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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论二 其一 大将之才1126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三
将才之难,非谓偏裨斗将之难也,而大将为尤难。
所谓大将者,必其恩威足以信服其士卒,而智虑足以料敌而制胜,不规小利,不求近功,而深谋远略足以戡乱而禦侮,此固存亡安危之所系,而国之所恃以为命者也。
古之命大将者,必斋戒而设坛场,礼之如是其重也。
命曰阃外之事,不从中御,任之如是其专也。
重其礼、专其任,而责成功,故小可以保一国,大可以取天下,以制夷狄,以定祸难,未有不在大将者,讵可忽哉!
战国时,齐有穰苴、田忌,吴有孙武,魏有吴起,赵有李牧廉颇,燕有乐毅,秦有白起王剪蒙骜之属,皆大将也。
握其国之兵柄,威名震于邻国,而秦最强,故能卒并诸侯而有天下。
汉兴,亡秦毙楚,其从攻伐之将亦多矣,独韩信足以当大将之任,故萧何力荐之,而高祖亦称「连百万之师,战必胜,攻必取,惟为然,黥、彭之徒不与也」。
其后七国之变,则有若周亚夫毅然有大将之节;
至孝匈奴,则有若卫青去病
孝宣讨西羌,则有若赵充国冯奉世,皆能宣国威灵,猎取夷狄如禽兽然。
光武中兴,爪牙之臣称二十八将,而著方面之勋,如邓禹耿弇冯异岑彭者不过数人。
太宗削平僭乱,猛将如云,惟李靖李绩号为大将,动无遗策。
至天宝禄山之乱,则有若李光弼郭子仪
奉天朱泚之变,则有若李晟马燧浑瑊,皆能勤劳王家,扫除氛祲,光复宗祏,亦其选也。
是知帝王创业中兴,威不若,康不乂,非得杰材以任大将,安能底艰难之业,以有此武功哉!
国初,如曹彬曹翰潘美王全斌,其后有狄曹玮种谔之徒,皆足以为大将之选。
而自宣和以来,夷狄之祸亦云酷矣,可以当大将之任如种师道者凋丧略尽,见存诸将仅足以充偏裨之选。
中间博遴择,擢于小官,才得一二,不旋踵而以寸纸罢之,待将帅若是其轻也。
迄今未闻有建大将旗鼓,可以副天下之望者。
事日益难,人材日益乏,而不早留意于此,可胜慨哉。
僧惠泉事迹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三、《乐静集》卷五
惠泉彭城人,住南台阁子院。
性孤狷,不妄与人交,知名士多就见之,一与之语,落落可喜,数亲之则拒而不应。
义学超洽,慕唐人为诗,得趣清淡。
淳化初曹彬弭德超之谮,出领节制,闭阁谢客
孙何自京师来,久不得见,以诗自诮云:「欲谒元戎无绍介,薛能诗板在雕堂」。
异日登南台,闻惠泉高概,扣其门,一见如旧,馆于其庐,馈劳加厚,将归,赆以裘马。
后二年,何为进士举首第二人。
路振官彭门,何盛称好义甚笃,不求人知,下车携僚客诣焉,其徒曰:「前二日闻公来,已游二浙矣」。
留诗壁间曰:「汉公尝说惠泉师,解讲《楞严》解赋诗。
今日我来师已去,草堂风雨立多时」。
至今彭门之士语方外之游者,多及焉。
浮屠氏法不三宿桑下,弃父母妻子如腐泥朽梗,断割支体,忍而不爱。
若泉之志,可谓善行其所学矣。
呜呼!
士忘其所学者,不能力行义命之说,而养其不动之勇,牿于声利,胶于事变,颠倒溃乱,撼摇煎烁,如被坏絮坐丛棘中,展转钩裂,不可复出。
一闻浮屠氏之说,瞪目垂颐,恍若梦觉,遽欲忘形骸,脱世故,而翻然与之游,此自信不笃之过矣。
是犹燕人归过晋国,悲其城社而忘其真先人之庐冢,此之谓失其本心,亦泉之所笑者也。
谏议和疏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一、《北山文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九
臣窃闻虏使就馆,朝廷差官同王伦计议,众论皆谓朝廷审处适中,必无过举。
和议之事,次第可成,此至幸也。
然众皆知和议之可成,而不知垂成之事亦复可败,要须有道以济之。
何则?
虏所求出于平易,其事必成;
虏所求出于甚难,其事必败。
事之成也,谋画可以继进;
事之败也,智者无以善其后。
此几微祸福之原,不可差以毫釐者,陛下应之可不审乎?
有如虏求我以甚难,则和议之败,盖有两端:其一激怒于虏人也,二则激怒于国中也。
有一于此,非但和议之不成,盖亦产祸之甚速。
臣请试言其略。
朝廷若曰:「虏不可从,必峻辞而拒之」。
虏必曰:「称臣者汝也,讲和者汝也,致我使往来者汝也。
今遽去尔,是我不绐汝而汝复无信也」。
其激怒将如何?
和议当自是败矣。
朝廷若曰:「虏不可违,悉俛首听之」。
国中必曰:「是无中夏也,是弃君尊也,是忘宗庙也」。
虽有防川之力,恐不能防人之口,其激怒又如何?
和议亦败矣。
为今日计者,必当以适中之论调护其间。
其从之也,不使激怒于国中;
其有可辞也,不使激怒于虏人。
周旋曲折,以就其事,如是则和议可成矣。
虽然,适中之举,要在勿速。
有如未就,益择善议论之士,熟为使者开陈道理,使其心解意悦,共择两平之道守而行之。
仍晓然令内外通知,勿使下有忧疑之意。
如是则事无不济。
汉韩安国有言:「谋事必就祖,发政占古语」。
侧闻咸平二年章圣皇帝曹彬曰:「北鄙终成和好,此事须朕屈节为天下苍生,然又须执纲纪,存大体,即为久远之利」。
陛下欲谋事就祖,其法章圣之意而已矣。
郅支求侍子,汉议遣谷吉送至庭,贡禹持不可,曰:「《春秋》之义,许戎狄者不一而足,先儒谓节制之,不求称其欲也」。
陛下欲占古语,其合《春秋》之义而已矣。
陛下孝友之心感天地而动金石,微臣区区之意,惟恐朝廷行之失当,有害成议。
其数以和议为言者,乃所以欲和议之成也。
陛下恕其愚否?
乞法太祖仁宗 宋 · 吴敏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三、《名臣言行录续集》卷二
艺祖受命,初不得已。
亲定泽潞、维扬,自是休息十年而后用师四方。
初亲驾河东,不能下,退乃遣将平蜀
自发兵至破蜀,凡四十六日,自古无如是之速。
然破蜀之后,蜀中复乱,三年而后定。
于是擢曹彬,废王全斌,以厉诸将。
艺祖将将,纪律自此分明。
于是下荆、湖、交、广,平江南,朝两浙,莫不如志。
盖天造草昧,艰难如此。
今陛下当法艺祖,以武定天下,然须持之以久,以夷大难。
蔡京王黼坏文,高俅童贯坏武,纲纪大乱,祸衅已久。
愿陛下克宽圣心,无欲速则大业可成。
汉文帝用惇厚长者,天下安富
武帝用材,天下始多事。
本朝仁宗皇帝恭俭宽仁,所用皆重厚,日计不足,岁计有馀。
神宗皇帝励精政事,王安石始用材,急功利,然风俗自是坏。
要之今日,艺祖之英武,仁宗之恭俭宽仁,陛下所当法也。
庚申年拟裁此书绍兴十年1140年 宋 · 苏籀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双溪集》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
月日,谨斋沐裁书,献于某官上宰阁下:裨谌野谋也,公孙侨应对邻敌,载而与俱;
吴武陵疏逖也,裴度折冲靖国,深识其才。
子产中立,巍巍勋劳,裨、吴二生爱悦从之,而言亦不朽。
士固尚志,虽位下迹微,攘袂搀说王公之前,系时机权,何小小之得失也。
君子慷慨之心,切不取小人循默之态矣。
窃惟高明代天之工,慎微接下,野谋疏议所以至也。
国家隐忧,避狄之馀,议论盈廷,有偏狭愦眊之见,昧久近彼己之势,不深惟羁縻之,良策则将安出?
前春金虏引去,军屯河北,止限一水,岂不能触天威,挠淮壖?
有善意也。
不必张大虏兵,贬駮我旅。
昔日闾阎惊窜,蹂践之酷,有目有足者见且蹈焉,亦不在多言之也。
彼兀术辈与吾诸将等矢刃相加,比长絜大,尝失地形,粗能越江,而归途狼狈。
悔恨之,故更求万全,故久不攻我,况大江舟楫,非胡夷所长也。
宋之为宋,卜年千万,恩浃民之骨髓。
虏狃常胜,吾人面从,岂真服乎?
使割地和好之利在我而不在彼,彼安肯先割汴、雒、陕西乎?
盖和好之利,彼此共之也。
夫拒抗鄙夷,勿与交接,终不能屏绝之也。
擐甲谷马而来,惟有斗耳。
幸而一胜再捷,兵挐衅结,忧未艾也。
恭惟两宫问安不辍,何名而战?
天下倒悬,生灵重负,岂不欲解悬息肩耶?
盖玉敦珠槃、留犁金匕,岂无用之物哉?
议者每曰:「累年割地议和,此其诡谋狡算。
使轺不得其要领,忠信无如其变诈,邀索百端,使我不能堪。
和事难成也。
故虽得敌国之附、五十城之归,而我自视欿然,良以此也」。
嗟夫!
不为何成,不行何至?
危而费财者战也,安而费财者和也,然二者皆不易焉。
我养兵劳敝,又加以赂虏,诚何以给?
赂不多则虏所顾不重,要须将帅强则彼有所忌,盟誓坚则诈无所施,量入为出,币之多少适宜而已。
和之计钝滞,战之事疾捷,非不知也。
假使留止一使,尚胜覆败一军。
彼四荒之外,封圻之中,安生乐业,易如反掌,岂他术哉!
夫据朝夕之池,储海陵之仓,斡鹾茗之利,介邕管之驹,国家非得已也。
虏人资我以五路,河陇壮士健马指日可收,彼亦不较,知我尚强也。
爱戴吾君,似若不薄矣。
艺祖之临御也,南北未尝通好。
驾驭英杰,使李汉超马仁瑀韩令坤贺惟忠何继筠以备契丹,虏骑莫敢犯也。
太宗继统,用曹彬潘美出征燕蓟,互有胜负。
史载之详矣。
自祖宗时不能制虏之死命,章圣皇帝澶渊之役,聚天下精锐,寇莱公为相,岂不知兵乎,竟用文德,不穷武事。
自后名臣如范希文,岂不知兵乎,亦以皮币讲好为言。
天生骄子,骑射绝艺,礼义不可以速化,干戈未可以遐征。
我国家以神武不杀,混同文轨,圣圣相承,专用一道,不贵征伐,其来尚矣。
今朝廷以道为原,以仁为根,合符于祖宗,稽疑于坟史。
卜之于天,虏情可见;
谋之于鬼,事理不悖。
昆虫草木咸知好生之德,天壤日月咸明至诚之意,大策灼灼,亦既著矣。
修政事、讲武备,足以取重戎狄。
夫金铁可以磨鍊,龙虎尚堪豢絷,万一野心弗驯,历稔逾时,靳固和事,所请不允,岂容中辍乎?
人情未有卑词馈饷,极耳目口腹之欲而不悦豫者也。
金玉锦绣,迷心酖毒,珍玩奇巧,无益治理,投以予之,亦何吝耶?
将命之人未得其要领,赍送之物未塞其无厌,纵使不甚婉顺,亦非怒气直辞矣。
此宜用汉高隐忍之计,陈平见机之速,斟酌审谛而行之,夫何患焉?
虏人方且观我知权与否,有策与无,得失安危之也。
鲁酒邯郸被攻,女子争桑而吴师入郢。
张骞之强力宽信,王乌之衅面穹庐,刘琨长啸以解敌围,段颎破虏致无种类。
所当擢其智士闻一知十、妙通蕃情者备行人之任焉。
艺祖搜揽英豪之多,彼一时也;
章圣之任寇莱公,尚可继述。
虏人功无以加,富莫与伦。
粗中武夫犹喜驰驱,儒生有识者岂不知和好之事有轨可循?
