。自《复》至《遁》,阅月凡八,而谓其消不久,何哉?疾疢萌于彊壮之时,人不自觉也。元祐初,司马光一洗新法之弊,而奉行差役已有蔡京,消岂待久哉!遁进而否,君子之道尽消,则蔡京之祸天下,凶莫甚焉。夫惟上之人常以防微杜渐为心,遏阴柔于未进之始,尚何阳消之虑!
《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臣闻坤地在上,兑泽居下,地之临泽,最为切近,君临民之象也。地上有水为《比》,泽上有地为《临》,皆以切近取义。而水与泽异,水流而不盈,故比于地而不为临。泽者水之潴,涵深蓄远,渟奫演迤,而地之岸际常临之,此具区、云梦、大野所以为泽而不为川浸也。君子观地与泽相临之象,而得近民之理,故教思必无穷,容保必无疆。无穷者,意味深长,百世犹有先王之泽,则《兑》之浸润也。无疆者,规摹恢广,出日莫非丕冒之地,则《坤》之包含也。人君以是临民,无愧君师之责矣。盖君之于民,犹父之于子,其相亲也以情,相维也以道,而非可以势分。拘以势而临,则教思必浅,容保必狭,私心町畦,公道磔裂,尚何足以知临之为大乎?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人君方寸之中与尧同大,而后可以尽临之,不然教思何由而无穷,容保何由而无疆哉!
初九:咸临,贞吉。《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
臣闻泽通于山为《咸》。咸,感也。凡具阴阳,孰能无感,以贞则吉。贞者,正也。君子小人之辨,在于正不正之间。《临》为刚长之卦,初九与四为应而比于二,皆临我者也。吾欲感动所临,获乎上以行吾道,必一出于正。旷乎其公而系吝之私不留,纯乎其诚而矫饰之伪不作,此以正感,彼以正应,精神心术之妙,相与凝固而不散,则君子之道由是进,进乎泰亨之盛,所感以正而吉也。然所感之邪正,莫谨乎其初志者,心之所之,在卦之初,此心趋向主于正,而行则无往不以正。合进以正,可以正邦也,一涉于邪则见金。夫不有躬进不以正,特一时之苟合尔。然则下之感乎上,能察乎正不正而为进退,则不至于失己;上之应乎下,能辨乎正不正而为用舍,则不至于失人。
九二:咸临,吉旡不利。《象》曰:咸临吉旡不利,未顺命也。
臣闻《临》之为卦,以二阳为主,二阳又以九二为重。二承乎五,五临乎二,实君臣相与感通之会。二刚中,五柔中,俱得其正,宜既吉且旡不利也。然自《复》而《临》,阳刚浸长,固吉矣,而长必有消,八月之《遁》已逆,计其必凶。君臣相与纲维斯世,其将听阴阳之自为消长,付之无可柰何,而安之若命乎!抑将进阳退阴,以制消长之运,而自我立命乎!命赋于天,受于人,行废有定运,死生有定数,非可以人力转移,然有君子不谓命者存。二阳长而为《临》,与二阴长而为《遁》,固天运之所必至,苟一以命哲命吉凶委之天而安之,八月有凶,拱手顺受而不思阖辟变通之道,《临》终为《遁》矣。「我生不有命,在天」,此商之所以亡也。惟知赋命在天,制命在我,旋乾转坤,与世立极。阳宜消矣,挽而回之,使不至于消;阴宜长矣,尼而止之,使不至于长。吾方以天自处,未容一切惟命之顺也。夫如是,君子常长,小人常消,而咸临之吉常存,二五君臣,各尽其道矣。不然,何以君相不可言命!
六三: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旡咎。《象》曰:甘临,位不当也;既忧之,咎不长也。
臣闻君子之乐王,天下不与存,为人上者不可以位为乐也。夫以天命难谌,民情难保,大业难守,重器难安,夙夜兢惕危惧,犹恐不蔇,而可乐于得位而泰然处之乎!甘者,说乐之至也。六三居下卦之上,处兑说之极,而以临人之位为乐,玩声色之娱而忘美疢之患,怀宴安之适而遗鸩毒之虑,好乐一形,投合四集,便嬖侧媚,相与以巧言令色鼓舞之,施之政事,宜其无往而利也。有能凛然深省,幡然大改,以所乐为所忧,念二阳方进于下,而消不久之凶已兆于吸呼之顷,操危虑深,若不能以终日,切切乎予又集于蓼之惧,则前日之咎,今可免矣。盖三以甘说为临,其位不中不正,一惟偏私之徇,故象示不当之戒。又惧夫人耻过而遂非,开之自新,许以转甘为忧,虽有咎而不长。有国者宜知所择矣。
六四:至临,旡咎。《象》曰:至临旡咎,位当也。
臣闻至临,临之至也。四居大臣之位,上比于五,君以道合,下应于初,贤以道亲。且时当刚长,大臣虚心无我,援天下阳刚之贤进辅其君,与共成致君之业,以此而临,岂非至乎!然进贤退不肖,大臣职也。援阳刚之贤,与共成致君之业,乃职分之当然。极其至,如周公之握发吐哺,始可以无咎。有一毫骄吝之色,贤者望望而去之,则咎随之矣。《象》明《临》之能极其至,亦惟处得其位之故。以六居四,是为正位,体柔履顺,不自矜其能而惟贤是与,德与位称也。六五之君柔矣,六四之大臣又柔,而下无阳刚之贤为之应,则治沦于姑息,势失于委靡,谋国者能辞其咎乎!
