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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怀古赋 北宋 · 邵雍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六、《皇朝文鉴》卷五、《邵氏闻见录》卷一九、《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四四一、《历代赋汇》卷三八、雍正《河南通志》卷七二、《宋元学案补遗》卷一○
洛阳之为都也,居天地之中,有终天之王气在焉。
予家此始半岁,会秋乘雨霁,与殿院刘君玉天宫寺三宝阁,洛之风景,因得周览。
惜其百代兴废以来,天子虽都之,而多不得其久居也。
故有怀古之感,以通讽谕。
君玉好赋,请以赋言之。
秋雨霁,日色清。
景方出,秋益明。
何幽怀之能快,唯高阁之可凭。
天之空廓,风之轻泠。
览三川之形胜,感千古之废兴。
乃眷西北,物华之妍。
云情物态,一气茫然。
拥楼阁以高下,焕金碧之光鲜。
当地势之拱处,有王居之在焉。
惜乎天子居东都,此邦若诸夏。
不会要于方来,不号令于天下。
声明文物,不此而出;
道德仁义,不此而化。
宫殿森列,鞠而为茂草;
园囿棋布,荒而为平野
鸾舆曾不到者三十馀年,使人依然而叹曰:虚有都之名也。
噫!
夏王之治水也,四海之内列壤惟九,而居中者实曰豫州
荆河之北,此为上流。
周公之卜宅也,率土之滨建国为万,而居中者实曰洛阳
瀍、涧之侧,此唯旧都。
迄于今日,二千年之有馀,因兴替之不定,故靡常其厥居。
我所以作赋者,阅古今变易之时,述兴亡异同之迹,追既失之君王,存后来之国家也。
噫!
太昊始法,二帝成之。
三王全法,参用适宜。
伊六圣之经理,实万世之宗师。
我乃谓治民之道,于是乎大尽矣。
逮夫五霸抗轨,七雄驾威。
汉之兴,乘秦之弊;
曹之擅,幸汉之衰。
始鼎立而治,终豆分而隳。
晋中原之失守,宋江左之画畿。
或走齐而驿魏,或道陈而经隋。
元魏河南之土,植六朝之风物;
李唐蟠关中之腹,孕五代之乱离。
其间或道胜而得民,或兵强而慑下。
或虎吞而龙噬,或鸡狂而犬诈。
或创业于艰难,或守成于逸暇。
或覆餗而终焉,或包桑而振者。
故得陈其六事,虽善恶不同,其成败一也。
其一曰:大哉!
德之为大也,能润天下。
必先行之于身,然后化之于人。
化也者,效之也,自人而效我者也。
所以不严而治,不为而成,不言而信,不令而行。
顺天下之性命,育天下之生灵。
其帝者之所为乎!
其二曰:至哉!
政之为大也,能公天下。
必先行之于身,然后教之于人。
教也者,正之也,自我而正人者也。
所以有严而治,有为而成,有言而信,有令而行。
拔天下之疾苦,遂天下之生灵。
其王者之所为乎!
其三曰:壮哉!
力之为大也,能致天下。
必先丰府库,峙仓箱,锐锋镝,峻金汤。
严法令于烈火,兵刑于秋霜,竦民听于上下,慑夷心于外荒。
其霸者之所为乎!
其四曰:时若伤之于随,失之于宽。
始则废事,久则生奸。
既利不能胜害,故冗得以疾贤。
是必薄其赋歛,欲民不困,而民愈困;
省其刑罚,欲民不残,而民愈残。
盖致之之道,失其本矣。
其五曰:时若任之以明,专之以察。
始则烈烈,终焉缺缺。
既上下以交虐,乃恩信之见夺。
是必峻其刑罚,欲民不犯,而民愈犯;
厚其赋敛,欲国不竭,而国愈竭。
盖致之之道,失其末矣。
其六曰:水旱为沴,年岁耗虚。
此天地之常理,虽圣人不能无,盖有备而无患。
不得中者,加以宽猛失政,重轻逸权,不有水旱兵革而民已困,而况有水旱兵革焉?
所谓本末交失,不亡何待!
天下有成败六焉,此之谓也。
君天下者,得不用圣帝之典谟,行明王之教化?
士可杀不可辱,民可近不可下。
上能抚如子焉,下必戴其后也。
仲尼所以陈革命,则抑为人之匪君;
明逊国,则杜为人之不臣。
定礼乐而一天下之政教,修《春秋》而罪诸侯之乱伦。
删《诗》以扬文、武之美,序《书》以尊之仁。
赞大《易》以都括,与六经而并存。
意者不可以地之重易民之教,不可以民之教悖天之时。
教之各备,则居地而得宜,是故知地不可固有之也。
君上必欲上为帝事,则请执天道焉;
中为王事,则请执人道焉;
下为霸事,则请执地道焉。
三道之间,能举其一,千古之上,犹反掌焉。
则是洛之兴也,又何计乎都与不都也!
如欲用我,吾从其中。
开封府推官金部员外郎刘君志铭熙宁元年 北宋 · 沈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四、《长兴集》卷二五
公讳黄中字师厚河中人也。
其先安平釐侯习之后,世家于安平
曾王父节。
王父赠司空延,始徙居于蒲。
父绅,赠左骁卫将军
公明悟,有志行。
其为儿童,则知诵书学,通经史,尤长于议论。
伯兄综为枢密直学士
以荫补将作监主簿,五迁为太子中舍奉朝请,又三迁为尚书员外郎,历虞部金部二曹,升朝散大夫,勋上轻车都尉
初任许州单镇,次吉州,皆以监酒税,有羡课。
用知秀州嘉兴县事。
秀为道冲,而嘉兴居州治下为剧邑,常得有才令则为之粗治。
公从容燕笑,谈客满坐,若无事于县者,而职事无所不修。
去,知楚州盐城县
县依海,多盗贼。
公为设科禁,要为不可犯。
有奸必知其状,索之亦未尝不得。
盗以此皆去,不入其境。
县之北有盐官,其卤田及薪莱之地,岁漫衍,稍吞啮其傍民田。
盐官转运使职也。
有司畏使者,不敢何问。
公以其侵污将无已时,悉为钩考图券,按之以法,而表定其经界。
使者果大怒,切上令已不,使亟还盐官地,无令盐工久失职。
公力持之,亦不为变,至今赖以为法。
通判明州
是时岁饥,公为经略,公私得粟万馀斛振给之。
民不以为扰,而所沾给者皆自以得更生。
州虽旧有学宫,而学政久不举。
公为辟其故宫,斋庐讲舍无不备善,严壮应法,自是就学而以文行起者相属于时。
以选知楚州,未至,改知真州
真、楚皆要州,朝廷尝以择守为重。
而真阻大江敖仓舟楫之所凑者,于东南为盛。
其俗少土著,以操舟通贾卖为业,宿奸巨猾亦往往藏其閒。
有迫人之危,以取货于大江风涛之閒,及挟奸以相訾诈欺罔于市井闾里者,公悉能钩察其情,果于击断,大者至于流徙而无所假借。
郡居四方之会,宾客之至者相衔于道。
为州者,一切皆尽其欢,迎劳承称,以毁誉为轻重。
及公至是,则悉力于州事。
往还宴见,宾主才足以交欢成礼而已。
人亦莫得以议,而州以治闻。
按察使上其状,召还为群牧判官,选开封府推官
所至有善迹,士大夫交誉之。
未几以疾终,年甫五十。
公在家孝谨,晚事继母能尽其养,而亲戚乐其仁。
轻施与,未尝问家之有无。
为治严察敢为,而卒归之于仁厚。
尝以谓法律者,死生祸福之所系,尤尽心焉。
前后平冤狱,赖公以脱于死者十馀人。
大臣屡荐其器能,未及用,不幸早卒。
时庆历八年三月某甲子也。
夫人盛氏,雅有贤行,治其家有法度,封永城县君,后公二十年卒。
熙宁元年某月某日合葬于扬州江都县之某原。
二子:珵,太子中舍
璪,泉州清溪
二女子:适大理评事盛观仲,赞善大夫盛仲孙
五孙:汴、济、溱、汉、沆。
铭曰:
绥下以德,公也则仁。
刑不贳奸,公也则察。
彼观谓然,公也一节。
位不究才,寿不终位。
百年中身,何急而逝。
在上,有衍邗水
公即新宫,万世于此。
徽宗皇帝乞招降宋江 北宋 · 侯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东都事略》卷一○三、《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一○
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京东,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材必过人。
不若赦过招降,使讨方腊以自赎,或足以平东南之乱。
左中奉大夫秘阁修撰蒋公墓志铭绍兴五年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四、《毗陵集》卷一二
公讳圆,字粹仲
蒋氏系出周公
至汉,左卫司马员外郎散骑常侍郑领会稽郡,子孙因家既阳,公即其后也。
郑弟𠙶亭乡侯澄,居义兴,故礼部侍郎堂、知枢密院之奇即其后也。
冠冕相属,为毗陵右族
公曾祖某、祖某、考某,皆隐不仕。
考以公赠宣奉大夫,母丘氏赠淑人
初,宣奉遣公就学,年十五诵书史,夜分不倦,宣奉尝异之,谓淑人曰:「他日必大吾门,恨老人不及见云」。
宣奉卧疾侍药,糜不去侧,有为人所不能者。
宣奉即世,毁不胜丧。
既冠,问学词采,日开月益,隽誉籍甚,邦人遣子弟师之常百数十辈,毗陵号多士
凡四预荐书,一为举首。
元祐六年进士第,调海州司理参军,治狱明恕,当死者必求生路,所全活甚众。
润州丹徒,有能名。
不雨,行路多暍死,公凿井道傍九十有三,人赖其惠,或号蒋公泉
曾丞相布买山于邑人,邻者讼之,曾为上邻,法当得,公直言之。
蔡京用事,怨于曾氏者不遗馀力也,谓公夺民田为曾氏葬地,属漕臣刘何劾治甚急。
面诘公,公恬不为意,敛板进曰:「与曾公无一日雅,法当耳尔」。
怒,语侵公,公不少屈,即悔悟,谓州曰:「丹徒奉法如此,吾其可诬人以徼福耶」?
遂反荐公,时人两贤之。
丁内艰,终丧,除提举诸司文字。
用举者改宣德郎、知无为军无为县,未赴,改提举西京北路学事司属官。
知枢密院张公康国挽公为编修官,公谢曰:「足不登公门,姓名何自闻耶」?
曰:「知公理曾氏田,不为时相屈也」。
修《经武要略》等书成,赐对,上问天下所以安危,曰:「唐李珏尝谓文宗曰,安危如人之身,当四体平和,必顺寒暑之节,恃安自忽,则疾患旋生。
朝廷无事,宜省阙失,从而补之,则祸难不作。
今承平久,愿陛下以之言为鉴」。
上嗟美之。
开封府刑曹。
京尹苛酷少恩,公约其过,而济之以宽。
吏民畏戢,府中为之语曰:「不畏府尹杖,但服刑曹笔」。
尹亦德之,表公自代。
昭怀太后园陵,点检顿递桥道。
进官知鄂州,陛辞,上谕以:「荆湖多盗,卿何以治之」?
对曰:「唐崔郾尝治鄂,谓土沃民剽,杂以猺俗,非威莫能服。
臣虽能薄,敢不竭犬马力,称器使」?
敷奏悉称上意。
上谓辅臣:「蒋圆奏对有体,议论可观,武昌今得人矣」。
至鄂,以军食不继,汹汹几变,公慰抚之,郡以无事。
明年,辰沅溪洞黄安俊叛,公以粮万斛饟二州,遣兵援之。
贼平被赏,辞不受。
终更知普州,未行,徙知濠州
淮西大旱,濠为甚,公欲捐赋,其僚惧漕臣之督过也,噤不敢应。
公独衔以闻,且乞蠲十之九。
周武仲察访淮右,凡州不以旱闻者劾治之,得公状,荐于朝,敕书奖谕。
未几,徙知沂州
宋江啸聚亡命,剽掠山东一路,州县大震,吏多避匿。
公独修战守之备,以兵扼其冲。
贼不得逞,祈哀假道,公呒然阳应,侦食尽,督兵鏖击,大破之。
馀众北走龟蒙间,卒投戈请降。
或请上其状,曰:「此郡将职也,何功之有焉」?
开封少尹,辄乘驿诣阙,陛见赐对。
上问宋江事,公敷奏始末,益多其才。
时年已七十矣,赞贰浩穰,智力不少衰,以治办闻。
被旨鞫浙寇方腊,毕赐三品服。
元夕从登楼,上命中贵人以宝杯宣劝,一府以为荣。
御笔除大卿翌日光禄卿,以疾乞补郡,遂除秘阁修撰、知通州
复以疾辞,提举江州太平观,岁满再任。
素清俭,归即故居,人不堪其湫隘,公裕如也。
子时欲极温凊之奉,稍易而新之,公间与姻旧觞咏自娱,终日夜无倦容。
子孙岁时为寿,极水陆甘毳,无一日不满意。
优游八年,士大夫荣之。
靖康间闻二圣蒙尘,号仆几绝
犹念太上皇眷知,郁郁不得志,疾寖革,遂上章致仕。
尝戒子侄曰:「吾疾殆不起矣。
历仕四朝,踰四十年,以廉约自将,虽无馀赀,伏腊粗给,慎勿嗜利,玷吾清规」。
一日趺坐,属后事讫,手加额上,诵佛而逝,首项坚直,经宿不变。
非了了于生死之际,其能尔邪?
建炎四年七月十七日也,享年八十有八。
积官至中奉大夫,爵宜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扶风马氏,再娶丹阳葛氏,皆有贤行,先卒,并赠令人。
子男二人:时,右从事郎
将仕郎
女、孙女并嫁为士人妻
孙男二人:逢吉右迪功郎
永吉登仕郎
遗表恩及其外孙。
其年九月二十六日祔葬于安乐山宣奉之域。
公姿醇茂,不妄语笑。
始居穷约时,抚四女弟如其子,皆择配嫁之。
好学,老不废卷。
为文有体要,表章、古今诗等二十卷藏于家。
后五年,门人邓侁状公行,求铭于某。
念顷同里,不辞,且考其实宜铭之。
曰:
惟得也茂,惟积也厚,以衍其寿,以大其后。
沈左相1156年 宋 · 苏籀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双溪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
伏念堂号昭文,曩渎光尘之末至;
班联布武,叨从表著之卑微。
仰高弥隆,挹深罔测。
矜顾幸承于谈麈,夤缘宗慕于德门
眇兮后来,不与抠衣之数;
蕞尔前躅,犹是扫扉之人。
干二仪寅亮之司,走九服具瞻之地。
恭惟𡾰嵼崇崛,岳岳兮那可涯;
炜烨光辉,炳炳其罔弗烛。
如天有斗,人所测以稽疑;
若岁逢,物应时而华茂
日者潜伏荒野,未遑奉《淇澳》之章;
遐屏殊方,不获献沙堤之颂。
恭惟圣天子畴咨嘉注,考慎佑贤。
珍策良畴,不落落而必合;
崇论闳议,即语语而见知。
昨者趣负鼎之装,赴追车之诏,奏封虚伫,帝席屡前。
神比天同,利断金而莫间;
乾刚坤易,石投水之何难?
瞩柬穆清,尊奖元辅
卓然凤举,荣寤龙颜。
乃畏天法祖之鸿猷,述尧纂禹之英概。
功利宣布,诏意溥合于朝佥;
弼谐寅恭,典册欢腾于民听。
窃惟仆射昭文相公生知先觉,自得资深,媚兹一人,诞敷四事。
禀《易》之精微洁静,遵《诗》之广博易良。
十二阳秋,洞开衡鉴;
二十八宿,罗列胸膺。
邻国相窥,赖叔向无敌对;
党友咸赞,谓臧孙真圣贤。
千载一时,九德咸事。
国是定循于艾猎,民心切望于诸梁。
端挺冲深,清嶷渊懿。
熟复详计,调揉弥缝。
号令美新,非复前日;
纲条肃振,皆倚公诚
唐建中八百之除,克谐素蕴;
汉平津期年而变,宁不裕然?
考大隆至治之由,乃持正不私之绩。
究多方之疾患,警庶务之弛张。
革敝蠲烦,而励精之实昭;
激浊扬清,而廉直之道启。
主善协一,维清缉熙。
迩者纪翟辂之归法宫,圣德超逾于载籍;
搦金管而书伟绩,信史比大于《春秋》。
实以睿佐明,不胶漆而固;
以道致主,陋之卑。
故内而百辟所仪刑,外而庶邦之宗仿。
籀粗疏潦倒,寒悴陆湛。
乐休明附义之隆,被教育登堂之旧。
因此禀咨之际,聊陈毗赞之词。
恳丐圣朝,详味则哲。
前修贵德而尊士,上臣以人而事君。
仁义礼乐,相求者不隔于显严;
操术方略,可采者不问于雠党。
本之以汇进之声望,假之以引类之公明
取器业忠良,岂先代而求士?
探词意覈实,乃今时而藉才。
酌其可而揣其长,度其宜而责其效。
发明无倦,课试不轻。
圭璋昭焕于汩湮,栋干咨嗟于胜任。
驽蹇钝质,甄藻旌酬。
书缄安事于常仪,德輶誓祈于爱助。
归附之切,造次罔敷。
捕盗偶成 北宋 · 李若水
 押药韵
去年宋江山东,白昼横戈犯城郭。
杀人纷纷剪草如,九重闻之惨不乐。
大书黄纸飞敕来,三十六人同拜爵。
狞卒肥骖意气骄,士女骈观犹骇愕。
今年杨江起河北,战阵规绳视前作。
嗷嗷赤子阴有言,又愿官家早招却。
我闻官职要与贤,辄啖此曹无乃错。
招降况亦非上策,政诱潜凶嗣为虐。
不如下诏省科繇,彼自归来守条约。
小臣无路扪高天,安得狂词裨庙略(以上《忠悯集》卷二)
登真观在利州嘉川县西五里南临宋江相传云张天师栖真之地至今有遗履池县下二十馀里江心有积石土人谓天师殡鬼堆石上有纹隐起类篆籀土人谓天师符观中多大连抱皆数百年物也又有铁铸老君二其一已损六月初五日少息观中闻其事于小童与石刻颇验云 宋 · 张嵲
 押号韵
天师羽化久,殊馆临官道。
系马门深,风清乱蝉噪。
开基今几时,庭树皆连抱。
有池号遗履,无地寻丹灶。
金像独俨然,讵识何人造。
学仙匪吾事,访古乃其好。
物色聊默存,他年忆曾到。
临海县灵康庙 宋 · 石公孺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五、《赤城集》卷一○、《台州金石录》卷五
建炎三年冬,金人陷钱塘会稽守外附游骑侵鄞,于是浙东之门不启。
明年春溃,临海介于两郡之间,封畛相际,居人震恐,逃散山谷。
管内安抚使晁公统州事甫浃旬,乃召父老之习事者与夫土豪之骁勇者,升堂宴犒,宣示祖宗累世惠安之意,咨访险易及其备豫。
词情慷慨,闻者感涕,贾勇百倍。
人自战守,铠仗犀利,武艺精敏,绝壁巨堑,如在天上。
公曰:「人事至矣,不禋于神,神弗福也。
尝闻东晋苻秦之败,远视八公山草木皆成人形,闻风声鹤唳,皆如晋师之至,神所助也。
天台神仙所宅,是乌得无灵响哉」?
