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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再回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四
臣某今月二十四日承苑使杨唯传奉圣旨宣谕,臣所用曹彬事与上文「靳使相」之句重复,不若别用一事。臣即已仰遵圣训,欲改末联曰:「李愬破城于大雪,益著威名;鄂公画像于凌烟,远追风烈。往殚忠力,对越龙光」。名将事甚多,文德见知鄂州,所以用尉迟事,未知得稳当否,更乞圣裁。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此下原注:「奉御笔依。」
与贾丞相书 其二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二
去春初闻移阃外蜀之报,天下士识与不识,皆曰此乃元载、张延赏欲离间郭汾阳、李西平之故智,相顾拂郁,发上指冠。及读出师之表,一则曰不得面君,二则曰不遑将母,又曰誓求死中之生,虽甚怯懦之夫,传诵此语,莫不泣下。时友人汤簿伯纪自建贻书,嫉相之奸,危公之行。某独答曰:未必乾坤陷吉人!伯纪服。既而茸纛溯峡矣,鞑桥断矣,合围解矣,帝豝归矣。蜀祲甫清,鄂警又至,公不忍闭关自保,身先群帅,投袂疾趋。紫金山、青山峡相距不能三十里,亲擐甲胄,犯矢石,与虏大酋对垒。以衮衣黄钺之贵,俯同士卒,甘苦卧起者数月,汔能全累卵之孤城,扫如山之铁骑,不世之功也。虏不能当,舍攻瑕蹀血数州之耕屯内地。虎卧在庭,举国凛凛,下流师老财殚,未奏一捷。大丞相奉诏进师,雪涕誓众,桑荫未徙,露布屡驰。鬯国威灵,捣贼巢穴,除江表腹心之疾,宽陛下宵旰之忧。在昔赤壁、淮淝、瓜步、采石之捷,皆乘其未渡而蹙之,至今号为元功。若夫已越天堑,深入堂奥,奚车毡帐绵亘数百里,彼方且为整居焦穫之计,此乃谈笑折箠而笞之,宸翰所云「吾民赖以更生,王室同于再造」,可谓实录矣。班师入觐,上方托国于公,中使郊劳,百官班迎,独提一笔坐政事堂,为天子建万世之策而开太平之基,某何幸身亲见之!抑小人愿有献焉。立功名易,保功名难,圣如周公,跋疐胡尾;贤如谢傅,挽须流涕。杜陵「功大心转小」之句,曹武惠「江南干当回」之语,大丞相讲之熟矣,某奚所容喙?某两年来奏记丞史,预言俟公当笔,即请挂冠。今前言果验,谨课启事一通贺厦,及申省状一封告老。某三儿一女,婚嫁俱毕,伏腊足以糊口,阶官已转不行,屡沾史赏,悉该回授。若蒙大丞相金口敷陈,许其休致,长学生强甫见忝升朝,今秋禋霈恩许及亲,某便可超转大中之秩,是大丞相自庶官擢之为从官也。况入仕五十馀年,今年事高,老态现,若不趁大丞相造化在手,为某结裹,机会一失,可追悔哉!为鹰解绦,为驴马卸鞍驮,必仁人大君子所乐闻也。冒干钧严,某席藁战惧俟命之至。
枢密使济阳武惠王曹国华赞(彬。开宝升州行营统帅。) 南宋 · 冯去非
四言诗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九、《景定建康志》卷三一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守位曰仁,定天下而一之,曰不嗜杀人。
恭惟艺祖肇造区夏,整我六师。
予誓告女,鼓我元气。
入彼蜀都,爰处其宇,以莫不按堵。
颙若江南,奚独后予。
同德惟臣,不疾其驱。
众志允谐,我病我苏。
主穷既俘,民诛用逋。
韬我兵械,完其体肤。
功著不杀,庆衍且馀。
设枑列戟,骍旄鸿枢。
珽板櫑具,金佗玉鱼。
子孙孙子,盛哉猗欤!
贪残之家,视斯何如?
绍定壬辰御试对策(绍定五年) 南宋 · 徐元杰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八、《梅野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九
臣对:臣闻求道有本原,行道有功用,自本原而达之功用,则天下之治可以不劳而举矣。盖道无近功,惟志趣之高远者为足以极其功;道非小用,惟力量之凝定者为足以大其用。自有天地以来,所以脉络世教、纲维人极于不泯不绝之地者,皆非偶然之故也。太极之理流行散见于万类之殊,常人得之由之而不知者也,故必有待于超出乎亿兆人之上者为之君师焉,以一人之心融天地之心,以天地之心觉天下之心。帝之所以为帝,王之所以为王,同此心也,亦同此道也,同此学也,亦同此功用也。然则有帝王之心者,斯能有志于帝王之道;有帝王之学者,亦岂不能进于帝王之用哉!恭惟皇帝陛下英姿天挺,圣学日新,自临御以来,孜孜汲汲,既知求此道之用以用其心,则知推此心之用以用天下。其间大震怒、大拂乱,所以撄宵旰之怀、关玉食之抱者,殆非可以一二计也。陛下端居凝邃,加意讲求,所以压万变之纷纭,镇群疑之汹涌,阴以为天下国家之计者,盖陛下求道得力处也。夫求道既有所得,则夫坚始者之念,以就来者之图,勉今日之诚,以为后日之虑,不以仅定为无恐,不以苟安为自足,凡尧舜三代之所以根柢乎盛治者,是政陛下行道用力处也。因其力之有所得,充其力之有所用。天地之眷厚矣,所以答天地之眷者当何如?祖宗之托重矣,所以奉祖宗之托者当奚若?丕绪之承,今九年矣,所以充拓事业者当何修而至?陛下诚能因其力之有所得,充其力之有所用,自身而家,所以正人伦而系风化者,不可不谨其表倡之几;自家而国,所以别贤否而定名义者,不可不致其微渐之虑;自国而天下,所以谨修攘而全爱敬者,不可不极其勉励之诚。其效證于尧舜三代之所已行,其监具于秦汉以下之所并见,其事信于经训史册之所可考。陛下诚于本原之地而极其神,不徒以曰诵曰讲者为常准,则学之为王者事,宜在陛下方寸间耳,臣又何敢容其喙!请以所闻于师者,拜手稽首,以复陛下之问,惟陛下少垂听焉,臣昧死上愚对。