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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翁墨迹靖康二年四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梁溪集》卷一六二
政和乙未岁尚书郎谒告,迎亲霅溪,时了翁天台通州,与之相遇于姑苏
一再见,有忘年之契。
后四年,当宣和之初,余以左史论事谪沙阳了翁方居南康
其族人陈渊几叟往见之,余因寓书通慇勤,且以序送,并致意焉。
既而了翁答书,辞意恳恳,至举狄梁公及本朝李文靖王文正二公事业以相勉。
予窃怪公相期太过,非所敢当也。
又后七年,靖康改元岁次丙午,天子初内禅,金寇犯阙,余蒙异恩,自奉常不旬日擢参大政,实总军旅之事。
踰月寇退,宗社以安,四方敉宁,叨处枢辅,追感知己,恨公云亡,不及见也。
未几出使宣抚河北、河东两路,月馀而罢。
旋即窜贬,由建昌再谪川峡。
适盗据荆南,路梗,少留长沙,前京畿提刑王君以宁不知于何处得公答余书稿,独阙其首数句,示余,俾追思补亡。
慨念平生,为之流涕。
教授吴君致尧复出公墨迹数帖求余跋。
开卷读之,凛然如对面而听其亹亹之言也。
吴君尝从公游,笃善好学,因录余书序及公所答书并以遗之,以答其意,且见公知余之厚云。
靖康二年四月三日武阳李纲谨跋。
陈莹中书简集卷绍兴七年八月1137年8月15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一、《梁溪集》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故赠谏议大夫陈公与先公太师同年登科,相好之情,如兄弟然。
某为儿童时,固已熟知公名。
政和乙未岁,纲自尚书考功郎谒告迎侍先公于霅上,时谏议公自通州徙居天台,邂逅相遇于吴门,得一再见,遽沐称赏。
宣和己亥岁,纲自左史以言事谪官沙阳
沙阳谏议公乡里也。
时公在星子,因其侄孙渊往省公,寓书以通殷勤,蒙诲答良渥,直以狄梁公李文靖王文正公事业相期,愧不敢当,然窃不自意公见知之深也。
靖康初,蒙恩识擢于变故扰攘之际,公已捐馆,不及见。
每感知己,未尝不泫然流涕。
绍兴丙辰岁,被命帅守豫章,以渊摄机幕,暇日出示公平生往来书简,凡若干卷。
翰墨如新,庆吊问劳,外多论《易》象、佛书及行己立朝之大节,信笔辄千馀言,理致条畅,文不加点。
信乎道学渊源,自其胸襟流出,特立独行之操,非众人之所能跂及也。
是可宝藏,传之云来,以俟后世君子。
绍兴七年八月望,具位李纲书。
奏请褫郑修年亿年等职疏靖康元年三月二十五日 宋 · 胡舜陟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四、《胡少师总集》卷一、《靖康要录》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谓西清次对之官,天子侍从之臣也。
文学足以备顾问,德望足以仪朝廷者,岂容冒居?
自崇宁以来,宰相之子例为此官,既除修撰,即迁待制,有如阶官,指日转行,名器之轻也如此。
祖宗之时,宰相子官至正郎者犹少,赵普王旦为相十二年,子犹白身,此盖不欲使贵胄与寒俊争进,所以服人心也。
蔡攸始为待制,士论骇之。
其后乳臭童稚,目未知书,绮襦竹马,方务嬉戏,而官已列禁从
蔡京王黼之子今已落职,而郑居中之子修年、亿年,刘正夫之子卓民、阜民,余深之子章,白时中之子彦晖,或为待制,或为直学士,官品崇赫,而人才驽下,何以称之?
有害国体,取笑夷夏。
伏望悉褫其职,以协舆论。
南阳集 宋 · 沈晦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六、《南阳集》附录
晦待罪东观,得见元祐垂帘日历:元年二月十五日侍读韩维进读至「天禧中,有二宫人犯罪,法当死,真宗皇帝恻然怜之曰:『此等安知法
杀之则不忍,舍之则无以励众』。
乃使人持去,笞而遣之。
又幸汾阴日,见一羊自掷于道左,怪问之,左右对:『尚食杀其羔』。
真宗惨然不乐,自是不杀羊羔」。
因奏言:「此特真宗小善耳,然推是心以及天下,则仁不可胜用也。
真宗澶渊却敌之后,十有九年不言兵而天下富,其源盖出于此。
外人皆言陛下仁孝出于天性,每行见昆虫蝼蚁辄违而过之,且敕左右勿践履,此亦仁术也。
臣愿陛下推此心以及百姓,则天下幸甚」。
晦,韩出也。
外祖宫师讲筵时,其传经启沃,因事辅导大概如此。
是年祀明堂,加食邑翰林学士苏轼当制,有曰:「全德雅量,外为师表;
忠言嘉谋,入告帷幄。
望其容貌,足以知朝廷之尊;
闻其风采,足以立贪懦之志」。
呜呼,亦足以见其人矣!