郡人相与言曰:「宣和辛丑之盗,陈师城下,洁其牲酒造灵顺之祠祈焉,卜僭不吉,乃焚其庙。
诘朝蓐食,尽锐攻北城,仰顾守陴者皆冠剑伟人,光景骇异。
俄有飞矢中其酋领,群盗解去,一郡以安,曾不踰时。
新庙告成,诏加显祐之号,神之功也。
公明德以荐馨香,神其吐之乎」?
公乃斋戒备礼而祷之,夜梦神人具衮冕,通刺请谒,且言阖境无虞之意。
公异之,以邦人之必信也,宣示于众,故逃者复还,散者复集,千里晏然,恃以无恐。
及大驾巡幸永嘉,公复虔祷焉,而波臣受职,神舟顺济,自,无顿戟遗镞之患。
金人退师矣,天子嘉之,比大驾北还,赐公对良久,天语温厚,慰抚周悉,进公直显谟阁,而王亦加广惠之号,报灵贶也。
既而苦旱暵,复霖潦,公至诚恻怛,每为之请祷,祷之未尝不旋踵而应。
由是穑事告成,人知乐业矣。
一日,郡人谓公孺曰:「虏骑凭陵,深入明越,衣冠士庶戕杀殆尽,而吾人安于衽席。
飓风怒号,骇浪磅礴,鱼龙出没,百怪呈露,而吾天子扬帆往来,如出轨道。
夏秋水旱,米若珠琲,一谷不登,将堕沟壑,而吾邦仓庾告盈。
是三者公之惠也,神之赐也。
有一于此,犹当大书之,况兼尽其美,而噤无一辞,何以侈大天子之褒宠乎」?
于是公孺稽首为之序次曰:惟王赵氏,讳炳字公阿东阳人
后汉与闽人徐登遇于乌伤溪上,各试其术以疗疾。
死,东入章安,或挟鼎升屋而爨,或张盖绝流而渡,远近服其神,遭章安之害,见于《方术传》。
郡人俎豆之,立祠白鹤山下。
元丰中始建灵康庙额,俄封仁济侯、显仁公灵顺王;
宣和中,加号显佑;
今天子复广惠,凡三号焉。
历代血食,今千载矣。
先是,郡大饥,有诣闽广告其贾客曰:「吾赵氏,台之富人也。
台贵籴,倘运而往,将稛载□□□□吾宅也」。
不阅旬,海舶麇至,访赵氏乃王也。
元章简公刺州事,未之信,夏旱甚,祷于祠而钥之,约曰:三日不雨则毁庙,五日不雨□□□□登舟,风雨遽集,高下告足,公谢焉。
洪光寺曳殿材,阻隘不得进,其徒祷之,溪谷暴溢,一夕自至。
绍圣中增修祠宇,工人度材,未施斤斧,□□□□有若引锯者,郡守槛其木于屋壁。
其灵响概如此。
公孺尝谓昔之详以事神者,备牺牲,严器币,求于杳冥之间,荒唐恍惚,疑不可得,□□□□之感假,则若鉴之取水、燧之取火,俄顷而有合。
耿恭拜井而溢,裴行俭致水泉之异,信不诬也。
世之名山大川,圣贤遗烈尚多有之,或□□□□升其堂户,重足股慄,稍近亵易,必致祸责。
而王之视此民也,有若赤子,仁而不怒;
人之事神,有若父母,爱而益恭
故动□□□□食疾痛每祈焉,吉凶悔吝,不待布灼龟而后信也。
用能使人迁善远罪,以辅朝廷风化之美,顾不韪哉!
王能使后世□□□生,而不能救一日之患,全五邑之生聚,而不能保其像设,岂不以人之所利为先己,有所谓化而不亡者耶?
晁公名公为字子莫济北鼎族,元祐文伯龙阁公之嗣。
以文章翰墨名世,而精于致治,成民而事神,灵贶昭明,合若符契。
是宜书之,□传无穷也。
白鹤山势奇伟,真一郡之胜,水浮陆转,将事络绎,箫鼓之声不绝。
永康故有庙,奉尝不减临海,而行宫所及,遍于远迩矣。
故作诗系之,俾歌以荐献云:
山崭绝兮苍苍,江水深兮汤汤。
俨閟宇兮山阳,古帝命兮灵康。
感清梦于良宵,距骄虏兮犬羊。
卫神舟兮沧溟,斥蛟龙兮蛰藏。
雨旸适兮黍稌,盈生繁祉兮安且宁。
捧玉书兮下西清,加显号兮昭王灵
有馨兮橘柚垂,羌迎神兮之湄。
神之往兮鹤与飞,神之来兮鹤旋归。
管嘒嘒兮鼓鼕鼕,自今以始兮岁其丰。
报神贶兮歌晁公,惠此土兮无终穷。
显谟阁学士王公墓志铭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一、《文定集》卷二三、《经义考》卷二三
公讳师心,字与道,世为婺州金华人
曾祖惟尧,故不仕。
祖本,故赠宣教郎
考登,承议郎,赠特进
妣陈氏,太原郡夫人
公幼敏悟强记,而静重如成人。
未冠,游乡校,数试艺有声。
政和八年进士第,授迪功郎海州沭阳县
时承平久,郡县无备,河北剧贼宋江者,肆行莫之禦。
既转掠京东,径趋沭阳,公独引兵要击于境上,败之,贼遁去。
诏改承奉郎,监信州汭口排岸。
丁外内艰,服除,绍兴元年,知福州长溪县,政事详明,民便安之。
盗起建宁,官军由永嘉浮海入闽讨之。
长溪,供亿百出,仓卒间皆不扰而辨。
宣抚使贤之,并以治状闻,除太府寺丞
寻例罢职事官之待阙者,除干办诸司审计司,行大理寺丞
九年,金人以侵疆来归,诏签书枢密院事之臣往使陕西,宣谕德意,辟公干办公事
时多谓和好可久,公赞画之际,力陈敌必渝盟,宜蚤为备。
初,大食国遣满亚里入贡,而广东市舶司例计置回赐,官吏并缘侵刻,讼久不决,诏公同御史广州即讯,狱乃竟。
将作少监,迁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右司左司郎中
十三年郊祀,以为提点一行事务,迁权工部侍郎
大金贺生辰使还,未几出知袁州
公勤于吏事,动有绳墨,州素匮乏,公撙节浮滥,检柅欺隐,久之廪库盈溢。
秦丞相用事,监司郡守类献羡馀以希进。
或谓公盍献诸,公笑不答,则以贷贫民之逋租者,犹沛然有馀积也。
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二十三年,浙东大旱,衢州饥民啸聚,虽颇捕获,犹未定,则起公知州事
公镇以安静,民复安堵如故。
时士大夫往往以告讦为功,通判州事汪召锡掎摭宗室令衿语言,以为谤讪。
公闻而劝止之,不听,令衿谪居汀州,且置狱。
通判迫其行,人无敢过门者,公独遣人慰安而阴调护之。
除知泸州,中途改知洪州,充江南西路安抚使
转运判官张常先笺注前帅张宗元所与张丞相诗,言于朝,欲并中之,狱辞所连逮百馀家。
公随事救庇,赖以免者为多。
秦丞相薨,事亦熄。
上躬揽权纲,一新政事,凡昔之无良,其挟持附离以逞者,次第谴斥。
于是公独以不倚见知,除敷文阁待制、知荆南府荆湖北路安抚使
湖南凋敝久,流逋未复,公悉力拊摩,户口日增。
奏言湖南上流重地,而兵力单弱,顷年商弄兵,一道骚然。
乞分鄂渚重兵留屯,以示形势。
从之。
召为户部侍郎,上劳问甚渥,且曰:「卿以不附秦桧,故去国久,朕知卿未尝忘也」。
公因奏宜塞倖门,开言路。
上语及国用,公谓生财不如节用,所条陈甚悉。
又言:鄂渚戍兵,市马北境,宜禁止之,以窒边衅。
鼎、澧、归、峡产,民私贩入北境,利数倍,自知盭法,不复顾藉,因自弃为盗。
由引钱太重,贫不能输,故抵此。
乞别创凭由,轻立引价,既开其衣食之门,民必悔过改业,庶几化诱愚民,消弭群盗。
上然之。
给事中,兼详定一司敕令,兼侍读,迁权吏部尚书
进读《三朝宝训》终篇,公奏祖宗创业垂统,所以长虑却顾,为子孙万世计甚备。
熙宁大臣私意改作,流毒至今,不可不监。
又奏帝王之于史,其要在于观得失,究治乱,今进读《汉书》,愿摘切于治体者读之。
诏可。
公从容进退,所以致尽规之义者,前后非一,恳切详尽,上皆嘉纳焉。
二十八年,浙东水灾,上忧之,以公为显谟阁直学士、知绍兴府事,兼浙东安抚使
既至,询究疾苦,宽逋责,赈乏绝,民以不流亡。
显仁皇后菆宫事毕,进显谟阁学士
时有献议者,持阴阳家说,欲于菆宫旧禁之外,广立四隅,以二十里为禁域,其间坟墓当徙者殆且千数。
公具奏言其不便,诏遣御史按验,获免者七百六十有奇。
荐献之物,旧取于民,公谓圣孝通于神明,荐献极其诚敬,岂宜使民劳费,请以上供钱给其直。
从之。
和买缯绢,以赀产为多寡之差,而县各不同,会稽偏重尤甚。
公奏请捐之,后亦略如公言。
三十年,知福州,充福建路安抚使
时敌有渝盟入塞意,道路汹汹,公早夜忧念,至忘寝食,条上三事:一曰求人材,谓任贤使能,乃自治之要,愿委宿望实才以筹边;
二曰通下情,谓建炎维扬之难,起于臣下壅蔽,敌压境而不知,今当以为戒;
三曰择将帅,谓朝廷宿将,军中新进不为无人,愿加简拔。
复移书执政,以蜀远缓急不能相应,请增重帅臣之权,使得以便宜从事
又请推行州县巡社法,以防盗贼。
朝廷悉施行之。
汀州鬻盐峻暴,民惊扰啸聚,州辄遣兵捕戮,复疑平民与关通,械系之,欲论以重辟。
录事参军刘师尹争不能得,致仕去。
公移文释其囚,荐师尹于朝,于是州之守贰皆坐罢而师尹复仕。
今上隆兴元年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二年,知湖州
时水旱之馀,疾疫大作,道殣相属,公既为粥以食饿者,又遣僚属劝分,多所全活。
乾道元年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再上章告老,乃进左朝奉大夫致仕。
五年十有二月戊戌,薨于里第,年七十有三,诏赠特进
六年十有一月甲申,葬于金华惠日常乐寺之东原。
公娶曹氏,封淑人
六子:涣,右通直郎、前权通判宁国府事;
㳘,右宣教郎、前福建路提举市舶司干办公事
浤,右承事郎、新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出后公之长兄师醇;
注,右迪功郎、新监行在太平惠民局
淑,先亡;
汾,右承务郎
三女,适仕族。
孙男七人:柄,右承务郎,楷、杞、楠、梓、樾、朴。
孙女十二人,曾孙男一人。
公敦厚宽裕,词气穆然,不见喜愠。
遇事精详,必审其可而后发,不为表襮以求赫赫。
拊兄之孙如己子,族女之贫不能行者,皆使之有归。
虽自奉养俭薄,而亲旧困乏皆周之,久益不厌。
既退居,自号适翁,所著诗文章奏藏于家。
自公仕宦五十馀年间,世之变故多矣,士方随时炎凉,而为之俯仰,竭其巧力以趋势射利,其他一切不暇顾恤也。
公更阅夷险,出入中外,恬静凝重,雅有常德,表里相副,终始如一,而从容进退,自适其适,康宁寿考,郁为宿望,《洪范》所谓福者,殆无憾焉!
观公之本末,其念虑操履,所以感应召致,夫岂偶然者哉!
铭曰:
恂恂王公,率履由衷。
不矫为异,不阿为同。
在西柄臣,欲人同己。
利诱威胁,翕然风靡。
时方掊克,争进羡馀
公散其积,代民逋租。
时方告讦,人莫自坚。
公独哀矜,劝以无然。
皇明独断,屏除群邪。
公以不倚,帝庸褒嘉。
国计之重,尔其开阖。
朕命之严,尔其出纳。
乃侍经席,乃长天官
乃眷大邦,于蕃于宣。
寒暑贸迁,谁能不移。
中外出入,谁能具宜。
公惟一意,秉此常德
更阅事变,其仪不忒。
进退有馀,寿考且宁。
归安斯丘,始终哀荣。
天道与善,人或疑之。
视履考祥,其观此诗。
其一 宋 · 利州路运判
 押阳韵
嘉陵横其阴,剑门屹其阳。
绿野宋江细,绝磴九陇长。
黑水环禹迹,青原带秦疆宝峰寺
蜀道万里险,黎城千古荒宝峰寺
按:以上《舆地纪胜》卷一八四《利州路·利州
宋故武功大夫河东第二将折公可存墓志铭 宋 · 范圭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四
公讳可存字嗣长府州之折也。
惟折氏远有世序,茅土相绍,垂三百年,代不乏贤豪。
公为人刚直不挠,倜傥有大节,尝慨然起功名之念,耻骄矜而羞富贵,笃学喜士,敏于为政,名重缙绅间,果公家一代之奇才也。
曾祖简州团练使,赠崇信军节度使,讳惟忠
曾祖妣刘氏,彭城郡夫人
果州团练使,赠太尉讳继闵
祖妣刘氏,云安郡夫人
慕容氏齐安郡夫人
郭氏,咸安郡夫人
秦州观察使,赠少师讳克行谥曰武恭
妣王氏,秦国夫人
公以武恭荫补入仕,为右班殿直,俄迁左侍禁
官制行,改忠训郎,充经略司准备差使
公之仲兄,今节制承宣公也,时为统制官,辟公主管机宜文字
夏人女崖来扰我边,西陲不宁者十有五年。
女崖,酋之桀黠者,伺吾虚实,洞察无遗,边民苦之。
朝廷立赏御逐,统制命公率所部捕之。
众不满百,公设奇谋,以伏兵生获女崖,遂奠西土。
功奏,迁秉义郎閤门祗候,升第四副将
宣和初元,王师伐,公有斩获绩,升閤门宣赞舍人
方腊之叛,用第四将从军
诸人藉才,互以推公,公遂兼率三将兵,奋然先登,士皆用命。
贼就擒,迁武节大夫
班师过国门,奉御笔捕草寇宋江
不逾月,继获,迁武功大夫
张孝纯太原,辟河东第二将。
雁门索援,公受命不宿,曰:「固吾事也」。
即驻兵崞县
城陷,被质应州
丙午岁,自应间道而南也,季秋四日终于中山府北寨,享年三十一。
庚戌十月四日,葬于府州西天平山武恭公域之东。
公娶吉州刺史张世景之女,封安人
一子彦深保义郎,早亡;
女一人,许适蜀忠文公曾孙范圭
尝闻公之来中山,盖今太安人张氏乃公所生母,尚在并门,公欲趋并拜母,无何,数不少延,寿止于斯,哀哉!
忠孝两不得尽,在公为深憾矣。
于其葬也,受命于承宣公而为之铭,铭曰:
既冠而仕,仕已有声。
女崖巨滑,举不再征。
,势若建瓴。
雁门之役,为将治兵。
受命不宿,怀忠允勤。
间道自南,忆母在并。
公乎云亡,天道杳冥。
谁为痛惜,昭昭斯铭。
按:《北京大学学报》社科版一九七八年第二期第六八页。
宋故太保大观文左丞相魏国公太师文忠京公墓志铭1201年10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七、《诚斋集》卷一二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孝宗皇帝宅忧,北虏遣使来吊,帝遣朝奉郎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京公假朝奉大夫、试礼部尚书往报谢焉。
汴京,虏遣使郊劳,用夷礼。
盖我以哀往,彼以吉逆,彼必欲行彼之非礼,夺吾之有礼,至临我以威,以张夷狄虎狼之强。
我卒能执吾之有礼,折彼之非礼,使君臣诎服,以伸吾中国礼义之尊者,京公以必死抗之也。
大抵自古及今夷狄之所恃以行其无道者,止以一死怖士大夫而已。
不知夫死之为说,施之畏死者则止者行,施之不畏死者则行者止。
然畏死者未必不死,正使不死,其辱有甚于死;
不畏死者未必死,正使必死,其荣有甚于不死。
异时吾国之士,吾见有出使而移疾惮行者矣;
见有不惮行,既行而不称职者矣;
见有不惟不称职,而辱命者矣;
见有虏人馁之,至于献诗请降,以乞壶飧者矣。
奚而然也?
畏死故也。
今京公执礼如执玉之坚,趋死如趋隅之安,毅然正色而不可夺,虏卒不敢加无礼,不惟不敢加无礼,又复委曲顺从,惟吾之听而莫之敢违。
奚而然也?
不畏死故也。
鲁哀公孔子曰:「敢问人道孰为大」?
孔子曰:「礼为大」。
弟子问:「何如斯可谓之士矣」?
孔子曰:「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伟哉,京公乎!
惟得孔子论礼之意,是以见礼大而夷狄小;
惟得孔子论士之意,是以见君命重而身轻,孰谓一死能动之乎?