臣伏读圣策曰:「盖闻学之为王者事,由尧舜三代至于今日,未之有改也。而或以为古今有殊时,帝王有异治,世道有升降,各因其时以为治,而无一定之论。吁,有是哉」!臣有以见陛下有志于帝王道统之传,而为昧者发道与时异之叹也。臣闻道与心一,帝王之心与万世一。尧之授舜,舜之授禹,三圣授受,相传一道,载之于《书》。人心、道心之分,惟危、惟微之辨,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惟其形气之并生,虽上智不能无人心;惟其性命之各正,虽下愚不能无道心。故人心每患于难制,而道心每患于难明。难制故危,而安之者常寡;难明故微,而知之者几希。惟精则决择详审,而致知之功深;惟一则主宰坚定,而力行之用久。是以一中之执,万世惟允。成汤传之为昭德建中,文武传之为顺则立极。帝王之治,所以蒸为雍熙,薰为泰和,而无一民一物之不得其所者,皆此道之功用也。夫以功用之散于天下者若是其明著,而根本之敛于一心者犹不敢废夫讲贯之忱。故尧、舜、禹、汤、文、武之所以号为汲汲于学者,果为何事也?岂非以危微数语肇启其端,故心法之传异世同轨?成汤之礼制,文武之克宅,莫不皆致力于本原之地。虽其时之相去若有不同,而道之相传未尝不一。自世之昧者观之,泥于迹而不求于心,索于治而不求于道。舜、文一也,或疑其劳逸之殊,而不揆其符节之合;商、周一也,或疑其文质之异,而不通夫损益之因。善乎,董仲舒之言曰:「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异」。盖其所以异者,世之治乱而已,所谓道则未尝不同焉。故韩愈亦曰:「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即仲舒之所谓继,求韩愈之所谓传,则六七君子之心越宇宙而同神,历千载而一日,又孰谓其世有升降而因时为治,果无一定之论乎?然则能知帝王之无异心,则知帝王之无异道;知帝王之无异道,则知帝王之无异效矣。臣伏读圣策曰:「夫统理民物,为天下君,膺天地之眷顾,蒙祖宗之付托,若是其重,而本原之地无所据依,以善斯世,不可也。是以尧、舜之帝,禹、汤、文、武之王,莫不从事于学。如饥之必食,渴之必饮,未尝外道以出治,舍经以求治也」。臣有以见陛下以天地祖宗之寄为不可忽,以尧舜三王之道为必可行,而欲讲学以求道,即道以求治,而又知所用力之地也。臣闻帝王之心与天地一,祖宗之心与帝王一。帝王,代天地以裁成其化者也;祖宗,法帝王以会通其用者也。故求帝王之治者,当求帝王之道;求帝王之道者,当求帝王之心。心法明则道法著矣,道法立则治法举矣。世去古远,正学不传,生民不见帝王之泽,至治之主盖不世出,而天地之生圣人乃间见于千载之后。艺祖皇帝肇造区夏,拨乱立极,读书而叹后世刑网之密,盖有以契夫天地生育之心矣。仁宗皇帝绍休圣绪,继体守成,讲《易》而得六情六气之说,盖有以契夫天地动静之心矣。夫以祖宗讲明学问,稽式帝王,既无一而不契于天地之心,则夫两间之所眷祐于国家而遗陛下以无疆之休者,要非人力之所倖致也。陛下讲学所以朝夕不倦,寒暑不辍,而必欲与帝王之心同一运量者,盖欲以慰祖宗之托而答天地之眷焉尔。故观乎天地,则见帝王矣;观乎帝王,则见祖宗矣。何则?天地付陛下以此位者也,帝王同陛下以此道者也,祖宗传陛下以此心者也。心得其正,则此道为有宗;道得其正,则此位为无忝。位正而道益可行,道正而心益可制。动息造次,常以天下为忧;安舒暇豫,略不以有位为乐。夫如是也,真知夫天地之所付者至大,而不敢以自小矣;真知夫帝王之所同者至公,而不敢以自私矣;真知夫祖宗之所传者至重,而不敢以自轻矣。自是而充之,以学力所到,日益月新,心术所存,天宽地大,举一世之人济济于雍熙泰和之域,浑浑乎如四时之春,而不见有炎风朔雪之惨者,皆此心之推也。惟陛下益反诸心而用力焉,则功用岂有难致者哉!臣伏读圣策曰:「朕以眇陋,嗣承丕绪,于今九年,昧旦而朝,咨诹辅弼,延纳英隽,日御经筵,曰诵曰讲,咸有常准」。臣有以见陛下统临于上,愈尊而愈谦,问学之勤,愈久而愈不替也。臣闻帝王之学厥有本原,惟谨养乎心术之微,不徒为诵说之务;惟深探夫造端之自,不徒为外饰之求。宫庭深邃,燕佚易失;声色满前,志念易汩。四海九州之大,非空言所能维持;一日万几之繁,非小智所能经理。然所以维持而经理之者,其本会于圣心运量之中,其用形于圣学贯通之后,则是心不可以不尽,学力不可以不充也久矣。故有一念之纵肆,则不足以充此学;有一息之间断,则不足以充此学。外庭固学矣,内庭其可息乎?经筵固学矣,退处其可懈乎?端人正士固与学矣,便嬖使令其可与亵乎?陛下有志于帝王之事,固出于圣心之实然,抑帝王所以兢兢业业,儆戒无虞,孳孳汲汲,悠久不息者,得非陛下之所当深勉,而不徒为言语诵说之末而已者乎?陛下即位固九年矣,然外而疆土之未清,内而奸宄之未靖,陛下而念及此,得不以周之克商,九年大勋未集而勉其忧勤乎?陛下每朝,固咨辅弼、延英隽矣,然内而邪正之未明,外而贪廉之未判,陛下而念及此,得不以舜之三考黜陟,庶绩咸熙,而为几康之戒乎?不然,以可致之资而不能致,以可为之时而不能为,以可豫备之岁月而自惰于不备不虞之域,若是而曰讲诵有常,臣甚不知陛下讲诵之谓矣。陛下苟能以帝王之心为心,则必深求帝王用力之要。凡六经所载,得之于经筵之所诵讲者,诚非徒以讲诵为也。口以诵之,必反心而载惟;学以讲之,必闻义而力徙。故于至善之所当止,则必如好好色,使之眼明心悦可也;于不善之所当改,则必如恶恶臭,使之影灭迹绝可也。学有如是,则本原正矣。本原既正,则自身而家,自家而国,自国而天下,无一政之不立,无一事之不举,功用之著其可以限量既耶?臣伏读圣策曰:「六经之道,所以该贯天人,维持世变者至纤至悉,不可胜穷,而《通鉴》一书又所以著历代之美恶,以劝戒于后者。莫先于修身而齐家,进君子而退小人,严名分而遏乱萌,修政事而靖边疆,恤民隐而惧天变」。臣有以见陛下会经训之精粗,明史册之劝戒,而欲用力于君德治道之大者也。