利博而归于戎主,且必无意外之败者也。
愚故曰:和之利,彼此共之耳。
众人见朝廷越在江右,以疢笃疮大,疗愈难缓。
夫良医消疢、神砭除疮必矣。
阁下实尸此责任,不然,何以贵经国之高略、济时之至计也哉?
《传》曰:「齐君之母,犹晋君之母也。
布大命而强质其母,是令不以孝名也」。
岂有两国之君结为兄弟,而尚留人眷属者乎?
平日胶胶扰扰之虑,行且为泄泄融融之乐矣。
如使和好之外,复有上策,古今大贤亦必言之矣。
穷发之酋与中国之杰,复有妙见过于此者,亦可以咨访研寻也。
斯事诚非小小得失矣。
明公以英风异才,独当炉锤,廊庙高深,懵学琐议,岂能损益?
假如刍言毫末可用,必不弃也。
区区尘冒,惶恐俟罪。
不宣。
先公行状(中)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七、《斐然集》卷二五
建炎三年反正之始,枢密使张浚荐公可大用,申命前除。
公辞,因致书宰相吕颐浩曰:「伏读四月八日赦书,首称遵用嘉祐条法,远方倾耳拭目,固以仁宗皇帝盛德大业跂望主上,而以魏国忠献辅佐勋绩,期于相公也。
夫嘉祐政事,其大要本于爱民,始于审谋,成于果断。
置宽恤司,诏均田税,募耕唐邓废田,收诸坊监及牧马馀田赋贫民,籍户绝田租,置广惠仓,出百万缗,赐诸路常平为籴本,弛江淮茶禁,通商收税。
提点刑狱,武臣守令治有善最者,使久于其任。
凡此数端,事方经始,必博采众谋,详究利害,立为条约,委曲周尽,故议成而举朝不异,令下而所至奉承,行久而弊端不见。
至于军政修明,戎行辑睦,六军耸听而骄惰革,边方震慑而暴横消,则其政事本于爱民,审谋能断之明验也。
今朝廷欲理兵政以强国,而官吏不知恤民以养兵,是欲稼之长而涸其水,欲木之茂而去其根,则与嘉祐本于爱民之意异矣。
至于众谋纷纭而国论未定,命令交错而民听未孚,法制数更而下不知所守,其与嘉祐审谋能断亦异矣。
夫审谋而不断,罔克有成,断果而不藏,必贻后悔。
相公深究嘉祐政事本末,专务爱民。
凡新旧法度与增添创置一切扰民之事,置司讨论,参稽众谋,穷极利病而后罢行,则政事可立,民心可安,军旅可强,雠耻可雪,宗社可宁矣」。
朝廷遣使诣公所居,诏州郡以礼敦遣。
寅时修起居注,上赐之手札曰:「卿父未到,可谕朕旨,催促前来,以副延伫」。
公以建康东南都会,上既在是而眷待如此,行次池阳,会闻车驾移驻姑苏,将踰浙而东,公重感疾,遂具奏而返。
是日亦敕下除公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绍兴元年十二月,除中书舍人兼侍讲,公辞,因致书参政秦桧曰:「《春秋》大略贵前定,是故拨乱兴衰者,其君臣合谋,必有前定不可易之策。
管仲相齐狐偃辅晋,乐毅复燕,子房兴汉,孔明立蜀,王朴佐周,莫非策画前定,令出必行,故事功皆就。
建炎改元,圣主忧勤愿治于上,大臣因循习乱于下,国制抢攘,漫无定论,玩岁愒日,寖失事几。
于今五年,已极纷扰。
天下之事未有极而不变者也。
至于极而不变,则危者遂倾,乱者遂亡。
考今民情,尚未溃散,犹可更张,虽事几已失,无半古必倍之功,而危可复存,乱可复治,无倾亡之患必矣。
宜及时建白前定之计,振颓纲,修弊法,变薄俗,苏穷民,庶几观听有孚,以启中兴之兆。
《春秋》序正官名而纲纪重事责归宰相,盖位隆则所任者大。
上则启沃人主,经理朝纲,中则选用百官,赏功罚罪,下则兴利除害,阜安兆民。
仰而深思,夜以继日,犹恐有不得者,而暇省文书接词诉乎?
顷者,遵用元祐大臣奏议,合中书门下二省为一,而事不分决于六部,是循名而不得实,并与不并,无以异也。
宜及时建白,令列曹尚书各得专达,各辟其属,久于其任,责以事功,而宰执不复亲细务,庶几奸蠹消除,渐可为矣。
《春秋》以好生恶杀为心,犹于叛逆之党必诛而不赦,以用兵侵伐为戒,独于救患解纷,惟恐次止迁延而欲其速也,以此见圣人之情矣。
盖乱常毁则赦而不诛,则天理必灭,贼虐无辜,视而不救,则人道必沦。
故罪在五刑,上天所讨,大眚俱肆,《春秋》讥之。
苻秦之世,凡叛逆者必加原宥,终复失邦,措身无所。
比岁盗贼毒遍诸方,皆奸恶之徒乘隙肆暴,非迫饥寒,官吏不恤,弄兵潢池之赤子也。
而谋国者尽用招安,不吝浓赏,遂使军民倾心健羡,远近纵横,莫之能止。
宜及时建白,乘破李成、马进之锋,尽扫三楚绿林之聚,诛魁首,散胁从,庶几遗种馀民复得解衣而寝矣。
《春秋》贵守土疆,耻于丧地,戒于失险。
尚父周公以盛德大勋受封齐鲁,而俭于百里,虽列壤南面,而大夫必命于王朝。
方伯虽得专伐,而遣将出师必请王命。
昨建分镇,举河南、汝、孟帝都之地合为一镇,轻以授人。
若此类可疑一也。
废置僚属,事无待报,二也。
足食足兵,专征阃外,三也。
建康,栖东越,而以湖北为分镇,四也。
诏令已行,诚难反汗,然有应机,无害于信者。
宜申述前诏,得专征者谓攘外寇讨乱臣,如李成、马进之比,则当不拘常制,或无故举兵,自相吞噬,必以擅兴坐之。
又别降指挥,以湖北一路与诸镇事体不同,当仍旧制,亦无失信之嫌。
宜及时建白,保固形势,倚为基本,庶几有恢复之期矣。
《春秋》大一统,遵王命,恶臣下分权,讳贱人犯上,历纪王正而不私朔,使举上客而不称介副,微者名姓不登于史册,所以严分正名也。
比者虽命江表三省复归行阙,百司庶务决自天台,而宣抚重臣久居外服,诸方守将并假便宜。
夫以便宜从事,本为出师,临机奏报不及,明有建炎赦文矣。
诸路后来并不遵禀,或以察访为名而擅按他路,截留公赋,编营师臣,执杀郡守
或以节制为名,而擅兵外境,专斩命官,直转资秩,移易守将
或未被受指挥,先次便宜行事,或擅罢堂除监郡,自辟别路正官。
凌蔑朝廷,于斯为甚。
宜及时建白,收敛权柄,以弭分裂之形,严分正名,以遏侵凌之势,而后大经可正,民志可定矣。
《春秋》恶以邪人塞言路,慎于遣使而重于用民力。
台谏者朝廷纲纪所凭也,监司外台耳目所寄也,守令者宣教条均赋役百姓所恃以安其生也。
辨小事而不及大政,弹小吏而不及大官,三纲沦而不扶,九法斁而不救,则朝廷纪纲无所凭矣。
漕臣理财赋而公私匮竭,宪臣理刑狱而盗贼公行,上下相蒙,莫知纠察,则外台耳目无所寄矣。
惠泽壅而不宣,教条废而不守,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则田里无以安其生矣。
宜及时建白,精选监司,刺举郡守,精选郡守,刺举县令
明诏台谏官,使论奏大事无入小言,则纲纪可肃,视听可用,赋敛可平,民力可裕矣。
《春秋》戒失兵权而严于军律,以三纲为本,以民事为要,以赏功罚罪为先。
昨者屡降诏书,专理军旅于行事,窃有所疑。
伪楚篡逆之臣也,许录其亲属;
金人不释怨之雠也,而遣使请和,其于三纲有未正也。
河南江北,群盗啸聚,焚烧仓库,靡有孑遗,波汉之阳,外薄五岭,急征横敛,不务劝农,其于民事有未急也。
误朝迷国之人,与尽忠死节之士,恤终赠典,略无差等,是赏未足以劝忠也。
或擅兴专杀,或罔上奏功,罪状明白,典宪不申,是罚未足以惩恶也。
然则,何谓理戎旅乎?
本则不正,治于末流,虽力扼虎,气盖世,必无成功。
而谓安定天下在于长枪大剑,此杨邠、史洪肇所以丧身及其国也,可不戒乎?
宜及时建白,行《春秋》理戎之法,使天下心悦而诚服,则盗贼可弭,边土可拓矣。
《春秋》尊严庙制,而谨于祀礼,故古者师行必载庙主,寓戎田猎,以乾豆为先,战而必胜,其有以乎?
顷者南狩,神主豫选洪、虔,馆御荐享未肃,奉常有请,顾谓迁移穷僻,为已试之效,至乞更择五岭之西,迎奉前去者。
时方涣散,格庙为本,奉先既隆,人心自属,而献议若此,如礼乐何?
宜及时建白,尊崇礼祀,严致孝享,则人知所从来,而天下服矣。
《春秋》不与公族大夫专政用事,而以亲贤为急。
圣主屡诏诸方,津遣宗室,俾赴行在,优加宠奖,诚以昨者皇族北徙,枝叶已疏,必施茂恩以滋根干。
宜及时建白,上稽帝尧明峻德、睦九族之义,中循周汉急亲贤之隆,下扫六朝孤立之弊,则王室益强,国势磐固矣。
自崇宁以来,邪说盛行,公论废格,献言者以乱制为能,不期于定制;
从政者以扰民为事,不务于安民;
用人者以办事为才,不求于晓事;
望治者以速成为策,不冀于美成。
取快目前,积成后患,至于纲纪大坏,宗庙丘墟,皆此曹所致也。
积习成风,至今未殄。
夫欲拨乱世反之正者,必变衰乱之俗,欲变其俗者必去衰乱之臣。
今衰乱之臣死亡无几矣,然犹内历华途,外典方面,间有废黜,寻复宠升,毁誉不核其真,赏罚不当功罪,使圣上忧勤愿治未有见效者,亦皆此曹所致也。
天下有公,是非出于人心不可易者。
今国步艰危,民情摇动,宜乘势更改,转败为功。
不然,大势益倾,不可复振矣」。
朝廷不许公辞,又遣使至所居,公遂行,以《时政论》先献之
《定计论》曰:「臣闻自昔拨乱兴衰者,必有前定不移之计,而后有举必成,大功可就。
修内政,张四维,师帅不遣上卿,伐国不动大众,教民怀生,示信讨贰,此齐侯晋文前定之计也。
关中,据河内,大封同姓,以惩孤立,减省官吏,以息百姓,抑制将帅,保全功臣,此高帝光武前定之计也。
斩高德儒,叱宇文士及,以远佞人,赏孙伏伽,礼王、魏以开言路,宣示好恶,使民向方,薄赋轻徭,选用廉吏,此唐太宗前定之计也。
陛下履极六年,以建都则未有必守不移之居,以讨贼则未有必操不变之术,以立政则未有必行不反之令,以任官则未有必信不疑之臣。
奕者举棋不定,不胜其偶,况立国而不定乎?
夫难平者事也,易失者时也,舍今不图,后悔何及?