当是之时,天下忠臣义士闻其风而说之,咸曰:「是可以相天子矣」。
至于今上,遂相之,天下尚迟之云。
公讳镗,字仲远豫章人
汉魏郡太守房之裔。
曾祖皋,祖德用,父祖和,皆赠太师
封袁国公,父卫国公
母徐氏、继母徐氏,皆封秦国夫人
建炎三年,金寇据豫章,恐城中之人图己,家质一壮男子,卫公同产四人莫敢往者。
吏持父母甚急,卫公慨然请行。
后尽戮质子,卫公逸水而免。
寇退,访父母,得诸野,奉以归,兄弟俱全,州闾称其孝感
公稚而翘秀,受孔安国《尚书》,通子史百氏,试郡学必前列。
及大比,对《典》《谟》义,极陈禹皋赞舜深旨,考官惊异,谓有经纶业。
明年绍兴丁丑进士,奉大对以直闻,时年二十。
抚州临川县簿,令陈鼎有能名,一日旁观其政,曰:「吾得之矣。
然陈以繁,吾以简」。
再转南康军星子县,地濒江,田病水,故多讼。
公核簿正,程里胥,缿筒顿清,善良得职。
郡计大半倚舟征,吏缘虐取,过者目为虎穴。
守属公董之,薄征通商,民誉蔼如,部使者王秬首荐之。
及公造朝改秩,小司寇,见公喜曰:「公才宜在天子左右,毋庸诣曹受邑」。
公固请自试治民,曰:「薄州县,荣中都官,士夫皆然,公独不然,可以泚孟晋之颡矣」。
江州瑞昌县,俗以终讼为贤,大姓磐据,持吏短长,夺攘民业。
忽有媪持牒庭下,公诘其由,莫知所对。
曰:「必某大姓也嗾此媪者」。
逮其人下之吏,尽服其辜,杖而屏之邻境,尽取所攘以归其主。
始民乐公岂弟,至是一邑大惊,三年莫敢犯者。
部使者荐之,章交公车。
参知政事龚茂良荐公于孝宗,转主管官告院
先是,茂良豫章日得公笺奏之文,奇之,曰:「此汪彦章辈代言手也」。
庀职两月,诏从臣举良县令执法官给事中王希吕以公应书,即召见。
时帝方英明果锐,有雪雠耻、复境土志,夸者乘之,递进窾言,以规速化。
公言于曰:「天下固有落落难合之事,亦未有骤如意之事」。
曰:「天地尚无全功,天下安有骤如意之事」?
盖悟公之规也。
因极言州县俱困,民贫兵骄,士气隤靡,媢贤憎直。
曰:「卿议论通明,有用材也」。
是日除监察御史
公言事务存大体,不为苛刻。
至有浮躁险怪之士,或已拜官而潜入脩门造请者,或骋机巧以图近次名城者,或事谈说以营求儒林之官者,皆击去之。
帝谓大臣曰:「察官廉察,非小补也」。
大朝会摄殿中监,帝顾左右曰:「京某威仪雍容」。
又谓宰臣赵雄曰:「京某有公辅器」。
时士大夫有倡为从窄之议者,每事朘削,公言于曰:「此说一行,日窄一日,将下失人心,上亏国体」。
曰:「事不务宽大,气象自不佳」。
曰:「继今有进此说者,愿必罚无赦」。
又言:「求才不如储才。
姑苏武昌缺一守臣,久未得其人,万一军旅仓卒,当属之谁」?
又言:「非尝任守臣者,勿除为部使者」。
又言:「天下有勇敢之才,不在军旅则在盗贼。
二者相耦,以为消长。
为盗不死,或抵黥流;
黥流而逋,还复为盗。
异时江湖大盗,亡卒半之」。
曰:「朕虑此深矣,何策而可」?
公言:「宜令诸路帅臣名为募兵,实招亡卒,员数有额,月日有限,自首免罪,赐名效用之军。
不过旬月,可以坐得精兵,潜消盗贼」。
帝皆施行。
卫公薨,既祥,除荆湖北路转运判官,举廉绌贪,不避势人,逮鳏振乏,不遗幽远。
兼摄江陵帅,训兵御众,威望凛然。
军民之政,至今为法。
召为郎,未行,继母秦国夫人薨。
既祥,复召为将作监,迁右司员外郎
北虏贺生辰使来,命公为傧。
值帝宅高宗之忧,公谂其使以帝方居庐,难以受礼,使人不可。
既不得见,又欲小留,曰:「信使之来,以诞节也,诞节且过,何名而留」?
明日遂行。
帝劳曰:「朕不见虏使,卿却之之坚之力也」。
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虏又遣使来吊祭,遂以公为报谢使。
公行涉淮,故事,当于汴京受宴礼。
前三日,公与虏中郊劳使介康元弼瑶里仲通相见于宁陵,公请免宴,不从。
至汴馆,公请必不免宴,则请彻乐,宜如告哀、遗留二使近比。
遗之书曰:「盖闻邻丧者舂不相,里殡者巷不歌,圣人《礼经》之明训也。
北朝之治国家,道之以仁孝,齐之以礼义者也。
今某之来,繄北朝之惠吊是荷,繄本朝之哀谢是为。
北朝勤其远而闵其劳,遣郊劳之使,蒇式宴之仪,德莫厚焉,礼莫重焉,外臣受赐,敢不重拜?
若曰而必听乐,是于圣经为悖礼,于臣节为悖义也。
岂惟诒本朝之羞,抑岂昭北朝之懿哉!
敢请执事,将何以训之?
若不得请,有死无贰,无所逃遁,惟执事图之」。
一日之间,凡遣人以书辞者六七,口传者数十。
元弼等不从,公亦竟不诎。
公虑其以衡命诬我也,至期夙兴衣冠,往俟于位,元弼等遣人相踵趣公即席,又遣相礼者传呼邀请,其声不绝于两序之间。
公不为动,徐答曰:「若不彻乐,死不敢即席。
必欲即席,可取吾头以往」。
闻者震骇。
元弼等知不可夺,乃遣人谓公曰:「请先拜醪醴果实之锡,徐议去乐」。
公乃帅其属班于庭,北向拜受。
未毕,忽北典签者连呼曰:「北朝宴南使,敢不即席」?
其声厉甚。
于是公即趋退复位。
及门,甲士露刃闭关,公命吾典谒叱曰:「南使执礼,何物卒徒,乃敢无礼」?
遂排闼而出。
元弼等乃以闻其主,留馆七日,乃有免乐之命,后有宴亦如之。
帝闻公还,谓辅臣曰:「京某在汴死执不听乐,其节可嘉。
士夫平时孰不以节义自许?
临危乃见耳」。
公见帝,帝劳曰:「卿能执礼,为朕增气。
礼固不易执,执礼亦未易,何以赏卿」?
公谢曰:「虏畏陛下威德,非畏臣也。
使臣死于虏,亦臣子之常分,敢希赏乎」?
宰臣言使还应增秩,右丞相周公必大进曰:「增秩常典,京某奇节,惟陛下之命」。
曰:「京某今之毛遂也」。
即除权工部侍郎
初,公辞行,言于曰:「此行礼物与前小异,虏贪而无耻,当有以应之」。
果以为言,公答曰:「礼物颁于朝廷,使臣止于将命,丰约非所知也」。
虏无以诘。
至是,曰:「果若卿言」。
成都谋帅,曰:「京某人材磊落,可使也」。
敷文阁待制四川安抚制置使、知成都府
至蜀,念地险且远,天日万里,当使斯民如在辇毂。
首罢觇者以安疑情,躬阅讼辞以达幽枉,宾接小官以求人才。
肃整维纲,屏逐昏墨,抚字细民,辑睦将士。
旬月之间,仁声威誉洽于四蜀。
又念蜀民之贫,节用薄歛以裕其力,请岁蠲成都米估之征缗钱七万有奇,草估之征缗钱七万有奇,四路鹾酒折估之征缗钱九十馀万有奇,通三岁,凡二百七十馀万云。
后还朝,又请加数年蠲减之期,从之。
于是举全蜀之民,被朝廷之泽,若更生焉。
绍熙元年,夔、利告旱,发三万石以振夔之民,五万石以振利之民。
明年,东西蜀告旱,又以钱二万缗、二千石,仍请度牒五十以振六郡之民。
荣、资二郡尤甚,公请除前一年未输之秋租,又尽除是岁之两税,又请度牒一百,以为水旱之先备。
于是饥民免于捐瘠,大侵有如中熟,忘其水旱焉。
先是,威州之蛮,其俗相杀者,相偿以钱,即解而去。
至是,蛮有与吾兵人斗者,声言将入郛,守臣请避之。
公笑曰:「我在此,蛮何敢尔!
此必侩者教之,若竿侩者之首于境,则彼不敢动」。
太守揭公之令以示之,蛮即退。
黎州旧以西兵戍之,一日与州兵相攻,兵刃接矣,其将又纵臾其下,人疑骇。
公视之若无事,绌其将而治其不咸者,夷汉按堵。
泸守张孝芳政严,兵杀孝芳及其家。
公明遣佐属抚谕以疑其党,亟发绵、潼劲兵以踵其后,未几泸卒自斩元恶,禽其党五十人以归,戮于市。
于是三边绥靖,朝廷无西顾之忧。
公请为祠官光宗曰蜀人方安京某之政,进宝文阁待制,俾因任焉。
在蜀四年,召为刑部尚书
今上御极,公上疏献四事:曰敬,曰公,曰勤,曰俭。
上嘉纳之。
命兼侍读,上前陈《春秋》一王赏诛大法,读吕公著新法奏议,皆酌古明今,随事寓讽。
上喜,因语金华诸儒曰:「京某进读,义理坦明,使朕意冰释,卿等说经,不当如是耶」?
于是大用公之意萌于此矣。
寻兼史部尚书
绍熙五年九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十二月,除参知政事
明年改元庆元四月,除知枢密院事
二年正月,拜右丞相
白麻出,在廷相庆。
公与同列倾豁肝胆,不忌不克,议疑从可,介而毋我,事疑从是,通而不比,心本宽厚,政出公方,与士钧礼,不为崇峻,匿瑕用长,不遗纤末。
然守典谨度,人纲人纪,外若旷然,中实截然。
其所主一遵孝宗成宪而已。
有戚畹命从中出员外幕僚者,有属籍近亲特增秩三等者,有禁中药者超为遥刺者,皆执不行。
寺人王德谦节度使,公与同列见上,力言不可。
上曰:「故事有之」。
曰:「祖宗故事遵用,有可有不可。
真宗时,则有若刘承规将死求节钺,以王旦之言而不与,止与之以观察留后,今之承宣使也。
此治世之令典,可遵用也。
大观宣、政时,则有若童贯假开边之功,出少府之节,自此杨戬、蓝从熙又得之,谭稹梁师成又得之。
二圣北狩,中原涂炭,此之自出。
此乱亡之覆辙,不可遵用也。
高宗深创其祸,故初政之诏首言继自今不以内侍典兵。
其时有张去为者,及孝宗时甘昪者,二人非不亲近也,曷尝有此?
至于谏臣陈贾一言甘昪之罪,孝宗即逐去之,此又治世之令典,可遵用也。
愿陛下以令典为法,以覆辙为戒」。
上曰:「除德谦一人而止,独不可乎」?
曰:「此门必不可启。
当除童贯时,亦云一人而止也。
节钺不已,必及仪同仪同不已,必及三孤三孤不已,必及三公」。
公于是力请裂麻。
上又曰:「不播告书赞而畀以告身,亦不可乎」?
曰:「是掩目捕雀之喻也」。
上又遣中人以宸翰谕二三执政,公与同列上疏力争者至于三至于四,上乃绌德谦外祠,寻谪广德军,仍绌谪词臣吴宗旦,朝论以公比王文正公云。
时太上圣体未安,上每忧形天颜。
后寖康宁,上欲涓日上万年之觞,而宫臣又以小倦辞焉。
五年八月辛未,公乃呼宫臣端友等三人至中书面诘责之,泣而承命。
癸酉端友传太上圣旨,令皇帝上寿。
辛巳,上诣寿康宫奉玉卮。
礼成,辅臣于幄次贺上,上大喜,宫臣及属车豹尾中侍从仆御之臣皆贺,驩呼之声震于中外。
有司奏太庙太祖祏室生玉芝,上遂发德音,布告天下。
太史尝奏星纬失次,公劝上恐惧修省,以格天心。
边城每奏北虏事宜,公劝上不必问彼而自为备。
上喜年谷屡丰,因宴辅臣,公劝上勿恃小康而怠持守。
燕閒密勿之顷,动容出辞,必献敬戒。
至与同列在上前首发大议,陈宗社稷万世大计,有人所难言者。
六年正月,公与同列奏事退,公独留,力祈上丞相印绶。
先是,同列知其意,言于上曰:「京某公正无私,不可听其去」。
上曰:「丞相诚实,安得言去」?
及公有请,果不从。
闰二月,拜少傅左丞相
三月,公属疾,力申前请,凡六表,词皆哀痛。
上竟不许,诏药丞视之,且许肩舆入见。
六月慈懿皇后上仙,公力疾而出,发哀成服。
八月庚寅光宗升遐,公闻之不能出,因大恸,疾革。
至丁酉将逝,其子沆问以家事,不答,第长太息曰:「国家多故,何以枝梧」?
言讫而薨,享年六十有三。
先是,太史奏木星侵上相
遗表闻,上为震悼,以太保观文殿大学士致其仕。
上以居庐,从有司之请,免临奠及辍朝。
有诏公薨于位,礼宜优异。
于是赐之美槚以为,又赐之貂蝉火龙以为服,又赐之水银龙脑以为歛,又赐之白金三千两、帛三千匹以为赗,又赠之太师、谥之文忠以为恩,又命有司祭之脩门、命从臣中人护丧归葬以为礼。
哀荣典章,弥文备物,并用司马光薛居正故事,近世鲜俪也。
其孤沆祈免门祭护葬甚力,从之。
配卢氏,封令人,前十二年没,累赠魏国夫人
一子,沆也,承议郎主管佑神观。
三女:长卒;
次适从政郎、前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司准备差遣黄铢太史后也;
次适宣义郎、添差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张忠纯,忠献孙也。
兄弟四人:铨、镃,皆以公补官;
仲氏镐,蚤世,官其子沂。
公之天资里和表爽,喜怒不留,色粹气平,可否无忤。
策第最蚤,或者易之,特于稠广诋以嫚语,一笑,亦不孰何。
其宰瑞昌,有毁公于太守者。
后公摄帅江陵,毁者为幕僚,反侧求去,使人尉安之,且厚遇焉,其人感泣。
公常曰:「宁人负我,毋我负人」。
至于善善贤贤,不啻己出。
其在政地,每挟一小方册,以书才行氏名。
上有问,必荐进。
于文无所不工,尤长笺奏。
仕虽至公台,独未尝掌制,谈者为恨。
其为诗源委山谷,而气骨卓伟,无寒瘦态。
有杂著三十卷,经学讲义五卷。
晚卜居,得宋齐丘宅,古松百章,岑嶎后先,因号松坡居士曰真趣,楼曰山浦。
上为书堂名以赐焉,云昭汉回,上贯翼轸。
沆以嘉泰元年十一月壬申葬公于新建县桃花乡高坪德源山之原,走一介持书,以朝奉郎国子司业李公大异所作行状来请铭,铭曰:
朔狁其狉,阻兵以威,血人以娭。
一个行李,汉节适彼,鲜不失次。
堂堂魏公,往谢彼戎,吊我闵凶。
彼用夷礼,僸佅庭止,哀乐不类。
公辞以哀,十反莫回,盛服往哉。
彼乐不彻,吾首可折,吾节可夺?
虎夫负墙,铠争日光,刃磨秋霜。
毅以叱,排闼以出,罔不辟易。
彼谂彼酋,乐彻礼优,竣事不留。
臣主相顾,嚚暴遄沮,敢或予侮?
公归脩门,孝宗亟称,皇威伸伸。
人望有岿,竟块厥位,频断大事。
大阍其觎,节纛其除,公还赞书
太上违豫,阏以亵御,公达舜慕。
二圣重欢,一言回天,兹不曰艰?