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谓也。
臣闻知所以察未见之几,制有为之会,人君之临天下,转移万化,阖辟万变,必有知行乎其间,而知以得中为难。盖是知之用,不及则闇,太过则察,无过无不及则中。六五有深沉先物之知,又下与九二之贤为正应,不以一己之聪明为聪明,而以贤者之聪明为聪明,《临》无遗知矣。然知不可以过用,世之小知自私者,用知必过。明帝之苛察、德宗之猜忌,何其褊也!故惟大德之君,然后于用知为宜。明有前旒之蔽,见无渊鱼之察,知君子之当进,必推翕受之量;知小人之当退,曾微深疾之心。以大用知而知得其中,即舜之大知也。《象》言「行中之谓」,岂非不过用其知,即舜之用中欤!《中庸》聪明睿知以有临,必宽裕温柔以有容,正此意。
上六:敦临吉,旡咎。《象》曰:敦临之吉,志在内也。
臣闻卦终必变。君临天下之道,以克终为难,必用心加厚乎其初,则可以保其终。敦者,厚之至也。何所厚?厚于亲君子也。亲君子远小人之心久而愈笃,则以之畏天必加畏,以之爱民必加爱,无所往不用其厚也。《艮》上九,敦民以加厚而吉。临既吉,又申之以旡咎者,为六三设也。上六居临之终而应乎三,三不中不正,上苟私所应与而亲之,何以免咎?惟舍三阴邪之小人而志在二初阳刚之君子,故宜有咎而免也。《兑》为内卦,君子在内,屈己下亲,不以久而替,宁有加于大亨之鼎,毋或失于二簋之权舆,则贤者肩一心以辅乎上,非箴之《庭燎》则戒之《无逸》,君临天下之道,于是乎保克终之吉矣。明皇始厚宋璟、韩休、张九龄,终厚李林甫,宪宗始厚杜黄裳、李绛、裴度,终厚皇甫镈,此心一移,卒贻不终之祸,可为百世戒。
《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
臣闻《临》、《观》反对卦也,《临》二阳在下,《观》二阳在上,观如两观之观,仪刑揭而群瞻耸也。观之圣人,正心修身以观天下,一诚之外无他,尚犹宗庙之祭,交于神明,一诚之外无他物。盥即奉槃沃盥巾以帨手时也。祭先盥手,然后酌鬯而祼。祼用郁鬯,犹未免托物以求神,盥则蠲洁内外,与神默接,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不假物而诚已通,又何俟腥熟之荐而后达其诚哉!为人上者,能至诚主一,无假乎外,如盥而不荐,斯民不期孚而自孚矣。孚者,信也,诚之实有诸己者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谁无是诚?君以诚感,民以诚应,颙然兴起,不约而同,与圣人作而万物睹,均此机也。是知人君之化天下,不难于孚诸人而难于孚诸己。
《彖》曰: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下观而化也。观天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臣闻一阴为《姤》,进而为《遁》,为《否》,为《观》,为《剥》,莫非小人道长。《观》独不以阴盛为忧者,二阳在上,四阴顺听于下,是上有阳刚之君仪表一世,阴柔虽众,方将化而为君子之归,其为观甚大也。《观》合《巽》、《坤》为卦,以九居五,顺巽而中正也。循理而行,无所拂逆,可以怀天下,未足以观天下,观天下必中且正。大明当天,万物咸仰,一有偏倚,必有照临不及之地,此圣人所以为天立极也。然必本之以诚。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此心之诚不存,则顺巽中正俱失,其有犹盥而不荐!以诚为主,黍稷不如明德之馨,杀牛不如礿祭之福,在诚不在物也。此诚所格,斯民莫不相孚以心,颙然尊仰,随所观而化。其观果何所见哉?诚则形也。其化果孰使之然哉?唯天下至诚为能化也。求诸天道,春夏秋冬运行而不息,皆神之所为。圣人以是道设教,天下不期服而自服,又岂非诚则神乎?观之圣人,一诚贯通三才之间,始与人为一,终与天为一,极而归于无声无臭之妙,非黄帝尧舜之神化宜民,文王之纯亦不已,不足以当之。
《象》曰: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臣闻自上示下为观。天下之物,凡可以示人者,皆有形之观。惟风行乎地上,草木均被披拂,则无形之观。有形之观其观浅,无形之观其观深。故先王取象于风之行地,省方观民而设教。五方之俗,各有不同,随方省察,因民俗而教之,以救其偏,扶其正,使同归道德之中。舜之同律度量衡,成王之考制度,虽若涉于有形之观,教行而民从,犹风行而草偃,皞皞乎其不自知,实有无形之观存。盖诚存乎中,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不容以形迹窥也。后世省方之礼废,人主深居九重之上,民何由观,教何由设?亦惟心存乎群生之休戚,庶俗之美恶,四方万里皆瞭然于户庭之间,而以身为教,自正心诚意以至于修身齐家,无一不尽,自然国治而天下平,与身历目睹所设教何异哉!
初六:童观,小人旡咎,君子吝。《象》曰:初六童观,小人道也。
臣闻《观》以二阳位《否》、《剥》之间,欲化小人为君子,故待小人恕,欲君子益进其为君子,故待君子严。九五宅中于上,光明硕大之德,如日月之照临,有目皆睹。初气卑质弱而去五远,乃为童稚之观。童者,蒙而未发。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则有可发之机。彼其陷于小人,岂性也哉?物欲蔽之也。茍如童稚,于倥侗颛蒙之初有以发之,则昏者可迪,塞者可通,气质变化,安知小人之不为君子!故虽童观而许其旡咎。《象》以小人道为言,其质固不可以语上,而申言初六,亦示其上进之路也。为君子而不能以学问开明所见,而甘心与懵无识知者同归,则为吝矣。圣人于大观之初,恕于待小人,所以示《皇极》大受之法;严于待君子,所以示《春秋》责备之法。
六二:窥观,利女贞。《象》曰:窥观女贞,亦可丑也。
臣闻圣人之道无穷,人心之见有限。上帝降衷,若有常性,灵明虚彻,初无圣愚贤不肖之间,而气有清浊,材有利钝,故所见亦随之而广狭,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此其所以区而别之也。窥观之不能广大,岂非六二气质之柔闇欤!九五阳刚之君,大观在上,乃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万邦黎献共惟帝臣之时。初以童稚之见而观,蒙昧未有识知,二以窥觇之见而观,有识知矣,又自安于卑陋蹇浅,仅足以知圣人之污,是惟女子生长于深闺之中,幽閒专静而有守,则窥观犹未至害,士君子则害道矣。象发明爻辞之所未发,谓窥觇为观,虽女子之贞亦有可丑。盖钻穴相窥,窥见室家,皆为不正之视。女子虽贞而所视不正,心随境移,恐不能保其贞也。然则欲广窥观之见,则何先?《中庸》曰「好学近乎知」,学愈进则见愈广,圣人之全体大用,目击而道存矣。故惟人百之,己千之,虽愚必明,虽柔必彊。
六三:观我生进退。《象》曰:观我生进退,未失道也。
臣闻三上承二阳,下接二阴,而居其中。阳为君子,阴为小人,进而从阳则为君子之归,退而从阴则为小人之趍。一进一退,盖邪正善恶之关也。三于此观我生,生者出于吾身者也,其大端则言行是已。观吾之言,其进而合于君子耶,其未至于君子耶;观吾之行,其退而陷于小人耶,其遂远于小人耶。君子小人之界限,其间不能以寸。反观吾身之所发,必欲进与上之二阳同其光明,而不欲退与下之二阴同其柔闇。能如是,三虽处不中不正之位,亦未至于失道也。盖三之质易于失道,以能反观诸身,去小人而从君子,故道为未失也。然「未」之一辞,犹未深保其不失道,盍亦战战栗栗于取舍之决,为舜而不为蹠,为尧而不为桀哉!此正《大学》致知工夫之地。
六四: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象》曰:观国之光,尚宾也。
臣闻九五刚中之君,在上初与二,去九五为远,故止于童观窥观。三少近则未失道,四切近则利用宾,观愈近见愈亲也。贤者进退有时,行藏有道,如麒麟凤凰,其出必待休明之世,故观国之光然后宾也。国之光明,本君德之光明。人君能明吾之明德,如鉴不受翳,水不受滓,则本然之明常存,笃实之光、充实之辉,皆由此而发。在朝廷则礼乐彰,法度著,在天下则道德同,风俗一,其为国之光大矣。贤者观乎此而愿立于其朝,伊尹起于莘野,吕望归于东海,岂非汤、文之时利用宾乎!象以「尚宾」发之,盖道义重则势利轻,贤者宁甘心于白驹之谷、考槃之涧,不肯屈身轻售。其出也以时,其进也以礼,其事君也以道。君望其仪刑而起敬,故崇尚之以宾礼而不敢臣。取重者在己,重之者在君,如此则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矣。茍在己无以取重,君且望而轻之,毋怪乎有言莫之行也。
九五:观我生,君子旡咎。《象》曰:观我生,观民也。
臣谓反观内省之功,儒者所难,而况贵为万乘,可喜可欲,所以移其心者满于前乎!九五阳刚而中正,居巽而应顺,动无过举矣,然犹于我生必反而观之。凡言行出于吾身者为我生,观吾一言之出,皆合于君子之道,则言无过言;一行之出,皆合于君子之道,则行无过行。以此示民,可以旡咎;有一不合于君子,则有咎矣。吾身未能旡咎,顾欲使天下皆有士君子之器,表偏而影正,无是理也。象又以「观民」言者,君子之道本诸身,證诸庶民。观群黎百姓遍为尔德,则知言行之出于吾身者为善;观怙侈灭义服美于人,则知言行之出于吾身者为不善。是观我生者,必当观诸民也。因观民之所化而观吾身,则言行是非不能掩;因观我之所生而观吾心,则念虑之邪正不能蔽。由外而反诸内,愈近愈不敢自恕;由内而推诸外,愈远愈不能自隐。内外交相养之道既尽,天下观而化之,孰不颙然而孚乎!