人主广览兼听,不可自专,宰相择才使能,不可自用。
望赐咨询,佥定国论,谋所以前定者」。
《建都论》曰:「立国者必建都,必据形势,握轻重之权,必居要津,观方来之会,如北辰在天,安于其所不可动也。
陛下驻跸金陵,本以旧邸,号称建康,降诏为受命之符,传播天下,则都者一也。
刘先主、孙氏、诸葛武侯一代英雄,周游吴楚,皆称建康王者之宅,则都者二也。
北据大江,外阻长淮,隔绝奔冲,难于超越,则都者三也。
有三吴为东门,有荆蜀为西户,有七闽二广风帆海舶之饶为南府,则都者四也。
诸路朝觐,郡县贡输,水陆舟车道里适等,则都者五也。
凡都北者必辟境于南,而都南者必略地于北。
昨者銮舆时迈,狩于吴越,则王道所谓望实俱丧,而晋不果迁之地也;
三省百司寓于南昌,则李煜避周,徙自秦淮,卒不能振之所也。
国势一统,不可数分,国都一定,不可数动,与北人居穹庐,逐水草,无城郭宫室市朝者异矣。
今宜还都建康,环诸路而中持衡,则人心不摇,而大事可定也」。
《设险论》曰:「按《春秋》书晋师伐虢,灭下阳。
下阳者,虞虢之塞邑也。
塞邑既举,则虢已亡矣。
圣人特书,以示后世设险守邦之法,故魏人都许,不恃方城而守襄阳
人都益,不恃剑门而守汉中
人都秣陵,不恃大江而守荆渚。
夫荆渚,江左上流也。
北据汉沔,西通巴蜀,东连吴会,真用武之国。
故楚子自秭归徙都,日以富强,近并谷邓,次及汉东,下收江黄,横行淮泗,遂兼吴越,传六七百年而后止。
此虽人谋,亦地势使然也。
后逮汉衰,刘表收之,坐谈西北;
先主假之,三分天下,关公用之,威振中华;
孙氏有之,抗衡曹魏
晋、宋、齐、梁倚为重镇,财赋兵甲当南朝之半。
其为江东屏蔽,犹虞虢之有下阳也。
今欲定都建康,而以湖北为分镇,失险甚矣。
湖北十有四州,其要会在荆峡,故刘表时军资寓江陵,先主时重兵屯油口,关公孙权则并力争南郡陆抗父子则协规守宜都大司马温及其弟冲则保据渚宫与上明,此皆荆峡封境也。
今割以与人,使跨长江,临吴会,犹居高屋建瓴水也,独无虞虢下阳之虑乎?
臣谓欲保江左,必都建康,欲守建康,必有荆峡,然后地形险固,北出秦甲,西下蜀货,血气周流,首尾相应矣」。
又曰:「昔人谓大江天所以限南北,而陆抗乃曰『此守国末务,非智者所先』,何也?
杜预尝袭乐乡矣,胡奋尝入夏口矣,贺若弼尝济广陵矣,曹彬尝渡采石矣,则其险信未足恃也。
虽未足恃,然魏武困于居巢曹丕困于濡须,拓跋困于瓜洲,苻坚困于淝水,皆不得渡,则其险亦未可弃也。
设险以得人为本,保险以智计为先,人胜险为上,险胜人为下,人与险均才得中策。
方今所患,在于徒险而人谋未善尔。
地有常险,则守亦有常势。
当孙氏时,上流争襄阳而不得,故以良将守南郡夷陵
下流争淮南而不得,故以大众筑东兴与皖口;
中流争安陆而不得,故以三万劲卒戍邾城。
邾城,今黄冈是也。
今欲固上流必保汉沔,欲固下流必守淮泗,欲固中流必以重兵镇安陆
此守江常势,虽有小变而大概不可易者也。
今强敌侵河朔,叛臣扰山东淮北京畿诸镇处危疑之地,大江设险,未可轻弃,若委任得人,则不特江左而已」。
《制国论》曰:「凡制国者必周知山川形势,土地所宜,然后可与谋。
荆州江汉沮漳之间,水陆沃衍,乃足食足兵要地。
江左六朝所以必争,而不肯失也。
北为分镇,使法得自立,兵得自用,财得自理,官得自命,即与战国诸侯无异,而非上世封建之法也。
宜有更张,独仍旧制,通荆湖宪漕二司治盗理财,而以襄阳湖北岳阳湖南鄂渚江西,则地理连属,形利势便矣」。
又曰:「变更旧制,不稽今古,则事不可行。
近岁荆湖变更旧制多矣,于国家形势初无所益,徒困两路之民耳。
今既复南北两路,宜罢荆峡分镇,仍旧制帅司荆南,一便也。
公安军宜仍旧废为属邑,二便也。
靖州置在崇宁元年,自鼎、澧应副,岁费二十七万。
今此二州既皆残毁,宜仍旧废为渠阳砦,三便也。
武冈军置在崇宁四年,自邵、衡、永应副,费亦不赀。
今此三州既皆空乏,宜仍旧废为武冈县,四便也。
四者仍旧,创添窠阙,悉从除削,省并官吏,裁损文书。
有所谓刀弩手、博易务、营田司事,皆欺罔驱民为盗者也,宜依往年禁止保马茶盐法施行,以戒误国害民之贼,然后国制定民心安矣」。
又曰:「昔祖宗宅都于,其势当自内而制外,是故置京西路,而襄州在汉水之南,则以制湖北也。
湖北路而岳鄂在荆水之南,则以制湖南江西也。
今建都江左,未能恢复中原,则当自南而制北。
置于江西者治南昌,而分兵屯鄂;
置于湖南者治长沙,而分兵屯岳;
置于湖北者治荆南,而分兵屯襄,则东南之势全,恢复之基立矣。
安抚大使古州伯也,形势必相属而后能相援,有无必相资而后能相成。
五岭之外,财赋盛于东南,兵马出于西北,宜置大帅一员,兼统二广以殿南服。
荆湖残破,北路尤甚,若置大帅必兼领夔府。
盖峡中有盐、米、耕牛而无旷土,荆渚有沃衍桑田而无馀田。
若弛瞿塘之禁,懋迁有无,商旅自西而入,物货沿江而下,不越数年,荆州富盛,形势可成矣」。
《恤民论》曰:「保国必先恤民,而恤民之事有五:一曰除暴,二曰择令,三曰轻赋,四曰革弊,五曰省官
近岁除外暴者主通和,竟为敌国所误,不敢用兵,而其流毒遍中国自若也。
除内暴者用招安,竟为盗贼所误,不敢用兵,而盗贼毒遍天下自若也。
为民父母安得若是恝又官爵之?
其与成汤为童子报雠,不亦异乎?
今刘忠残党蹂数郡,曹成反复劫帅臣,理无可赦。
宜早加殄灭,肃清江湖,然后精择县令,一意抚绥,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近岁此官冗滥已极,宜以五说稍革其弊,籍中外尝为台省监官,依仿汉制,分宰百里,俟有殊绩,即不次擢用。
又增重事权,优假其礼,许借服色,厚给廪饩。
凡军马驻本县者,并听节制;
其经由者悉从阶级,以免将士陵辱,示百姓瞻仰之尊
则又据今县分户口赋入多寡轻重分为三等,上县朝廷选差,中县吏部注拟,下县帅臣监司通共奏辟,不得侵互,立为定格。
仍用宋元嘉法,以六期为断,革去三年为任、两考成资与堂选数易之弊,使吏无苟免,民心有系。
凡三等县皆以四条:纠正税籍,团结民兵,劝课农桑,敦勉孝弟。
俟及三年考其事效,已就绪者就行旌赏,未有伦者严加程督。
如此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焚林而田,非不得兽,而明年无兽;
竭泽而渔,非不得鱼,而明年无鱼。
以近事验之,京东、西路岁入凡一千万,其馀山泽之利,在祖宗时捐以与民,不尽取也,百姓归戴,无有二心。
李彦等取为西城之租,穷竭民力。
其时若有言罢此掊尅,然后国用足,则必指为妄言也。
然百姓愁苦转而为盗,今此四路所入,不归王府五年矣。
荆湖南北岁入凡五百万,其外岂无遗利?
在祖宗时捐以与民,不尽取也,百姓归戴,无有二心。
部使者取之折变,则有一折、两折、三折,收籴则有均籴、敷籴、补籴,散引则有曲引、盐引、茶引,受纳则有一加、再加、倍加。
其时若有言罢此诸色,然后国用足,亦必指为妄言也。
然百姓愁苦转而为盗,今此两路所入,不归王府三年矣。
乃知有若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信不诬也。
今封境日蹙,赋敛日重,百姓日贫,田莱日荒,更临之以贪吏,困之以弊法,是为敌国驱民也。
愿诏大臣,速讲轻赋恤民之事,为生财足用之源,以京东西、湖南北为至戒,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凡为国以利不以义者,皆自小人始,为其所见者小,不知大体,法所以弊也。
祖宗时以义为利,四海无困穷之苦,天禄永安,所利大矣。
姑以盐法论之,行于西者与商贾共其利,行于北者与编户共其利,行于东南者与漕司共其利。
大计所资,均及中外,所谓以义为利也。
崇宁首变此法,利出自然者禁而不得行,则解池是也。
利在编户者皆入于官府,则河朔是也。
利通外计者悉归于朝廷,则六路是也。
诸路空乏,乃复百种诛求,尤不能给,民穷为盗,遂失岁入常赋以数千万计,则盐法实致之耳。
陛下宜鉴前失,有所改更,久而未也,天下望焉。
略以湖南一路言之,昔日岁课一百万缗,本路得自用者居其半,故敛不及民而上下足。
变法以来,既尽归之朝廷,则本路诸色支费皆出横敛,至如上供旧资盐息者犹不蠲除,民所以益困也。
又略以道州一郡言之,岁认上供钱二万缗,往时本州岁卖盐息常倍此数,故敛不及民而上下足。
今上供钱仍旧,而盐息不复有矣,乃至以曲引均科,此民所以益困也。
又略以来阳一邑言之,有未变法前官所自运盐,有既变法后客所拘纳盐,封桩日久,既缘军期支用,而盐司必欲追索,朝旨亦令拨还,不知何自而出,岂得不取于民?
此民所以益困也。
以一路一郡一县观之,则他处可知矣。
榷货所入,岁以千万计,其利至厚,谓宜遍下诸路,一一检会,凡若此类,悉蠲除之,以活百姓,使稍安其业,不至为盗,长纳二税,存国家大利之原,不亦善乎?
榷酤之弊亦极矣,略以道州言之。
课额既高,岁有亏欠,即抑勒专知牙校,令兼管州仓,俾因受纳,取足于税户,其害为如何?
此民所以益困也。
又以邵阳言之,酒课岁约二万馀缗,而折税为糯者凡六千斛,糯贵于粳价几一倍,其他固未论,此民所以益困也。
近者尝下诸路会计,而州县利此为造弊之端,不以实闻。
固当断以必行,令凡系官监酒务,许百姓买扑,入纳净利,与转运司及本州支用。
收官务年费米麦等,专以赡军,兼济公私,存活百姓,使稍安其业,不至为盗,长纳二税,存国家大利之原,不亦善乎?
如此庶几民心安,邦本固矣。
自崇宁以来,中外创添员局,重以滥赏,不胜其冗,蠹国生乱,至今未革,而又加甚。
兵官旧系两员者,添差至于七员八员而未止也;
监当旧系一员者,添差至于四员五员而未止也。
其馀荒残州县,未有百姓,先置官司,凡是旧员一一填足,又多不应差注之人,其为民害,不异寇贼。
考于《春秋》,以民为重,而大夫次之;
考于《孟子》,以民为贵,而社稷次之。
故养民者陛下之职也。
愿亟行并省,以建武为法,既不病民,所省官吏使居閒散,稍捐廪禄养之,亦无失职之叹,庶几民心安,邦本固矣」。
《立政论》曰:「人主宰臣必先明其所职,而后政可立。
选择忠贤以为辅弼,任而不疑者,人主职也。
荐进人才,布列中外,赏罚不私者,宰相职也。
唐太宗既黜封德彝邪说,任房、杜为相矣,又敕尚书庶务并属左右丞,而责二公以广求贤人,随才任使。
此委相臣以其职者也。
陈平既不答文帝决狱之问,自谓所主佐天子理阴阳矣,而召河南守吴公廷尉,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其能致民无冤可知。
此使九卿各得其职者也,而政有不立乎?
陛下以宰相不可非其人,频有选任,可谓得人主之职矣。
然而政事未立者,窃恐所以责任异于唐太宗,而宰相所以自任未若陈献侯也。
夫坐政事堂,受词决讼,弊精神于簿书,而进退人才,赏功罚罪,有未察焉,则失其职矣,政何由立乎?