畴不将命,公当其綮,弥险弥劲。
畴不鸿钧,公迎其棼,弥艰弥峋。
维垣其贵,文忠其谥,哀荣寡二。
西山西偏,德源之原,名相之阡。
玉立之节,章水有竭,凛气无歇。
唐仲友第六状1182年9月5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丽水市遂昌县
具位臣朱熹:臣九月四日尚书省劄子,据臣前奏知台州唐仲友催税刻急及有不公不法等事,奉圣旨,唐仲友罢新任者。
臣昨来具奏仲友罪状,已蒙朝廷委送别路官司体究,方虑失实,自取罪戾,不谓乃蒙陛下奋发睿断,特赐施行,不唯足以仰见大明之下,邪正洞分,而所以镇抚台州千里之民,纾其愤疾之气者,抑又甚厚。
臣于当日又取会到绍兴府司理院勘到情节,如臣累奏,颇有实状。
若使将来体究官司依公阅实,仲友之罪,固无所逃。
但臣又侧闻已蒙圣恩改除臣别路差遣,伏缘未有被受,未敢具奏谢恩陈情,恳祈罢免。
然实深虑将来臣既去官之后,章奏无因得关圣览,体究官司不无观望,或至变乱白黑,以惑天听,敢复掇其一二大者,条奏以闻。
伏惟圣慈赦其僭渎,留神省览,臣不胜大幸。
须至奏闻者。
一、据台州公使库手分马澄供,唐仲友任内据客将陈庚周式公明并书表司杨每月写单历供送官员等,特送折酒折等钱,系杨楠径库子叶志边请取,前去收买海味等,支送亲戚,有付书簿可照。
及南果、京果、海味等物入宅,有支送钱物具出帐状。
唐仲友淳熙八年三月初五日淳熙九年六月初十日,共支过钱一万九千五百二贯三百二十三文,送与陈宣教等。
去年闰三月二十八日,支钱一十贯文,支送新镇江府诸军粮料院姜大夫辞赴任发路折酒钱,系是著实支送,并不曾具入前项帐内。
且澄所具出支送钱物帐状,委不知唐仲友曾不送与官员。
一、据台州书表司杨供,去年三月内,唐仲友指挥:「我到任,乡里官员相知并无送惠」,口点官员士人六七员姓位,令具单状,公库支送折酒钱。
数内一员一十五贯,或一十贯,或五贯,凑及五十贯,具单判送本库关取会子,封角同书,就书院供纳。
自后或二日一次,或三日一次,或五日一次,类及五十千,取呈批判,就库关取会子,封角并书,系赍入书院交纳。
今将付书簿逐一拖具,除实送外,内唐仲友虚作送与官员邵朝议等,纳入书院共九十项,计官会四千六百四十五贯。
所有马澄具出帐内其馀项目,及恐有漏落名件,供具未尽。
唐仲友更有令客将公明陈庚、林实、周式、张惠及本司李瑀各别有承受指挥,写单支送官员,不知名件。
唐仲友开雕荀、扬、韩、王四子印板共印,见成装了六百六部,节次径纳书院。
每部一十五册,除数内二百五部自今年二月以后节次送与见任寄居官员,及十部见在书院,三部安顿书表司房,并一十三部系本州史教授范知录石司户朱司法经州纳纸兑换去外,其馀三百七十五部,内三十部系□表印,及三百四十五部系黄坛纸印到,唐仲友逐旋尽行发归婺州住宅。
内一百部于二月十三日令学院子董显等与印匠陈先等打角,用箬笼作七担盛贮,差军员任俊等管押归宅。
及于六月初九日,令表背匠余绶打角一百部,亦作七担,用箬笼盛贮,差承局阮崇押归本宅。
及一百七十五部,于七月十四日又令印匠陈先等打角,同别项书籍亦用箬笼盛贮,共作二十担担夯,系差兵级余彦等管押归宅分明。
一、据台州公使什物库专知陆侃供,去年十二月间,唐仲友关支军资库绢二百匹,令染铺收买紫草,就本州和清堂染紫,造做宅堂帐幔、应干床帏及帏设、大卓衣及支散人从衣衫等物。
内除从人衣衫著用外,有其他什物,蒙唐仲友令三六宣教黄岩六只盛贮,般入宅堂,排办念九宣教娶新妇用。
去年十二月间娶新妇,弟妓散乐并重造新衫,系公库马澄径支钱,收买婺州罗回归,就和清堂令冯四等变染真红。
唐仲友令客将林实唤上弟妓严蕊等,具名就书院亲自看拣俵散。
今年六月初十日唐仲友亲戚高一宣教就公库马澄边支钱一千贯文,前去收买新知府从物绢帛,于七月初一日旋交纳到绢一百一十八匹,变染做造外,有其馀钱,即不见买到物帛,亦不见回纳公库。
去年十二月间,三次共关钱三百贯文省,支买宅堂什物,及做造挂罳二把,并打造竹帘、新妇行嫁动用等,祗备念九宣教娶宅眷。
及自去年止目下,支钱收买一百五只,麻布四百匹,做造布袋,盛贮物色使用。
并支在官○绢,做袋袋五色果盘圈大小九百个。
及支钱收买竹木,做造细衣笼二百只。
今年正月十五日元宵设醮,系公库径支钱,往婺州收买黄蜡,做造蜡烛。
有剩下四两、三两、二两蜡烛七百八十条,系三六宣教令邵客用纸打角,在西书院大橱内安顿,不曾递出烧点。
一、据登仕郎应世荣供,于七月内,有唐仲友亲戚高宣教将带箬笼,盛贮绢并绵,前去报恩库下安歇。
过几日,只见般箬笼五只,盛贮绵前来出卖。
高宣教世荣,称说要出卖绵。
世荣言说此回行市未好卖,其高宣教言说不然将上件绵与县丞说过,送纳了,出卖见成抄,与人户开销。
世荣问城下揽子顾九、祝十三、毛三十、沈二。
其众人说但纳得绵,得见成抄,将钱买开。
其时为纳绵未得,高宣教却问州中人讨书,往黄岩县去。
又问见禁人杨,不肯写书与高宣教
世荣七月二十六日得知高宣教却将公使库官钱买到大绢并绵,除大绢去什物库交纳外,见有绵五笼,安寄在家。
世荣已于七月二十七日具状,作世荣名,赍上件绵五笼,随状经本州通判陈首,蒙解送提举行司讫。
一、据蒋辉供,元是明州百姓,淳熙四年六月内,因同已断配人方百二等伪造官会,事发,蒙临安府府院将辉断配台州牢城,差在都酒务着役月粮,雇本州住人周立代役,每日开书籍供养。
去年三月内,唐仲友叫上辉,就公使库开雕《扬子》、《荀子》等印板。
辉共王定等一十八人在局雕开,至八月十三日,忽据婺州义乌县弓手到来台州,将辉捉下,称被伪造会人黄念五等通取。
辉被捉,欲随前去證对公事,仲友便使承局、学院子等三人捉回。
仲友台旨:「你是弓手,捉我处兵士,你不来下牒捉人」。
当时弓手押回,夺辉在局生活。
至十月内,再蒙提刑司有文字来追捉辉,仲友使三六宣教令辉收拾作具入宅,至后堂名清属堂安歇宿食,是金婆婆供送饭食。
三日仲友入来,说与辉,称「我救得你在此,我有些事问你,肯依我不」?
辉当时取覆仲友,不知甚事。
言了,是仲友称说:「我要做些会子」。
辉便言,恐向后败获不好看。
仲友言:「你莫管我,你若不依我说,便送你入狱囚杀,你是配军不妨」。
辉惧怕台严,依从。
次日,见金婆婆送饭入来,辉便问金婆婆:「如何得纸来」?
本人言:「你莫管,仲友自交我儿金大去婺州乡下撩使罨头封来」。
次日,金婆婆将描模一贯文省会子样入来,人物是接履先生模样。
辉便问金婆婆,言是大营前住人贺选在里书院描模。
其贺选能传神写字,是仲友宣教耳目。
当时将梨木板一片与辉,十日雕造了,金婆婆用箱子乘贮,入宅收藏。
又至两日,见金婆婆同三六宣教入来,将梨木版一十片,双面,并《后典丽赋》样第一卷二十纸。
其三六宣教称:「恐你闲了手,且雕赋板,候造纸来」。
其时三六宣教言说:「你若与仲友做造会子留心,仲友任满,带你归婺州,照顾你不难」。
辉开赋板至一月,至十二月中旬,金婆婆将箱贮出会子纸二百道,并雕下会子板及土朱、靛青、棕墨等物付与辉,印下会子二百道了,未使朱印,再乘在箱子内,付金婆婆将入宅中。
至次日,金婆婆将出篆写「一贯文省」并专典官押三字,又青花上写字号二字,辉是实,方使朱印三颗。
辉便问金婆婆,三六宣教此一贯文篆文并官押是谁写,金婆婆称是贺选写。
至十二月末旬,又印一百五十道。
今年正月内至六月末间,约二十次,共印二千六百馀道,每次或印一百道,及一百五十道,并二百道。
直至七月内,不曾印造。
至七月二十六日,见金婆婆急来报说:「你且急出去,提举封了诸库,恐搜见你」。
辉连忙用梯子布上后墙,走至宅后亭子上,被赵监押兵士捉住,押赴绍兴府禁勘。
一、台州人吏郑供,唐仲友节次支行公库官钱,送委婺州唐十二宣教收买银子,抵还籴本库借支米本钱,作籴本银起发。
除买到银子径赴买银场交秤,系攒司章奎、马礼交收,附簿及支发起纲亦系逐人,并各案见得实数外,尚有续次支去钱二千贯,未曾买到银子。
缘公库收支簿历干照于内多有不明,尽系唐仲友收藏入宅。
今来马澄赍到排日收支官会草簿细数见在,乞勒本人详细供具。
及有关买物帛泛费名件,亦乞令马澄同什物库专知陆闬逐一销破,便见欺弊。
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伏睹近者刘焞宇文子震妄用官物,圣断赫然,中外震悚。
仲友所用官物不减二人,而自盗入己,畜养亡命,伪造官会之属,又二人所无有,顾乃独蒙宽贷,臣窃有所未喻。
伏乞圣照。
臣契勘在法,监司按发公事,不得送置司处,盖防本官于所勘狱情辄有干预。
绍兴府虽系臣置司处,臣自按发之后,见在巡历,不曾回司,所勘狱情,无容得有干预,伏乞圣照(《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九。又见《朱子奏议》卷九,《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九四。)
闬:上文作「侃」。
少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赠太保张公行状上之上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二
本贯汉州绵竹县仁贤乡武都里。
祖文矩,故不仕,赠太师沂国公
妣沂国夫人杨氏。
祖弦,故任殿中丞致仕,赠太师、冀国公
妣冀国夫人赵氏、王氏。
父咸,故任宣德郎,赠太师雍国公
秦国夫人计氏。
公讳浚,字德远,本唐宰相张九龄节度使九皋之后。
九皋徙家长安,生子抗,抗生仲方仲方生孟常,孟常生克勤,克勤生𦅀,𦅀生纪,纪生璘,即公五世祖。
僖宗时国子祭酒,从幸蜀,因居成都,寿百有二十岁。
长子庭坚,以荫为符宝郎,后不仕。
符宝之子即沂公也。
沂公蚤世,夫人杨氏携三子徙绵竹依外家,遂为绵竹人
长子即冀公也。
冀公幼慷慨有大志,不肯屑屑为举子业,于书无所不通。
庆历元年,诏举茂才异等,近臣鱼公周询以公文五十篇应诏,召试秘阁报闻。
时西鄙方用兵,鱼公谓公曰:「天子以西事未宁,宵旰求贤,惟恐不及,子其可在草野乎?
仆当复率贤公卿共荐论,不敢隐也」。
遂与程公戡以公庆历禦戎策三十篇上。
公之策大抵谓唐之所患,节镇兵盛,今之所患,中原兵弱。
边鄙有警,无以禦敌,良由四方藩境无调习之甲兵,无亲信之士卒,兵以众合,将以位充,行陈部伍都无伦理,何异驱市人而战?
古者兵出不踰时,今五年矣,民困财匮,点科不息,生盗贼心,后患未可量也。
可不速有改更,图所以为靖民威敌久远之计乎?
今当以陕西四路、河北三路、河东一路割兵属将,公选其人,不拘官品,为置文臣通晓者二人为军谋,而使各得自辟其属,丁壮之目、财赋之用悉付之,勿使中官扰其事,勿使小人分其权。
而通置采访使二员,分部八路,提其纲领,紏其奸非。
如转运、提刑运判监军可悉罢去,庶几事权归一,戎虏可遏而人民可苏也」。
有旨下国子监详定以闻。
召试西掖
张公方平奏公论议优长,天子嘉之,授将作监主簿,实二年之冬,事载国史。
程公尤器重公,及帅泾原,辟公掌机宜事。
高阳,复辟焉,改秩知雷州
时黎人扰朱崖,朝命委公自四明遣兵数百,浮海道往镇海隅
至,不鄙其民,抚绥安静,寇亦旋息。
管干都进奏院
年踰六十,即浩然思归,致其事。
自号希白先生,筑希白堂,一时贤公卿皆为赋诗。
公亲教授雍公,雍公字君悦,中元丰二年进士第历官州县。
职事之外,覃思载籍,诸子百氏之说无不贯穿,而折衷于六经,其为文辞奇伟条畅。
元祐三年,自华州学官以近臣举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奏篇为天下第一。
比阁试,乃报罢。
太皇太后垂帘,哲宗未亲庶政,自宰相、百执事皆选用名彦,更张前日王安石政事之弊,排斥异议,沮抑边功。
公念明时难遇而内有所怀,思以补报,既不得对,无路上达。
宰相吕汲公大防方贵重用事,公作时议上之,大略谓今民和时雍,守成求助,而戒饬警惧不可以忽。
况大忧未艾,深患未弭,博祸未去:所谓大忧,戢兵之说也。
所谓深患,差役之说也。
所谓博祸,行法之说也。
戢兵之说,其忧有三:有损势耗财之忧,有沮军扰民之忧,有滋敌玩兵之忧。
差役之说其患有三:有贫富不均之患,有州县劳扰之患,有簿书侵挠之患。
而二者之本则在朝廷,惟朝廷之上去私意、是非、明可否,一本于大中至正,法之可行,无问于新之与旧;
议之可用,无问于今之与昔,除目前之害,消冥冥之变,则所谓大忧者可转而为乐,所谓深患者可转而为安,所谓博祸者可转而为福。
今日之治,斯可维持于永世矣。
汲公不纳,而识者叹公先见之明且远云。
公归又六年,复召试,考官以公文辞杰出,寘高等。
宰相章惇览其策不以元祐为非,且及庙堂用私意等事,无所回互,甚不悦。
数日,公往谢之,嘻笑曰:「贤良一日之间万馀言,笔锋真可畏」。
因授宣德郎签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厅公事。
人为公不满意,而公处之恬然。
于是奏罢贤良方正科而更置宏词科
,祖宗立制举,招延天下英俊,俾陈时政阙失。
天子虚己而听,得士为多。
熙宁六年用事大臣恶人议己,始令进士御试用策而罢制科。
司马丞相辅元祐初政,以求言为先务,遂复置焉。
至是恶雍公辞直,又废之而立词科。
词科之文,如表、章、赞、颂、记、序之属,皆习为佞谀者,以佞辞易直谏,蠹坏士心,驯致祸乱,而人不知其废置之源盖在此也。
公晚得异梦,若有告者曰:「天命尔子名德作宰相」。
未几而公生,故字之曰德远云。
公生四年而雍公没,太夫人年二十有五,父母欲嫁之,誓而弗许。
勤苦鞠育公,能言即教诵雍公文,能记事即告以雍公言行,无顷刻令去左右。
故公虽幼,而视必,行必直,坐不欹,言不诳,亲族乡党见者皆称为大器。
年十六入郡学,讲诵不间蚤夜。
同辈笑语喧哗,若弗闻者,未尝一窥市门。
教授苏元老叹曰:「张氏盛德,乃有是子。
吾观其文无虚浮语,致远未可量也」。
甫冠,与计偕入上庠
太夫人送之,拊其背而泣曰:「门户寒苦,赖尔立。
当朝夕以尔祖尔父之业为念」。
凡数十条,书之策以授公。
公去亲侧,常若在旁,无一言一动不遵太夫人之教。
京师纷华,每时节游观同舍皆出,公独在。
蓬州老儒有严赓者,时亦游太学,见公之为,咨嗟爱重。
赓尝学《》有得,遂以《乾》《坤》之说授公。
公中政和八年进士第知枢密院邓洵仁蜀人也,与雍公有雅旧,谓公来见,当处以编修官
公竟不答,调山南府士曹参军以归,奉版舆之官。
山南大府事夥,帅重公才识,悉以委焉。
为区处,细大各有条理。
治狱明审,务尽其情。
至狴犴木索,沐浴食饮亦必躬涖之,寒暑不废。
以故军民归心,讼于庭者,皆愿得下士曹治。
其受输尽去旧弊,使民得自执权概,人又便之。
公事罢归,即对太夫人读书,至夜分乃寐。
故同寮之贤者莫不亲之,其不肖者亦往往革面惮公,不敢为非。
蒲中孙伟奇父,名士也,时过府与帅饮,至夜分,帅命继酒于公所,公谓其使曰:「此为何时?
而欲发钥取酒酣饮乎?
郡人其谓何?
某不敢也」。
复命,帅未应,奇父整冠拱手曰:「公有贤属如此,某罪人也」。
问公姓名志之,即登车而去。
又兼权成固县事,秩满,郡人遮道送者以千计,画公像持以送公者至百馀。
转运使叹曰:「为小官得人之情如此,使得志于时,又当如何耶」?
褒城,辟熙河路察访司干办公事
到官遍行边垒,览观山川形势。
时犹有旧戍守将,公悉召,与握手饮酒,问以祖宗以来守边旧法及军阵方略之宜,尽得其实。
故公起自疏远,一旦当枢筦之任,悉通知边事本末,盖自此也。
有旨以夏人争地界事委察访司,命其属往视分画。
公以十数骑直抵界上所谓阳关者,夏人始张旗帜骑乘于谷中,意不可测。
及见公开诚,遂数语而定。
改秩至京师,调恭州司录以归。
靖康改元尚书右丞何㮚荐公,同胡寅召审察。
先是,中丞论事罢去,寓居郑州
调官归过郑,念蜀人,粗有时望,因见之,告以国事阽危,宜益自重,思经济之图,无为浅露,心重公。
执政,首荐焉。
公到阙,闻益轻儇,浸失人望,初见即以劄子规之,辞切厉。
不悦,不复使对,止除太常寺主簿
未几而虏至城下,京师,独与开封府判官赵鼎虞部郎中宋齐愈校书郎胡寅为至交,寝食行止未尝相舍,所讲论皆前辈问学之方与所以济时之策。
时渊圣皇帝召涪陵处士谯定京师,将处以谏职。
以言不用力辞,杜门不出。
公往候见至再三,开关延入。
公问所得于前辈者,告公但当熟读《论语》。
公自是益潜心于圣人之微言。
二圣出城,公以职事在南薰门,有燕人姓韩者仕虏为要官,往来南薰,稔识公面。
一日,谓公曰:「大人辈(虏人呼贵酋为大人)京城之人不肯尽出金帛,翌日当洗城」。
指城一角曰:「至时吾立大皂旗于此,尔来立旗下,庶可免」。
公笑谓之曰:「宜为大人辈言,京师之人若尽死,金帛谁从而得乎」?
姓韩人喜,若有得色。
他日复值之,谓公曰:「比日以尔言说诸大人,已罢洗城之议矣」。
此事世莫知也。
逆臣张邦昌乘时窥僭,公逃太学中,闻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即位南京,星夜驰赴。
至即除枢密院编修官,改虞部员外郎
会上以履宝位,登坛告天,公摄太常少卿导引。
上见公进止雍容静重,心重之,即欲大用。
诘朝以语宰执,时中书侍郎黄潜善尝在兴元,知公治绩,因称述焉。
上简记,他日除公殿中侍御史
先是,宰相李纲以私意论谏议大夫宋齐愈,腰斩。
公与齐愈素善,知齐愈死非其罪,谓上初立,以私意杀侍从,典刑不当,有伤新政,恐失人心。
既入台,首论纲罢之。
驾幸东南,道途仓卒,后军统制韩世忠所部军人劫掠作过,逼逐左正言卢臣中坠水死。
公以虽在艰难扰攘中,岂可废法如此,即奏劾世忠擅离军伍,致使师行无纪,士卒散逸为变,乞正其罚。
有旨从赎,公重论奏,及乞追捕散逸为变者。
上为夺世忠观察使,上下始肃然,知有国法。
维扬,即劝上无忘二帝北狩,常念中原,汲汲然修德去弊以振纪纲。
每奏事,上未尝不从容再三问劳,泛及为治之方,辄至日昃。
公所论专自人主之身以及近习内侍、戚里,以为正天下之本在此。
乃奏崇、观以来,滥授官资,乞尽釐正;
戚里邢焕孟忠厚不当居侍从,宜换右职;
驸马潘正夫不待扈从,先来维扬,请治其罪;
内侍李致道误国为深,不当引赦叙复;
尚书董耘独以藩邸恩夤缘通显,宜即退闲,皆蒙采纳。
时以藩邸旧宫锡号升旸,至维扬内侍占官寺为之。
公奏:「方时艰难,行幸所至,岂宜为此以重失人心?