上九:观其生,君子旡咎。《象》曰:观其生,志未平也。
臣闻上九与九五爻辞同,惟「我生」、「其生」异。盖吾身之所出为我生,九五之君所以自观也;上九则观君身之所出,故为其生。五君位上处无位之地而密比之。虽居无位之地,一念未尝忘乎君,常欲纳之于无过。故观君之言行果君子耶,则喜其能免于咎;观君之言行未君子耶,则忧其不能免于咎。身在畎亩,心在王室,因所观而察之,惟恐吾君之出乎身发乎迩者,有一毫之未当,无以示四海之仪,则其志岂遽平哉!然九五「观我生」,上九「观其生」,皆合乎君子之道,而仅止于旡咎,何耶?人君之治身无止,法言行,极尧舜禹汤文武之盛,不过尽其身之所当为,初非有馀,故君子乃旡咎,不然有咎矣。人臣之望君无止,法以禹汤文武为未足,又耻其不及尧舜。故君德至于君子,特喜其旡咎,未敢遽以为可安也。此《观》之君臣所以各尽其道。
《噬嗑》:亨,利用狱。
臣闻嗑者,合也,噬去颐中之物而合也。《颐》卦合《艮》、《震》为体,初上皆刚,而中之四爻皆柔,犹人之颐虚其中也。《噬嗑》初上皆刚,与《颐》同,而四亦刚,是颐中有物间之,故有待于噬而后嗑也。凡去间之道皆然。时则勿有间之,是君臣之际以无所间而合也。人不间于父母昆弟之言,是骨肉之际以无所间而合也。彼蛮夷猾夏,寇贼奸宄,盖梗圣人之化,为天下之间者,去其间则化行于天下矣。《噬嗑》亨,间去而合即亨也。其义利于用狱,狱以推见其为间之情而去之,则梗吾化者不至于覆出为恶,病根除而正气还也。其在人心则人欲为天理之间,人欲尽去,天理流行,岂非间去而亨乎!此又克己工夫之当尽。
《彖》曰:颐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刚柔分动而明,雷电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虽不当位,利用狱也。
臣闻颐者,养也。颐以纳饮食致养,而有物梗之,故必待噬而后合,合则亨矣。亨之功在噬,噬者,用力齧去之也。小人为君子之间,不用力以退小人,则君子不进;夷狄为中国之间,不用力以却夷狄,则中国不尊;奸民为良民之间,不用力以治奸民,则良民不安。此皆噬之功所以致亨也。以爻言之,则三阳三阴,为刚柔分;以卦言之,则下《震》上《离》,为动而明。以象言之,则震为雷,离为电,二者参合而成章。雷取其威,电取其明,治狱之道,无大于此。然六五为用狱之主,乃以柔中之道行于上,虽以阴居阳为不当位,而治狱以烛见情伪为先,离体虚中而明,故于用狱为利。夫狱者民命所系,得其情则哀矜而弗喜,钦恤之仁行焉。茍不以柔治而以刚治,则明过于察,威过于猛,人将无所错手足,失天地大生之德矣。《噬嗑》义在除间,而归于柔中,以此知好生者圣人之本心,用刑者圣人之不得已。
《象》曰: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臣闻阴阳相薄而为雷,相轧而为电,故《震》之一阳动于下,《离》之一阴明于中,《噬嗑》之象取焉。卦本先电,《彖》《象》乃以雷先于电者,盖《泰》卦上《坤》而下《乾》,不曰「地天交泰」而曰「天地交泰」,取其交也。《噬嗑》上《离》而下《震》,不曰「电雷噬嗑」而曰「雷电噬嗑」,取其合也。电明而雷动,雷行而电随,明与威合,然后梗化者可去。徒明而不威,则详于察奸而不能除,其失也懦;徒威而不明,则锐于去恶而不能辨,其失也闇。明行以威,威发以明,天下无难去之间矣。先王观雷电之象,于是用电之明以明罚,用雷之威以敕法,罚显而枉直各得其情,法饬而轻重各当其罪,利用狱之道尽矣。舜之去四凶,成王之去三监,孔子之去少正卯,皆此道也。然辟以止辟,刑期无刑,圣人岂徒恃法令为齐民之具!明与威并用,罚一人而千万人惧,法虽饬而不常用也。雷电之合,随即开霁,天道亦岂常用其威哉?
初九:屦校灭趾,旡咎。《象》曰:屦校灭趾,不行也。
臣闻《噬嗑》利用狱,初上为受刑之人。人之性本善,情动欲生,遂陷于恶。圣人悯之,故设为刑罚以惩恶,而挽之于善。然善恶观其所积,欲恶之不积,当于其始而禁之。趾在下为行之始,加校于屦而趾灭焉,彼虽欲行而不可得,则不进于恶,可以免咎矣。校,足械也;灭,没也,校深大至于没其足也。或谓灭趾为刖刑,刖则施踊,何取乎屦?有屦加校,非断趾明矣。唐虞画象而民不犯,特赭衣菲屦之类,肉刑未尝用也。盖小惩而大诫,故能免丽于刑,小不惩则恶积罪大,圣人岂得而私宥哉?其在人心,一念有不善,贵乎早觉而力遏,不贰过、不远复之功皆基于此。觉之不早,遏之不力,则去舜就蹠,悔莫追矣。观《易》者知治己,则知治人。
六二:噬肤灭鼻,旡咎。《象》曰:噬肤灭鼻,乘刚也。
臣闻为一卦之间者,九四也。初九与四为正应,是同恶相济者也。肤柔而易噬,犹初之为恶未稔而易制;鼻高而难灭,犹四之为间甚大而难治。始噬者肤而终至于灭鼻,小惩于初遂大讨于四也。四之间去则初无与应,小人之党孤,何能为哉?乘刚,言二位乎初之上,乘初之刚以攻四之刚,因瑕而及坚也。盖二居中得正以用刑,所施不失其序,故下能治初之罪,上能除四之间,轻重有权,尚何过咎之有!《皇矣》一诗,文王侵自阮疆,不过用轻兵以临之,而阮自服。进至崇墉,则声罪致伐,必是绝是忽而后已。彼其刚戾梗化之罪虽同,阮为易讨,崇为难讨,侵阮则肤之噬,伐崇则鼻之灭。圣人初意不汲汲于深治小人,而终有不容不深治者,皆其所自取也。
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旡咎。《象》曰:遇毒,位不当也。
臣闻《周礼》腊人掌乾肉。腊,物之全乾者也。小人党盛而势强,其坚难噬,与全体之腊同。三乘初应上而邻于四,疾小人挟党为间,欲尽除之。然人之为恶,情有浅深,罪有轻重,不问渠魁胁从而例歼之,是举腊肉之全体求快于一噬,故反遇其毒,岂非可吝者乎!而其吝小终归于旡咎,我之治小人名正言顺,彼虽有反噬之心,无所施也。然其遇毒,亦以位不当之故,无瑕者可以戮人。三所处不中不正,而欲施刑去天下之间,人其肯心服哉?齐威公自侵蔡而伐楚,犹噬难噬之腊肉。屈元如师,辞多勃戾,有遇毒小吝之象,而终于服包茅不贡之罪,则旡咎矣。齐之挟天子以令诸侯,位固不当,楚虽强,不敢不服,岂非齐之尊王名正言顺乎!