夫经所以载道也,史所以纬经也,人主之学所以讲经与史者,盖欲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用者也。臣尝以是观之,六经皆所以言天人,而至于该贯其道,则莫详于《易》与《春秋》之为书;六经皆所以维持世变,而所谓至纤至悉,则莫大于《易》与《春秋》之为用。《易》者,六艺之原也。卦有阴阳,固所以明天道也,而吉凶悔吝未始不以人言之,则《易》之所以维持世变者,宜乎极其所谓变通鼓舞之道,而不可以致诘也。《春秋》者,史记之约也。义有褒贬,固所以明人道也,而灾异所书,未尝不以天言之,则《春秋》之所以维持世变者,宜乎定天下之邪正,而乱臣贼子皆凛乎其知惧也。即《易》与《春秋》之旨而槩之六经之道,则维持世变,至纤至悉而不可胜穷,自修身齐家至于恤民隐而惧天变者,可以类推矣。虽然,此经之所以载道者然也。至于史之所以纬夫经者,则自周之衰以讫五代之季,其间安危理乱之分,成败兴亡之故,上下数千年间,皆若烛照龟卜而不可掩。然以善论世变者观之,汉大纲仅正,而万目则未甚举;唐万目举,而大纲又不能正。则其所以正人伦而系风俗,别贤否而定名义,谨修攘而全爱敬,大槩不可以帝王之功用并言者,要亦有由矣,是乌可不为本原之论哉!空谷而足音,晦冥而日月,绝无仅有之中而求其粗合于古帝王之道,惟文帝一人而已。昔孝宗皇帝与大臣论古今治乱,因曰:「自汉唐以来人君,惟汉文帝粗能知道。自文帝之外人君,非惟不知道,亦不知学」。大哉王言,深于考论夫后世人主之为学者乎!试即文帝之粗知道者观之,虽其礼文之事犹或多缺,然刺取六经,盖亦髣髴于王者之意。故当时之治蔼然,犹有王者气象。非粗知道者,其孰能之?自其躬玄嘿,丽道准仁,而修身之道粗明。所幸夫人衣不曳地,而齐家之道粗立。张武受赂,益愧其心,吴王不朝,赐以几杖,而治国之道又粗审。以至弃细过而绝戎隙,成军礼以张国势,务休息而专德化,警灾异而求直言,凡可以为平天下之道者,亦粗于此而加之意。然则文帝之所以为汉德之盛者,岂非粗知道之效欤?夫惟文帝粗知六经之道,既足以致后世之治,后世考论文帝之史,则当劝其所以为文帝者,而戒其所以不如文帝者;当劝夫文帝之可以到帝王者,而戒夫文帝之终于未到帝王者。则治道功用,又岂容外吾心而求之乎?臣愿陛下反求此心,加意力行,以可到帝王者自勉,以未到帝王者自励。此则在于用力不用力耳,乌患其有难行者哉!臣伏读圣策曰:「朕深惟经训史策日陈于前,文字繁多,途辙迂阔,求其所以寘力者,乃即燕閒,窃有慕古人缉熙光明之义,日就月将,躬履神会。盖以基治道之本,一人心之归,使普天率土,若士与民,悉共由于理义而无本末舛逆之患、上下异向之风,顾不韪欤」!臣有以见陛下加意于缉熙之诚,用力于本原之地,而欲推而达之于治道功用之大也。夫经之与史,虽文字之繁,而关于君德治道者,则未尝无纲领之要。夫「缉熙光明,日就月将」,此诗人之所述,而成王用力为学之实也。至于曰躬履、曰神会,此则陛下心术纯明,义理融贯,能以诗人之所述者究心,而又以成王之所学者用力也。盖躬之所履,皆力行之事;神之所会,皆致知之功。行无不力,则缉熙矣;知无不致,则光明矣。以陛下之躬履神会,求成王之缉熙光明,而又形诸心画,发诸圣制,布尧言于天下,断断然以为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而知夫学之有益于人国矣。举天下之大,家传人诵,皆灼灼然知陛下缉熙光明之懿,殆与成王不可以异观矣。抑成王之所以谨养其心,以为讲学之本也,陛下亦尝实用其力乎?臣考诸《诗》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群臣告成王以用力之大者也。而谆勤恳切之意,又必继之以「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盖欲其知天之监无往而不在,无时而不然,而敬之为敬,无一动之或违,无一息之可弛也。成王于此,灼知用力之要,谦虚挹损,形之于言,曰:「惟予小子,不聪敬止」。必加之以日就月将之诚,懋之以缉熙光明之益,积而至于亿万年天休之敬。以是而论,则知「缉熙光明」乃为学之要,而「敬之敬之」又缉熙光明之要也。今陛下既即燕閒,慨慕于古,其事非不伟也;至于古所以谨处燕閒,无微而不敬者,兹又陛下切身之事,而治道之所由以基,人心之所由以一,义理之所由以克广者也。盖敬者,主一无适之谓,彻上彻下之道,陛下与成王所谓缉熙光明之实,而二帝三王所以传授心法之准的也。故也䌷绎心思,续续不已,充广心地,恢恢有馀,而后可以言缉熙。清明一有纷汩,志虑一有间断,气象一有褊狭,则不足谓之缉熙矣,而可以为敬乎?必明善诚身,动与理觉,尽心知性,静与理融,而后可以言光明。物欲少有障蔽,血气少有昏蒙,智识少有凝滞,则不足谓之光明矣,又可以为敬乎?陛下之所谓躬履,盖履此敬也;陛下之所谓神会,盖会此敬也。以是而基治道,使天下国家之治如尧舜三代之盛可也;否则规摹弗立,玩愒小康,本末之不能无舛逆者,皆治世之累也。以是而一人心,必使远近风俗之化如尧舜三代之美可也;否则仪刑弗谨,观听莫新,上下不能不异其向者,皆风俗之弊也。陛下能反求此心,常守此敬,内主乎一而不病乎杂,外无所适而不徇乎私,本正而末自随,上倡而下必应,阴消其舛逆之患,潜格其异向之风,则其感动意思,殆与七十子之服孔子者同一机括也。臣愿陛下以真存心,则躬履神会,自不能掩其功用之著。由是而充之,则以成王之学造帝王之道,惟陛下加之意而已。圣策又曰:「若夫商政治之得失,求民俗之利病,论士习之厚薄,则有所未暇。盖以本原既立,则他可以序举也」。臣窃谓陛下之言及此,岂非天下之幸,而天地祖宗之望陛下者乎!盖政治之得失,每系于君道转移之间;民俗之利病,实关于君政修废之顷;士习之厚薄,亦视夫君心之好尚者如何。陛下不屑屑于三者之计,必谆谆于本原之正者,岂非以用力于本原者既善,则三者之效特举而措之耳。