此必从行官吏欲假威福,妄兴事,借御前之号,为奉己之私耳。
乞行罢止」。
上从之。
侍御史,赐五品服。
公感上知眷,益思效忠。
时车驾久驻维扬,人物繁聚而朝廷无一定规摹,上下颇觖望。
公奏:「近日军民论议纷然,彼得藉口为说者,盖二帝远在沙漠,而陛下乃与六宫端居于此,何怪人之窃议。
愿明降睿旨,以车驾不为久住维扬之计晓谕军民,仍乞朝廷早措置六宫居之地,然后陛下以一身巡幸四方,规恢远图,上以慰九庙之心,下以副军民之望」。
他日奏事,上谓公曰:「朕于直言容受不讳,近有河北武臣上书,不知朝廷事体,诋毁朕躬,亦不加罪」。
公请以所得圣语布告中外,激劝言者,庶几有补于国,上嘉纳焉。
又奏:「中原,天下之根本也;
朝廷,中原之根本也。
本之不摇,事乃可
愿降诏旨,敕东京留守司略葺大内及关、陕、襄、邓等处,常切准备车驾巡幸,及以今来行在所止不为久居之计,庶几内外和悦,各思奋励以图报国」。
宰相浸不悦。
又论御营使司属猥众,俸给独厚,资格超越而未尝举其职,乞行沙汰,使侥倖者无以得志,法行自近,军气必振。
又论无谓虏不能来,当汲汲修备治军,常若寇至,遂大咈黄潜善等意。
公以孀母在远乞外补,除集英殿修撰,知兴元府
公已登舟,候朝辞,有旨除礼部侍郎,日下供职。
召对便殿,上慰劳宣谕曰:「卿在台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将有为,政如欲一飞冲天而无羽翼者。
卿为朕留,当专任用张悫及卿」。
公顿首泣谢,不敢言去。
时为中书侍郎,未几而卒。
上一日复谓公曰:「郭三益可与卿共事」。
未几而三益亦卒。
公念虏骑必至,而庙堂晏然,殊不为备,率同列力为宰相言之。
潜善汪伯彦笑且不信。
公常以疾在告,独上眷遇益深,除公御营参赞军事,拨鲁珏、杨周等所部兵,令同吕颐浩教习所谓长兵者。
公亲往点阅,籍其乡贯、年齿与所习艺能。
复被旨同颐浩江淮措置。
未几,虏骑自天长逼近郊,从驾渡江。
平江朝议东幸,诏朱胜非吴门禦贼。
问谁当佐胜非,左右莫应。
公独慷慨愿留,遂以本职同节制平江府、常、秀州江阴军军马,车驾遂东。
时建炎三年二月八日也。
公行平江四境,规度可控扼虏所来道,决水溉田为限,立烽堠,召土豪与议。
时禁卫班直及诸军溃归无虑数万众,乏食,所至焚劫。
一夕,知府事汤东野苍黄见曰:「城四外焚庐舍,火光并起,柰何」?
公笑曰:「此必溃军之归,正当招集」。
问府藏银绢有几,即白胜非便宜出黄榜及旗于门,以圣旨招集,支赐银绢各若干,令结甲而入,且令市人广造食物以俟。
顷之,溃兵皆以次入,既得赐,又市食,无敢哗者。
明日,令依所结甲出盘门,赴行在所,违者斩。
如是数日不绝,而公旧所教习长兵至者亦近三千人。
二十日朱胜非召赴行在,公独节制。
三月八日东野忽复遽告公,闻有赦至。
公虑时方艰难,事变莫测,命东野先遣亲信官驰至前路,发封以告。
少顷,东野驰来曰:「事变矣,乃明受赦也」。
袖以示公。
时府中军民已知有赦,公谓东野令登谯门,宣有旨犒设诸军一次,内外乃
九日,有自杭持苗傅刘正彦檄文来者。
公恸哭,念王室祸变如此,戴天履地,大义所存。
平江兵少力单而逆顺势殊,岂复强弱利害之足较?
便当唱率忠义,举师复辟,诛讨叛贼,以济艰难。
虽孀母在远,身无嗣继,而义有所不可已也。
亟召东野提点刑狱赵哲至喻之,且激以忠义。
二人感激愿助,因秘其事,夜召江为名,尽调浙西弓兵,令东野密治财计。
十日,得省劄,召公赴行在。
承宣使张俊领万人自中涂还,公遣问之,乃云等敕交割所总人马,赴秦凤路总管任。
公念上遇厚,而纯实,可谋大事,急使东野启城抚谕诸军。
立诣公所,公独留,握手语曰:「太尉知皇帝逊位之由否?
此盖正彦欲危社稷」。
语未终,泣下交颐,亦大哭曰:「有辛永宗者来自杭,备为言。
喻将校辈,且当诣张侍郎求决。
侍郎忠孝,必有处置」。
公虑意未确,复再三感动之。
曰:「只在侍郎
若官家别有它虞,何所容身」?
公应曰:「某处置已定,当即日起兵问罪」。
大喜,且拜曰:「更须侍郎济以机权,莫令惊动官家」。
公给军衣粮并及其家,皆大悦。
公召辛永宗正彦所与谋为谁,曰:「归朝官王钧甫、马柔吉。
旧闻侍郎尝识甫等,请以书先离间之」。
是夜发书约吕颐浩刘光世兵来会。
颐浩节制建业光世领兵镇江,公虑书不达,复遣人赍蜡丸从间道往。
公已再被赴行在之命,知为傅等奸谋,而兵未集,未欲诵言,戒东野各密奏虏未退,靳赛数万众窥平江,若张某朝就道,恐夕败事。
公亦奏:「张俊骤回,平江人情震詟,臣不少留,恐生事」。
因命遣精兵二千扼吴江而奏曰:「兵在平江者多,臣故分屯,以杀其势」。
盖惧正彦觉勤王之谋,先出不意,遣兵直捣平江故也。
十一日,附递发奏:「臣伏睹三月五日睿圣皇帝亲笔:『朕即位以来,强敌侵凌,远至淮甸,其意专以朕躬为言。
朕恐其兴兵不已,枉害生灵,畏天顺人,退避大位』。
臣伏读再四,不觉涕泣。
臣窃以国家祸难至此,皆臣等不能悉心图事,补报朝廷,致使土地侵削,人民困苦,上负睿圣之恩,下失天下之望。
今睿圣皇帝以不忍生灵之故避位求和,臣独有一说,不敢不具陈其详。
臣窃以当今外难未宁,内寇窃起,正人主忧劳自任,马上求治之时。
太母以柔静之身,皇帝以冲幼之质端居深处,责任臣寮,万一强敌侵凌,不肯悔祸,则二百年宗庙社稷之基拱手而遂亡矣。
臣愚不避万死,伏愿太母陛下、皇帝陛下特轸宸虑,祈请睿圣念祖宗付托之重,思二帝属望之勤,不惮勤劳,亲总要务,据形势之地,求自治之计,抑去徽名,用柔敌国,然后太母陛下、皇帝陛下监国于中,抚靖江左,如此则国家大计自为得之
如以臣言为然,乞行下有司,令率文武百寮祈请施行」。
贴黄:「臣契勘,伏睹睿圣皇帝方春秋鼎盛,而遽尔退避大位,恐天下四方闻之不无疑惑,万一别生它虞。
更乞睿断,详酌施行」。
并具因依申尚书省,「伏望朝廷率文武百官力赐祈请」,及具咨目报苗傅刘正彦:「某久病无聊,日思趋赴行在,缘靳赛人马过平江平江之人各不安居,守贰日夕相守,不容出城。
朝夕事毕,即便登途。
迩者睿圣皇帝以不忍生灵涂炭之故避位求和,足见圣心仁爱之诚。
然当此多难,人主马上图治之时,若睿圣谦冲退避,上无以副宗庙之寄,次无以慰父兄之望,下无以厌四海之心。
某曩备员言官日,窃见睿圣皇帝聪明英断,意欲有为,止缘小大臣寮误国至此。
某叨窃侍从,盖亦误国之人,乃至过江,事出仓卒。
向使将相有人,睿圣岂肯轻发?
太母垂帘,皇帝嗣位,而睿圣乃退避别宫,若不力请,俾圣意必回,与太母分忧同患,共济艰难,中兴之业未易可图。
二公苟不身任此事,人其谓何?
当念祖宗二百年涵养之旧,今所恃以存亡,惟睿圣皇帝。
况皇帝天资仁厚,从谏如流,愿勉为之,再三恳请,睿圣宜无不允也」。
又与柔吉、甫书曰:「此事当责在二公」。
是日,公再被促赴行在之命。
进士冯轓(后更名康国。),与公为太学之旧,来平江相从。
公察轓慷慨气义人也,夜四鼓,呼轓具道所以,且云:「已具奏及移书,今若得一人往面悉此意,大善」。
轓激厉请行,诘朝即就道。
是日,再以书促颐浩光世报所处分次序。
十三日,以所奏检报诸路,复督颐浩光世速选精锐来会平江,而张俊再被赴秦州指挥,且命思恭总其兵。
思恭知逆顺,信用公言,奏不敢交兵。
十四日,公被命除礼部尚书,将带人马疾速赴行在。
复奏不可离平江状。
十五日正彦遣俱重赍诏书抚谕,且来吴江张俊
公召重至平江,重桀骜,以秘计恐之,重逃避。
既而公得请兼领兵。
有报韩世忠海船到常熟岸者,喜曰:「世忠来,事办矣」。
白公
公以书招之,世忠得书号恸。
十八日,见公于平江,相对恸哭。
世忠曰:「某愿与张俊身任之」。
偶甄援自杭来,诡称睿圣面令促诸军。
公使遍谕世忠,及至镇江光世及部曲等众,皆号恸。
十九日冯轓至自杭,正彦答公书皆不情语,柔吉、甫亦以书来。
是日,颐浩光世报军行。
二十日大犒世忠将士,令世忠奏以兵归行在,而密戒世忠急至秀据粮道,候大军至。
酒五行,公亲呼诸将校至前,厉声问曰:「今日之举,孰顺孰逆」?
众皆曰:「我顺贼逆」。
复厉声曰:「若某此事违天悖人,可取某头归苗傅等。
等以观察使及金钜万求某,得某者可即日富贵。
不然,一有退缩,按以军法」。
众感愤应诺。
世忠军自平江舟行不绝者三十里,军势甚振。
是时逆党传闻,已自震慑,有改图之意矣。
公又恐贼急邀车驾入海道,先遣官属措置召募海船,亦甚集。
二十一日,复遣冯轓以书行,且令轓居中几事相应。
会得等书云:「朝廷以右丞侍郎伊尹周公之任,非侍郎其谁当之」?
公不胜忠愤,度等已觉公义兵动,而我兵势既已立,遂因递报之,其略云:「自古言涉不顺谓之指斥乘舆,事涉不逊谓之震惊宫阙。
是以见君辂马,必加礼而致恭,盖不如是,无以肃名分、杜僭乱也。
立之事,非常之变,谓之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者,族矣。
凡为人臣者,握兵在手,遂可以责君之细故而议废立,自古岂有是理者哉?
炎皇帝春秋鼎盛,不闻失德于天下,一旦逊位,岂所宜闻?
自处已定,虽死无悔。
呜呼!
天佑我宋,所以保卫皇帝者历历可数。
出质则虏人钦畏而不敢拘,奉使则百姓讴歌而有所属。
天之所与,谁能废之?
况祖宗在天之灵岂不昭昭,借使事正而或有不测,犹愈于终为不义不忠之人而得罪于天下后世也」。
等得书,怒,遣赤心军及王渊旧部精锐尽驻临平,而韩世忠之军已扼秀州矣。
公作蜡丸帛书云:「不得惊动圣驾」。
募人赍付主兵官左言以下八人及知临安府康允之,皆达。
又作手榜遣人间道晓谕临安居民曰:「访闻前日睿圣皇帝逊位,军民掩泣,各不聊生,足见军民忠义之情」。
世忠既抵秀州,称病,日令将士造云梯,修弓矢器械。
正彦震骇,亟除世忠节度使指挥略云:「世忠深晓内禅大义,不受张某诖误」。
二人皆不受命。
正彦又令朝廷降指挥谪公,其词曰:「张某阴有邪谋,欲危社稷,责授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
仍令平江差兵级防送,经由行在赴贬所」。
二十四日颐浩以兵至,公迓且勉之,握手嚱嘘。
颐浩亦曰:「事不谐,不过赤族」。
翌日光世亦至。
二十七日,传檄内外,辞曰:「宋有天下垂二百年,太祖太宗开基创业,真宗仁宗德泽在民,列圣相传,人心未厌。
昨因内侍童贯首开边祸,遂致虏骑历岁侵凌。
逆臣苗傅躬犬彘不食之资,取鲸鲵必戮之罪,乃因艰难之际,敢为废立之谋;
刘正彦孺子狂生,同恶共济,自除节钺,专擅杀生。
仰惟炎皇帝忧勤恭俭,志在爱民,闻乱登门,再三慰喻,而等陈兵列刃,凶燄弥天,逼胁至尊,苍黄逊位,语言狂悖,所不忍闻。
大臣和解而不从,兵卫皆至于掩泣。
诏书所至,远近痛心。
骇戾人情,孰不愤怒!
等揭榜阛市,自称曰『余祖宗讳名』,曾不回避,迹其本意,实有包藏。
今者吕颐浩金陵之师,刘光世引部曲之众,张某治兵于平江韩世忠张俊、马彦溥各领精锐,辛道宗思恭总率舟师,汤东野周杞扼据冲要,赵哲调集民兵,刘诲李迨馈饷刍粮,杨可辅等参议军事,并一行将佐官属等,同时进兵,以讨元恶。
师次秀州,四方响应。
用祈请炎皇帝亟复大位,以顺人心。
今檄诸路州军官吏军民等,当念祖宗涵养之恩,思君父幽废之辱,各奋忠义,共济多艰。
所有朝廷见行文字,并是等伪命,及专擅改元,即不得施行。
敢有违戾,天下共诛之」!
二十八日张俊光世相继行,闻行在已有复辟之议矣。
,公遣冯轓授以计策,正彦平江之师将至,甚忧恐。
轓知动,即以大义白宰相朱胜非曰:「张侍郎之意,盖以国步艰难,政当马上治之。
主上盛年,乃传位襁褓之子,听断不出帘帷,天下恐有不测之变。
纵主上谦虚,固执内禅之论,此犹有一说焉。
主上受圣诏,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今日当以渊圣为主,睿圣称皇太弟,依旧天下兵马大元帅,嗣圣当称皇太侄。
太母垂帘听政,大元帅治兵征伐于外,此最为得策」。
胜非令轓与二人议,轓反覆告之,正彦有许意,遂与同议都堂
轓同正彦甫四人并引见,太后劳问曰:「卿等皆忠义之臣」。
轓遂奏曲折。
议定,乞赐正彦铁券,诏宣百官,少顷毕集。
宣诏云:「二十五日苗傅刘正彦等四人上殿奏事,奉圣旨,睿圣皇帝宜称皇太弟,依旧康王、天下兵马大元帅
皇帝宜称皇太侄」。
百官退,诣睿圣宫,上御殿引见正彦,词色粹然,问劳有加。
等出宫,以手加额曰:「不意圣天子度量如此」。
既而正彦归军,逆党张逵曰:「赵氏安,苗氏危矣」。
王世修尤大悖,三鼓胜非府变其事,复欲改正嗣皇依旧,而睿圣之名止称处分天下兵马重事胜非不能夺。
轓次日力争,胜非云:「勿与较,其实一也」。
轓遂归,而勤王之师已悉至秀州
三十日,公被命同知枢密院,亦不受。
四月二日秀州,奉复辟手诏,而等大兵屯临平进发。
三日,次临平世忠当前,次之,光世又次之。
逆党立旗招喻世忠等,世忠与战,军小却。
世忠亲挥刃突前曰:「今日不为官家面上带几箭者斩之」!
众争奋,贼党苗翊等大败,正彦相继逃遁。
是夕,皇帝圣旨除公知枢密院事
翌日,公与颐浩等入内朝见,伏地待罪泣下。
再三慰劳,宣喻云:「曩在睿圣,两宫几不相通。
一日,朕方啜羹,小黄门直趋前传太母之命曰:『张浚早来不得已安置郴州』。
朕不觉覆羹于手,今其迹尚存。
自念卿既被责,此事谁任」?
公呜咽奏:「臣蒙陛下眷遇之厚,久历台省,不能补助,致虏骑凭凌,祸变窃发。
臣之罪大,敢复论功」?
上再三称叹,独留公,引入后殿,过宫庭。
上宣喻:「隆祐皇太后知卿忠义,欲一识卿面目,垂帘见卿自庭下过矣」。
公惶恐,顿首谢。
上属意欲倚公为相,公辞晚进,不敢当。
盖公意以关陕为中兴根本,欲请行矣。
上曰:「顾无以见朕意」。
解所服玉带,命内侍覆去龙饰赐曰:「此祖宗御府所宝也」。
公重辞元枢之命,诏书曰:「卿以小宗伯之职赞天营之事,乃能总合诸师,来赴行在之急,俾奸宄不敢辄肆。
威声既振,妖孽宵奔,致朝廷于安平无事之地,卿之功大矣。
宜勿复辞」。
正彦既败走,与死党直趋闽中
公命世忠以精兵追之,并缚于建州,槛至行在所
及其党左言、张逵王世修等,伏法建康市。
起义兵行次嘉禾,一夕坐至夜分,外间警备亦甚严,忽有刺客至前,腰间出文书,乃正彦遣来贼公,赏格甚盛。
公顾左右皆鼾睡,见其辞色不遽,问:「尔欲何如」?
对曰:「某河北人,粗知逆顺,岂以身为贼用者?
侍郎精忠大节感通神明,某又安忍害侍郎耶?