九四:噬乾,得金矢,利艰贞吉。《象》曰:利艰贞吉,未光也。
臣闻凡物乾为阳,濡为阴。腊及肉以乾取义,指阳爻言也。九四在一卦之中本为间者,以爻言之,则四之位近君,九之材足以坚决而立断,故资之以除间。初九不畏不仁,不耻不义,四与为正应,犹联骨之肉,既乾而坚,至为难噬。一旦噬而去之,见善明而趍义勇,盖得金矢之象焉。有金之刚而无柔懦,有矢之直而无回遹,义形于色,不茹不吐,宜难噬者之无不噬也。然去间不可有所易,以易视之,枢机不密,未必不反为人所制。不可有所挠,在我不能贞固其守,而犹豫迁就,安知无当断不断之患!此所以利艰贞吉也。象言「未光」,盖始与小人密而终力去之,虽得去间之义,亦岂所谓表里纯一,本末坦明,昭昭然揭日月而行者乎!平、勃劝吕氏王诸吕,其后卒诛诸吕,在汉为有大功,参之王陵以白马之盟折其萌,则二臣为未光矣。大臣任去间之责者,当观诸此。
六五:噬乾肉,得黄金,贞厉旡咎。《象》曰:贞厉旡咎,得当也。
臣闻人主天下之利势,威灵气燄之所暨,以去小人之间则小人消,以去夷狄之间则夷狄服。权有所归,则势有所易也。腊肉全体最难噬,乾附骨亦难噬。乾肉虽难噬,而视腊为易。凡三爻之阳,皆足以梗化,以六五离明之君制之,如噬乾肉然,何坚之不断,何间之不除?正以其得黄金之象也。黄取其中,金取其刚,人君有刚中之德,天下之悍戾邪僻无不退听。尤当正固守此,而以兢惕危厉行之,则恶无覆出,凶无反噬,尚何咎之有!夫有间则有咎,其所以能终免于咎,盖以得刚中之道以治间,当其宜也。六五本柔中,爻乃取刚中为义,上卦属《离》,《离》一阴居二阳之间,中柔而外刚,仁者之勇也。君德茍仁有馀而刚不足,则无以断天下之疑,定天下之业。唐之姑息,受制于强藩悍镇,汉之优游,养衅于宦官外戚,岂不甚可鉴哉!
上九:何校灭耳,凶。《象》曰:何校灭耳,聪不明也。
臣闻初上两爻皆受刑之人。初九小惩而大诫,故受刑轻;上九恶积而罪大,故受刑重。何校,械其颈也,械深大至于没耳。耳主聪,有耳而不能闻过徙义,聋聩其心而浸至此极,其所由来者渐矣。夫视曰明,听曰聪,本二事也,而以不明丽之,聪明于听德,然后谓之聪也。天下之耳相似,谁无是聪?私心塞之,颠倒是非,而有误蝇声而鸡,蚁斗而牛,外虽有闻,中实蔽惑。故闻人之善言而恶其逆己,闻人之恶言则悦其顺己,不明孰大焉?使盗蹠桀纣能听人逆己之言而不以顺己为悦,亦何至天下之恶皆归,万世不可湔濯哉!此《易》象示人迁善改过之门最紧切处。
赐知阁韩休乞休致不允诏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四
上阁之长,九仪是司。揆之故常,必付耆宿。卿以勋臣之后,练习宪章。徒赖仪刑,以重宾赞。而仍岁请老,求遂私佚,此非朕所望也。
唐文为一王法论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一
任斯道之托以统天下之异,则不可无以尊其权。天下惟一王之法最足以一天下之趋向,彼其庆赏刑威之用于天下,而天下莫与之抗者,以其法之所存故也。君子任斯道于一身,以正天下之不正,裁节矫揉,而不使之差跌于吾规矩准绳之所不能制,则一王之法岂独有天下者司之,而斯文独无之哉?圣人不作,学者无归往之地,重之以八代之衰,而道丧文敝,后生曲学之于文仅如偏方小伯,各主一隅,而不睹王者之大全。或主于王、杨,或主于燕、许,非无其主也,然特宗于伯尔。有韩子者作,大开其门以受天下之归,反刓刬伪,堂堂然特立一王之法,则虽天下之小不正者,不于王将谁归?史臣以唐文为一王法而归之韩愈之倡,是法也,惟韩愈足以当之。天下莫不有所主,江海能为百谷主也,而后百川归之;太山能为群岳主也,而后群目仰之。天下之分,自敌己以上毫发不可妄踰,而况于道之所统,其去取予夺可无王法以裁正之乎?孔、孟一窭人尔,鲁史记一书,孔子何为傲然立一王之法,以刑赏天下之诸侯,而当时谓之素王;七篇之书,孟子胡为司距放之权,而天下亦谓为亚圣。孔子岂不知华衮鈇钺施之列国则为僭,而禹、周公执天下之势,孟子亦岂不知与己大相辽绝乎?书以载道,文以经世,以言语代赏罚,笔舌代鞭朴,其所立之法虽俨然南面之尊有不能与之争衡者,然后知一王之法,吾孔、孟立之以垂世久矣,非用空言而徒为记载也。不幸圣人没而王法绝,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晋、宋、齐、梁之间。间有文人才士以主持斯文,攘臂鼓吻以自立其说,然目《离骚》为奴婢,指屈、宋为衙官,骂宋玉为罪人,呼阮籍为俗吏,其标立气势则有之矣,而王法则吾不知也。有唐之兴,絺章绘句,尚存江左之失。未宗燕、许,如翠微宫之颂、启母碣之铭、洛宝书之颂、周受命之颂,皆迎合揣摩之文也;未得王、杨,则韩休之薄滋味,张九龄之窘边幅,王勃之多玷缺,许景先之乏风骨,皆未能粹然一出于正也。是何也?主王、杨之伯,主燕、许之宗,则蕞尔之国不足以一天下之异也。有昌黎韩愈者出,刊落陈言,执六经之文以绳削天下之不吾合者。《原道》一书,汪洋大肆,《佛骨》一表,生意凛凛,正声劲气巍然,三代令王之法且逊之。其始也,王、杨为之伯,天下安其伯而不敢辞,以为文章之法出于王、杨也;及其久也,燕、许为之宗,则天下宗其文而不敢异,以为文章之法出于燕、许也。最后愈之为文,法度劲正,迫近盘诰,宛然有王者之法,下视燕、许诸人,直犹浅陋之曹桧,皆大国之一方尔。则凡天下之为文者,谁敢不北面厥角以听王法之予夺哉!虽然,天下之习沉涵浸渍之久,则其弊非一朝之可革,变齐仅可以至鲁,变鲁仅可以至道,以圣人之才量,岂不能直变一齐,而且革之以渐焉!况唐之文敝,渐靡晋宋之馀习,自贞观后,王师旦黜张昌龄、裴、卢、骆宾王等辈,虽太宗、高宗主之,而斯文之弊且不能尽革,使文章之变非燕、许诸人为之先,则一韩愈岂能以一发挽千钧哉?虽然,立一王之法以裁大下之异习,此上之人为之,愈何与焉!大历、贞元徒事姑息,而元和、长庆戾吾道尤甚焉,立唐文章之王法,不出于时君而出于愈,愈亦甚不得已也。虽然,史臣之说虽论愈也,亦规唐也。
贺江西帅卫大资启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六九、《铁庵集》卷一○