故《中庸》论为天下国家有九经,而曰所以行之者一。《大学》言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亦以脩身在正心者为之本。陛下讲明于此,盖亦熟矣,继今而后,极致知之善,尽力行之诚,因全体之明,求大用之著,必刚以制欲,必勇以力行,必恭俭以约己,必渊静以养心。如是则本原既正,三者之序断断乎其可举。不然,外有讲学之文,内无讲学之实,诿本原之论以盖其事体之失,假脩饬之具以掩其修省之愆,戒酒有箴而无益于制心,缉熙有记而无益于进德,若是而曰政治之未暇问,民俗之未暇问,士习之未暇问,是自置天下国家于圣度之外,又安足以为本原之论哉!昔孝宗皇帝圣训有曰:「朕心未尝放下,一日间天下定行一遭」。孝宗之所以经营于念虑者若是其详且悉,曾谓其以本原之是正而一切付天下之事于未暇问乎?圣谟洋洋,载在国史,皆陛下之所当体而行之者也。臣愿陛下益反之心曲,加其真实无伪之功,广推于外,旁达其运量不穷之妙,则本原在于圣心矣,凡陛下策臣以经史之所当讲者皆可以序而举,况于是三者之务哉!圣策之所以幸教臣者亦已至矣,而陛下谦冲温粹,犹终之曰:「子大夫奉对于庭,其以有得于经史者,䌷绎而毕陈之,朕将亲览」。臣仰见陛下咨访不倦,嘉与草茅之贱求本原之纤悉,非徒为是诹采之文具也。臣窃闻六经之书,致治之成法也;史之为史,亚乎六经者也。夫致治成法既皆具于经,而史又亚乎经之道,则凡天下国家之治,非徒本原之是正而已。至于纤悉节目,所以救习俗之失、防人心之微者,经之与史盖相贯通而互发明也。陛下既俾臣等䌷绎而毕陈之,臣不能罄竭肤浅之万一,以为陛下告,不惟下负所学,抑亦上负陛下之谆诲矣。然臣之所尤拳拳于陛下而不能自已于纳忠者,其说盖有三焉:一曰固民心,二曰肃军心,三曰正士大夫之心。盖民者国之命脉也,兵者国之精神也,士大夫者又国之医师砭剂也。为人上者当使命脉坚强,精神运动,常致谨夫医师砭剂之用,以为元气调养之方,则立国之势,自隐然有安靖和平之功用矣。臣请竭其愚而终言之。《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此言民不可以不固,怨不可以不弭也。今之所以固民者何如耶?田闾困于科率,市井困于征求,商贾困于抽敛,富家大室困于奄没之刑。叠是数困,犹未已焉,远近怨咨不可闻也。乖戾之气上熏于天,激而为江闽之盗,滋而为辅近之奸,涨而为都会之灾,溢而为边陲之警,延而为数千里之旱,岌岌殆哉!国家命脉,一缕千钧,深可虑也。昔光武中兴,邓禹劝之以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先朝范镇亦曰:「欲备契丹,莫若宽天下之民」。此皆所以为命脉计也。陛下亟图之,则其證犹可起也,否则非臣之所敢知矣。《书》曰:「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至于海表,罔有不服」。此言卫国以兵,诘之者有其道,则服之者有其机也。今之为兵者何如耶?自核实之不加,而兵益以冗;自训练之不精,而兵益以惰;自豢养之不戒,而兵益以脆;自等级之不严,而兵益以骄;自刻剥纵弛之相蒙,而兵又流于叛且溃矣。夫国家竭民之力以养兵,盖资之以卫吾国也,今乃不冗则惰,不惰则脆,不脆则骄,不骄则叛,不叛则溃,习于纵敌而不习于死敌,利于为寇而不利于禦寇,敢于犯上而不敢于卫上,于是士卒得以陵偏裨,偏裨得以陵主帅。闽南之纷乱方迩,而继之以江右之陆梁;西蜀之惊荡方传,而因之以淮东之奔迸。姑息养祸,浸以成风,蔓草难图,忧未歇也。昔晋文公城濮之战,见其师少长有礼,而知其可用。艺祖皇帝始明军法,使以阶级相承,小有违犯,咸伏鈇锧,是以上下有序,无征不服。此皆所以为精神计也。陛下其亟图之,则其患犹可弭也,否则非臣之所敢言矣。夫固国以民,卫国以兵,二者命脉之所关,精神之所系,一日不可忽焉者也。然所以护养其民、调伏其兵者,惟有士大夫以为医砭尔。夫圣人养贤以及万民,而命将遣帅以卫中国者,亦以重戍役车徒之责。今之为士大夫者,臣又不知其果何如邪?陛下以培固邦本为心,而监司守令则行之以朘削膏血之政;陛下以运动国势为心,而曰将曰帅则乘之以消沮士卒之私;陛下以兴利除害、信赏必罚为心,而内外大小之臣则应之以虚诞苟且、偷安旦暮之计。是无怪乎上之真德实意不能宣达于其下,下之吞声隐气不能通达于其上。上下隔绝于势分之交违,则夫民怨而思乱,兵怨而思叛,亦其理之所必至也。昔汉宣帝欲安渤海之警,得一龚遂,单车至府,宣布教令,慰安牧养,盗为之悉平,而民不患其不安者,以得人而安之也。唐马燧之在河东,驭马厮役教以骑射,比及二年,得精兵二万,而兵不患其不强者,以得人而制之也。是以国朝开基之初,藩侯不抚百姓,则有断不容之之戒,至于南征北伐,战胜攻取,兵不过二十万者,亦惟以曹彬、潘美为将耳。此其于国家砭剂之用,明效大验,彰彰然足以为后人嘉赖维持之地,盖汉唐之美独盛于一代者也。今陛下所慕者帝王之道,所鉴者汉唐之言,所取者祖宗贻谋之善,则其所谓一军民之心者,要莫先于正士大夫之心;而其所以正士大夫之心者,又不过先正陛下之心而已。董仲舒有言曰:「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极而至于四方远近之一于正」。此又自本原而达之功用,古今不易之至论也。惟陛下于此而实用力焉,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臣无任,昧死谨对。
论赵范当去私禁暴惩忿疏 宋 · 李鸣复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二