陛下以庶务决之六曹官长,皆得专达,并如元祐大臣所请,自非大事,不复资白,则中书之务简矣。
然后专责宰相,以慎简六曹长贰、诸路帅守部使者,及上县宰,咸得其人,而政治不建,未之闻也」。
又曰:「三纲军国政事之本,人道所由立也。
三纲正则基于治而兴,三纲沦则习于乱而亡。
春秋宋华督有不赦之恶,齐、鲁、陈、郑同会以成其恶,受赂而归,天子不讨,方伯不征,咸自以为利也。
未几,陈有五父之乱,齐有无知之乱,郑有子突亹仪之乱,鲁有叔牙庆父之乱。
数十年间,四国舛逆,几至丧亡,则以昧于坚冰之戒,不能辨之于早也。
《春秋》备书于策,以明三纲之重,为后世鉴,深切著明矣。
昨者张邦昌挟女真,僭名号,援契丹立晋为例,分遣使人布谕诸路,直下赦令,倍行恩赏,原其用心,与华督何异?
陛下特施宽典,赐死于隐,而不尸诸市朝,已失刑矣。
及敌骑南骛,乘舆渡江,黄潜善及其党事穷计迫,乃指邦昌为金人所立而迫之至死,遂以致寇,欲自解其误国之罪,至其宗族皆命以官。
是训诱乱臣贼子,使利于为恶,此臧哀伯所谓『百官象之,又何诛焉』者也?
于是不踰旬月,苗傅刘正彦有今将之心,既伏大刑,而近臣乃有抗章,乞行湔洗,无所忌惮。
故比日群盗所在焚劫,或有官吏乐为之用,末流至此,可不戒乎?
愿特降指挥,昨在围城有职当守禦、视城垂破而端坐不救者,有草为表章、上诋君父取媚敌人受其妇女者,有起自閒散、特仕伪朝长其谏省者,有于苗、刘肆逆并建节旄、所除制命极意称美者,及乞用邦昌正彦之党者,审其轻重,不过数人,依法施之,以正人心,息邪说,则三纲不至沦胥,而军国政事得以时立矣」。
《覈实论》曰:「政事纪纲,莫大于赏罚,而功罪是非,以毁誉为本者也,必要其真伪而后赏罚当。
比下赦文,推美仁宗皇帝盛德大业,应举行政事,并欲上遵嘉祐。
臣尝考其大要,特在于直言数闻、毁誉核实而已,必自大臣与台谏始。
大臣定功罪施赏罚于上,台谏论功罪主毁誉于下,不可不先核也。
仁宗皇帝王曾之正,任吕夷简之才,终以富弼韩琦宰相,而余靖蔡襄贾黯吕诲等迭居台谏,此真伪所由核也。
丁谓虽以奸邪当国而终投四裔,寇准虽以忠正远贬而终得辨明,范仲淹虽屡以危言获罪,欧阳脩虽以讥斥佞人招难明之谤,而皆终闻政事。
是邪说不得乱毁誉之真,而直道行也。
邪说息,直道行,则恶人有所惮而不为,善人有所恃而不恐,此所以致至和嘉祐之治者也。
昨者黄潜善汪伯彦范宗尹辈广引奸邪,颠倒是非,变乱名实。
谏官郑瑴李纲以六不可贷之罪,验于奏议则无据,按于施为则无迹,特以撰造文致倾陷大臣,当时遂信行之,又以美官激劝之,是欲其乱毁誉之真而不核也。
言官马伸潜善伯彦措置乖方,凡举一事必立一證,皆天下所共知见,不敢以无为有,以是为非,当时乃罢黜之,又置诸危地残贼之。
是恶其乱毁誉之真而不核也,邪说何由息,公道何由行乎?
虽已死,恤典隆厚,虽有诏命,不闻来期。
按《春秋》治奸慝者不以存没,必施其身,所以惩恶也;
奖忠良者及其子孙,远而不泯,所以劝善也。
陛下必欲继仁宗之政,则按是非,明赏罚,使天下知所惩劝,亦何远之有」?
尚志论》曰:「帝王应时而造,必先立志。
欲定大事,而不先立则无本矣,焉能有成?
靖康臣僚不知责难,劝渊圣笃于立志,而即安屈辱,城下结盟,此齐国佐宋华元请合馀烬,背城借一,誓死力争,有以国毙而不肯从者也。
当时国势何异厝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
宰相徐处仁遽进谀说,以为金兵出境,社稷再安,由圣德俭勤,致有天人之助,遂言今日可比唐虞,而臣主俱荣,抑何志之卑陋也!
故庙堂聚讼,颠沛末流,未及期年,坐以失国。
则不立,急于事为,虽有远猷宏议,必格而不得施矣。
陛下自初发愤,欲殄寇雠,当时亲信左右莫能辅道,乃至因循,坐消岁月,国日益削,六载于今。
然上天所以启悟圣情,日跻盛德,陛下所以深惩既往,刻厉将来者,可谓卓然有立于万物之表矣。
愿坚持此,无复变迁,仍饬群臣,各致法家拂士之义,必于恢复中原,祗奉陵寝,必于扫平仇敌,迎复两宫,必于得四海之欢心,以格宗庙,必于致九州之美味,以养父兄。
然后文武百僚、六军万姓,丕应徯志,而陛下孝弟之责塞矣」。
《正心论》曰:「心者身之本也,身者家之本也,家者国之本也,国者天下之本也。
能正其心则朝廷百官万民莫不一于正,安与治所由兴也。
不正其心则朝廷百官万民皆习于不正,危与乱所由致也。
然心有所愤怒而弗能忍,则不得其正;
有所贪欲而弗能窒,则不得其正;
有所蔽惑而弗能断,则不得其正;
有所畏怯而弗能自强,则不得其正。
正心之道,先致其知而诚其意,故人主不可不学也。
盖戡定祸乱,虽急于戎务,而裁决戎务必本于方寸。
不学以致知,则方寸乱矣,何以成帝王之业乎?
陛下日亲典策,博考古今往行前言,固将畜德,又经变故,备尝险阻。
外患益深,必无邪念,至诚所发,通贯幽明,固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者矣。
愿更选正臣,多闻识、有智虑、敢直言者,置之左右,日夕讨论,以克厥宅心,表正于上,则内外远近将各归于正,奚乱之不息乎」?
《养气论》曰:「凡用兵胜负系军旅之强弱,军旅强弱系将帅之勇怯,将帅勇怯系人主所养之气曲直如何耳,盖人主将将者也。
以真养气,自反而缩,则孟子所谓约,而狐偃所谓壮也,壮则强。
以曲丧气,自反而不缩,则孟子所谓馁,而狐偃所谓老也,老则弱。
师如林,武王数其不事宗庙,贼虐谏辅之罪,则商曲而周直,故周胜。
项羽威震天下,汉祖数其弑义帝之十罪,则楚曲而汉直,故汉胜。
凡曲直者兵家之大要,制胜之先几也。
金人称兵,曲亦甚矣。
陛下上皇之子,孝慈之弟,自大元帅入践宸极。
比年以来,克勤听政,追赏直士,登用谠言,令问四达,可谓直矣。
以直对曲,胜负已分,中国士气宜不待鼓而自强。
然敌兵每动,四方震慑奔走,莫与抗衡者,以兵家之略、制胜之几,未有以明之也。
今欲使人人知彼曲我直,以作其衰败不振之气,更在陛下强于为善,益新厥德,使无有曲失可得指议,则守为刚气,可塞乎两间,震为怒气,可以安天下。
将帅必听命而不敢骄,军旅必畏威而不敢惰,不待对敌接刃,而百胜之算已坐决于九重矣」。
宏度论》曰:「人主以天下为度者也,明当并日月,不可私照临,德当配天地,不可私覆载。
所好当遵王道,不可以私劳行赏;
所恶当遵王路,不可以私怒用刑。
其喜怒则当发必中节,和气絪缊,而万物育也,故能理其情而君道备矣。
然人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克己然后可以治怒,顺理然后可以忘怒。
《书》曰:『必有忍,乃其有济』。
此治怒不迁之法也。
忍者,隐忍不发之称。
迁者,自此迁彼之谓。
能隐忍而不迁,则事必济矣。
汉高帝忍于有故怨者而封雍齿,忍于数窘辱者而赦季布,忍于比己为者而用周昌
至如丁公免己于厄,可谓有再生之恩矣,及即位乃斩以徇,其不赏私劳如此,故能成帝业于五载之近。
陛下圣度虚明,天心广大,固当不以私喜亲近谀佞,亦当不以私怒疏远正直。
中外百执其有迷国误朝罪恶昭著、众所指目不可掩者,虽有私劳,愿陛下与众弃之,不使幸而得免,以致天下之疑也。
其有抱忠守正犯颜逆耳、公论所归不可蔽者,虽遭谗谤,愿陛下与士共之,不使退而穷处,以失天下之心也。
如此赏而必当,是谓天命;
罚而必当,是谓天讨。
施之一人,而千万人悦以畏矣」。
《宽隐论》曰:「自昔创业兴衰与增光洪业之君,待遇臣下,恩礼虽一,而崇高严恪,常行于介胄爪牙之夫,以折其骄悍难使之气;
柔逊谦屈,必施于林壑退藏之士,以厉其廉靖无求之节,乃能驾驭人才,表正风俗。
汉高祖之威行于暴秦强楚,而不行于四皓
世宗之威行于寻邑、王郎、赤眉、铜马、陇蜀之主,而不行于严光周党
公孙述能行其威于李业等,然不能行于吴汉
是何也?
威有所当加,势有所可屈。
加于所当加以立威则强,屈于所可屈以忘势则
反是道者难乎免于乱亡之祸矣。
陛下屡下诏书,详延遗逸,而群臣有不能钦承美意者,凡所宣召,或有未至,不原情实,即肆谗谤,以为违于君命召不俟驾之义,被以偃蹇之名,而欲加以不恭之罪。
虽陛下宽容,不从其说,而侍从近臣不有忠言奇策,上动圣听,奋扬天威,殄歼强敌,顾请施于疾病退藏之臣,其意安在?
夫召而不至者,其心岂乐贫贱而恶富贵哉,其必有以也。
若听其所守,下全隐居之操,上有好善之美,两得之矣。
四月八日所下赦书,首欲上遵仁宗法度。
谨按康定间尝以词馆招张俞矣,辞而不受,至于四五,其后又以修起居注王安石矣,辞而不受,至于八九。
皆从其欲,又优奖之,以励风俗,未尝加以雷霆之威,而纪纲不缘此而不立,命令不缘此而不行,威加于西则臣服元昊,威加于北则削平王则,威加于南则扫荡智高。
柔巽屈于隐士而德隆,刚克伸于四裔而威震,可谓知所用矣。
此其所宜遵者也。
望特降诏书,申明此旨,凡被召有不能赴者,悉从其欲,不强制之。
独以威刑外施暴威之戎,内扫贪残之贼与悍骄不可使之将,谗说殄行,则天下归心而治道成矣」。
其言反覆甚详,此其大略也。
论既入,上即命再遣使促召。
未至,复除给事中
定倾论 其七 论赏罚 南宋 · 王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二
臣闻驭臣邻惟在赏罚,赏当则功劝,罚当则罪服。
至于扰攘之时,此柄犹不可不谨,故《传》曰:「信赏必罚」。
盖赏罚为示信之表,君行赏既不妄,臣受赏则不疑,然后可以立功立事矣。
汉高祖当逐鹿之世,赏罚以励智勇,挟数用术,不专以信,故韩信彭越英布剖符受封,往往连城数十,一日安定,使有自疑强大不当得之心,乱者踵作,终以不保。
世祖中兴,较功计劳最为谨审,封爵之行才不过数县,君臣相示以诚,故建武之元,上下安享,身见太平
二者不可不察也。
伏见比年以来,国步艰难,群臣效力,朝廷急于平定,爵赏封拜,失于浓厚。
正任防禦承宣节度所在,辄有文吏,如中奉大夫皆缘军功,不限员数。
爵赏所以砺世磨钝,恐不当如此。
愚者苟得为心,贪婪不已,无复激劝,桀猾者较功揣己,岂无不自信之心乎?