恭审仪图近弼,起镇潜藩。绿野云间,贺裴晋公之复出;洪都星焕,寻阎督府之旧游。喜两鬓之未霜,私一方而得雨。父老誇说,湖山候迎。某官有司马公之心,如韩忠献之量。不作秦汉以下人物,直将尧舜而使君民。观阜陵贻孙之谋,知广庭策士之意。擢先众俊,甫是盛年;留遗三朝,蔚其旧德。翔凤威仪于内禁,疋马感慨于中原。讵容一日不在朝,动辄十年而去国。时以复雠之大义,轻于尝试之狂谋。事已横流,天则推出。奋身不顾,雷轰电掣于奸未去之冲;绝口勿谈,风恬雨霁于事已定之后。既贰政而同参预,将扫地以求更新。使委国而听焉,则成功直易耳。本欲协济于如晦,嘻乃自憎于韩休。去则拂衣,浩莫夺勇归之志;彼哉伴食,自兹皆易制之人。苟焉幸安,识者却虑。外则义旅健儿之亡附,内而漆室啸女之隐忧,非一范谁折遐冲,非四皓莫定大计。方觇出处,喜听保釐。侧聆过阙之传,有欲留活百姓者;既见居东而迈,曰庶几归我公兮。惟是西民,号为故郡。便使齐装之趣入,且还并骑之欢迎。虽殷富微不及前,然脉胳振之则起。化行深阻之林峒,威壮上流之城池。高阁兰宫之文,暇则指点;公圃橘社之扁,宛然手题。固多两地之曾来,未有数年而再至。可为去思之验,来结未尽之缘。地本襟江,请援笔而续道院之赋;天若祚宋,当垂绅而措泰山之安。某莆谷一寒,樗材百拙。少悔奏雕虫之技,中浪说集鳣之书。妄谓无补之空谈,亦欲自试于粗使。漫谁比数,敢辱泛莲之名;或时长思,有出挽粟之外。愚有未解,人见谓痴。今获观宰相之规模,亦足张书生之眼孔。部内氓相语,敛惠非久于西江;天下士尚多,容仆入观于东阁。羾辞缩讷,拊己凌兢。
乙未六月上封事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四、《臞轩集》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人主之职莫大于知人,知人之道莫先于择相,善观人之国者,惟于所用之相观之。公孙相,千秋侯,而汉家之事日非;九龄罢,林甫用,而开元、天宝之治乱遂决。吁,可畏也!我国家自韩侂胄用于庆元,迄于开禧,甫及十年,天下之势如人少壮而得疾,故其疗之也易为功。自史弥远相于嘉定,迄于绍定,凡二十有七年,天下之势如人垂老而得疾,故其药之也难为力。幸而皇天佑宋,弗替丕基,柄国权奸,不剪自毙,皇帝陛下始得以收川溃矢决之威权,奋雷厉风飞之神断。乃眷旧学,进秉国钧,而相臣清之精白一心,总领众职,盖将期年于此矣。然以三十年大坏极弊之天下,挐乱胶轕,如甚棼之丝而解之难;破烂溃裂,如甚漏之舟而补之难。陛下于斯时也,日与大臣图维其可以协心辅政者。谓天下人望之在真德秀也,礼闱之榜一造,参预之命亟颁,中使及门,而其病不可为,竟有孤注想元老之意。适遭其时,京城狂卒因拣汰而叫呼,市井小夫兴谣言而讥讪,向所摈弃之小人遂沾沾自喜,以为天下事非诸君子所能济,必其徒复用乃可办之。一日御笔中出,起袁韶而畀之祠,且将大用之,在廷搢绅,重足以立,给舍于是不已于言,陛下从谏如流,成命随寝。然当国步多艰之时,决非一相之所可独运也。戊寅之旦,扬命于廷,爰立二相,清之为左,行简为右。先是,大臣不得知,群臣不得闻,不参朝野之论,不稽龟筮之谋。小人佞,以为命相重事,出于臣下之所不测,非陛下断之以独,曷克登兹;君子忠,以为天下之相,当与天下共谋之,若不酌于公言,是必冥冥之间有为之地者。况夫必用袁韶,圣意已决,继此出命,谁敢有言?于是君子之忧日深。臣虽官小位卑,盖不胜宗社之忧,不得不出位为陛下言也。弥远柄国,官职之除授,不待过中而先行;郡国之文书,大率有申而无奏。陛下一切容忍,若罔闻知。故虽进退人才,不由上出,而未尝有「君除吏尽,吾亦欲除吏」之讥;虽作福作威,听其专擅,而未尝有「贵为天子,不得自由」之憾。迨夫清之为相,避权则有之,而不敢以专权。远势则有之,而不至于怙势。然其心甚为国,而其力不足以副心,德可服人,而其才不足以称德。而又政府鲜协恭之助,宰掾乏素练之贤,处烦治剧而才疏,临机应变而见钝。开边一事虽出于帅臣之喜功,而清之不能救其源;换楮一策虽出于枢臣之寡谋,而清之不能夺其议。然而公清平实以主善类,而无妒贤嫉能之偏;明白洞达以受人言,而无浅中自是之失。通国之臣,无愚不肖,皆称为君子之相,而非彼相比也。陛下责治太锐,课功太速,不择忠贤以辅之,乃用行简以疏间之,而又欲用袁韶以快其报复之志。是何陛下惟知有招权纳贿之弥远,而不知有避权远势之清之,能容养弥远于二十七年之久,而不能笃信清之于二年之暂?此非独愚臣疑之,亦天下所共疑也。臣思之而得其说。弥远为相之日,以袁韶尹京,以郑损辈领饷,受其不赀之馈遗,亦不尽入于私门,宫掖之内、貂珰之流,凡所供亿极其腆厚。自清之当国以来,屏绝苞苴,一介不取,雄都巨镇昔有馈于权门者,今则献羡馀于公朝,奸朋邪党昔有贡于光范者,今乃致慇勤于捷径。是以掖庭之供需、阉寺之濡沫,色色无之,所以激仇士良等之怨,而不能止即墨大夫之谗。乃者籍郑损之家,与之同恶如袁韶辈,皆惧及己,布置宾客,络绎京师,乐祸幸灾,兴讹造谤,交结左右,转以上闻。谓非行简不足以为相,非袁韶不足以辅之,而訾抵清之为果不足用也。陛下听断精明,初未之信,而屡惑于铄金之毁,意不免投杼之疑。此非独愚臣知之,亦天下所共知也。且行简之贤固不可与韶同日语,而人之多言,盖亦有故。行简为人素号多智,弥远在时,善事惟谨,其性姿多苛,其荐举多私,弥远喜其顺己,每事委曲从之。及与清之共政,所见每有不同。况当耄及之年,易犯在得之戒,其身虽未必肯为小人之事,其门必多引小人之徒。今涂人之论,皆谓小人之谗清之,而举行简也,意不在行简,而专在韶。行简既相,韶必继用,清之踧踖不安,有去而已。小人谋中,公论谓何?近习阉官废置宰相,此汉、唐衰世事,曾谓陛下英明之主而有此失,岂不重可惜哉!清之每见百执,必盛言陛下学问缉熙,理义多阅,圣德日隆于一日,而不知委任之一衰,谗间之易入,是则清之格心之事业未至也。清之直情任理,以待君子之道而待小人,广大乐易,无有他肠,把握堤防,未免多罅,故蹈小人之阱而不自知,是则清之谋身之计甚拙也。清之起自书生,位至台鼎,奉身而退,于清之何损?惟是方今君子之泽未究,生民之疾未瘳,乃使政府有刻薄奸险如韶者得厕迹焉,上而公卿,稍知畏义,必耻与之同列,下而百执,稍自爱重,必不屑出于其门。凡清之所引用之君子,势必至一网尽去。彼将呼俦援类,杂遝而来,非桑、孔之诛求,即张、杜之惨酷,非杨兴、郑朋之倾巧,则杜钦、谷永之柔邪。一韶得用,群憸辐凑,凶德参会,孰能禦之?臣恐天子不独无安静之福,且将有生灵涂炭之祸矣。臣谓人主惟有一心,有自明而入昏,有自邪而反正。陛下前日将大用德秀者此心也,推此心以往,则所谓韩休入朝,吾虽瘠而天下肥者,可以几致太平。