臣尝观殽陵既战,秦伯犹用孟明,孟明增修国政,重施于民,故秦虽败而犹可以自强。街亭既战,诸葛亮上疏自贬,蜀主以为右将军,亮于是引咎责躬,希所失于境内,故蜀虽败而犹足以有立。盖败军之将,虽不可语勇,苟因其败而痛自惩创,则转祸为福,易危为安,英明之主犹不忍尽弃也。迩者王师既出,版图渐归,褒诏方颁,衄音继至。折北奔溃者固所当罚,发纵指示者亦岂容逃?陛下悉从轻典,复取其任大责重如赵范者,湔洗而委之。臣知圣恩宽大,恕之于今日,将以望之于后日也。抑不知范果能如孟明之所以报秦、诸葛之所以佐蜀乎?臣切惟范有所当戒者三:一曰去私,二曰禁暴,三曰惩忿。能持此三戒,则陛下所以责任之意,庶乎其无负矣。范之在黄也,大建弘宇,日役万夫,片瓦寸钉,竹头木屑,皆索之列郡,号曰军需。先世之祠堂、后庭之燕寝,无一不备,千仞之楼且巍然插空。于倥偬不暇给之时,直为是骚动不遑安之举。古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似不作此等举措也。今易临岘首,号袭世官,傥不封蔽芾之甘棠,而惟爱纷奢之丽屋,则民将不敢言而敢怒,今而后皆失望矣。此所当戒者一也。范之在合淝也,以一万五千之夫数而责之一县,以数百里之远地而限以三日。臣曩尝言之,闻其以军法从事而死于锋镝,以军期穷迫而毙于道路者,又不知其几也。今之淮非昔之淮矣,仓廪竭府库空,而郡县不如昔,户口减耗,鸡犬寂寥,而乡井不如昔,富者憔悴,贫者转徙,而百姓不如昔,身丧于接战,气丧于奔溃,而壮士健马亦不如昔。此皆范实为之,傥复移其所以用淮甸者用京襄,则国之元气愈耗矣。此所当戒者二也。范垂涎襄阃久矣,向欲藉襄兵取关陕,而史嵩之各执其说,近欲移随将过樊城,而杨恢弗从其令,志虽愤闷,犹未容发也。今事任既正,诛戮自由,城池虽昔日之旧游,蕃汉乃今时之杂处,御得其道,狙诈作使,御失其道,狙诈作敌。况主帅新易,人情怀疑,倘不开诚心布公道,而或以私忿临之,则士气摧挫,意外之变不能保其不作矣。此所当戒者三也。臣于范无纤芥之隙,向者鞑寇犯蜀,蜀之仕于朝者日扣政府乞以范为襄帅,藉襄之力以纾蜀之难,于时臣实与焉。继为武部贰卿,臣复以列属事之,见其抚掌谈兵,捐躯许国,未始不击节嘉叹也。今范建牙帅阃,而臣偶待罪台端。为所当为以无负陛下之临遣者,范之责;言所当言以无负陛下之擢任者,臣之责。臣之所论,非但忧国,亦所以爱范也。愿陛下下臣此章以示范,范果以臣言为戒,修政恤民如秦孟明,引咎责躬如蜀诸葛,则京湖一面,可宽陛下宵旰矣,否则未也。惟陛下加察。
〔贴黄〕臣观马谡,诸葛亮密友也。祁山之役,督诸军为先锋,一败街亭,论罪至死。蒋琬以为天下未定而戮智计之士,岂不可惜?亮曰:「孙武所以能制于天下者,用法明也。四海分列,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用讨贼」?亮之见远识高如此。比者杨义弃军而走,徐敏子弃军而溃,此犹为鞑骑所迫也。汴距战场二百馀里,且有一郡之隔,赵葵、全子才各拥数万兵,建大将旗鼓,正当整阵以援诸将,一闻风声鹤唳,皆奉头鼠窜矣,此何等举措?闻诸敌境,谓中国有人乎?范于无罪之民则用其惨,于有罪之将则用其恕,按章来上,此殆具文耳。以折北不支为歼贼精锐,以狼狈反国为归护根本,以望风先溃为急于全师,彼固谓朝廷为可欺,安知天下公论不可欺乎?昔太祖以南方之事委曹彬,且授以匣剑,曰:「副将而下不用命者斩之」。潘美等失色,不敢仰视。范何足以语此?此臣所以深为国家惜也。
题五老图 南宋 · 谢觌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四四、《赵氏铁网珊瑚》卷一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四五
昔人谓积金莫如积德,求富贵于子孙,不若求贤才为嗣,信矣哉。我朝初平江南,惟曹武惠王彬不妄诛一命,归舟惟载图籍。寇莱公成澶渊之役,朱兵部贯首以不杀为请,得降人皆宥之。时朱公以僚属从行,及旋,迁驾部,转兵部,即退老睢阳,训戒子孙,惟读书,勿居高官。与贾魏公世为姻联,曹氏为亲娅。今诸公子孙俱登朝列,以清白传家,不其伟欤!盖亦天之报施者不偶也。观五老人翛然达人,俨然德容,真后世仪表,贤矣哉。淮南旧治有堂存焉,缙云谢觌拜书。
青溪先贤堂记(开庆元年八月) 宋末元初 · 周应合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五、《景定建康志》卷三一、康熙《江宁县志》卷一二、乾隆《上元县志》卷二六
公卿大夫士可祠三:道一、德一、功一。金陵帝王州,上下数千年间,有道、有德、有功者相望,何吴、晋之臣此皆有祠而他代阙焉?开庆元年秋,资政殿学士大制帅马公昉祠先贤青溪最胜处,凡生于斯,任于斯,居且游于斯,而道、德、功可祠于斯者,自我朝上溯汉周列位四十有一,取于吴、晋仅十有一,选亦遴矣。先是宝祐丁巳,公以太常伯任留钥,建江阃,政通俗阜,教民靡不勤,章往劝来,是祠所繇作,属前宗学谕冯君去非定其可祠者而为之赞。会上谋荆帅,趣公易镇,祠事迄未备。越一年,进视四辅,拊甘棠而临之。凡前志未毕者是究是图,祠乃成。八月壬辰,舍菜成礼,会弁如星。列古先民,洋洋如在,景行行止,克广德心。客有赋者曰:「吴凿青溪,千二百年。九曲萦纡,七桥蜿蜒。鸣鸡射雉,荒亡流连。䚕昭明之宫,衒乐游之苑。宣尾庙改,青衣祠蒇。此溪之所以堙而流之尼于远也。今揭虔妥灵,圣贤其居。令闻广誉,黼黻其书。俎豆革管弦之靡,声教涤宴游之娱。此溪之所以浚而泽万年之留都也」。公谓客曰:「子徒识青溪之改视易听,而不知我朝之度越前代也。盍观之是祠乎?清莫如子陵,而隐之、致尧其流也。忠莫如清臣,而子布、子羽其俦也。休徵之孝,望之之节,子隐之勇,内史之介,逸少之雅,仲伦、子圭、德施、太白、东野之文,皆可以言德,而未若太伯之为至。明哲则陶朱公,整暇则茂弘、安石,英迈则士行、公瑾、幼度,皆可以言功,未若孔明之为盛。我宋诸贤功德兼之。武惠,士行也;忠献,茂弘也;忠襄,望之也;忠定、孝肃,清臣也;介公,荥阳之邻也;忠宣,其谢安乎;正肃,其子羽乎;恭惠,致尧之俦乎;庄简、忠肃,公瑾之亚乎。至若河南纯公、龟山文靖公、南轩宣公、紫阳文公、西山文忠公,皆以道鸣者,则汉而下所未有也,而皆萃于吾宋。孔孟而后,道不在兹乎?有道者必有德,必有功。而功之不究,或系乎时。苟不至德,无以为道本也。重道德而轻功业,人将知体而不知用。崇功业而遗道德,人将知流而不知源。吴祠所重在功,而道德之意薄。晋祠或功或德,道则未闻也。古今并祠,三者始备。大学之道在明德、新民、止于至善。曾子发至善之传曰:「君子贤其贤,亲其亲;小人乐其乐,利其利,所以没世不忘也」。是祠之作,因其不可忘而思其所可学,某也道,某也德,某也功,勉而进之。三者全则至,二则次,一亦不失于令名。社稷生民终将赖之,二三子其有志于斯乎」?客曰:「大哉!新民之赐,抑以得公尚友之志」。公命记之,并刻迎享送神之辞,使民歌之。其辞曰:
长江兮淙淙,踞虎兮蟠龙。秀群英兮礼乐,览千古兮焉穷?蹇谁留兮青溪?穆将愉兮寿宫。思至德兮肇苍姬,避圣嗣兮兴句吴。竟长干兮游五湖,耀客星兮隐东庐。坐狼石兮定吴都,怀仲父兮秦淮隅。燎赤壁兮伟壮图,忆尚书兮西明居。孝感兮冰鱼,鹿苑兮儒书。起乌衣兮见夷吾,运百甓兮恢宏模。忠孝兮父子,将相兮叔侄。登冶城兮想高世,酌贪泉兮徒四壁。兴文兮雷刘,著书兮陶萧。大节兮霜凛凛,谪仙兮风飘飘。云龙上下兮东野,桃花流水兮致尧。肆荥阳兮忠愤,相先民兮迢迢。天昌宋兮将有曹,平江南兮斧不膏。德乖崖兮桑本,褒美中丞兮蓉幕高。神明兮待制,忠恕兮肤使。春风兮寿元气,图绘兮回天意。出师门兮道与南,建留都兮垂万世。仗征钺兮江无波,死封疆兮人知义。采石兮功之奇,紫阳兮道之继。佐乃翁兮南轩,开厥后兮壹是。泽斯民兮西山,俨元凯兮是似。庀管钥兮北门,思尚友兮古人。建芳馨兮堂庑,合荃芷兮盈庭。袅秋风兮桂枝,缭荷屋兮杜蘅。荐菊兮寒泉,采藻兮落成。浴兰汤兮沐华,望美人兮并迎。芳菲菲兮满堂,灵之来兮如云。聊逍遥兮容与,集琳琅兮锵鸣。吉日兮辰良,蕙蒸兮椒浆。元勋兮钜德,日月兮齐光。介民兮景福,昭昭兮未央。高山兮景行,千秋兮难忘。
诸氏名行事,各具本赞,不复书。公名光祖,字实夫,金华人。受道西山,后学称裕斋先生云。承直郎、宜差充江南东路安抚使司干办公事、兼明道书院山长周应合记。文林郎、宜差充江南东路安抚使司干办公事赵与辀书。从事郎、特差充沿江制置大使司主管机宜文字徐道隆篆额。
谢特荐启 南宋 · 郑霖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八、《翰苑新书》续集卷三○
荐才报国,仰窥大贤之盛心;与郡起家,俯拜公朝之成命。有为之地,震闻自天。安敢控辞,虚负吹送!窃谓方今事功之未立,意者考绩名实之少差。忌者畏人脩,此庸夫之通患;浩然养吾性,真守道者安行。故不结左右,如即墨大夫者希;而弗辜任使,惟曹彬一人而已。使当时毁誉之莫察,则有司黜陟之非公。彼齐王奚自而兴邦,我艺祖于何而立极?度居中有大主宰,故于物无一偏枯。与其密赞严凝总核之精,曾又未若坚定明扬之切。赵韩王拾碎纸以进,终悟上心;狄梁公叠荐墨不移,果堪大任。寥寥此意,寂寂无闻。乃亲见之,何可当也!伏念某菰蒲冷地,樗栎凡资。欲寡其过而未能,多上于人则不敢。草木同味,屡蒙当世名公之见推;薰莸异居,忽有达巷党人之相值。孟轲欲行道而子敖以为简,充国愿息兵而武贤独不然。顾是非未有久而不明,然行藏安于悠然顺适。不谓蹶熟涂之马,可偕护大泽之龙。褒衮虽荣,负山为惧。馁刚大之气,安能塞天地之间?非卓异之才,岂足备江淮之选。风寒凛凛,冰履兢兢,当勉驽庸,以称鹗表。兹盖恭遇某官先生任天之付,得圣之清。抱姬公六典之遗编,志怀中古;续元祐诸儒之正脉,力振斯文。急流孤航,震风巨栋。进则谋王断国,退则足饷安邦。粹然诚明,可以对越。窃闻开藩之措置,无非折冲之便宜。马勇腾槽,鸿归得所。然且广收忠益,深虑逸遗。去阙孤忠,拔茅十士,自惭无毛遂一颖之可取,乃亦预孔门四科之并收。苐切凌兢,莫图报称。开未能信何以仕,忽忝分符;虎帅以听孰不从,钦承推毂。莫难知己,岂易酬恩。
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序论 其三 国势论 宋 · 吕中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九一
国之修短当观其治体,治乱当观其制度,强弱当观其国势。殷周治安皆千岁,而汉唐享国不及三四百年者,治体之有纯驳也。汉四百年治多而乱少,唐三百年乱多而治少者,制度之有疏密也。汉唐多内难而无外患,本朝无内患而有外忧者,国势之有强弱也。盖我朝有唐虞三代之治体制度,而无汉唐之国势。自昔惟患人主之不讲学也,而我朝列圣则无一日而不学。自昔惟患人主之不好言也,而我朝臣子则无一人之不可谏。自汉五日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母后皆朝夕见,则有事亲之法。汉朝女主临朝,姻党专擅,我朝高、曹、向、孟之贤,皆为社稷计,则有齐家之法。母后之族不预政,则有待外戚之法。宫殿无华侈之饰,则有尚俭之法。宫中宴居冠服必以礼,则有尚礼之法。臣下有黜无诛,则有宽仁之法。此治体之所以多纯而少驳,制度之所以似疏而实密,盖其根本之地有可言者。而国势之所以不若汉唐者,则有由矣。盖我朝北不得幽冀,则河北不可都。西不得灵夏,则关中不可都。不得已而都汴梁之地,恃兵以为强,通漕以为利,此国势之弱一也。诸镇皆束手请命,归老宿卫,一兵之籍,一财之源,一地之守,皆人主自为之。郡县太轻而委琐不足恃,兵财尽关于上而迟重不易举,此国势之弱二也。以科举程度而取士,以铨选资格而任官。将帅知畏法而已,不敢法外以立功。士大夫知守法而已,不敢法外以荐士。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此古今儒者之所同病,而以文墨为法,以议论为政,又本朝规模所独病,此国势之弱三也。