太祖皇帝郭进山西十年,官不过引进使
曹彬南唐一国,逮还京阙,而云「干当江南公事回」。
上不以过赏悦臣,以长其骄盈之祸;
下不以虚誇事上,以成其谦逊之福,要在相与以诚,是为万世法。
伏望陛下审信赏必罚之旨,览高祖光武之得失,观艺祖君臣之推诚,以图兴复之功,天下幸甚。
枢廷备检序建炎四年 宋 · 王铚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二
臣窃闻祖宗兵制之精者。
盖能深鉴唐末五代之弊也。
唐自盗起幽陵,藩镇窃据,外抗王命,内擅一方。
其末流至于朱温,以编户残寇,挟宣武之师,睥睨王室,必俟天子禁卫神策之兵屠戮俱尽,却迁洛阳,乃可得志。
李克用王建杨行密,非不忠义,旋以遐方孤镇同盟,欲救王室,皆悲叱愤懑,坐视凶逆,终不能出一兵内向者。
昭宗亲兵既尽,朱温羽翼已就,行密辈崎岖于一邦,初务养练,不能遽成。
此内外俱轻,盗臣得志之患也。
后唐庄宗萃名将,握精兵,父子转战二十馀年,仅能灭梁。
功成而骄,兵制不立,弗虞之患,一夫夜呼,内外瓦解。
李嗣源以老将养痾私第,起提大兵,与赵在礼合于甘陵,返用庄宗直捣大梁之术,径袭洛阳,乘内轻外重之势,数日而济大事。
其后甘陵旧卒恃功狂肆,邀求无穷,至一军尽诛,血膏原野,而明宗为治少定。
李从珂晋高祖刘知远郭威皆提本镇之兵,直入中原,而内外拱手听命者,循用庄宗明宗之意也。
周世宗知其弊,始募天下亡命寘于帐下,立亲卫之兵,为腹心肘腋之用。
未及期年,兵威大振,败泽潞,取淮南,内外兼济,莫之能禦。
当是时,艺祖皇帝历试诸难,亲总师旅,应天顺人,历数有归,则躬定军制,纪律详尽。
其军制亲卫殿禁之名,其营立龙虎日月之号。
功臣勋爵,优视公师,至检校官皆令仆台宪之长。
封叙父母妻子,荣名崇品,悉以与之。
郊祀赦宥,先务赡军飨士,金币缗钱无所爱惜。
然令以驾,峻其等差,为一阶一级之法,动如行师,俾各伏其长,待之尽矣。
为出戍法,使更出迭入无顾恋家室之意,殊方异邦不能萌其非心,仅及三年,已复更戍。
为卒长转员之例,定其功实,超转资级,以彼易此,不使上下人情习熟,又其下懔懔每有事新之惧。
府大臣侍便殿,专主簿员,限三日毕事,命出之后,一日迁陟,不得少留。
此祖宗制兵垂法作则大指也。
器甲精坚,日课其艺而无怠惰者矣。
选为教首,严其军号,精其服饰,而骁锐出矣。
中都二坊,制造兵器,旬一进视,谓之旬课,列置武库,故械器精劲,盈牣充积,前世所无。
至纤至悉,举自宸断,臣下奉行,惟恐不及。
其最大者,召前朝慢令恃功藩镇大臣,一日而列于环卫,皆俯伏骇汗,听命不暇。
更用侍从、馆殿、郎官、拾遗、补阙代为守臣,销累朝跋扈偃蹇之患于呼吸俄顷之际。
每召藩臣,朝令夕至。
破百年难制之弊,使民享安泰于无穷者,宸心已定,利害素分,刚断必行故也。
其定荆湖、取巴蜀、浮二广、平江南者,前后精兵不过三十馀万。
京师屯十万,足以制外变;
外郡屯十万,足以制内患。
京师、天下无内外之患者此也。
京师之内有亲卫诸兵,而四城之外诸营列峙相望,此京师内外相制之兵也。
府畿之营云屯数十万之众,其将副视三路者,以虞京城与天下之兵,此府畿内外之制也。
非特此也,凡天下兵皆内外相制也。
以勇悍忠实之臣分控西北边孔道,何继筠守沧景,李汉超守关南以拒虏,郭进邢州以禦太原姚内斌庆州董遵诲通远军以捍西戎
倾心委之,谗谤不入,来朝必升殿赐坐,对御饮食,锡赉殊渥,事事精丰。
使边境无事,得以尽力,削平东南僭伪诸国者,得猛士守四方,而边境夷狄无内外之患者此也。
州郡节、察、防、团、刺史,虽召居京师,谓之遥授,至于一郡,则尽行军制。
守臣通判名衔必带军州,其佐曰签书军事,及节度观察军事推官判官之名,虽曹掾悉曰参军
一州税赋民财出纳之所,独曰军资库者,盖税赋本以赡军。
著其实于一州官吏与帑库者,使知一州以兵为本,咸知所先也。
转运使于逐路,专一飞挽刍粮,饷军为职。
不务科敛,不抑兼并,富室连我阡陌,为国守财尔。
缓急盗贼窃发,边境扰动,兼并之财乐于输纳,皆我之物,所以税赋不增,元元无愁叹之声。
兵卒安于州郡,民庶安于田闾,外之租税足以赡军,内之甲兵足以护民,城郭与乡村相资无内外之患者,此也。
一州钱斛之出入、士卒之役使,令委贰郡者当其事;
一兵之寡,一米之微,守臣不得而独预,其防微杜渐深矣。
出铜虎符契以发兵,验其机括,不得擅兴,以革伪冒。
节度州有三印:节度印随本使,在阙则纳于有司;
观察印则长吏用之;
州印则昼付录事掌用,至莫归于长吏
节度使在镇,兵杖之属则观察属官用本使印判状焉;
田赋之属,则观察属官用本使印签状焉;
刺属县,则用州印,本使判状焉。
故命师必曰某军节度某州管内观察等使、某州刺史
必具此三者,言军则专制兵旅,言管内则专总察风俗,言刺史则治其州军。
此祖宗损益唐制,军民之务、职守之分,俾各归其实也。
逐县置尉,专捕盗贼,济以县巡检之兵;
不足,则会合数州巡检使之兵;
又不足,则资诸守臣提举兵甲贼盗公事,与一路帅臣兵马钤辖者。
故兵威强盛,鼠偷草窃,寻即除荡。
盖内外相维,上下相制,若臂运指,如尾应首,靡不相资也。
凡统驭施设,制度号令,人不敢慢者,功过必行,明于赏罚而已。
明于赏罚,则上下奋励,知所耸动,而奸宄不敢少踰绳墨之外,事必立就也。
大将之贪暴也,曹彬独无所污,自客省使随军都监超授宣徽南院使义成军节度使以赏之。
御便殿阅武,第其艺能,连营俱令转资。
至于荆罕儒战死,责部将不效命,斩石进等二十九人。
雄武兵白昼掠人于市,至斩百辈乃止。
班直诉赏,则尽戮其将校而废其班。
太祖尝曰:「抚养士卒,不吝爵赏。
苟犯吾法,惟有剑耳」。
然神机所照,及物无遗,察人之心而人尽死力。
太原之师,则谓将士曰:「尔辈皆吾腹心爪牙,吾宁不得太原,岂忍令害尔辈也」?
或诉郭进修第用筒瓦如诸王制,则曰:「吾于郭进,岂减儿女耶」?
祖宗赏罚虽明,有诚心以及物,故天下用命,兵虽少而至精也。
咸平西北边警之后,兵增至六十万,皇祐之初,兵已一百四十万矣。
翰林学士孙洙号善论本朝兵者,其言古者兵一而已,今内外之兵百馀万而别为三四,又离为六七也。
别而为三四,禁兵也,厢兵也,蕃兵也;
离而为六七者,谓之兵而不知战者也,给漕挽者兵也,服工役者兵也,缮河防者兵也,供寝庙者兵也,养国马者兵也,疲老而坐食者兵也。
前世之兵,未有猥多如今日者也;
前世制兵之害,未有甚于今日者也。
盖常率计天下之户口千有馀万,自皇祐一岁之入一倍二千六百馀万,而耗于兵者常十八,而留州以供军者又数百万也。
总户口岁入之数,而以百万之兵计之,无十户而资一厢兵,十亩而给一散卒矣。
其兵职卫士之给,又浮费数倍,何得而不大蹙也?
况积习刓弊,又数十年,教习不精,士气不振。
拣兵则点数而已,宣借则重叠妄滥,逃亡已久而衣粮自如,疲癃无堪而虚名具数。
元丰中神宗宰臣吴充曰:祖宗以来,制军有意,凡领在京殿前马步军司所统诸指挥,置都指挥使都虞候分领之,凡军中之事,止责分领节度之人,则军众自齐。
责之既严,则遇之亦优,故军校转员,有由行伍不久已转至团练使者。
王者之众,不得不然。
若诸路,则军校不过各领一营耳。
周室虽盛,至康之后寖已衰微。
本朝太平百馀年,由祖宗法度具在,岂可轻改也?
自昔夷狄横而窥中国者,先观兵之盛衰,然则兵备可一日忘哉?
盖祖宗相承,其爱民之实,若出一心,谓民之作兵者多,与兵之仰民者众,而民不可重困也。
张齐贤欲益民兵,吕蒙正曰:「兵非取于民不可」。
真宗以深念扰动边人,遂止。
河东河北既置义勇军,以韩琦忠亮,急于备边,犹欲刺陕西民为义勇,谏官司马光抗章数十万言,论其不可。
熙宁中命天下教阅保甲,盛于元丰,本《周官》寓兵于农之意,联什伍之民,族党相保。
举三路言之,凡有百万人,天下称是。
旋亦废置。
兵虽可练,而民不可重扰也。
本朝既以民作军矣,又求之畎亩,则州郡内外皆兵,前世所未有也。
此祖宗重以民为兵也。
臣谨列自建国已来兵制沿革,与夫祖宗禦戎备边,又诸军兴废所因,详著于篇者,凡二百卷。
又原祖宗圣意之不见于文字者,为之序。
然窃尝谓后世诵帝尧之德,惟知茅茨不剪、土阶三尺而已。
至史谓「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则及物之功,与天地等矣。
惟《书》曰:「乃圣乃神,乃武乃文」。
具是四者,德乃备,则固由所见浅深欤!
共惟祖宗以圣神文武,斡运六合,鞭笞四夷,悉本于兵。
其精神心术之微,盖不在迹。
然效神宗重规叠矩之盛,在本圣心,而其迹顾岂能尽?
今臣之浅拙,虽欲䌷绎传载,有所不能知也(《挥麈馀话》卷一。又见《古今图书集成》戎政典卷六三,道光阜阳县志》卷一八。)
指挥使都」四字原作一「使」字,据右引补。
论军费劄子 宋 · 林季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八、《竹轩杂著》卷三、《南宋文范》卷一六
窃以天下之势犹一身,病在四支不足忧,病在心腹为可畏。
天变见于上,坤载震于下,水旱不时,兵戎相继,此四支之病也。
爵赏及于无功,府藏困于冗食,赋敛仍数,人民怨咨,此心腹之病也。
迩者国运中否,祸乱频承,二圣六宫,远征沙漠,两河之地,沦于异域,生灵疮痏,迄今未瘳,斯病也亦云剧矣。
然而陛下入承大统,海内之民,悲喜若更生,无怀二心以他适者,繇祖宗以来除烦解娆,轻徭薄赋,涵养垂二百年,深仁厚泽,有以结其心尔。
臣以是知天下之病,在四支不在心腹也。
然国以民为本,民以财为命,取之过多,予者亦怨。
官曰和买,买者初不和也。
民曰乐输,输者初不乐也。
锱铢之求,不能给亿万之费;
涓滴之积,不能实尾闾之泄。
日削月朘,寖以大穷,祸有不可知者。
或曰:兵贵精不贵多。
太祖削平僭伪,不过十万,所得兵,择其精者,止留一百二十人,馀悉遣之。
岭南诸国之兵,所留者可知矣。
今列戍相望,冗食尚众,盍亦择勇锐而汰老弱,给以閒田,使耕凿于其中,可乎?
或又曰: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曹彬江南太祖不与使相,但赐钱数十万,其他随以平难者,皆厚赏之,终惜名器,不肯轻予。
今边陲有警,全军转官,有功者悔,无功者怠,非所以示惩劝也,盍亦告戒诸帅,覆实奏功,斩获显著,方许第赏。
至于给历乃朝廷之异恩,宜留以待立奇于淮北者。
其馀碌碌从军,止以金帛犒之可乎?
不然军费日滋,民力愈屈,今年月支一百万,明年月支二百万,又明年月支三百万。
地未恢复,即前日之地也,民未蕃庶,即前日之民也。
坐以自困,事穷变生,臣恐天下之病不在四支而在心腹矣!