晦幼养于外家,逮事外祖,清夷刚正,高洁静直,虽燕居不妄言笑,见者肃然,其操履施为常持天下之正。
元祐人物清正刚直,必以司马温公、外祖为称首。
搢绅士大夫闻其风者,攘袂意消,天下莫不仰其盛德。
至于履道不苟合,守正不少屈,求退不愿富贵,不肯挠毫发以就功名,常以帝王之学弼人主,而以孔孟之道律后进。
惜乎,虽元祐间不能久在政府
乡先生邹浩至完为颍昌府教授,外祖时知颍昌,厚遇之。
至完被召,外祖独为置酒,自说入仕以来出处去就大致,终席不及他事。
自今服膺书绅,用为行己法则,故其节操风概颇似外祖。
晦从道乡先生游,亲闻之。
宣和六年,晦赴省试,间至西京留台舅氏宗质,问外祖遗事。
因出鲜于绰所作行状。
晦怪其脱略,且语迮不得骋。
舅氏以有所畏避告。
因求外祖文集,欲加论次,而文字舛驳不可正是。
方欲问诸家以缀辑成书,俄金贼犯阙,外家歼于颍昌,群从散亡,书籍灰烬,虽鲜于绰行状亦不复见。
自渡江来,中州衣冠氏族寥落,东南士人不知外祖风烈,每以怅恨。
今年,表侄孙元龙复得此本于何人家,远寄桂林
晦幼失所恃,不胜凯风寒泉之思,欲效古人为外祖作家传或墓表铭志,皆不敢。
因取行状锓木流传,增入外祖诸子及女名位纪次,以足其阙交,后之君子得以考焉。
外氏自忠宪公仁宗时参大政,德业光显,门□始大。
王文正公女,生八子。
当时以为皆经纬才,故名其里曰高阳
第三子绛,康公谥献肃,相仁宗皇帝
其第六子缜,楚公谥庄敏,相哲宗皇帝
外祖第五,历事四朝,致身二府,以直道正论讫不相,而名德冠天下。
行状所纪,十不得一二。
忠宪公训饬子弟甚力,重以外祖方严清介,诸房化之,子侄皆表表自立,故本朝有家法者推韩氏云。
绍兴十年七月望日,徽猷阁直学士左朝奉大夫、知静江军府事、充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长兴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沈晦书。
贺宇文正旦 宋 · 洪皓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二六、《鄱阳集》卷四
伏以献岁发春元正首祚。
属三微之底慎,宜一介之言还。
执事学考渊源,辞润金石。
早贰几微之密,遄膺遣送之华。
一星告终,有功宜歌于四牡;
五善思获,授位即面于三槐。
臭味既同,善言非溢。
鉴裁 宋 · 苏籀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双溪集》卷一○
遵人理之常,处世不过亲姻之陪游,师友之事契,然后谙其器望,详其本末,如此,耳目所及亦狭隘矣。
或者当天下之重任,负忧责之危机,挟用人之利柄,莹激清鉴,坐观列位,奈何默默循循乎哉!
人之难知,江海不足以喻其深,山谷不足以纪其险,浮云不足以尽其变。
至于有人则作之,无人则辍之,黯乎蒙雾而罔测。
夷、蹠优劣端的,殊不易分也。
白公胜有勇,令尹子西使舍于边境而卫藩焉,叶公曰:「好复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子必悔之」。
厥后愤嫉执政,因献戎捷作乱,遂杀子西。
《书》称皋陶论知人,遂陈九德,意在于立择士之法也。
庄子》九侯之验,大小之才,从可观矣。
鲍叔之于管仲萧何之于淮阴,尽言极力而荐之,果能系一世休戚。
此非寻常之立贤也,鲍、萧可谓精识奇伟之杰矣。
呜呼!