特见备禦未至,恐后有来者,故来相报耳」。
公下执其手问姓名,曰:「某粗读书,若言姓名,是徼后利。
顾有母在河北,今径归矣」。
遂拂衣而去,其超捷若神。
翌日嘉禾死罪囚斩以徇曰:「此苗傅等刺客也」。
后亦无它。
公私识其人状貌物色之,终不遇云。
薛庆啸聚淮甸,兵至数万,附者日众。
公以密迩行阙,一有滋蔓,为患不细,且闻等无所系属,欲归公麾下,请往示大信以招抚之。
渡江而靳赛等率兵降,遂径至高邮,入垒,从行者不及百人。
出黄榜示以朝廷恩意,感服再拜。
始,公入贼垒,外间不闻公信,浮言胥动,颐浩等遽罢公枢筦。
及闻公讫事还,上叹息,即日趣公归,且诏就职。
公辞,上抚劳再四,复亲书御制《中和堂诗》赐公,有曰:「愿同越勾践,焦思先吾身」。
其卒章曰:「高风动君子,属意臣」。
仍题其后曰:「卿看毕密藏,恐好议者以朕属意篇什也」。
其眷待如此。
公素念国家艰危以来,措置首尾失当,若欲致中兴,必自关陕始,又恐虏或先入陕陷蜀,则东南不复能自保,遂慷慨请行。
诏以公充川陕宣抚处置使,便宜黜陟。
赐亲笔诏书曰:「朕嗣承大统,遭时多艰,夙夜以思,未知攸济。
正赖中外有位悉力自效,共拯艰危。
今遣知枢密院事张某往喻密旨,黜陟之典,得以便宜施行。
卿等其念祖宗积累之勤,勉人臣忠义之节,以身徇国,无贻名教之羞;
同德一心,共隆兴之业,当有茂赏,以答殊勋」。
公行有日矣,会御营平寇将军范琼来赴行在。
自靖康围城与女真通,及京城破,逼胁后妃及渊圣太子宗室入虏中,又乘势剽略为乱,左右张邦昌,为之从卫,罪状非一。
至是闻二凶伏诛,始自豫章拥众入朝。
既陛对,恃其众盛,悖傲无礼,多所邀求,且乞贷正彦逆党左言等死。
公奏大略云:「大逆不道,罪冠三千之辟。
呼吸群凶,布在列郡,以待窃发。
若不乘时显戮,则国法不正,且它日必有王敦苏峻之患。
臣任枢筦之寄,今者被命奉使川陕,启行有日,乃心踟蹰。
若不尽言,乞伸典宪,死且不瞑」。
上深然之,公独与权枢密院检详文字刘子羽密谋,夜召子羽及选密院谨饬吏数辈,作文书劄榜皆备,锁吏于府中。
翌早,公赴都堂,召议事。
从兵溢涂巷,意象自若。
坐定,公数罪,愕眙,命缚送大理寺
子羽已张榜于省门外,亲以圣旨抚劳众曰:「圣旨罪止,馀皆御前军也,无所预」。
众顿刃应喏。
论死,兵分隶神武军。
自靖康后,纪纲不振,王室陵夷。
公首倡大义,率诸将诛正彦,乘舆返正,复论正罪,而后国法立,人心服。
自武夫悍卒、小儿灶妇、深山穷谷、裔夷绝域皆闻公名,盎然归仰忠义之感,实自此也。
公辟子羽参议军事,遂西行。
独念上孤立东南,朝廷根本之计未定,蚤夜深思,苟有所见,不敢不纳忠,以身在外而不言也。
尝奏曰:「前日馀杭二凶鼓乱,彼岂真恶内侍哉,当此艰危,人情摇,欲为不顺,借此以鼓惑众听耳。
然在我者有隙指,其事乃作。
愿陛下谨之察之,于细微未萌之事每切致意,使奸逆无以窥吾间」。
又曰:「臣累具奏,谓前此大臣不肯身任国事,意谓事苟差失,众言交攻,取祸必大。
惟因循度日,万一得罪而去,亦不过谓庸缪,落职领祠而已。
此风误国有素,愿陛下临朝之际,不匿厥指,与大臣决议,继自今必使身任其责,脱或败事,诛罚无赦」。
又奏曰:「听言之难,自古记之。
《书》称先王之盛有曰:『侍御仆从,罔匪正人』。
夫仆从之微也,而亦必严择,盖其朝夕在君侧,浸润肤受,言为入。
苟使小人得售,将何所不至?
夫小人进谗说以快其私,经营窥测,投隙伺间,固不正名其事、显斥其人也。
或因献谈谐之说,或假托市井之论,夤缘附会,其甚微。
人君一或忽之,则忠贤去国,亿兆离心,其祸有不可胜言矣。
臣谓欲尽听言之道,莫若亲君子而远小人。
不然,虽有过人之聪明,而朝夕所狎近者既皆非类,渐渍以入,其能无过听之失乎」?
又奏曰:「自古大有为之君,未有不体乾刚健而能成其志者也。
》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人君法天,莫大于此。
少康氏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而夏后之业复振,盖其经营越四十年,向使其间一萌退缩之意,则王业无自而兴矣。
汉高帝困于鸿门,屏于巴蜀,败于荥阳、京索间,屡挫而愈不屈,终灭项氏以启汉基。
此二君者,岂非刚健不息而卒能配天乎?
今日祸变可谓极矣,意者天将开中兴之基,在陛下体乾之刚,身任天下而已。
愿陛下以至公至诚存心,恻怛哀矜,思天下之所以困穷,生民之所以涂炭,自反自咎,身任其责,便佞之惑耳者去之,美丽之悦目者远之,以至于衣服饮食,亦惟菲薄之务,淡然漠然,视天下无足以动吾心者,而专以宗社生灵为念。
苟言之非有益于宗社生灵者弗言也,苟思之非有益于宗社生灵者弗思也,持之以坚,行之以久,乾乾不息,则上可以动天,下可以格人。
由近及远,由内及外,民虽至愚,岂不感化?
少康汉祖之事业又何难哉?
臣于陛下分则君臣,情则父子,故虽远去天威,而区区爱君之心不敢不思所以自效」。
上手书赐曰:「卿自离阙,曾未几时,奇画深规、忠言谠论著之简牍,已三上矣。
虚怀领览,嘉叹不忘」。
时渡江大赦,独李纲以言者论列贬海外不放还。
公论奏逆党如吴幵莫俦顾反得生归,虽轻疏,亦尝为国任事,乃不得叙,天下谓何?
上用公奏,得内徙。
始,公尝论纲罪,至是独为伸理,其用心公明,无私好恶类如此云。
皇考左承议郎尚书吏部员外郎史馆校勘累赠通议大夫朱公行状1199年12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七、《韦斋集》卷首、嘉靖《建宁府志》卷二○、《新安文献志》卷六八、紫阳朱氏建安谱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本贯徽州婺源县万年乡松岩里。
曾祖振,故不仕。
妣汪氏。
祖绚,故不仕。
妣汪氏。
父森,故赠承事郎
妣程氏,赠孺人
公讳字乔年,以绍圣四年闰二月戊申于邑里之居第。
未冠,繇郡学京师
政和八年上舍出身,授迪功郎建州政和县
丁外艰,服除,更调南剑州尤溪县,监泉州石井镇
绍兴四年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循左从政郎
丁内艰,服除,召对,改左宣教郎,除秘书省校书郎
著作佐郎尚书度支员外郎,兼史馆校勘
司勋吏部两曹,兼领史职如故。
与修《哲宗实录》,书成,转奉议郎
以年劳转承议郎,出知饶州
未上,请间,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满秩再请,命下而卒,绍兴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辛亥也。
公生有俊才,自为儿童时出语已惊人。
少长,游学校,为举子文,即清新洒落,无当时陈腐卑弱之气。
及去场屋,始放意为诗文。
其诗初亦不事雕饰,而天然秀发,格力闲暇,超然有出尘之趣。
远近传诵,至闻京师,一时前辈以诗鸣者,往往未识其面而已交口誉之。
其文汪洋放肆,不见涯涘,如川之方至而奔腾蹙沓,浑浩流转,顷刻万变,不可名状,人亦少能及之。
然公未尝以是而自喜,一日喟然顾而叹曰:「是则昌矣,如去道愈远何」?
则又发愤折节,益取六经诸史百氏之书伏而读之,以求天下国家兴亡理乱之变,与夫一时君子所以应时合变先后本末之序,期于有以发为论议,措之事业,如长沙陆宣公之为者。
既又得浦城萧公顗子庄剑浦罗公从彦仲素而与之游,则闻龟山杨氏所传河洛之学独得古先圣贤不传之遗意,于是益自刻厉,痛刮浮华,以趋本实。
日诵《大学》、《中庸》之书,以用力于致知诚意之地。
自谓卞急害道,因取古人佩韦之义以名其斋,蚤夜其间,以自警饬。
繇是向之所得于观考者益有以自信而守之愈坚,故尝称曰:「士之所志,其分在于义利之间两端而已。
然其发甚微而其流甚远,譬之射焉,失豪釐于机括之间,则差寻丈于百步之外矣」。
又尝以谓「父子主恩,君臣主义,是为天下之大戒,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如人食息呼吸于元气之中,一息之不属,理必至于毙。
是以自昔圣贤立法垂训,所以维持防范于其间者,未尝一日而少忘,其意岂特为目前之虑而已哉」!
是时和之季,士之干世至是已无可言者矣。
旋属靖康之变,中朝荡覆。
公在尤溪,方与同寮燕集,忽有以北狩之问来谂者。
公闻震骇,投袂而起,大恸几绝。
既而建炎再造,王室漂摇,未有所定。
寇贼纵横,道路梗塞,固不暇于博求幽远,以尽一世人材之用。
而公抱负经奇,尤耻自售以求闻达,以是困于尘埃卑辱、锋镝扰攘之中,逃寄假摄,以养其亲十有馀年。
以至下从算商之役于岭海鱼虾无人之境,则已无复有当世意矣。
会诏出御史胡公世将抚喻东南,公乃因谒见而说之曰:「古之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之计,以为子孙万世之业。
未有俯仰依违,苟度朝夕,曾不为终岁之备而可以为国者也。
今日庙堂之义固必有所谓一定之计矣,然未知其但欲襟凭江汉,控引荆吴以保东南而已乎?
抑当克复神州,汛扫陵阙,据中原而抚三河也?
盖尝闻之,不取关中,中原不可复;
不取荆淮,东南不可保。
唐唯不失关中,故更三亡,不失旧物。
而吴孙氏东攻新城,西攻襄汉,乃所以保建业
其后桓温刘裕虽能以江汉舟舻西入河渭,然既得之而不能守,则亦仅足以保东南而已。
然则天下之大势可知已。
今进既不能以六师之重通道荆襄,循汉沔以赴兴元,结连拓跋,控引五路,东向以图中原;
退又不能移跸建康,治兵训武,北争荆淮,以为固守之计,而但蹙处一方,费日月于道涂,前不能有尺寸之利,后又无所保以为安,未知漂漂者竟何如耶」?
胡公奇其言,壮其策,归即以闻于朝。
而泉守、资政殿学士谢公克家随亦露章荐公学行之懿,不宜滞筦库,于是乃得召试。
而发策者以中兴事业之难易后先为问,公即对言:「自古谋国有得失,而成功无难易。
盖天下国家有至计,而国势之强弱、兵力之盛衰、土地之开蹙不与焉。
唯能顺人心、任贤才、正纲纪,则天下之事将无难之不易。
惟上之人惜爱日而亟图之」。
反覆驰骋,辩说纵横,出入古今,證验精博,日未昳,奏篇已上,累数千言而文不加点,高宗览而异焉。
赵忠简公以元枢受诏,西督川陕荆襄军事,欲奏取公为属。
会太夫人属疾不果。
既遂遭丧以归,而赵公卒亦不果行也。
再召入对,上已用张忠献公之策,进次建康,指授诸将,计日大举以复中原,国势亦小振矣。
公始进见,欲坚上意,以遂中兴之业,即奏言曰:「陛下以圣哲之资,抚艰难之运,侧身焦思,累年于兹。
而民困兵弱,虏伪侵凌,戡定之勋久而未集。
意者陛下殆当抗圣志于高明,而辅之以睿智日跻之学,垂精延访,蚤夜汲汲,以求宗庙社稷经远持久之计;
申明纪律,崇奖节义,而又以民心为基本,忠良为腹心,则臣有以知虏伪之不足忧而恢复大功指日可冀矣」。
因论自古中兴之君唯汉之光武勤劳不怠,身济大业,可以为法。
晋之元帝、唐之肃宗志趣卑近,功烈不终,可以为戒。
反覆切至,而犹虑夫计画之间或未精审,无以服众心而成大功也,则又言曰:「人主操大权以御一世,必有所以处此者有以切中于理,然后足以深服天下之心,是以无为而不成。
今万机之务决于早朝侍立逡巡之顷,未有以博尽谋谟之益,使其必当事理,以服人心。
谓宜略放唐朝延英坐论之制,仰稽仁祖天章给札之规,延访群臣,博求至计,然后总揽参订,以次施行。
则政令之出,上下厌服,天下之事无所为而不成矣」。
顾又尝病士溺于俗学而不明君臣之大义,是以处于成败之间者,常有苟生自恕之心,而缺于舍生取义之节,将使三纲沦坠,而有国家者无所恃以为安,则又奏言:「宜鉴既往之失,深以明人伦、励名节为先务,而又博求魁磊骨鲠、沈正不回之士,寘之朝廷,使之平居无事正色立朝,则奸萌逆节销伏于冥冥之中。
一朝有缓急,则奋不顾身以抗大难,亦足以禦危辱凌暴之侮,则庶几乎神器尊严而基祚强固矣」。
上悦其言,而于光武、晋、唐之论尤所嘉叹。
明日,以喻辅臣,且论元帝肃宗之失,而尤以元帝区区仅保江左,略无规取中原之志为诮。
乃诏改公京秩,仍典校中秘书。
则当是之,圣志所存亦可见矣。
不幸适有淮西杀将叛兵之变,中外恫疑,异议蜂起,张公至为解相印去,而国论遂变,至欲尽撤两淮之戍,还建康以自卫。
公深以为不可,因率同列拜疏言曰:「淮淝东南之屏蔽,昔人之所百战而必争者。
今皆幸为我有,而无故捐之以资敌,非计之得也。
若彼乘吾之郤长驱以来,不信宿而至江津,人心一摇,则建康虽有甲卒十万,亦将无所施矣。
且其新民累岁安集,亦既有绪。
今乃一朝而弃之,使其老稚狼狈而南来,丁壮忿憾而北去,其失人心以贻后患,抑又甚焉。
即以宿卫单寡,必行今策,则愿毋庸尽撤,而使合肥盱眙两戍所留各不下三万人,则亦足以固吾圉而折虏冲矣」。
疏奏不省,而刘豫果数求援于虏以乘吾隙,议者方以为忧,而虏反忌强将不可制,一旦执而废之,遂不暇以我为事。
不然,则亦殆矣。
自是之后,庙算低回,上下解弛,北伐之谋日以益衰,顾望中原,坐失机会。
明年,车驾遂还临安矣。
御史中丞常公同荐公恬尚有守,可任大事,因复召对。
公即抗言:「当今国论不过两端,喜进取之谋者既以行险妄动而及于败,为待时之说者又以玩日愒岁而至于媮。
二者不能相通,而常墯于一偏,是以成功不可见而均受其弊。
故臣尝谓能自治以观衅,则是二者通为一说而无所偏废。
盖能夙夜忧劳,率厉众志,则未尝不待时而不至于媮;
审知彼己,必顺天道,则未尝不进取而不及于败。
谋人之国者诚能如是以求逞于雠敌而有不得志者,臣不信也。
然臣窃迹近事,则夫往年江上之捷,日者伪刘之废,中原之衅可谓大矣。
而吾终未肯求所逞,岂非以行险妄动为不可以不戒,而于吾所以自治其国家者将益求其至欤?
今日之势虽未至于危机交急,亦可谓迫矣。
谓宜断自圣志,深思昔人爱日之义,忧劳庶政,无少怠忽。
凡事之故常,非天下所以安危存亡者,悉归之有司,而日与辅相大臣一心戮力,明礼义、纲纪、除弊政、振媮俗,抚循凋瘵之民,淬励士大夫而责之职业,凡以求吾所以自治者,然后谨察四方之衅,投隙而起,安受其烬以致天地之殛,则虽有智者亦不知为敌谋矣」。
刘光世淮西,御军无法,而寇至辄谋引避。
既正其罪而夺之兵矣,寻有叛兵之变,庙议反谓由罢光世使然,更慰藉而宠秩之。
张俊盱眙,方撤戍,犹命分兵留屯,而不受命,悉众以归,朝廷亦不能诘。
公于是又言:「陛下有为之志未尝少衰,而天下之事每每病于不立,使中兴之烈未有卓然可见之效,臣窃不胜忧愤。
而深惟其故,以为陛下诚能并进忠贤,修明纪律,惩陵夷委靡之祸,革姑息苟且之政,深诏大臣,号令所出,必务合于天下之正义,而毋恤匹夫徇私之怨,则威令必振,国势安强。
虽桀骜之虏,亦将歛衽而退听,尚何病于事之不立哉」?
上亦不以为忤,特命除郎,兼畀史笔。
而常公犹以为此非所为荐论之本意,再论上前,言甚恳至。
然事已行,不及改也。
公至史院,会方刊修蔡卞所撰《哲宗实录》,而宣仁附传实公所分,所以辨明诬谤、分别邪正者,于体为尤重。
而公考订精密,直笔无隐,论者美之。
其后顾亦不免颇为他官所窜易,是以读者犹有憾焉。
既而虏人亟遣使来请和,赵公以议小不合亦罢去,而秦丞相始颛政事,遂决屈己和戎之议矣。
虏使名称既不逊,而所责奉承之礼又有大可骇者,于是众心共怒,军士至汹汹欲为变,夜或揭通衢,指为虏谍。
都人汹惧,一时忠智之士竞起而争之,公亦亟与史院同舍胡公珵凌公景夏、常公明范公如圭五六人者合辞抗疏言曰:「虏人方据中原,吞噬未厌,何忧何惧而一旦幡然与我和哉?
盖其纽于荐食之威,动辄得志,而我甚易恐,故常喜为和之说以侮我。
又虑我训兵积粟,畜锐俟时而事有不可知者,故不得不为和之说以挠我耳。
盖虏人和使即秦之衡人,兵家用之百胜之术也。
六国不悟衡人割地之无餍以亡其国,今国家不悟虏使请和之得策,其祸亦岂可胜言哉!
执事顾方以为吾为梓宫母后渊圣天属之故,遂不复顾祖宗社稷二百年付托之重而轻从之。
使彼得济其不逊无稽之谋而藉躏以逞,将焉避之哉?
昔楚、汉相持之际,项羽常置太公俎上,而约高祖以降矣。
使为高祖者信其诈谋而遽为之屈,则自其一身且无处所,尚何太公之可还哉?