惟陛下蚤图之,幸甚。
取进止。
中兴业 其八 整师旅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七
君者,兵之司命也。
相者,兵之心也。
将帅者,兵之手足也。
君不能为兵之司命,则孟德专汉、仲达专魏之祸生矣。
相不能为兵之心,则王允见杀于傕、汜,国忠见讨于禄山之祸生矣。
将不能为兵之手足,则赵括陷其卒于长平、章邯陷其军于新安之祸生矣。
顷年,维扬渡江,危急之际,诸将握重兵者,擅行不顾,与众俱遁。
耿弇为将,不肯以贼虏遗君父,今乃弃君父而不顾,可乎?
夫东南之兵,非关中之劲也;
东南之财,非蜀中之饶也。
汉高关中萧何光武河南寇恂,咸能遣兵调食,远资征讨。
今主上以关、蜀付之大将四年矣,未尝出一人一骑以增禁旅,未尝输尺帛斗粟以益军资。
监司帅守,莫非其人,朝廷徒得空文往来而已。
夫一胫之大几如腰,一指之大几如股,是以远则四方之兵知有大将而已,不知有主上也,近则诸将之兵知有大将而已,不知有主上也,上之威令不行矣。
若是者,可谓能为兵之司命乎!
苗、刘之变,不可不虑,而思所以拔其根也。
刘豫山东桑仲擅襄汉,马友驻长沙孔彦舟淮南,其馀群盗,所在剽劫,不以十数。
相臣不能建议立谋,遣义士,发文诰,以怀来之,又不能指踪诸将,武震以慑威之。
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
若是者,可谓能为兵之心乎!
一旦有如傕、汜、禄山称兵向阙,号「清君侧」,倒持太阿,授人以柄,不知以何术遏之也。
曹翰曹彬为将,南征北讨,兵不留行,扫灭群雄,旁震海外。
今之诸将,握重权,统大众,金人欲两河,则束手而与之两河,欲二圣,则束手而与之二圣。
盗贼纵横,残破州郡,苍生被屠戮者,所在以百万计。
若是者,可谓能为兵之手足乎!
将不知兵,以卒与敌,一旦勇者有赵括之虞,黠者有章邯之变,不知以将代之也。
是三祸者,在天下无事之时,苟有一焉,犹至于危乱,况今日耶?
主上诚能正心诚意,兴痛切之念于君父,致愤切之至于金人,振三纲以立兵实,复命一相以定大计、断大疑,责以收致人才,以广兵谋。
祭遵、李勉之流,申明军令,举劾高位之犯法不职,以整兵制。
科简诸小将有精整士卒如吕蒙之流者,超加奖拔,以甄壮烈。
人人别进,问其燥湿,推赤心,致其死,以振兵气。
发遣诸将,分道经略,不得上首级,必在破敌杀将,收复境土,安集百姓,以著兵志。
先平江淮,静湖湘复荆楚,通武关之路,出秦陇之田,下巴蜀之,一统西南,亘江汉而北,以壮兵势。
移檄金人,数其过失,固守要害,招抚两河之民,时出奇兵,东西掩击,使彼罢于奔命。
不出五年,可以成中兴之烈,保无疆之休,尚三祸之足虑哉!
五峰集》卷三。
曹氏令人墓志铭乾道二年九月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一、《方舟集》卷一七
吾友薛仲邕以书抵陇西李石曰:「母死,请铭其葬。
仲邕不孝,有大恨三:向奉母出蜀,官都下未几,以论事忤执政意,坐斥海峤,相抱持泣国门,谓母子死生永诀,凡八年隔晨昏省侍于蜀,此其一恨。
今天子作新洗濯,例蒙恩霈放还,俾丞郡广汉,便亲以养,溯峡数日,见母面且喜且愕,如梦寐中,不旬日母死,不得板舆一日之养,此其二恨。
谬以朝籍该封母为太令人,告下距母死才数日,跪奠捧哭欲绝,无以自达于深泉,此其三恨。
且筮日既迫守草土,至以书往,一不得请,再,再不得请,三,馀生支持,誓死不以势改图他门,必得铭」。
则按所编次,太令人姓曹氏讳某字某武惠王彬之四世孙,谱系先芬皆载国史。
曾祖某,荣州刺史,赠仪同三司、吴王
祖某,任左藏库使,赠左卫大将军
考任节度使侍卫马军,赠开府仪同三司
太令人年十九归为工部郎中薛雅州之配。
工部喜功名,练边务。
其知邠阳,以一邑抗贼锋。
从军,为重客,以智术韬略自任,而令人赞其决。
其居官临民,御下持法,遇事明敏以严,而令人佐其恕。
工部喜客,其游多四方名士,洁笾豆,丰肴核以具,须其往来。
至于投閒居官,盖如一日,未尝以阙急为解而应其仓卒之用,令人盖以俭赞其廉,而以储蓄副其求也。
子男二人,仲邕、仲侃。
女三人。
年六十八以卒,乾道二年四月日,殡于简州阳安寓居之子舍,越九月日葬于州之某乡,祔工部公之墓。
方工部公閒居资州七年,筑堂名「馀閒」,资州守程揆为之记。
某以文字友往来者,亦堂中旧客,与仲邕相处二十年,于令人有升堂一拜之敬。
铭曰:
《易》以易简,配于至德。
惟薛惟曹,相匹以国。
有归其宜,其德之克。
柔闲淑顺,服是壸则。
凡百俭易,一惟厥心。
自梁而蜀,由蜀以南。
万里中外,安于织纴。
中道孤嫠,摧痛日深。
来归板舆,色养且旨。
此意自天,一见以喜。
如梦而觉,秩命委已。
我铭其幽,凡百有子。
应诏上皇帝陈利害书 北宋 · 熊彦诗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六
月日,左迪功郎、特差温州瑞安县主管学事、劝农公事、兼监双穗盐场臣熊某谨昧死再拜,献书于皇帝陛下。
臣伏奉诏书,许守令各言所职的确利害者。
臣恭惟陛下即位以来,忧勤万几,不遑宁处。
诏书数下,问民疾苦。
罪己,同文景之爱民,永怀纪纲之修,思复祖宗之旧,命执事者参酌群言,助成政治,且使在服之臣咸以职来献。
方此之时,工人艺士皆欲执技尽规,耕老负薪亦思缓颊致词,而况食君之禄,治人之民者乎?
臣切思方今贤俊盈庭,忠良满朝,有股肱腹心之臣,有谏诤方直之士,有献纳论思之官,有会计主藏之吏,而又寄耳目于外台,付牧养于郡守
若县者,名秩甚卑,其事米盐,在于今日最可忽而无与于朝廷论议者,陛下何问焉?
昔之为县令者,选贤授德,寄以赤子。
有害焉,民诵之,郡太守礼之,监司论而上之,而玺书勉之矣。
今者雁行凫趋,奉行文书,进吾身不恤乎吾民。
有奉公守节,不屈于俗者,督责之吏叱咤于堂上,而舆台皂隶持梃而谁何于堂下矣。
师出闽会,令有忧畏自经,触怒赴狱,囚首而导车骑,戟颈而听指呼者。
为陛下之令如是其辱也,而陛下何问焉?
臣于此有以见圣明之用心矣。
盖以谓执事大臣论议于上,监司郡守奉行于下,若县者与民至亲,目见实事,不可以虚词借也。
赋焉吾民之财也,徭焉吾民之力也,兵焉吾民给之,匮焉吾民货之。
凡国之急迫忧虞者,皆吾民也。
而其暇豫逸乐者,吾民不与焉。
陛下十日一赏士,十日一犒师,操弓挟矢,被坚执锐之人未必皆有功也。
所过郡县,要求须索,若府库寄吾财,仓廪寄吾,居人寄吾子女,持左券而取之耳。
凡此,吾民不与也。
陛下所与民共者,同天下之忧而已。
县令知之莫详焉,宜明诏之下问也。
所谓省费、裕国、强兵、息民者,其目则四,实则一也。
今国家无防河工料之费,无边陲馈饟之费,无敌国聘遗之费,加以陛下勤俭,服御之衣不过弋绨,宫嫔之饰不过大练,凡此诸费,皆已无有。
国用调度,不过养兵俸吏而已。
乃欲省费者,是养兵之费无节也,俸吏之费无节也。
臣闻兵之尺籍不存,虽存而不实。
一卒伍而冒三校、一给使而持数券者,官军知之不复言,户部知之不敢议,独吾民攘肌骨、出膏血者苦之尔。
又冗吏之多,无甚于今。
凡吏之在天下者,臣不得而知;
臣知永嘉一郡与臣之邑而已。
所谓钤辖都监者四人,兵马都监者六人,部将指挥使辈十数人,榷酤征商之员外置者又十数人,置焉而不釐务者又数十人。
永嘉之兵不过数百,而场务之入不过数万,为官如此之多,其他冗散不可悉记。
而臣一邑尉二人,指使一人,监务者五人。
一小邑而无用之官已五六人矣,或谓他郡又甚于此。
与夫冲冲往来,褒衣大马,持券索钱者日不暇数十辈。
今国家无费养兵,而冒食者如此,俸吏而冗滥者如此。
陛下孜孜然恐军吏之怨己也,而臣下莫任焉,则亦听之,而又何费之可省耶?
若是言而果行,陛下何不使治兵之官、主藏之吏计天下之兵几何,计天下之吏几何,取兵数之实,削其吏之冗而尽去之,此足以省费矣。
省费而国不裕者,未之有也。
然臣不识陛下所谓裕国者,将以丰货财、实帑藏而裕国乎?
臣闻之,天子以得人为资,以蓄义为富。
天下之心归之,则其资广矣;
礼义廉耻之教行焉,则其富大矣。
何患国之不裕哉?
故藏之天下者,天下之富也;
藏之境内者,诸侯之富也;
藏之箧椟廪帑之间者,商贾之富也。
陛下但当忧百姓之不足,不当忧国之不裕。
今国家之用度责之户部户部责之漕臣漕臣责之守,守责之令,令责之民。
若民者,实受其责矣,困穷已甚矣。
陛下何不明诏有司,将无用之费、不实之费、冗滥之费一切除革,独取实用,立为经制,量入以为出,称财以立事,使臣下遵守,无得加毫末于其间,亦裕国之一端也。
今国用有经制乎?
陛下则不必知也,论道之臣不必知也,户部知之乎?
漕臣知之乎?
守令知之乎?
陛下试问焉而茫然矣。
而曰理财省费者,亦空言尔。
臣闻古者养兵以卫民,今以害民;
古者养兵以治乱,今也为乱。
所以然者,无他,兵不知自爱故也。
古者之兵有相友相助之义,相生相养之乐,其自爱如此,故用之可以决胜。
唐之府卫有为兵之利,无养兵之害,藏兵于农,庶几古制。
高祖太宗削平祸乱,威武莫强者,以此而已。
其后府兵废,藩镇彊,而唐始衰。
今军旅凋残,必修军政而后可。
臣切以谓江南二浙田之籍官者甚众,诚用以募强勇之士给之田,授以战斗之法,联以保伍之数,三年而后用之,使县令节制乡兵而听命于守,太守节制邑兵而听命于帅,路帅节制郡兵而听命于督府,仓卒之间,檄使赴难,岂无一尉贾贲、一令如张巡者为陛下出耶?
陛下试观晋宋之间,所用以取中原者,岂尽关河之人哉?
破齐灭燕而下秦者,始兴溪子,拳捷而善斗者也,安得为无用乎?