今日之喜用韶者,亦此心也,推此心以往,则所谓人言卢杞奸邪,朕不见其为奸邪,至于危亡而不悔。自德秀既亡,无以副陛下之委任,遂使陛下急于为治,有用韶之思。如医者急于治疾,参苓不用,乌堇是求。自明入昏,间不容发,然反邪为正,特在陛下转移间耳。德秀虽亡,天下独无人乎?南广之崔与之、西浙之刘宰,皆其比也。然此二人老而知止,利禄恬然,必不为蒲轮而出。而与德秀道义合、年德均,膺天下之重望,犹幸有西蜀之魏了翁在也。了翁近被文昌之除,侍读之华班、翰苑之清职,悉以畀之,天下皆觇陛下之必能大用了翁,此诚反邪为正之机也。宰职之任固贵有同寅和衷之美,而亦不可无交相规正之诚。人之才品,岂不自知,缓急刚柔,赖以相济。玄龄之荐如晦,盖以如晦之断可以赞己之善谋;姚崇之荐宋璟,盖以璟之正可以济己之应变。是所谓五味合而后鼎可调,八音和而后乐可备。古今无忠邪两立之理,若君子小人杂处于朝,而求天下之治,不可得也。假使行简相而韶亦用,了翁参于其间,其义当无所可否耶。风行舟驶,局变棋新,人人自危,街谈巷议,此为何时,而风宪之地曾无数十章弹夏竦者,岂畏谗夫方张之焰,而不敢犯其锋耶?抑幸时事一变之馀,犹可固此位耶?章惇为相,林希受其同为执政之诺,为之草制,既而掷笔于地,有「名节坏了」之叹。希虽不才,而是非羞恶之常心犹未尽泯没。设在今日,韶当柄用,臣恐草制者安然为之,不复有愧耻矣。陛下收用群贤,殆为何事,而士大夫受官职负朝廷,一至此甚,是又臣之所甚惧也。臣自叨第十有九年,未脱选调,方缀册府,本无言责,何苦撄鳞,实以陛下用舍之际,治忽所关,而官无崇卑,皆不可上负天子,下负所学。此臣平日父师之教也。伏惟陛下念社稷之重,谨辅弼之任,参国人之公,勿左右谗言是惑,用君子之德,勿小人有才是喜。不可衰萧望之之眷顾,使恭显得以蚀其明;不可迂魏徵之议论,使权万纪、封伦得以投其欲。如此,则朝廷有九鼎之重,天下有泰山之安矣。臣言可采,陛下不以人微而废之,固臣之幸,亦天下之幸。臣罪当诛,谕之执法,声之丹书而斥逐之,亦愚臣区区尽忠之职分也。干冒天威,惟陛下裁择。
〔贴黄〕臣一介疏贱,不知宫掖中妇寺姓名为谁,但道路之人皆言有吴知古、陈洵益纤巧反覆,最能挠政。大明当天,群阴宜伏,岂应有此?臣愚欲望睿断,将知古、洵益斥逐远方,以绝黄冠左道出入禁闼,毁誉臣下,得行其私之弊。贵妃之兄虽得外祠,往来湖山交通关节,巧宦多趋其门。《易》有「履霜」之戒,《诗》有桃虫之讥,防微杜渐,不可不谨。仰乞睿照。
〔又贴黄〕封事已就,未及上进,忽睹除目,崔与之参知政事。中外相庆,不谋同辞。但与之年已高,必不复出。设若果来,广去天远,必至冬末方可入觐。今京城事体甫定,京口忽又告变,时事多难如此,不可不择用人望,以镇服之。欲乞圣断,于从臣中选其负天下重望者以参政府,此诚强本折冲之急务,仰乞圣鉴。
丁给事神道碑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宝、绍间一相擅国,所拔之士非鄞则婺,其言曰闽人难保。尤恶莆士,如陈宓、郑寅之流,皆扫影灭迹,于是朝无莆人。丁公柏桂以循守朝辞,相一见,曰「是异于莆人者」,留提辖杂卖场。人谓公立贵显矣,公旅揖外未尝一诣相府。辛卯火,应诏曰:「比年大风颠木,巨浸成渊,雷发先春,日乘背气,虎出平薮,龙斗近畿,疫气流行,妖星伏见,恬不之悟,天安得而不怒?怒则激,激则烈矣。宗庙为墟,神御惊动。车驾当临奉,庙哭当举行,罪己之诏当哀痛,然犹避忌回互。殿、步二帅知有陛下宫室,知有大臣私第,而不知有宗庙,非所以忠陛下、爱大臣也。夫有大感悟必大更张。今贪酷之吏满天下,皆曰权势庇之,苞苴启之。参选者伸缩于吏胥之手,干堂者奔走于厮役之门,大臣知之否乎」?壬辰轮对曰:「一春多寒,二月暴雪,流星昼陨,太白经天,浙江东湖,旱势绵阔,近畿得雨,复虑浸淫。在我既无决裂更革之规模,在天在人亦有迟回未解之證应」。又言:「开辟以来有常道,进贤退不肖、赏功罚罪是也。今进退赏罚一切反常,宜尽拔台莱之士布满周行,毋植萧艾;尽遣皇凤之彦参错方岳,毋用虎狼。如迩者起忠鲠,斥苛俗,孰敢不伏」?为真公、袁尹发也。时在廷喑嘿,二疏出,如凤之鸣阳、韶之闻齐焉。同辈多已超擢,公独久次,积六岁才为博士。癸巳十月相毙,旧学爰立,公轮对首乞去台谏副封,勉宰执同心,令中外荐剡得自举,复近臣宴见、百官集议旧制。次言居忧者汲汲起复,举世无孝子;注阙者汲汲奏辟,举世皆夺士;嗜进者往往因舆台以通权要,举世无知廉耻之人,宜作而新之。上既揽威柄,亲擢不附相者寄以耳目。先用洪公咨夔、王公遂,明年改元端平,复以公及李公宗勉为监察御史,然后相之私党悉去,弊事一清,端平之盛,几及元祐。至今尚论当时之名台谏,公必预焉。公擢嘉泰三年进士第,自永春尉注宁德丞,改定海县三石桥酒库,教授梅州,知南海县,通判肇庆府,知循州。未上,自市辖迁官告院、太常寺簿、宗学博士、枢密院编修官。初入台,北事动,公极谏曰:「故相当国二十七年,于法当败,所以不败者,用兵一事犹能谨重,必迫而后动,故虽败而犹存。暮年轻信兄子,交鞑灭金,其谬甚矣。今更化未数月,而遽欲收古人七年即戎、十年生聚教训、百年胜残去杀之功,谬不愈甚乎!宜脩沿江守备,增一重藩篱,戒三帅常退思却顾」。疏夜入,诘旦上袖示大臣。三京告捷,公方监太学解试,考官欲以「长安复见官军」命题,公曰:「吾方累疏谏止,君等乃以一题从臾乎」!未信宿,报三帅返旆矣。公怀不自已,言:「轻举之误小,遂非之误大。今移两淮粮械于邳、徐、唐、邓等州,犹循危辙,冀雪前耻。昔斜川之退,孔明责己;枋头之辱,桓温迁怒。愈变愈差,不可不虑,盍移战力为守谋」。又论时事曰:「故相久病楮币穷而不变,羽书急而不报,注拟壅而不行,一旦更张。内则委一枢臣,倏忽之顷,空内府累世金宝百万之藏,而楮钱自若;外则八陵之图甫南驰,而三帅之旆已北指矣。矧收召广,进用骤,有一月而数迁者,前日之病在于缓,今日之病在于速矣」。二年贡举敕榜有「不取谀怪」之语,公奏:「谀为今日大患,怪不足虑,恐有以直为怪者,乞诏主司专黜谀佞」。又言:「元祐转为绍圣,尚待八年;嘉定变局,开禧小人终身屏迹,十年之后方见不克终之渐。今改弦未再期,已疑为善之迂,用贤之无益。臣谓北事违众而动,是贤者之言未用也;真某赍志而没,是贤者之志未行也。然则将取其不贤者而用之,不善者而行之欤」!自禁旅间鬨,言人主叹治效不进,思旧人未已。公争曰:「庆历初盗起东南,西兵未解,仁宗之所选任不过杜、范、韩、富,有如竦辈,岂复到念」!