唯其不信不屈而日夜思所以图楚者,以故卒能蹙鸿沟之上,使其兵疲食尽,势穷力屈而太公自归。
此其计之得失,亦足以观矣」。
其言之切如此,盖出公与诸公之意,而成于胡公之手。
虽持其议不少变,然虏人狂谋因是亦有不得尽逞者,论者莫不壮之。
然自是之后,边备遂弛,士气益衰,而兴复之谋上下皆以为讳,堕公等所忧挠我之计。
顾自以为得上心,始谋以次尽逐诸异议者,公因是亦数自求引去。
参知政事李庄简公又尝欲引以寘近班,以是尤忌之,固留不许。
及虏使再至,独许归我河南地
公因轮对,又言:「陛下践艰难之运,十年于兹,虽有大有为之志,而于天下国家所以经远持久之计多有所未暇者。
今者天启戎心,画地数千里以归于我,此虽异时之变未可以豫知,意者天其以礼悔祸,使陛下间于忧虞而大有为之志将有所使,此万世一时也。
然天下之事每病于难立者,以向一夫独见之言而略众口异同之论,是以谋始太锐而用计有未详也。
愿考汉廷杂议之法,自今发政造事,陛下既与大臣谋谟于上,又令卿士大夫有忠虑者亦得以自竭于下,然后总揽群策而裁处其中,将举天下之事惟陛下之所欲为而无不成矣」。
此于前日讲和之议犹欲三致意焉。
又念国步日艰,人心未服,而天子无自将之兵,诸道无典戎干方之实,二三大将人拥重兵,强不可令,事盖有不可知者,则又数数建言,宜复武举,责实用,必其洞晓韬钤、长于绥御者,以储将帅之才
下州郡选骁勇悉送行在,以补周卫之缺。
精择帅守,使蒐卒乘,以壮藩维之势。
亦皆当世之急务,久长之至计,反复惓惓,不能自已。
其于请建太学、明大伦,以倡节义之风而厉苟媮之习,则又平日之所深虑而每言之,所谓如人食息呼吸于元气之中,一息之不属理,必至于毙焉者,非若后来诸人承望风旨,但以课试文墨为粉饰太平之具而已也。
然而国是已定,言无所入,由是公之求去愈力,而之怒公愈甚。
十年,遂使言者论公独以怀异自贤,阳为辞逊为罪,而出之外郡。
然公去未几,而虏果败盟,复夺我河南地,悉其锐师,数道大入,如公所谓未可知者。
于是中外大震,亦不知所为,周章回惑,至于视师之奏,援引乖错而不自知,闻者莫不窃笑而深忧之。
幸而一时将卒犹有前日柬拔蒐练之馀,以故关陕、顺昌橐皋之师连战大捷,虏乃引退,复议讲解,而梓宫母后始得南归,又如公等所论楚汉强弱之势。
遂掩己失而冒以为功,公夺主权,肆然无复有所忌惮矣。
公固不能复为之屈,遂自请为祠官,屏居建溪之上,日以讨寻旧学为事,手抄口诵,不懈益虔。
盖玩心于义理之微而放意于尘垢之外,有以自乐澹如也。
旧喜赋诗属文,至是非有故不徒作,乃其文气则更为平缓,而诗律亦益閒肆,视诸少作,如出两手矣。
然公自是不复起,年未五十而奄至大故,善人之类,莫不伤之。
其后十馀年间,遂颛国秉,大作威福,诸与公同被逐之人,大者削籍投荒,小亦弃置閒散。
死败,其幸存者乃起复用,或至大官,而公皆已不及见矣。
呜呼!
熹尚忍言之哉!
公性至孝,事太夫人左右无违。
友爱诸弟,委曲将就,有人所难能者。
与人交重然诺,不以生死穷达二其心。
抚孤甥教之学,而经理其家事曲有条理,人无间言。
接引后进,教诱不怠,闻人之善,推借如不及。
至于邪佞嵬琐、简贤附势之流,与己异趣,则鄙而远之,或不忍正视其面。
至其所以施于吏治者,亦皆果决明辨,抑邪与正,无所顾避。
顾熹晚,不及于闻见之详,故不得而记也。
晚既属疾,自知必不起,而处之泰然,略无忧惧之色。
手书告诀所善胡公宪原仲刘公勉之致中刘公子翚彦冲,属以其子,而顾谓往受学焉。
其志道服膺,死而后已,垂裕后人,不使迷于所乡者又如此云。
所为文有《韦斋集》十二卷行于世,外集十卷藏于家。
吏部侍郎徐公度欲为之序,略言少日多见前辈,而自得从公及正平张定夫游,始得为文之法。
会病革,不及脱稿,而今序则直秘阁傅公自得之文也。
其论以为公诗高洁而幽远,其文温婉而典裁。
至于表疏书奏,又皆中于理而切事情,亦为得其趣者。
公娶郡祝氏,封孺人,赠硕人
其父处士确有高行。
硕人性慈顺孝谨,佐公事太夫人于穷约中,未尝一日不得其欢心。
承接内外姻亲,下逮妾媵僮使,曲有恩意,后公二十七年卒。
一男子,,今以朝奉大夫致仕。
一女子,嫁故浏阳县子翔,蚤卒。
孙男三:长塾,亦蚤卒;
将仕郎
次在,承务郎
女三,其婿脩职郎刘学古、迪功郎黄干进士范元
曾孙男五,钜、钧、鉴、铎、铚。
女九,长适文林郎赵师夏,馀或许嫁而未行也。
公卒之明年奉其柩葬于建宁府崇安县五夫里之西塔山,而硕人别葬建阳县崇泰里后山铺东寒泉坞。
然公所藏地势卑湿,惧非久计,乃卜以庆元某年某月□□日奉而迁于武夷乡上梅里寂历山中峰僧舍之北。
盖公之诗尝有「乡关落日苍茫外,尊酒寒花寂历中」之句。
呜呼。
此岂其谶耶?
不肖子追慕攀号,无所逮及。
窃惟纳铭幽堂,具声烈,以告万世,盖自近古以来未之有改。
而公赠官通议大夫四品,准格又当立碑,螭首龟趺,其崇九尺,刻辞颂美,以表于神道,用敢追述其平生论议行实之大者如右,以请于当世立言之君子。
伏惟幸垂听而择焉。
谨状。
庆元五年十二月日,孤朝奉大夫致仕、婺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状。
朝奉大夫秘阁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傅公行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八、《方舆胜览》卷一二
本贯孟州济源县。
曾祖君俞,故任通直郎,知京兆府奉天县事,赠正奉大夫
曾祖妣张氏,赠硕人
裕之,故任朝议大夫主管南京鸿庆宫,济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祖妣钱氏,封恭人
父察,故任朝散郎尚书吏部员外郎,赠徽猷阁待制,累赠少师谥忠肃
妣赵氏,封清源郡太夫人,赠秦国夫人
公讳自得,字安道,其先郓州人
自曾伯祖献简公以清直仁勇事仁宗英宗神宗,历三朝,皆以谏诤有声。
哲宗时,遂闻国政。
盖始筑草堂于济源之上而家焉。
忠肃公,遭靖康之难,实以忠义死国事,其事皆具国史。
公幼颖悟,读书不数过辄成诵。
有至性,生十年而忠肃公薨,哀号思慕若成人。
事太夫人爱敬饬备,一举动唯恐失其意。
遭乱离,转侧兵间,遇父友故参知政事陈公与义于岭右,陈公奇爱之,坐之膝,抚其顶曰:「长必以文名天下」。
因自诵其诗之杰句以诏之。
公时虽幼,已悉领解。
年十四,赋《玉界尺诗》,语意警拔。
参知政事李公邴大惊异之,因许归以女。
既乃定居于泉州,家贫甚,夜燃薪自照,与兄弟读书或至达旦。
遂博通六经诸史百家之言,下笔为文辄数千言。
初,朝廷以忠肃公死事录其孤,公得补承务郎三监潭州南岳庙,乃为福建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使者李公公懋性刚介,好面折僚吏,独屈意待公。
欲试以事,因悉以讼牒委焉。
间相见,则摘其事以问。
公具条委折,及其姓名爵里,一无所遗。
李公喜甚,自是一司之事无不取决于公。
书奏出公手辄报可,他人为之则多寝不下。
李公行部至漳州会州兵擒漳浦贼华齐及其党与以献,而安抚司以便宜指挥宪司悉斩之。
李公将从之,公争不可,且曰:「便宜指挥安抚司受之朝廷,本司无所预。
今乃承之安抚司,可乎」?
李公悟,命悉械系诸县分鞠之。
狱成,以法诛其首数人,馀悉以畀军中,盖全活几百人。
已而丐闲,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秩满,通判漳州事。
太守刘公才邵始以公年少,未甚相知。
及见其处事精明,驭吏严整,而文词敏妙又非流辈所及,乃大叹服,郡事非公不决。
间则相与徜徉,以文字相娱乐。
每语曰:「自傅君至,吾始知有为郡之乐」。
时山獠跳踉未已,而太守与统兵官陈敏不相能,饷或不继,军几变。
公调护其间甚力,且为移书转运判官,得钱二万缗以赡其军。
及军士皆感泣思奋,群盗竟平。
及公代去,语其下曰:「傅公成就吾军如此,而未尝以一事干吾军政,可谓真清矣」。
故闻公丧偶,欲遣其爱妾挟重赀来奉公,公亦竟不受也。
漳浦士有申和者,以事为郡所逮。
县忽告有盗入竟,请兵为援。
公笑曰:「是必非实,特为申和地耳」。
已而果然。
陈敏亦为和请,公弗从,竟捕寘于法,而后以畀军中。
后十馀岁,公自融徙潮,行荒山大雨中,忽有以卮酒献者。
问其姓名,则申和也。
公愕然,诘其所以来之意,则曰:「和日者罪当诛,公用法固无所私,然和独抵罪而家获全,是以感恩而来耳」。
公为笑而饮之。
临漳公帑岁时例外致馈守贰甚厚,公独不以一钱入门,悉储于外,以给宾客之费。
比去,计所不取盖馀千缗。
通判泉州事。
公居泉久,及贰郡事,洗手奉公,无毫发私。
且熟知民俗利病,部使者多委以事。
转运司尝欲榷郡酒酤,公格弗下。
吏白恐获罪,公曰:「泉人中产之家仰是以给者十室而五,是决不可行。
若辈徒欲行文书,因取赂于酒家耳」。
乃私以书条利害于使者,事竟寝。
有贾胡建层楼于郡庠之前,士子以为病,言之郡。
贾赀钜万,上下俱受赂,莫肯谁何。
乃群诉于部使者,请以属公。
使者为下其书,公曰:「是化外人,法不当城居」。
立戒兵官即日撤之,而后以当撤报。
使者亦不说,然以公理直,不敢问也。
受代造朝,民争遮道以送。
有金户齐氏,探其怀出金十两以献公曰:「某为金户,郡官买金无艺,且多不偿直。
独公未尝市分星,为赐厚矣。
此乃丹药所化,为杯器食饮当益人,故敢以寿公,而非敢以为献也」。
公笑郤之。
差知兴化军事。
兴化素号难治,前守听讼或继以烛,事犹有不决者。
公剖决如流,廷无滞讼,发奸擿伏,猾吏束手,日未午,棠阴无一迹矣。
于是乃以暇日延礼邦人士大夫之贤者,相与从容赋诗饮酒为乐,而郡以大治。
初,秦丞相以公忠臣子,年少能自力学问,有文词,通吏事,遇之甚厚。
然亦疑其刚果负气,终不为己用,故虽使之连佐两郡,然皆铨格所当得。
召试博学宏辞科,又已奏名而故黜之。
及泉代归,乃间语公曰:「故事,三丞得通用荫补人,而丞宗正者例以玉牒奏篇得为郎。
况公之文今从臣中名能文者所不及,顾公太刚耳。
盍亦思少自贬乎」?
公默喻其意,然以太夫人春秋高,且乐居闽中,不肯远适,乃力请便郡归养。
秦丞相以是始怒,而其党又或阴中公,以为有顾望持两端意。
以故是时公资序已应典州,而仅得莆阳军垒以归。
然公亦既朝辞而行有日矣,会通判衢州汪召锡者告前知泉州赵令衿诽谤,且有及丞相语,台谏徐哲等交章论奏,事下廷尉秦丞相因以上旨命公体究令衿在泉时纳贿事。
公以尝同官辞,丞相不可。
是时丞相权震天下,一忤其意,家立碎。
公念前已有小隙,今又力辞,必重得祸,贻太夫人忧,意不能不少回惑,乃不得已奉命以行。
至泉按事,十得一二,即不复穷竟。
然犹虑不免为异时之累,则见故枢密黄公祖舜而问焉。
黄公曰:「事端幸不自我,加之以恕可也」。
公然其计,既上其事,又为请得毋更置狱。
廷尉狱成,令衿已坐谴,奏上,不过追纳所受金而已。
方事作时,户部曹泳刑部韩仲通实主之,两曹符檄日四五至,督趣甚峻。
已而秦丞相死,被逐,仲通恐祸及己,乃以体究事劾公。
朝廷亦知非公首事,姑下公置对。
仲通章再上,遂罢公郡事。
公在郡不半岁,罢去之日,父老邀遮涕泣,其贤士大夫有追路越境,持公恸哭而别者。
后两年,谏官挟旧怨,复以前事为言,遂夺公官,徙融州为民。
公念前日本以爱亲故,不敢力辞体究事,今乃反为亲忧,痛自咎责,闻命即却酒肉、屏媵御,独与一浮图人偕行。
至融,杜门读书,益大覃思于文章,融人皆敬爱之。
中州士官其土者亦皆乐从公游,以文字求指教。
盖居融四年如一日,泊然无复有一豪轩冕意。
特一念亲闱在远,不获日夕左右,则涕泣竟日。
会黄公给事东省,知公前事首末,力言于故丞相鲁国陈文恭公鲁公亦素知公,遂以上闻,得内徙潮州
未几,听自便。
主上登极,复故官右通直郎
鲁公犹当国,欲寖用公,乃先除主管崇道观,以言者罢。
乾道初元,始复得申前命。
未几,故枢密林公安宅又力荐于上,且具白公前被枉状,除知漳州,又为言者所持,事竟中寝。
未数月,今少傅福国陈公入为吏部尚书,雅知公之为人,则与侍从官数人露章荐公事亲孝、居官廉,博学能文,兴化之政庭无留讼,而所坐初非其罪,遂再除知兴化军
而陈公章中语,人以为无一字不实也。
陛辞,论尉利捕盗之赏,妄执平民,有至论死而不能自明者。
语未竟,上遽曰:「今之儒者例以不杀为仁,然杀人者死」。
公徐对曰:「皋陶称大舜之德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杀人者固应死,而不辜者岂可杀」?
上意亦悟,即连称曰:「不辜则不可,不辜则不可」。
公退以语宰相,时朝廷方议重强盗之法,以公言而止。
公前治兴化有惠爱,去之十有四年而再至,且复奉安舆以来,阖郡之民垂髫戴白,争迎车下,欢呼之声满道。
公治郡如前,时郡有猾民,素以挟持郡县为事者数辈,前公未至,尽挈其家以遁。
公条教素信于民,不动声色而郡复大治。
民李氏尝寓白金于其族兄,已而诬以盗,狱更数政不决。
公明其诬,且判曰:「银当羽化,既惭长者之风;
金或误持,又愧同舍之谊」。
闻者感叹悚服,且传诵其语,以为无愧于唐人甲乙之判,李氏感泣。
会太夫人有疾,供佛燃灯以祷。
既而太夫人竟不起,郡县赙金千缗。
公辞曰:「家虽贫,幸足以葬,岂可以此污吾亲」?
皆却弗受。
而父老奔走阙下,以公治状白于朝者数十百人,中书为书于籍。
公性至孝,以奉太夫人故,仕宦未尝出闽中
太夫人小有疾,则忧形于色。
在漳时,官舍有池亭,日奉太夫人饮焉。
忽有珍禽彩羽数十容与水上,太夫人甚爱之。
一旦忽飞去,太夫人不乐,为不饮者数日。
公惧,与其室共祷于神,明日乃复奉太夫人饮池上,则禽亦皆复来集矣。
比公去乃已,竟不知其所自来,亦莫有能名之者,时以为孝诚所感云。
至是服丧,毁瘠甚。
免丧,言及辄涕下。
初造朝,知识见之无不惊愕。
再除知漳州,奏事称旨,留为吏部郎中
天官素号剧繁,侍右尤甚。
吏舞文为奸,为郎者例不可否事。
公既入,即召令史而下语之曰:「吾久谙州郡利病,于省曹事体初不熟。
今幸蒙恩得备郎选,亦将以治州郡者治之耳」。
吏慑伏不敢欺。
公素以吏事自喜,而铨曹守格法,无所施为,遂请于朝,愿竭力外官。
上喜其意,除直秘阁福建路转运副使
陛辞,玉音褒谕,且云:「素知卿有风力,闽中多赃吏,故命卿往,行召用卿矣」。
公即奏:「治道去泰甚,闽中去朝廷远,吏不知奉法,然取其甚者一二人治之,亦足以厉其」。
上首肯之。
时闽部上四郡行钞盐法,岁入悉输大农漕计为空,而州县窘匮尤甚,吏兵之给弗供,廪廪然有朝夕忧。
公奉命疾驰至部,夙夜询究利病所在,而参伍其说,大抵皆以为官不鬻盐则无以为岁计,然纵州县一切科之于民,则民必大病。
独一二近盐之乡,若非籍户定数,使民必鬻于官,则私贩公行,官鬻不售,豪强得以倚法幸免,而贫弱顾独受弊。
于是乃使县各以地远近、利病所宜为法而奏行之,且宽其宿负,贷以本钱,蠲增盐钱数十万缗,州县之力以宽。
而公又为之撙节用度,一毫不妄取予,漕计亦遂饶足。
泉州两税外,复科宗子米,岁岁增广,民不堪命。
郡太守周公葵王公十朋皆尝请罢之,弗果行。
公力以为言,得旨户部给度牒转运司,移他郡钱俾之和籴而禁其科扰。
泉民感公恩,生祠之。
盖公为治大率以爱民为主而保全下吏,非有民讼不获已,亦未尝轻有所按治。
其罢软不胜任者多奏处以祠禄,略如公前奏语。
然其候视极精明。
风采可畏爱,吏亦不敢犯也。
建宁阙守,公以郡屡易将,帑廪空乏,且岁颇不登,亟闻于上,乞选能臣以治之。
上素知公,即除知府事
建宁当孔道,部使者多寄治,民健讼,为郡者日不暇给。
公谈笑以治之,事或累岁不决,壹经公手,无不立辨,且后无能易者。
户部尚书王公佐转运判官,尝语曰:「吾与傅公厚,乃因政事间相知耳」。
岁小不登,发廪赈济。
有啸聚欲为寇者,僚属请出兵以捕。
公特以文檄俾乡官谕之,皆帖伏,不戮一人而定。
属县有杀人者,方捕治,而他县获逃卒,卒于狱中自首尝杀某人。
县以言府,公疑有奸,命鞠其实,果吏教杀人者重赂逃卒使伪首,则杀人者可不死而卒罪亦止于流。
因并论吏如法。
移知宁国府事。
宁国民淳,事素简,公亦以清静治,或累日庭无公事。
酒官有为专知所悖自言者,公召诘之。
吏具言监官赃罪,曰:「是则然,然上下之分不可乱也」。
命杖之。
吏不伏,公立命械治。
获其流罪,将论决,袒其背则有涅文,为「皇帝万岁」四大字。
公笑曰:「是固有法」。
命呼执箴者杂刺涅,使不成文,乃论如法。
明日,阖郡士大夫悉来贺曰:「此素横于乡者,前太守屡欲治而不能,不谓公谈笑间去此一害」。
曰:「法当然,吾非有心者也」。
雨水溢,将决圩田,公力捍之而止。
上尝以手札访问,公具以实奏。
大旱,时公将去郡,犹请于朝,蠲租十馀万斛。
既去累年,后守偶阅公帑之籍,见某年斋閤迎新供帐独无一不存者,怪而问之,则公所留也。
因大叹服,每以语人。
盖公平生涖官所至,率常如此,此特因事而显耳。
复为福建路转运副使
公所临郡县,小有水旱必以闻。
至是,泉州大旱,而守利督租讳之。
公奏请募海舟广籴以助民食,由是米不翔贵。
临安阙帅,上命执政选有风力不阿权贵者为之。
执政拟二人以进,上独指公以为可,亟命召之。
先是,公尝以事过三山副总管曾觌先来谒曰:「闻公之名久矣」。
因自诵其诗数十篇,且请公诵近作。
公辞以忧患废忘,时其亡而往报之。
及为郎,复尝遇于客次。
诧数从官曰:「某人某人尝辱来访,公独见鄙,何也」?