它年异时,功名富贵之事,赫然千古之名,炳然确然,辨之何其早也,奇则奇矣。
由此观之,举善去恶,进贤退不肖,循常者升黜必精覈耳。
上古皋陶、春秋叶公汉之萧相,谈者不置也。
近世承平,亦有其人焉。
庙堂以皋陶为师,流品昭著,因以选任。
士有素定之价,优劣先具,度德称位,愚昧不才,亦无所容矣。
惟雅达聪哲之君子,则能用学尚英特之士,势之必至者也。
前辈之举,有不减古人者。
副枢钱若水祥符王文正公真宰相器,启于章圣皇帝,以致大用。
文正公因观奏议,知老吕申公,谓参政李公迪曰:「此人它日与公对秉钧轴」。
此非常之独见也。
王文正室家外舅赵参政昌言,蚤岁将漕湖外,知李公沆台辅之量;
以女尚文正,许其远大。
文正当轴,所荐可为大臣者十馀人,皆登爰立,不为相者二人,凌策李及,皆为名臣。
诸公藻鉴人伦,拔乎其萃如此。
王公门人则杨文公大年,此公一见士类,品评其贤能、爵位、寿夭,无不立断,见于《归田录》,世所共悉。
古今之鉴裁,可谓世不乏其人矣。
前辈去古人何远?
小生故感慨而言之。
长国家者,博举慎择,不可忽也。
东汉范晔郭有道传曰:「好事者附益增张,华词不经,类卜相之书」。
嗟夫!
人实难知,挟术者亦勿深鄙,加以道理揣摩之,百举百全矣!
宰相之子不宜冒居馆阁靖康元年三月 北宋 · 胡舜臣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四、《靖康要录》卷四
西清次对之官,天子侍从之臣也。
文学足以备顾问,德望足以仪朝廷者,岂容冒居?
自崇宁以来,宰相之子例为此官,既除脩撰,即迁待制,有如阶官指转行,名器之轻也如此。
祖宗之时,宰相子官至正郎者犹少,赵普王旦为相十二年,子犹白身,此盖不欲使贵胄与寒畯争进,所以服人心也。
蔡攸始为待制,士论骇之。
其后乳臭童稚,目未知书,绮襦竹马,方务嬉戏,而官已列禁从
蔡京王黼之子今已落职,而郑居中之子修年、亿年,刘正大之子早民、阜民,余深之子章,白时中之子彦晖,或为待制,或为直学士,官品崇赫,而人才驽下,何以称之?
有害国体,取笑夷夏。
伏望悉褫其职,以协舆论。
孝宗封事隆兴二年八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胡澹庵先生文集》卷八、《宋史》卷三七四《胡铨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九
隆兴二年八月日,右奉议起居郎、兼权中书舍人、兼国史院编修官国子祭酒侍读兵部侍郎、充淮南东路淮南西路边制置使、措置控扼海道点检人船节制兵马大使臣胡铨,奉诏言阙政急务。
自靖康始迄今四十年,三遭大变,皆在和议,则丑虏之不可与和彰彰矣。
肉食鄙夫,万口一谈,牢不可破,非不知和议之害,而争言为和者,是有三说焉:曰偷懦,曰苟安,曰附会。
偷懦则不知立国,苟安则不戒酖毒,附会则觊得美官,小人之情状具在此矣。
今日之议若成,则有可吊者十;
若不成,则有可贺者亦十。
请为陛下极言之。
何谓可吊者十?
真宗皇帝时宰相李沆王旦曰:「我死,公必为相,勿与虏讲和。
吾闻出则无敌国外患,如是者国常亡。
若与虏和,自此中国必多事」。
殊不以为然,既而遂和,海内乾耗,始悔不用文靖之言。
此可吊者一也。
中原讴吟思归之人,日夜引领望陛下拯溺救焚,不啻赤子之望慈父母。
一与虏和,则中原绝望,后悔何及。
此可吊者二也。
海、泗,今日之藩篱咽喉也,彼得海、泗,且决吾藩篱以瞰吾室,扼吾咽喉以制吾命,则两淮决不可保。
两淮不可保,则大江决不可守;
大江不可守,则江浙决不可安。
此可吊者三也。
绍兴戊午,和议既成,秦桧建议遣二三大臣路允迪等,分往南京等州交割归地。
一旦叛盟,劫执允迪等。
遂下亲征之诏,虏复请和。
其反覆变诈如此,犹不悟,奉之如初,事之愈谨,赂之愈厚,卒有逆亮之变,惊动辇毂。
太上谋欲入海,行在居民一空,覆辙不远,忽而不戒,臣恐后车又将覆也。
此可吊者四也。
绍兴之和,首议决不与归正人,口血未乾,尽变前议,凡归正人一切遣还,如程师回赵良嗣等聚族数百,几为萧墙忧。
今必尽索归正之人,与之则反侧生变,不与则虏决不肯但已。
夫反侧则肘腋之变深,虏决不肯但已则必别起衅端,卒有逆亮之谋,不知何以待之?