又曰:「昔王安石变法,先结张若水、蓝元振辈以为腹心。及上遣二人视府界所行青苗,皆云民便乐之。今小人不过用安石故智,奈何在其术中乎」!又言:「陛下待遇定策之臣,不为文、宣二帝之少恩足矣,今札谕群臣,曰『朕欲保持,汝毋捃摭』,不亦异乎!尊崇本生之亲,一遵英、孝二祖之故典足矣,今营缮甲第,高大寝园,不亦异乎!官寺窟穴不窒,左道出入无间,小官盐赏,至烦御封,道宫事目,上达天听,此尤异也。孟子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独不能如先正对中使焚内批乎!或使之回奏,曰臣某以为不可乎」!近臣或荐某人有才者,公曰:「自古小人自持一论,自为一党,今能为君子之言,缔君子之交,盖有君子而庇小人者矣」。在言路二年,谏疏盈箧,皆力扶世道之命脉,切中时贤之膏肓,余著其大旨如此。其冬除秘书少监,三年迁监,遂为起居舍人,兼直舍人院、起居郎、中书舍人。嘉熙初元,除权吏部侍郎,迁给事中。由御史八迁,皆兼史职。公虽出台,然岁中转对一,直前奏事三,进己见二,其于宫禁言动、庙堂除授、贤佞去留、否泰消长之际,指陈愈峻,论建深广。鞑比岁入寇,公言:「大臣操舟主病者也,若先徬徨动色,同舟同室之人将若之何?宜凝定志虑以应事变」。时迫禋祀,乞边报非时奏御,且引宣和恐妨恭谢事以讽。蒇事之夕,大雷雨,公曰:「陛下本以好贤受谏闻天下,近者言官忤旨,至形词色,疏多留中,易置谏官御史如弈棋,此致异之大者」。丁酉火,公历数时弊,尤切于辛卯之疏。在词掖,韩休除节度使致仕,公封还曰:「比日后家一门双节,议者犹谓曷不移此募战士,以取鞑酋之首。今休一宾赞之臣尔,畀以旄钺,如祖宗旧典何」!命遂寝。阎美人进封,亲属加恩者一百馀人,公谏俟三边稍宁然后举行。在赞闼,余天锡召且大用,近臣多先通殷勤,公驳论曰:「闽乐土,以处天锡足矣,召之徒使陛下有私故人之名,言者必起而攻之,非所以爱天锡也」。疏入,乔丞相以椠导上意,趣书读。公已疾,坚执如初。越数日卒,七月十有一日也,年六十七。遗表闻,自朝议大夫赠通议大夫。前硕人林氏,知宾州宝俭之女;继庄氏,知化州𥪥之女。一子,南叟,承务郎、新监泉州市舶务。二年十二月朔,葬公于石室祖茔,两硕人先后祔焉。丁氏自固始迁莆。曾大父履。大父士睦。父瑶成,赠奉直大夫,母叶宜人。公字元晖,上有六兄,皆负俊声,而公尤工声律,传诵入人骨髓。然素清修,不以艺掩德。亲丧,庐居三年乃归。既中春官,临奉大对,闻兄讣,慨然驰归,曰:「进身之始,讵可为欺」!虽材兼数人,场屋自课一卷而已,曰:「吾平生无悖人,亦未尝芸人也」。既仕,荐书皆人求公,非公求人。方其在韦布灯窗之下,米盐簿书之间,固已圭璧元身、冰檗细行矣。至于自重不扫光范之门,中立不陷牛李之党。居风宪,他人畏之摇手不及者,必奉白简以闻;任封驳,他人当之运笔如飞者,必曰臣不敢奉诏。植立之高,奋发之勇,自其平日之有所不为、有所不取者基之也。嗟乎!彼相之智曾不足以量莆士,乌足以量公哉!余畴昔厚公,宰上之碑盖已心许,至是南叟汇奏藁来曰:「石室之木拱矣,铭不可以复需矣」。铭曰:
皇初元之解瑟兮,辟久塞之言路。揭杲日于中天兮,散冰山之趋附。盖枚卜而得公兮,乃亲拔以自助。伟百奏之剀切兮,信千龄之会遇。孰不云治若端平兮,视元祐其殆庶几。拊往事而太息兮,有余心所未喻。考蔡司空之碑兮,倍前代之党锢。质元城翁之论兮,曰全人之有数。自嘉熙之建号兮,怀向背之异趣。中人翕吻而改化兮,贤者亦一来而一去。惟公屹其间兮,障黄流之奔注。前见疏于荆舒兮,后未尝密于马吕。人莫不有所主兮,臣所主者君父。运方际于风云兮,疾忽罹于霜露。彼浮荣奚足算兮,独令名之不腐。余将书道旁之碣兮,呜呼端平全人丁公之墓。
送徐仓用后村韵 其二 南宋 · 林希逸
七言律诗 押尤韵
鲲横学海孰知修,万卷胸中古索丘。
滂喜澄清真有志,籍违礼法亦如雠。
发棠事亟聊行锦,活国忠存待借筹。
圣要直臣流俗惮,会须览镜说韩休。
富弼愿不以同异为喜怒不以喜怒为用舍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四
富弼上疏云:「愿陛下待群臣不以同异为喜怒,不以喜怒为用舍(出《三朝名臣言行录》。)」。
臣闻之《传》曰:「君所谓可,臣献其否,此臣子进言之法也」。《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此人主听言之法也。夫以人主之尊,托于公卿大夫士民之上,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固无有不摧折者。然将顺之言,若足以快意者,而訑訑之色,易至于拒人。以武帝之欲闻至论,而狄山之敢言,不能不退缩于作色之时;以光武之梦想贤士,而郑兴之直谏,不能不逊辞于诘责之顷。盖鸡鸣风雨之晦,砥柱波涛之冲,此犯天下之至难者也。开纳奖励,犹恐不至;排摈谴斥,所存几何。此富弼之告神宗皇帝以为同异者,喜怒之招也;喜怒者,用舍之决也,人主谨之重之可也。故神庙之待群臣,率用此道。好为异论如司马光,犹追念于引去之后;不附新法如苏轼,复收叙于迁谪之馀。一时诸贤如刘挚、范纯仁、吕公著辈,皆能覆护存全,以为它日之臣。虽神庙之爱惜善类,亦弼之一言有以启之也。陛下天颜和粹,每霁威严;圣度宽弘,乐闻忠谠。矧惟祖宗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陛下恪守家法,罔敢失坠,甚盛德也。夫何一二年间,有论事而予外者,或谓太息之疏,不能免外傅之行;有抗章而丐出者,或谓还笏之谏,不可无归田之请。除官而去言职者,或谓其因论延龄之聚敛,而遂逐司业也;贬秩而烦圣断者,或谓其因疏郑注之奸邪,而谪归东都也。然则弼之所谓以同异为喜怒,以喜怒为用舍者,得无近似之乎?嗟夫,韩休之坚正,异于萧嵩之顺旨,而玄宗任之;李绛之鲠直,异于吉甫之悦媚,而宪宗嘉之。下吏之辱,宣帝常怒夏侯胜,而复俾与朝廷之大议;杀此田舍翁之语,太宗尝怒魏徵,而不失为社稷之良臣。陛下好贤乐善,高出前古,宁肯处汉唐诸君之下乎?不然,峣峣者难全,则虽有君子,亦不肯以抗直贾祸;庸庸者多福,则不待小人,亦皆将以迎合为欺。销刚为柔,毁方为圆,终归于晏婴所谓济水之同而已,有国家者将何便于此?臣愿陛下充容纳之量,忘系累之私。曲学阿世者必显赐黜责,以杜小人之隙;有犯无隐者曲加奖借,以安君子之心。则好恶不作,而皇极之论出矣。臣何幸,身亲见之!