逊谢而已,竟不往。
及将使闽部,閤门官子弟有使本道而召还者,以职事来谒,公往报之。
延公便室,则及从官数人皆在。
时方置酒,公饮一卮,辞腹疾而退。
于是翰林承旨亦以入直辞,诸人皆有赧色,大不乐。
公退谓诸子曰:「仕宦当自结明天子,其次当由宰相,安能俯首此曹以求进邪」?
以故权贵多嫉公,而召命竟不行,改除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
时公年已六十馀矣。
性本刚介疾恶,不能容人之过,以故历官任事多与物忤。
至是,自度不能俯仰俗间,上章丐闲。
不允,得移浙东。
两浙今号封畿,多有力者,部使者例不案事。
公入竟,受诉牒日数千纸,一一亲为剖决。
所至决遣囚徒,台无留事。
至于紏剔愆违,绳治奸墨,或望风解印绶去。
常山为民所讼,公素不轻案吏,先面戒之。
执法殿中者亲党多在其邑,令事之素谨,亟驰书求援。
其人即论公前使闽时推行盐筴非是,今又欲逐令而使其亲党代之,以此公至治所未十日而赐罢。
建宁,父老捧薰炉以迎者夹道数里,而浙东人亦至今思之。
然公益自知果不为世俗所容,乃复求为祠官,得主管武夷山冲佑观
秩满,复除知宁国府事。
朝命督行甚峻,公不获已,单车引道。
行未数程,复以言者追论前体究事,且尝面折泉守为罪,则又以冲佑祠官罢归。
公性高简,不妄与人交,居泉五十年,杜门自守,读书奉亲外无他为。
中间乘贰车、持使者节亦且十馀年,讫未尝以一事扰州县。
太守之贤者,如宋公之才王公十朋周公葵皆高仰之,待以异礼,而公月不过一诣郡,每留语,谈说道谊而已。
至是居间,益无事,唯读书不辍。
客至,觞酒论文,道说古今,唱酬诗什,以相娱乐。
苍颜白发,意气伟然,未尝以留落不偶几微见言面也。
前居丧,哀毁得脾疾,至是益侵,然犹日诵书数卷。
既病,则屏却药饵,独饮水以待终。
一日,忽召所善前昭武黄君维之、新新安石君起宗,置酒卧内与诀。
既而剧谈诙笑,歌呼如常时。
翌日遂不起,时淳熙十年秋八月也,年六十有八,积官朝奉大夫
其配李氏有贤德,先公三十馀年卒,今赠安人
子男五人,伯寿朝请郎、权知道州军州事。
伯成宣教郎、新知福州闽清县事。
伯详,将仕郎,卒。
伯瑞迪功郎、新漳州龙溪县尉
伯拱,业进士,当以公致仕恩补官。
女四人,长适承奉郎、知潮阳县李谠,次适进士李申之,继室以其季,俱早卒。
次适进士黄知白。
孙男五人,充,业进士,育、良尚幼,未名。
孙女六人,长及嫁,尚幼。
公于书无不读,少治《春秋》,有声场屋间。
中年读《诗》,至《鸳鸯》之二章,因悟比兴之体,閒为子弟论说,多得诗人本意。
太常丞吴公棫来官泉州,公闻其博通古学,著书甚富,日从之游,相与博约,往复不倦。
吴公悦之,请公序其《论语十说》,今行于世。
谪居读《易》,数日一周。
手书《程氏传》一通,玩绎久之,纸为之弊。
其于子史百氏之书尝过目者,盖皆略成诵也。
识虑高远,机警绝人。
少时闻朝廷夺刘光世军,更遣儒臣代将,叹曰:「是必且败事矣」。
亟移书所知刑部侍郎曾公开,请如唐罢马燧郭子仪等故事,择其偏裨,授以兵柄。
曾公然之,将以白宰相,未及而郦琼等叛书已闻矣。
参知政事李安简公忠肃公执友也,罢政居会稽,公往见之。
李公初以通家子弟待公,问曰:「子以老夫今日之罢为何如」?
曰:「得失相半」。
公问其故,曰:「公初附和议而终以弗合去,岂非得失相半乎」?
李公起握公手曰:「公晦为不亡矣」。
虏寇淮甸,公以书抵枢密黄公,论备禦方略
因策虏有十败,且言其变必自中起。
书至不数日,虏酋完颜亮果为帐下所杀。
黄公以示诸公,且报曰:「何其策之明也」!
曾觌福州召还,公移书丞相陈福公,为言入必留,留必为善人正论之害,其后亦皆验。
公少从外舅李公学为文,得其指授之微意。
既长,益从当世先达游,又日求其所未至,刮磨灌溉,以迄有成,则其气骨雄健而关键谨严,波澜浩溔而语意精切,有非当世文士所及者。
李公每读而叹曰:「吾文有传矣」。
丞相魏国张忠献公尚书左丞叶公梦得、翰林汪公藻、中书舍人张公嵲尚书郎新安朱公得其文,皆爱重之。
汪公尤叹赏,每谓公曰:「今世缀文之士虽多,而往往昧于体制。
独吾子为得之,不懈则古人可及也」。
然再试礼部辄不利,三应博学宏词科,一既入等而黜于中书,遂不复应科举。
而诲诸子甚力,伯寿、伯成皆及太夫人无恙时登进士第
伯寿复中词科,遂登台阁
而公晚岁始自次辑其文,定为三十有二卷,藏于家。
伯寿等将以明年七月丁酉葬公于泉州南安县唐兴乡田丰里之云台山,以熹尝以先人之旧辱公知顾甚厚,见使状公行事,以请志铭、图永久。
熹窃惟公孝友之行、洁廉之操、精敏之识、雅健之文皆足以高一世,而其吏事方略亦复过人远甚,盖不厉威猛而人自畏服,不为一时小惠以干虚誉,而其去思遗爱愈久愈深。
独以蚤年未能深自晦匿,不幸见知权臣,辟咎得凶,遂以中废。
然当时识者固有以知其非公所欲,其后诵言于朝,白公无罪者又多一时正人庄士,且明天子亦既起公而任使之矣。
而自比年来,殊无他端,乃复重以前事横遭口语,乍起乍仆,以没其身。
既不得尽志竭才以布宣仁圣之德泽于远迩,而其寿命又不得究于高年,是则岂不有命也夫!
故既历叙其世家行事之详,而复具论其本末大致如此。
伏惟当世立言之君子幸赐采择,以垂永世
谨状。
淳熙十年十二月日,具位朱熹状。
吴晦叔 其十三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九、《南轩集》卷二八
示及元晦伯逢《观过知仁说》,正所欲见。
某顷时之说,正与伯逢相似,后来见解经义处,惟伊川先生之言看得似平易,而研穷其味无斁。
此段伊川但以谓君子之过过于厚,伤于爱,小人之过过于薄,伤于忍(经解本云:「人之过也,各于其类。君子常失于厚,小人常失于薄;君子过于爱,小人伤于忍。」)
近来尝下语云:「君子之失于厚,过于爱」。
虽曰过也,然观其过而心之不远者可知矣。
若小人之过则失于薄,伤于忍。
夫所谓薄与忍者,岂人之情也哉?
而其失若此,则其所陷溺者亦可知矣。
以此自观,则天理在所精,人欲在所遏也。
以此观人,则亦知人之要也,未知兄看得如何?
若如旧日所说,恐伤快了,圣人论仁不如是耳,更幸思之讲之,却以见教。
示谕所过者化之说,才读一过,觉程子之说为有功用也,俟少定,更详之。
闻见思虑所及并广西利害有可见告者,不惜逐项笔记,以俟面请。
某独任一路之责,蚤夜不遑,所幸今夏雨泽尤以时,目前远近颇安帖,向来数事悉已得请,前书已报去。
今诸州既少宽,横歛苛讯悉从禁戢,庶几民力之渐纾也。
除诸郡既添盐息外,海旁数郡乃煮海之地,而官敷卖盐,数益增于旧,亦为镌削区处,以至海南悉施行矣。
区区心力之所及,不敢不尽,亦幸朝廷察见,肯相从耳。
前书所谕权摄事,向来正为求者多,而经司阙殊少,不足以给,想多不满者。
漕司却有阙多,然近来指挥,例罢违法权摄,如广中用八路法,但可差在路得替寄居待阙官耳,罢者甚众,亦有利有害也。
陈择之欲立秋后归,自闻此报,不复可留。
公明审有思虑,此处置路久远根本之计,一二事极赖其助,甚惜其去也。
诚之病痛多,未肯下手医治,近亦力告之矣。
秘阁詹公墓志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五、《南轩集》卷三九
自顷国家承平日久,士大夫豢于宠利,无捐躯殉国之志,狃于宴安,讳言兵事,一旦戎马入中原,相视愕眙,不过为畏避偷生之计,仗节死义,罕有所闻,至其谋国,则以退怯为得算,事雠为全策,风俗至此,夫岂一朝夕之故哉!
然而其间天资忠义,务为实用,不汩于习俗,有志于当世者,亦岂无其人?
顾有而绌于时论,又不克尽其用,为可叹慨,若詹公是也。
建炎初元,公通判巩州,虏骑再渡河,狙胁陕洛,长驱至秦陇,将及巩,郡守假它檄去。
公即日合兵民七千人,授甲登陴。
虏至城下大呼趣降,公命以劲弩射之,围合数重,部分既定,归与家人诀曰:「自国门直巩九郡皆不守,吾守死矣」!
竭家赀犒军,谓其父老曰:「我已与家人诀尔,当共助我」!
皆感激,争出金谷。
虏尽力攻五日,不能破,会公所乞熙河兵至,与虏战,杀其酋三人,遂遁去,城卒全。
绍兴初苗傅等甫伏诛,虏势凭陵,诸将有愤激戮力之意,有司顾以调度不给为忧。
会大飨明堂,已下诏矣,公时从招讨使,慨然奏疏,大略谓:「靖康之祸,人神共愤久矣。
今大敌在前,国势不立,与其崇孝飨之虚文,曷若厉复雠之大义。
请停大礼,悉以其费佐军,督诸将分道攻守,以慰祖宗在天之灵。
继志述事,孰大于此」!
事虽不行,识者韪之。
丞相张忠献公督师,遴选时彦,首辟公掌机事。
剧贼杨么据洞庭,奉檄先走鼎州,度事宜,所条上悉中机会。
方是时,虏挟我叛臣日窥边,诸将列屯淮汉,幕府议军事曲折,有非文檄所能传者,必委公往谕意,析理会情,无不切当。
盖公旧为河州士曹,故将王渊为寨主,捶将校至死,郡守欲加罪,公曰:「小校犯阶级,是不可以常人论也」。
卒免之。
王公感激,平生事公如父兄。
张俊韩世忠部曲也,故其言尤为诸将所信,忠献以是任之。
公善将兵事,尝佐世忠济州之围。
行至熙河,闻虏骑已南,公曰:「卒遇敌,进退何据?
当驻山阳,以佚待之,一战可胜」。
世忠锐意,不能从,师至宿迁,果溃,自是愈心服。
刘光世之罢兵柄也,尚书吕祉往莅其军于合淝。
公已去幕府,贻书忠献曰:「吕尚书之贤,固为一时选,然于此军恩威曲折,卵翼成就,恐不得与前人比。
兼此军今已付王德,德虽有功,而与其下郦琼辈故等夷耳,恐有中不能平者,愿更择其偏裨素为军中所亲附者使为德副,以通下情」。
忠献然其言,未及行而郦琼以叛闻。
公明审有谋类如此。
忠献去国,和议兴,公不复用。
有荐之于时相者,时相方谋和亟,恶言兵,乃曰:「詹君而贤,何乃乐从兵间耶」?
嗟乎,是岂知公心者哉!
及虏暂归河南地,见大夫无可使,则又谓公有守巩劳,俾以使指往关中
时公年高矣,亲旧争劝无行,公曰:「朝廷名为抚旧疆,吾虽老,敢辞乎」?
曰:「然则无以家行乎」?
公曰:「人情危疑,使者不以家行,是重之也」。
即日尽室引道间关入境,延父老问疾苦,布德意。
会虏败盟,不克终事。
盖其慷慨徇义之意,至老不衰。
其为人本末大略如此。
所谓天资忠义,务为实用,不汩于习俗,而有志当世者,若公非耶?
而绌于时论,不得尽其用以死,则可不为之叹息哉!
予故特表而出之,之君子必有能辩之者。
讳至字及甫严州人
曾祖瑀,赠正奉大夫
祖询,不仕。
父安,学行为乡里所尊,以累举恩,仕为浦江簿,赠宣奉大夫
母太硕人余氏。
公中崇宁元年进士乙科,授泗州推官河州推官,徙士曹参军,改秩,监在京广衍仓,通判潍州,易南京留台通判永静军巩州
召未对,除陕西转运使,以亲老辞。
御营平寇左将军随军转运判官,主管临安府洞霄宫
起为江淮招讨使司随军转运副使,知常州,改徽州,辟州督府主管机宜文字
幕府功,除直秘阁
忠献将荐于上,会太硕人有疾,力辞归。
遭内艰,服阕,提举台州崇道观,知处州
言者希时相意,论公与诸将善,坐是罢。
起为永兴路提点刑狱公事
后复丐祠,以崇道归。
绍兴十年,以微疾没于其家之正寝,享年六十有八。
初娶何氏,两娶许氏,俱封令人。
子男三人:攸之、仰之、倬之,并右从事郎
孙光祖、绍祖、似祖、与祖、昭祖
女长适迪功郎渊明,次适承节郎方守中,次适承务郎王兴义。
是岁十月甲子,葬于遂安移风乡新村之阳。
积官至左中奉大夫封建德县男
公自幼沉厚寡言,外朴中敏,孝友尚义。
居太硕人之丧,乡党以为法。
育伯兄孤孙如己子。
孀妹来归,为之区处生事,儿女婚嫁皆得所。
宗族之贫无所给者,曰:于我衣食,死于我葬。
以至外姻亦赖以济。
度量恢廓,喜怒不形,而人亦莫敢犯。
奖借后进,闻一善若出于己,有不善为之忧,委曲讽晓之,虽甚不肖,亦知愧。
训诱子弟,不欲伤恩,反复谆谆不惮。
故凡其宗族与其乡之人,生则相与爱敬,病则合力祈禳,终则至于流涕,此岂偶然哉!
公于书无所不读,读辄不忘。
务以躬行为主,考论礼乐制度,往往得经意。
尤喜推原历代治乱得失之故。
蕴蓄深厚,发为文章,雅健追古。
其得意时,操笔如风,及读之,虽宿致思者不能及。
其稿随多散失,所裒拾仅得《瀛山集》十卷。
詹氏系本南阳五代时有避乱来严之建德者,实公始祖也。
其二子复徙遂安:一居遂安之原,至公凡九世;
一居新安之原,亦同邑也。
自宣奉公纠族讲学,而詹氏始多秀士。
及公益敦笃。
惧两原子弟世远日疏,乃立二老祠,每岁季春,悉合其少长奉祀,事已,相与饮酒,序亲爱以无忘厥初,雍雍然也。
又为之立墓祭之式,使后人世守之,其尊祖纠宗之意甚备。
詹氏人才之盛,抑未艾也。
公季弟曰棫,仕为宗正寺丞,于公盖同志者。
公之葬,状公行事甚详,而铭文未有所属。
后三十有四年岁在戊戌宗丞有子曰仪之,今为广西转运判官,与帅张某联事,讲学相好也,于是始以属某,而某实公所从忠献公之嗣子也,乃不克让,为之论次如此而铭之。
铭曰:
猗若人之好修兮,怀瑾而为美也。
不随俗而风靡兮,厉秋霜以为志也。
羌视雠而弗疾兮,己独斯之耻也。
纷怀生以自营兮,予何艰之避也。
周旋于羽檄之间兮,抑将以伸其义也。
凛自信之不疑兮,曾习俗之何睨也。
勒铭以昭之,尚后人之兴起也。
湖州枢使王观公明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浪语集》卷一八
即日初春薄寒,伏惟浩养琳宫,神天是予,钧候动止万福。
某伏审抗章远引,帝享其诚,均逸祠官,宠班书殿,伏惟欢庆。
窃以国朝西府之任,自非元老不居,人臣之荣,无加是者。
前辈处此,能全归洁之义,未可以一二举。
自匪浮云富贵,以道义为重轻,主眷方隆,何有脱屣之事?
廉顽立懦,未足言也。
时事方日新,甚有怀杞人之忧者。
晋公去矣,其将如苍生何?
中冬喜闻元戎之还,尝遣急足驰诣荆鄂奏记,尚未归报,不知已尝彻钧听否?
日俟衮衣归国,与社稷苍生共依洪庇。
旌车柅于中道,可胜怅惘之诚。
伏睹丐去之章,不审钧用迩来果何所似?
天之辅德,自应勿药有喜,少少末疾,想今遂脱然也。
惟是不得亲候兴寝,怏然于怀。
某兹繇啄抱之恩,承乏辅郡,疏拙不详赋政,大为催科困苦。
虽戴星出入,曾无毫发之效,黾勉就事,不敢告劳。
但缘去岁朝廷均减丁钱,岁失常赋七万,今岁折除已纳之数,又四万缗,而养老、添差、奉粮,岁增亦三万贯,加以郊赉二万,通阙钱十四万缗,虽使刘晏居之,未易料理。
绵薄处此,自应旷败。
见于庙堂丐去,未便得请,朝夕惴惴,以待罪斥而已,此外无足上烦钧念者。
以久不闻启处,拨忙特此诇问。
苍玉洞题名(二 嘉泰三年九月 南宋 · 陈映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三、《闽中金石略》卷五
长乐陈映景齐浚仪赵师棠、□□□□□广彦饬元、修善艾耆年汝诞□□□□□王、天台谢周卿师旦、合沙谢□□□□□道卿、李宗申之翰、郑伯玉德□□□□□子方、温陵夏子悱发之、章贡巫极□□□延张公明元哲、泾源永兴昌嗣、东□□崧峻叔、昭武吴佐时元辅永嘉潘景□□明、大名赵璧□卿,以嘉泰癸亥九日,会于翠微,眺登卧龙绝顶。
□□冠日,秋气澄清,主贤宾隽,此□不减醉翁□□□,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