然臣又以谓猛虎所以为百兽畏者,以爪牙,爪牙废则狐豚特犬皆为吾敌。
人君深居九重,所恃者远而虎臣猛士,近则宿卫之兵尔。
汉以南北军相制,故周勃以北军安刘氏
唐制,南北衙文武臣别以相伺察。
太祖赵普之谋,尽夺藩镇之权,遣使分诣诸道,选择精兵。
凡材力技艺者皆补禁旅,以备宿卫
躬自按阅训练,皆一以当百。
太祖彊干弱枝,规摹宏远如此,强兵之说,臣愿陛下深鉴汉唐之制,近思太祖之意可也。
自陛下即位以来,一诏令之下,一话言之出,未尝不以息民为言。
言之数而行之未效,则民不能无疑。
此则奉职之吏不能宣布陛下之意也。
近者诏以民间产去税存,诡名挟户,逃亡死绝,使之括责,尽特倚阁,此最为民之大利。
然推而广之,尚有说焉。
法有匿税之条,则民间不敢尽言;
有擅阁之禁,则官吏不敢尽行。
又富家大姓侵冒兼并,契无合符,家无户帖,以致推割不明,奸胥猾吏舞文弄法,遮护掩抑,贫民无诉,虽有明察,莫之可究。
今人则逃亡,田未尝不耕也,则是富家大姓侵冒兼并之尔。
臣愿陛下特委漕臣,因今岁造簿之时,令诸州县置立户帖,人户所管田若干,财若干,人丁若干,舟车牛马若干。
遇有出入推割,则持帖退受。
前此匿税冒禁者,一切不问。
自给帖之后,有告者论以法。
如是则税赋明,力役均,科歛平,富者不敢侵冒而贫者暇矣。
自非出于睿旨,州县终莫敢行。
盖州县之吏用此以为市利之资,税赋明白,则狱讼息而吏无以为奸矣,此州县所以莫能行。
至于税赋有常,民不敢后。
陛下间遣郎官,远临郡邑,田野之民莫识陛下恻隐之意,但谓朝廷用郎官催税,似于国体未为无伤,不可不知也。
咸平中三司李士衡建言春贷缗钱,秋输绢帛,以便贫民。
当时绢钱甚微,贷直甚厚。
及其后,钱不足以当绢直矣。
又其后,钱不给而代以盐矣。
又其后,盐不给而民白着矣。
今乃使之输钱者,臣莫晓也。
无钱取绢,犹为有理;
买绢取钱,近于欺民。
臣以谓今天下酒务利入不足以给官吏,未尝有益于公家也。
然而以易糯,以帛易,民甚病之。
翠华所临,四方毕会,酒课之盛,钱塘一郡而已。
臣欲并乞罢天下酒务,估立名钱,召人承买。
然后将二税折变,并纳本色。
绢既有馀,尽除和买,宽民之力,莫大于此。
陛下省方吴越,两路之人近在日畿,人得自安;
荆楚之间,释耒扶老,拾取橡栗以充饥腹,而追呼之吏夜叩其门矣,陛下亦知之乎?
茶盐之法,今为利源,要在循守旧规,不当时有增益。
近缘谋利之臣请访碱地,增置亭场。
濒海斥卤,尺寸皆属公家,臣恐要功之人观望意旨,因献诡说,困苦良民。
又昨者行短引入纳十千,而为之斤者八十;
后行食茶入纳五千,而为之斤者六十。
今又复短引茶数课额,每岁一同。
而去岁提举司抑令逐县添认茶引,海傍童山,荈茗不产,课额既大,必至殃民。
擿山煮海之利,纵未能捐以与民,岂忍困吾民哉?
欲望圣慈将相视碱地指挥速行寝罢,戒谕州县,不得增添数,亦足以惩牟利者之妄也。
两年以来,因臣僚之请,江浙酒坊户添缗钱五分。
其说以谓酒价既高,官钱当增,殊不知米曲之直十倍往年,盗贼干戈之际,愁叹无聊之人口腹不充,何暇饮酒?
唯是行朝商贾所会,乃有酒徒坊户,缘此欠折钱本,估收田产,破家之祸,近在岁年。
本邑三章一坊,关停已久,额课尚存,率歛民户,送纳名钱,县司不敢申陈,常平不敢除放。
臣愿陛下特降旨挥,将坊户之制一循旧法,新行名钱速行蠲罢。
有如当县停闭去处,低价召卖,期以十年,方复旧额。
仍戒县邑之吏,不得代取民钱。
又近年以来,郡邑上户系名军中,日迁月转,遂为官户。
持告执符,倚藉主名,逃役避租,良民受害。
臣愿陛下明诏军中曰,豪家大姓,无搴旗陷敌之劳,敢冒吾军师之赏者,论以军法。
仍乞立为定制,应州县上三等人户不得从军
守令失察,同坐以罪。
所有前此补授之人,责令戍边五年外,正行补授。
如或不能,听令纳爵。
如此则军士劝而滥赏清矣。
凡此数端,皆丛脞细微,非所以干前旒之明,溷黈聪之听。
然臣闻巢居知风,穴处知雨。
臣为邑令,所见所闻,为民利害,不过如此。
伏惟陛下慈俭之性本于天纵,爱民之心出于至诚。
而臣昨者尝登文石之陛下,面天日之表,今为陛下字人之官,亲奉诏音,敢不尽愚?
臣前所言省费、裕国、强兵、息民,其目虽四,其实则一,大抵在于正纲纪而已。
祖宗之初,地不如今之广,兵不如今之众,赋入不如今之多,将帅不如今之官尊而位盛也。
然而钱俶吴越,李昱在江南孟昶在蜀,刘鋹在广,继元在晋,马氏在湖湘,高氏在江陵李筠在泽潞,重进在维阳,北狄迫大河,年岁之间,僭平僭伪,扫除妖氛,未烦一兵,未失一士,未绝一弦,未折一矢,而天下平矣。
当时锡予有度,固未闻求所以省费也。
经常有制,固未闻求所以裕国也。
诸将之兵唯恐王师不至,固未闻求所以息民也。
所以然者,纪纲之立而已。
祖宗之立纪纲,不可槩举,独观其最难者,指挥军旅,检御将帅,如身使臂,如臂使指,无不如意。
太宗皇帝尝谓李昉曰:「近代以来,朝纲不振,方镇恬强,姑息不暇,由帝王不得控御之道耳。
朕今指命将帅偏裨列校,盖削其权势,不使过制。
晋汉以后,卿所备见,方之今日如何」?
李昉对曰:「晋汉之朝,政去公室,臣强主弱,政令不行。
陛下躬揽庶务,总御英雄,损方面之权,使各有分限,真得其术也」。
及观太祖皇帝时慕容延钊一举而得荆南数千里之地,兵不血刃,止于加爵赐帛;
曹彬江南,擒李昱,求为使相太祖曰:「今西有河东,北有幽州,汝为使相,肯为朕战耶」?
至于王全斌崔彦进征蜀,小纵随即贬降。
太祖告之曰:「朕虑征南诸将不遵纪律,故抑卿数年,为朕立法」。
当是时,上自大臣,下及小吏,人人称职,谋臣虎将,顿首听命,足以见纪纲之立也。
今用兵之际,能取法祖宗之立纪纲,则兵强。
兵强而民息,民息则省费裕国,自然之理也。
臣所谓四者之要,其实则一者如此。
臣闻大臣有大臣之职,谏诤有谏诤之职,守令有守令之职,士有士之职,民有民之职。
陛下亦有职也,陛下之职举而众职脩矣。
今将脩政以复中兴,而陛下正心诚意以举其职,愿勉之而已。
陛下勉于勤而天下劝矣,陛下勉于俭而天下廉矣,陛下勉于刚断而天下勇矣,陛下勉于静壹而天下安矣。
左右辅佐之臣,从容款密;
谏诤言事之官,尽言不讳;
讲读经史之员,勿为虚设;
轮当面对之士,力访民情,是陛下之职修于上,而大小之臣尽心于下。
如此而不能省费、裕国、强兵、息民者,未之有也。
臣切见近有以应奉髹漆之器以进者,陛下命亟毁之。
虽却千里马,焚雉头裘,碎琥珀枕,未足道也,天下之人咸仰盛德。
臣尚有得于耳目之间者:永嘉养兵置局,织造锦袍;
馀姚呼集陶工,坯冶秘色;
钱塘村落辇致花窠。
方陛下衣裳在笥,敝裤不假,则锦袍何用?
日昃不食,土铏致膳,则秘色何求?
《诗》、《书》为园,仁义为圃,则花木何观?
是必供奉之臣举其职而陛下不之知也。
若此之类,臣愿陛下绝其萌,杜其微,一豪不以概于宸衷,则省费、裕国、强兵、息民之道已在陛下心术之间矣。
疏远小臣,不识大体,罪当万死。
臣无任战灼待罪之至。
臣昧死再拜(《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六。)
」上当脱一字。
论进取利害劄子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八、《梅溪先生奏议》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二
臣恭惟陛下以英武之资,奋刚明之断,不惑群议,任用忠谋,遣二将臣出征淮甸,首平灵璧,败虏将萧琦而降之。
又平虹县,降蒲察徒穆、大周仁,归附者以万计,又败虏人于宿而得其州。
可谓日百里以辟国,月三捷以奏功矣。
投机而进,势如破竹,恢复有期,神人交庆,正勇者效力,智者献谋时也。
况臣误蒙亲擢,为耳目之官,可无愚者一得之虑,以裨庙谟雄断之万一乎?
臣窃谓王者仁义之兵,为吊伐而举,况中原本吾土地,人民本吾赤子,正宜谕之以恩信,先之以招纳,不得已而战伐随之。
臣虑诸将或不知此,临阵之际,未必无过有杀伤,捷获之后,又未必无秋毫之犯,恐伤陛下好生之德,失中原来苏之望。
欲乞陛下密诏张浚,深戒敕之。
李晟长安李愬入蔡,国朝曹彬金陵,皆得王师吊伐之意,宜谕诸将以此为法,庶几富贵可以及子孙,功名可以垂竹帛也。
又三虏将既降,宜速加封爵以劝来者。
沛公入关,留围宛城,陈恢说以莫若约降,封其守,因使止守,诸城未下者必闻声争开门而待之。
沛公从其言,南阳守齮降,封为商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
今中原列城为虏守者,闻皆有离心,非不欲降,但未知吾所以待之者如何耳。
彼闻萧琦、蒲察之徒降而受赏,亦何惮而不来?
不然,则其心愈疑,而其守愈坚矣。
今日之事正宜若沛公陈恢策,则可以不战而屈人兵也。
臣又闻汪澈被召,已至中涂,未知谁摄其任。
臣谓宜令张浚并节制荆襄,庶得令出于一,轻重不偏,将士协心,远近同体,缓急可以相闻,胜负可以相援。
荆襄将士素怀恩德,皇甫倜之徒尤服威名。
若使兼制之,则人必乐于用命矣。
又璘退师保蜀,陛下亦宜以进取事诏之,且明谕以前日退保,由建议者之失,不惜为悔过语,以慰将士及三路人心。
令璘观时度势,以图进取,如秦陇可复得,宜即进兵,以相犄角,以牵制虏人南牧之患。
如是,则虏数处受敌,救覆亡之不暇,纵未得其头颅,必将远窜沙漠矣。
此数者皆今日之所甚急,臣愿陛下与一二大臣速议。
如臣言可采,乞赐施行,今正是天以机会授陛下,时不可失也。
代上劄子 其四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梅溪先生奏议》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
臣闻天下安,注意相;
天下危,注意将。
又闻四夷不恭,拔卒为将。
今夷狄外侮,正是注意将帅、拔擢行伍之时,臣切观朝廷宿将固亦有人,顾所用何如耳。
贤而有重望者,可用为大帅,以总天下之兵权,如唐用李、郭之徒,赖之以为安危轻重,不可止令为一藩帅以泯没其才。
其次骁勇善战者,可使当一面,如汉黥、彭之类,亦可责其捍禦之功,不可置之閒处。
至于驾驭之术,尤不可骄之,爵赏所加,必俟有功而后可。
若任用之初先为之极,它日立功,其将何爵以加?
艺祖皇帝曹彬节度使,而不遽与,其后再立大功,方加节钺,卒保富贵,为国勋臣。
臣近宰执传圣旨,除某人为浙东总管,令臣待之加厚者。
如某人亦当今之名将,可备急难之用,所谓宜当一面者也,陛下固已得之矣。
其它如某人比者,尚或有之,咸宜拔擢,以为阃外之寄。
至于驾驭之术,更乞如臣所陈,如汉高之驭黥、彭,量才而任使,艺祖之待曹彬,富贵以俟异日。
庶可以望其立大功,亦所以保全之也。
应诏上六事书绍兴七年 南宋 · 黄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二、《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八
中兴之主,当与创业同,创业当视艺祖
其大计大议,取谋于宰相,则赵普等是也;
大勋大烈,责成于大将,则曹彬等是也。
内则讲修政事,为万世计,外则削平僭伪,为一统计,十有六年,而天下泰定。
非但艺祖聪明神武,亦维冠剑大臣凭藉威福之至此也。
今陛下中兴,将相豫附,保国备寇,忠勤笃至,然而十有一年,政事则讲修不逮,僭伪则削平不果,何也?