次韵王子慎玉田道中一首兼呈韩公美阁老 北宋末金初 · 刘著
七言律诗 押尤韵
东晋风流属子猷,开元峭直让韩休。
丝纶对掌惊三隽,尊酒更酬失四愁。
古道阴阴槐树老,归鸿杳杳荻花秋。
浩然诗思天涯远,月满江南小谢楼。
古北口 金 · 赵秉文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几家墟落兵戈外,数亩荒田谷涧中。
日暮围场来野鹿,令人长忆笔头公。
橄榄(南人谓之格览。) 元初 · 郝经
押词韵第三部
南果足韵胜,北人䍐为奇。
银盘献青子,爱玩惊见之。
莲房饱出踊,枣滑生下枝。
翠粉苔𡋯新,清烈凝松脂。
齿牙喷艰涩,苦硬不可持。
气韵久始来,灵根瀹天池。
洒然凌清飙,甘露濡仙芝。
有如宿瘤妻,苦节真可期。
亦如相韩休,朕瘠天下肥。
危辞遽逆耳,终自为良规。
先难阻欲速,后得卒莫违。
默默心语口,此乐夫谁知?
始觉众果俗,橘奴复梨儿。
海岭瘴天黑,异味翻荼饴。
雨露存天真,飓雾不可滋。
岛屿出乳泉,造化亦若兹。
元气舌本甜,酸苦归涕洟。
本来甘受和,众味相假移。
居然复其源,伪妄焉能欺。
何当谢世网,兀坐忘奔追。
深山石室空,煮石疗调饥。
破鼎煎春芽,嚼此吟湘累。
翛然沃肺肝,看山坐支颐。
物表有真味,载歌采薇诗。
赠杜一元 元 · 丁复
庐陵奇胜独未识,梦去夜踏霞五色。
仙人手掉金芙蓉,倒向西州笑相掷。
秦淮水上天影低,水底喔喔啼天鸡。
明朝怪事即走觅,刘郎捉手水门西。
眉间黄气浃面耳,称好不休谈杜子。
梁鸿孟光病不理,抱枕十年今日起。
清晨把镜整□鬟,自道更作来人间。
巾箱黄雀毛羽健,为我快致双玉环。
杜子胸中置六籍,江日如年閒禹稷。
传家况有轩岐閟,展手活人非我职。
六一先生空有文,平园绿草秋纷纷。
文山颈血久寒碧,举目但送春空云。
诗声往往脱祖骨,霜气横空飘俊鹘。
并州健儿快马驼,握槊沙场纵驱突。
韩休市隐聊复嬉,下马每受台官知。
得钱买酒唤明月,相与饮者同襟期。
不作东风吹杏树,祇有春香满行路。
辽东老鹤未归家,乞药时烦桂旁兔。
刘郎喜事良可书,苦吟倚彻两桧株。
庭前采采三凤雏,阴德信有兹其符。
碎玉杯 元末明初 · 杨维桢
唐太弟,礼贤能。
玉杯传玩轻国士,宝器何重士何轻?
元城老臣怒生瘿,取杯掷地玻璃声。
唐太弟,谢君罪,比君笔头公,荣名千万载。
听教坊旧妓郭芳卿弟子陈氏歌(时至正己亥岁作) 元末明初 · 高启
文皇在御升平日,上苑宸游驾频出。
仗中乐部五千人,能唱新声谁第一?
燕国佳人号顺时,姿容歌舞总能奇。
中官奉旨时宣唤,立马门前催画眉。
建章宫里长生殿,芍药初开敕张宴。
龙笙罢奏凤弦停,共听娇喉一莺啭。
遏云妙响发朱唇,不让开元许永新。
绣陛花惊飘艳雪,文梁风动委芳尘。
翰林才子山东李,每进新词蒙上喜。
当筵按罢谢天恩,捧赐缠头蜀都绮。
晚出银台酒未销,侯家主第强相邀。
宝钗珠袖尊前赏,占断春风夜复朝。
回头乐事浮云改,瘗玉埋香今几载。
世间遗谱竟谁传,弟子犹怜一人在。
曾记《霓裳》学得成,朝元队里艺初呈。
九天声落千人听,丹凤楼前月正明。
狭邪贵客回车马,不信芳名在师下。
风尘一旦禁城荒,谁是花前听歌者。
从此飘零出教坊,远辞京国客殊方。
闭门春尽无人问,白发青裙不理妆。
相逢为把双蛾蹙,《水调》、《梁州》歌续续。
江南年少未曾闻,元是当时供奉曲。
朝使今年海上归,繁华休说乱来非。
梨园散尽宫槐落,天子愁多内宴稀。
始知欢乐生忧患,恨杀韩休老无谏。
伤心不见昔人歌,汾水秋风有飞雁。
此日西园把一卮,感时怀旧尽成悲。
含情欲为秋娘赋,愧我才非杜牧之。
咏隐逸 其六 韩休 元末明初 · 高启
押支韵 出处:大全集卷三
伯休始卖药,志将晦当时。
如何不二名,乃为女子知。
玄纁强见聘,使至焉得辞。
凌晨自先发,不驾安车驰。
亭长远迎候,未识徵君谁。
修道夺其牛,解与不复疑。
中途遂长遁,踪迹竟莫追。
乃知超云骥,尘辔何由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