故其始也虽足以戢天下之异志,终也不足以弭外国嫚侮之骄心。譬之长江大河,无鼋鼍蛟龙奋翅鼓鬣以激其冲突溃荡之势,帖然安静之久,人亦得狎而玩之。五尺之童且操舟其上矣,然太祖规模宏远,谋虑周防,虽都四平无险之地,而欲都西京,欲都长安,置内库以赎山后之地,积缣帛以靖边塞之烽,其志未尝忘也。虽收诸道藩镇之权,而久任边将,付以重柄。以郭进守西山二十年,而西戎不敢犯;以董遵诲守北边十馀年,而北狄不敢侮,又未尝不重藩镇也。于文法之中未尝抑天下之富商大贾,于格律之外有以容天下之豪杰,是盖有以助我立国之势,转移阖辟之机,又非常法之所能拟议者。自太祖以来,外权愈困,内法愈密,以阵法图授诸将,而边庭亦如内地。支郡各自达于京师,而列郡无复重镇。加以河东之后,王师已罢,故虽以曹彬名将,而亦不能收一战之功。自是而后,偃兵息民,天下稍知有太平之乐,喜无事而畏生事,求无过而不求有功。而又文之以儒术,辅之以正论,人心日柔,人气日惰,人才日弱,举为懦弛之行,以相与奉繁密之法。故虽以景德亲政之后,天下以为美谈,而不能不纳赂以为盟。虽以仁宗庆历之治,至今景仰以为甚盛,而不能不屈己以讲好。然景德之约盟,非寇准之志也。契丹之增币,非富弼之志也。元昊之增岁赐,亦非韩、范之本心也。观寇准数年后戎复生心之言,至庆历而始验。观弼请备河北,琦请都洛阳,仲淹请修京城之计,至靖康而皆验。诸公方慨然为社稷远虑,更理弊政,而不一二年间,其身已不能安于朝廷之上矣。呜呼,使雍熙无轻动之举,则中国有可畏之形,而景德之师必不敢寇于河北。使寇准得尽谋于景德,则外国必有称藩之礼,尚敢议关南之地乎!使韩、富、范之计得尽行于庆历,则中国必无增币之耻,而宣和间必不召女真以雪愤矣。至此而后,知太祖之为虑,其深且远哉!虽然,庆历以前此一时也,熙宁以后又一时也。庆历以前在外之国势似弱,而在内之国势实强。熙宁以后在外之国势似强,而在内之国势已弱。盖安石不能改弱势而为强势,乃欲因弱势而为强势。观其上书于嘉祐之末,谓本朝不任人而任法是矣。然安石之法其果与贤人君子共事乎?谓今之教士,大抵诵说课试是矣。其新经、《字说》其果能出于文墨之外乎?其入对于熙宁之初,谓本朝徇有司之细故,而安石所为愈烦碎而不足言矣。谓君子小人正论邪说之杂用,而安石所为则纯用小人邪说矣。谓理财大抵无法,而安石所理之财愈竭下以事上矣。故凡青苗、凡保甲、凡兵财之政,使本末俱弱而已。方且外张国势,启衅于交趾,兴兵于熙河,拓境于海山,竭中国有用之物以事空虚无用之地。夫安石初意不过欲变法耳,未敢言兴利也。迨青苗既行,始兴利矣。然种谔绥州之议,安石犹未主之也。韩绛庆州之役,安石犹以为未习边事也。迨熙宁四年以后,始主王韶、章子厚、沈起之说矣。安石变法之罪小,而兴利之罪大。兴利之情犹可恕,而开边之罪为可诛矣。何者?元丰小人不过图禄位耳,及其患失,则兵困于灵武。绍圣小人不过反元祐耳,及其得志,则兵兴于隍鄯。蔡京始谋亦不过钳制上下耳,及其求悦,则荐童贯以帅西师。王黼始谋又不过倾蔡京尔,及其势利相轧,则必复燕蓟以邀功名。是皆安石有以启之也。吁,靖边塞之烽,图山后之郡,此艺祖皇帝之宏规也,而熙宁用之则疏。取熙河横山,剪西人手足,此韩、范之本谋也,而元丰、绍圣、宣和用之则舛。盖祖宗之国势外形虽羸弱,而元气强壮于内,则外邪有所不能动。熙宁以后之国势,枝叶虽茂盛,而本根槁瘁矣。谋国者当以是参之。或曰:子之三篇皆不满于熙宁,毋乃已甚之论乎?曰:古今治乱之机皆决于君子小人之进退。熙宁以前非尽无小人也,然祖宗所培植之君子为甚多,故维持治体,遵守制度,振起国势。自建隆一阳之复,积而至于庆历,则为三阳之泰矣。熙宁以后非尽无君子也,然安石所教之小人方来而未艾,故治体以坏,制度以变,国势以衰。自熙宁一阴之遇,极而至于宣和,则为三阴之否矣。此愚因论本朝之事,尤于君子小人进退之际而有感焉。
按:《宋大事记讲义》卷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嗣守堂记 南宋 · 何梦桂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六、《潜斋集》卷九
创业易,守成难,古有是言也。然人知守成之难,而未知世守之为尤难也。曷为其难于守也?物成之难,而坏之易也。其守之善者得之,不善者失之矣。守孰为大?守家为大。诸侯以守社稷,卿大夫以守宗庙,士以守其家。家一也,守之一世者有之,盖再世希不失矣;再世而守者有之,盖三世希不失矣。一世而守,守成者也;再世、三世而守,世守者也。守成而勿失者固难矣,世守而勿失者为尤难也。华亭曹氏为东南望姓,盖武惠王之世家也。提干府君号守斋先生,又东南望人也。厥考省仓府君,克昌厥家者也。子府尸由太学登甲戌第,蚤下世,有孙曰和甫,字仲达,扁其家之堂曰「嗣守」。嗣之为言似也,嗣守,盖将以似守斋也。守斋守之于其前,以子而守成者也;嗣守守之于其后,以孙而世守者也。以守斋而有是父,故守斋之难也难为子;以嗣守而有是祖,故嗣守之难也难为孙。东汉名族为累世相门,惟杨与袁,然当时舆论则谓袁氏子弟奢僭,不如杨氏之能守其家风,是袁氏无后而杨氏有子矣。汉陈仲弓、荀季和父子以德望聚一时,当时指为德星。至陈之孙群仕魏为司空,荀之孙彧为魏尚书令,由他人观之亦荣矣,文公朱子评之若犹不满,而叹其嗣守之难,则不能不减于乃祖之风烈也。尚论曹氏世胄,固不逊于彼四家者,至其一门四世相望,有子得如守斋,有孙复如嗣守,则其善守莫大于是,兹固君子之所深嘉而乐道之也。夫富贵固人之所同欲也,然世之富贵,其即人也无常,而其去人也甚易。即人无常,故其成之也若累土而为山也;去人甚易,故其坏之也犹溃堤而决水也。一家以一人成,以一人坏,其要系乎人而已矣。古今名门右族,其成也莫不由于其人之勤俭积累也,其坏也莫不由于其人之骄奢纵肆也。故善观人之家者,观于其人斯可矣。经曰「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盖善守者所以为长守计也,守之时义大矣哉!譬之牧然,人之子若孙受其祖父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日荷箠而随之,约其群,以时适饮食,使之岁月肥息,归而复命于其祖父,而后牧之责始塞。前人付于有家,以望其后之善守者,亦若牧而已。全而付之,受之而全归之,然后为孝子、为慈孙,不然则否。兹盖吾守斋翁之所以深望其孙之能嗣守也。使翁起九原,必曰幸哉,有孙如此。人亦曰,武惠王之胤也固宜,殆将世守于无穷也。堂既落成,介玄同先生邵君远徵余记。仲达,玄同内弟,玄同,余外兄弟也。遂为记。大德庚子四月既望,何某记。