无乃隆主势以论上相,严威断以驭大将,作威作福,直与艺祖不同故耶?
往者宗社不幸,明受之变,皇太子居襁褓中,为贼所污,不克正位。
今既九年,而皇嗣未育。
陛下盖尝选宗亲之贤纳之宫中矣,此诚社稷至计,然而其名未正,无以系天下望,乖谨重之议,开觊觎之端。
艺祖栉风沐雨以开洪业,挈天下之重,不以私其子,顾授之太宗
仁宗在位四十有二年,而国统不绝者如线,亦取宗亲于濮邸而立之,是为英宗
今陛下即位之日不为不多,建储之计不为不急。
以为皇嗣未育,不可遽议乎,则祖宗故事可考而知也;
以为兵戈未戢,不可遽立乎,则汉高帝尝立太子关中,而身在兵间也;
以为储贰体大,非疏属可定乎,则后周太祖尝以异姓之亲尹京邑而付大统也。
今宗亲之贤既足以仰承圣意,而日复一日,未留睿断,臣愚以为恐左右前后或怀奸心者朝浸暮润,以行其谮,非社稷之福也。
厥今天下亦多变矣,是在他日必得长君,然后可办,非赤子可得而卧治也;
大江以北亦多寇矣,是在他日必得贤明,非母后可得而制政也。
夫求成不讳败,图存不讳亡。
况宗亲之贤,越自支庶,陛下取而历试之,典册所加,以上公矣,陛下必不得已,姑少须之,何不使摄居储贰之位?
皇嗣之生,退居藩服,社稷岂不益固?
天祐圣祚,陛下则百斯男,抑未可知。
然而宗亲之贤,臣窃念之,非艺祖之昭,则太宗之穆也。
陛下勿谓昭之为远,穆之为近。
艺祖应天顺人,除五代之暴,用永清于四海,陛下嗣景命于祖宗,择其后,何远近之有?
陛下使之出居东宫,就师傅,则敌国必不敢轻继体之幼弱,奸佞必不敢幸废立之非福。
国以之安,而家以之全,此万世之业也。
家传跋 宋 · 邓椿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一
右先枢密谏发燕云事,勾龙中丞如渊虽书之,恐未信于后世,又尝求汪公应辰跋其尾,汪公曰:「此段已编入徽考删定实录中矣」。
冯少卿方手录于家,后求其真迹,藏于九袭,以示子孙。
枢密掌兵西府,不顺宰相,深引太宗赵普曹彬潘美以为龟鉴,有死不从。
既公殁,黼始遂前议云。
某即公,黼即王黼,前议即兼弱攻昧之说,轻谈之误,以致败国事,涂炭生灵。
殆今腥膻河洛者几五十许年,则兼弱攻昧之说胜也,悲夫!
曹彬 宋 · 马某
七言绝句 押灰韵
王师竞下九天来,□瓮江城一战开。
盖世荣华□不□,满船同籍送军台(《山左金石志》卷一八《济宁州学宋诗画石刻》)
乞收还功臣子孙序迁侍从1158年 南宋 · 洪遵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四、《宋史》卷三七三《洪皓传》附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以愚戆无似,世受国厚恩,窃处从班,常思补报,辄进狂瞽,上尘圣聪,退就重诛,无所伏窜。
臣比宰执宣谕圣旨,以张俊艰难以来功冠诸将,小心恭顺,终始一节,其子子正、子颜并除待制子仁集英殿脩撰。
继读除目,乃知陛下身济大业,不忘旧勋,所以旌宠其子孙,无所不用其至。
臣已即日奉承威命,且以所被旨意载之制书,使天下后世知陛下此举非故以名器假人,所为然者,正以褒有礼,奖元勋而已。
然臣又读别降指挥:自今功臣子孙序迁当至侍从,并令久任在京宫观,永为定法。
臣退而伏念,有大不可。
且陛下所以寘子正、子颜于法从者,凡以为而已,今乃泛言功臣子孙,开以序迁之路。
然则簪笔持橐之列,自今遂可以累日积久得之。
臣窃计内外将家子孙亡虑二十人,其任职事官者,姑以两岁一迁为率,自寺监丞为郎,自郎为少卿,更少迁延则为卿,不过三四迁而极矣;
带职之人,自直秘阁而升内阁,自内阁而为修撰,更少迁延则为殿撰,亦不过三四迁而极矣。
五年之外,十年之内,此二十人者皆坐致西清次对之官。
不唯轻用高爵,使人人有觊觎之心,且与陛下甄异元功之意似不为称。
恭惟陛下厉精图治。
触事抑损。
业业乾乾,动以祖宗为法。
太祖皇帝之世,所与开国创业及南征西伐诸大功臣,如曹彬潘美王审琦石守信王全斌慕容延钊之徒,其子若孙,用不过诸司使
惟彬之子璨、玮,以功名自奋,审琦之子承衍、守信之子保吉,以联姻帝室,皆为节度使,初不闻有序迁侍从之例。
指挥一出,使十年之间,清穆敞闲之地类皆将种,实非朝廷昭示天下之美观。
欲望圣慈,不以臣人微言拙,特赐留听,不惮反汗小嫌,收还前诏,上以遵太祖之成宪,中以慎国家之名器,下以合一时之公言。
臣不胜惓惓忧国之至。
武功郡开国公吴拱食邑食实封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傅校本《周益公集逸文》
门下:礼重钦柴,虔致二仪之祀;
师屯细柳,尝勤万骑之归。
因即拜于将臣,俾坐增于士气。
逮均惠术,更锡褒章。
具官吴拱天赋忠纯,世传方略
父子功名之美,如武惠之在本朝;
弟兄爵位之高,如凉公之唐室。
昨趋严召,抵觐行都。
圻父亶聪,足慰爪牙之底止;
采薇遣戍,未容弭服之定居。
惟坛陔陪扈之良劳,惟道路驰驱之靡怠。
其于庆赐,必也优隆。
锡之金币之多,申以土田之富。
于戏!
使者封三篯于府,当郊赉之溥施;
元戎十乘之行,宜神釐之首及。
尚勤绥御,庸答宠嘉。
可。
直敷文阁致仕鲁公訔墓志铭淳熙五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六、《省斋文稿》卷三四、《经义考》卷二五、嘉庆《嘉兴县志》卷三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初,鲁如晦、季钦兄弟问学词章,一时竞爽,名卿毗陵张公守、胡公世将争为延誉,或比之二陆,已而同奏名礼部别院。
既仕,各以议论才术自见,为郎、为卿、为郡守监司,职业交举,天子器之。
年至,先后挂其冠,里居康宁,濒八十乃终,《洪范》五福盖庶几焉。
乾道中如晦没,季钦属予铭其藏。
季钦之葬也,二子复以为请,何可辞?
公名字季钦,世为秀州嘉兴人,徙海盐武原
曾祖延厚。
祖惟辨。
父赠正议大夫寿宁,妣硕人刘氏。
公起家左迪功郎临安府馀杭县主簿,以正议年高,求监潭州南岳庙
未几遂丁忧
免丧,为广德军教授,升从政郎
时宰有雅故,公不深求,仅得台州教授,用荐者改宣教郎、知衢州江山县
争讼数十年不决者,公晓以义理,多感泣愧谢。
县旧科籴本、乾、羊钱岁二万缗,二十六年有诏蠲免,而州家用不足,别取之民。
公经画榷酤,以其赢代横敛,公私便之。
守言诸朝,下其法他邑,迁奉议郎大宗正司主管财用,分治于越。
三十一年,明堂赦恩赐五品服。
上登极,继如晦主管官告院,请覈空名告身在诸军者,冒滥顿革,擢国子监丞
未上,改太常丞
隆兴二年冬召对,论人主当法,及言文武未尽其用,百司不守法度,天语称奖。
监察御史,公以左相陈文恭公参政钱公端礼姻旧固辞。
上谓二公曰:「,朕亲擢,何辞」?
二公言:「典故不可违。
欲用,岂无他官」?
乃改吏部员外郎
是岁,浙东西水灾,民大饥疫。
诏郡邑赈济,选郎官察之。
公使浙西,所过发仓廪,人人被实惠,具施行次第归报,又陈荒政六事
上甚嘉纳,特迁一官。
尝摄右史,侍立,上顾左右,称其仪矩凝重,且有端人之目。
俄进太府少卿,轮对及治道机要。
上曰:「卿老成,今处司府,凡事宜尽诚」。
退即条奏文书牴牾事。
上谕宰相:「如鲁訔留意职事,何患不治」?
兼权大理少卿
公益感激奋励,遇事可言,不以非其责弗言。
如论海道备禦、蕃舶事宜、缗钱会子轻重相权、催科纲运致弊不一,咸得要领。
至言徇私植党,请谒交通,辞尤激切。
会举行出入更迭之制,公在卿寺盖二年矣,首请补外,除直敷文阁江西转运副使
所部适旱,诏趣行,随以玺书询管下雨泽何如。
夙夜布宣上德,岁以不歉,作卷雨楼于厅侧,自为之记。
本道上供米九十馀万斛,岁费钱十馀万缗,造运舟于赣、吉,其来已久。
使臣纲稍积习侵盗,甚则凿舟沉之,大率数年辄欠三十万斛,惟江、袁、兴国建昌四郡专募客舟,未尝损也。
公具以闻,诏官舟、客舟均用,须岁终较其利害徐议更制。
公乃捐枋木钱助诸州雇舟,又蠲民间水脚钱十一万缗,即漕台置艘二百备其阙,而赣、吉船场遂罢。
徙浙东提点刑狱公事,又徙闽路。
公已倦游,力请奉祠,得主管台州崇道观,遂致仕,积官至朝请郎
公之自广德归也,大辟园囿,手自种植,名曰「日涉」。
至是殆三十年,木皆成阴,亭榭增华。
公日从容其间,岁时酾酒会宾客邻里以为笑乐,名士多赋诗美之。
淳熙三年八月十日以微疾卒,前三日犹秉笔作文,临终精神不乱,其所养如此。
享年七十有七。
先娶陈氏,朝议大夫正原之女,继室以其妹,盖忠肃公族也;
再娶曹氏,武惠王之后,亦前卒,皆赠恭人
三子:可宗,登隆兴元年进士第,后又中博学宏词科,终修职郎南外敦宗院教授,人皆惜之;
可群,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
可举,将仕郎
五女:长适朝奉郎、知德安府周颉
次适迪功郎、监秀州支盐仓陈纲
次适国学进士胡怀祖
次适迪功郎广德军建平县主簿叶岩;
次在室。
孙男五人:符、籥、筌、策、节。
孙女八人:长适迪功郎、监行在编估打套局黄闻,馀尚幼。
曾孙男、女三人。
初,公卜地于湖州武康庆安乡后汪村之,规画兆域,旁筑息庵,随一祠堂,环以松竹,扁舟时至其上。
公既没,二子奉柩以葬,盖四年三月二十日也。
公力学强记,年十二下笔惊人。
京师太学,每从儒先质疑义,闻见日广。
刻意古文,耻作蹈袭语,下至尺牍亦可观。
喜论天下事,延对述安危治乱边防形势甚备,两上万言书,极陈利病。
当官务行所学,必欲事事办治。
平居喜称人善而覆匿其短,貌庄气和,轻财重义,勤于接物,少老如一。
著述有《易说》二十卷、《论语解》十卷、《蒙溪已矣集》四十五卷、《后集》二十卷、《须江杂著》六卷《、会稽酬唱》二卷、《刍狗集》十卷、《刍荛编》十卷、《南征录》二卷、《自警录》四卷,编集《祖宗训典》五十卷,编注《杜少陵诗》十八卷,又《年谱》一卷。
昔予摄承词掖,公由会稽入朝,袖诗数十篇为贽,格律高妙,予窃敬焉。
其后公持节按行庐陵,远访予于郊野,自是问讯无虚岁,情好滋洽,非特以葭莩之故也。
既序公出处,又系之以铭曰:
降才者天,成之者人。
如彼良畴,勉其耔耘。
岁有饥穰,我无阨贫。
敏乎鲁公,能济以勤。
既裕于政,亦昌其文。
既食其实,亦彰厥名。
有始有终,以没元身。
肇营新宫,山环水萦。
生乐斯丘,死反其真。
我为铭诗,式谷云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