书曹忠勇诗集 南宋至元初 · 王义山
七言律诗 押东韵
当家七步已称雄,君更豪吟句律工。
泸水城存空吊古,睢阳庙在凛生风。
友闻不死世无敌,武惠重来战有功。
能不动心方是勇,教人以善谓之忠(以上《稼村先生类稿》卷二)。
过青崖山(上有圆台几顷馀上有老岩公手植今为大林麓矣) 元 · 王恽
七言绝句 押灰韵 出处:秋涧集卷二十九
鹊巢东下望青崖,武惠当年几往来。
欲谢雄图中最重,至今东鲁号多才(一作欲话霸图应寂寞苍烟深处柏围台)。
武惠公故里(在长清西五十里今称鹊里者是也) 元 · 王恽
七言绝句 押侵韵 出处:秋涧集卷二十九
鹊里西连武惠林,苍烟埋没石麟深。
固应千古桓公业,长听黄鹂送好音。
谒武惠鲁公林墓 元 · 王恽
五言排律 押阳韵 出处:秋涧集卷十二
金驭成阴朽,山东自古彊。
限田标镇戍,积愤致抢攘。
武惠当年杰,天心霸业匡。
云龙时际会,风虎日翱翔。
五十连城重,三千战士良。
一朝归版籍,遗爱在耕桑。
甫定先文治,来威戒伐张。
俭恭希大帛,号令肃秋霜。
气革耰锄扰,风还礼义乡。
颂方歌鲁盛,人駴陨星镗。
云出青崖顶,乌瞻泰岱傍。
驱车经鹊里,故宅似汾阳。
山倚祁连冢,祠荒绿野堂。
门旌虚将幄,燕寝尚清香。
有客追畴昔,怀人动慨慷。
王师初破汴,河朔久沦纲。
文物随云散,招徕不一亡。
尽收周礼乐,重辟汉科场。
清秩铨华省,群英萃郡庠。
有金皆冶器,无玉不追章。
蓄德需明主,流波及四方。
星躔从落落,奎彩独煌煌。
嗣相图光绍,先猷在益彰。
雪山宜久重,世业寖丕昌。
帝道开中统,皇风煽八荒。
重推黄阁相,轻是尚书郎。
两署分荷橐,千官列雁行。
至今称济济,所在见跄跄。
原治无多术,推贤用叵量。
措材真得所,收效尽非常。
侯国能如此,朝家化更皇。
阐明虽实理,勉励乏明扬。
一代徐通议,中流号巨防。
试图援手助,潜有跋胡妨。
薄宦新过鲁,诸生惧面墙。
泮田饶乐育,师授奈无望。
可惜弦歌地,虚成笱在梁。
力扶虽切切,事迫去遑遑。
量分功名薄,伤时涕泗滂。
野烟知客恨,先自柏城苍。
题阳学训曹元秉归溧水 元 · 成廷圭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七部
先生武惠之子孙,粹然言貌如春温。
清门为庶忽老大,白首穷经犹讨论。
诸生分题候堂试,二膳击鼓供盘餐。
今晨拂衣不肯住,兴在江南山水村。
严将军战马歌 元末明初 · 谢应芳
出处:龟巢稿卷二
至正乙未春常多盗省府调兵捕之浙东宣慰司元帅严公来总军事未几无锡平移军武进一日捣来富庄贼巢军中失二马明日贼乘之抗官兵烈塘上二马闻金鼓来奔贼控勒不能止遂堕地马立踶杀之官兵大捷故今烈塘之民咸神其事俾予作歌以美之
往闻齐军夜路迷,老马前导人追随。
又闻的卢跃檀溪,汉业复立西南隅。
古来良骥称有德,未有骁腾能杀贼。
将军两马驮贼来,云雾四起生风雷。
红绡帕首尔何物,霜蹄一路成飞灰。
军前认主鸣且舞,惊倒熊罴与貙虎。
群凶胆落不敢追,官军凯还搥大鼓。
马兮马兮诚有功,须知感物由老戎。
将军接迹武惠功,煌煌史册书勋庸,尔马名亦垂无穷。
奉谢严子鲁左丞枉顾 元末明初 · 王逢
七言律诗 押东韵 出处:梧溪集卷三
画省春閒退自公,草堂枉驾走邻童。
两川使节瞻严武,五郡民心忆窦融(其祖武惠公以山东五十四州归附)。
簪履百年门客盛,诗书今日野人同。
高秋儗践论边约,绛蜡光摇虎帐风。
梁溪行赠严子鲁参政 元末明初 · 王逢
押阳韵 出处:梧溪集卷三
梁溪之阴太湖阳,锡麓西下盘羊肠。
土俗鸷悍民鸱张,负固不贡乱典常。
明公是时骑飞黄,三尺白练挥冰霜。
西定汝颖南保杭,复来观兵周处乡。
方将增陴深浚隍,楚氛一夜掩斗芒。
奉头鼠窜道相望,独有殉节臣姓杨(谓文载员外)。
明公退此招散亡,昔我仇寇今颜行。
千百之众尺寸畺,日食蒲螺草塞创。
战十六月莫禦当,誓欲手举东南纲。
赤叶枫落鸿雁翔,淮阃共戴吴天苍。
金戈煌煌旆央央,旋师城阙从鼓簧。
父老罗拜劝酒浆,武惠厚德宜尔昌。
龙衣封锦来尚方,玺书锡命登岩廊。
吾君论功迈汉皇,属国肯负苏中郎。
事业益大身益强,不忝异姓汾淮王。
己卯清明日偕马新仲李守中刘志远游聚宝山过泐季潭长老三塔院饮于志远赋诗 元末明初 · 贝琼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城南看花花正开,清明微雨洒尘埃。
路从周处台前过,山转曹彬庙下来。
堕地游丝轻复起,近人娇燕去仍回。
高歌击节狂欢赏,共尽生春酒一杯。
云门山房,为青州曹伯起赋 元末明初 · 张昱
云门山房何所指,知尔不忘桑梓意。
山在城南百里间,沃衍膏腴宜树艺。
中有一村俱姓曹,列戟高门是乡里。
青州旧入齐封疆,相国犹传汉家世。
曹彬为宋下江南,史册能书其门第。
四世之祖在元初,遭际风云致爵位。
亦参丞相下豫章,腰插金符位元帅。
但知报国守忠贞,不肯随人事轩轾。
用也绰有乃祖风,一篑不止山可崇。
碧梧枝老自栖凤,绿竹根深须化龙。
昔时未到山房里,每望云门候佳气。
却缘亦是豫章人,客舍并州如有喜。
云门之山青接天,鸿濛既判知何年?
山房去天不咫尺,名与云门当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