此可吊者五也。
当国,二十年间,竭民膏血以饵犬羊,迄今府库无旬月之储,千村万落生理萧然,重以蝗虫水潦,自此复和,则蠹国害民,殆有甚焉者矣。
此可吊者六也。
今日之患,兵费已广,养兵之外,又增岁币,且少以十年计之,其费亡虑数千亿。
而岁币之外,又有私觌之费;
私觌之外,又有贺正、生辰之使;
贺正、生辰之外,又有泛使。
一使未去,一使复来,生民疲于奔命,帑廪涸于将迎,瘠中国以肥虏,陛下何惮而为之?
此可吊者七也。
侧闻虏人嫚书,欲书御名,欲去国号「大」字,欲用「再拜」。
议者以为繁文小节,不必计较,臣窃以为议者可斩也。
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
楚子问鼎,义士之所深耻;
「献纳」二字,富弼以死争之。
今丑虏横行与多垒孰辱?
国号大小与鼎轻重孰多?
「献纳」二字与「再拜」孰重?
臣子欲君父屈己以从之,则是多垒不足辱,问鼎不必耻,献纳不必争。
此可吊者八也。
臣恐再拜不已,必至称臣;
称臣不已,必至请降;
请降不已,必至纳土;
纳土不已,必至衔璧;
衔璧不已,必至舆榇;
舆榇不已,必至如晋帝青衣行酒然后为快。
此可吊者九也。
事至于此,求为匹夫,尚可得乎!
此可吊者十也。
窃观今日之势,和决不成,倘乾刚独断,追回使者魏杞、康湑等,绝请和之议以鼓战士,下哀痛之诏以收民心,天下庶乎其可为矣。
如此则有可贺者亦十:省数千亿之岁币,一也;
专意武备,足食足兵,二也;
无书名之耻,三也;
无去「大」之辱,四也;
无再拜之屈,五也;
无称臣之忿,六也;
无请降之祸,七也;
无纳土之悲,八也;
无衔璧舆榇之酷,九也;
无青衣行酒之冤,十也。
去十吊而就十贺,利害较然,虽三尺童稚亦知之,而陛下不悟。
《春秋左氏》谓无勇者为妇人,今日举朝之士皆妇人也。
如以臣言为不然,乞赐流放窜殛,以为臣子出位犯分之戒。
应诏言和议决不可成奏乾道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
臣闻主圣臣直,非主圣则臣何敢直?
邦有道,危言危行,非邦有道,则言安敢危?
八月一日伏准省劄,七月三十日,三省同奉圣旨:「政事不修,灾异数见,江浙水涝,有害秋成。
朕自八月一日避殿减膳,思所以应天之实。
可令侍从、台谏、卿监郎官馆职疏陈阙失及当今急务,毋有所隐」。
臣伏读圣训,见陛下畏天忧民、闻过思治之切也。
夫谓「政事不修,灾异数见」,是畏天之切也;
谓「江浙水涝,有害秋成」,是忧民之切也;
令臣等疏陈阙失,是闻过之切也;
又及当今急务,是思治之切也。
臣幸蒙大问,敢不上体陛下恳恻之意而索言之。
臣闻《春秋》书雨雪水火皆谓之大,何也?
雨雪常也,以大然后为害;
水火常也,以大然后为灾。
今江浙水涝,远及襄、汉,与《春秋》大水何异?
推原厥咎,岂无所自哉?
臣尝考汉董仲舒刘向鲍宣谷永之疏,皆归于宦官、女宠、小人、夷狄之盛。
此四者,在廷之士类能言之,臣不暇远引,以渎天听。
然圣明在上,必无此等,借曰有之,安得不致阴沴?
臣愿陛下监钟离意之奏,如商汤之自责;
览仍叔之语,如周宣之侧身以恭禦厥罚可也。
谨案《食货志》,禹有九年之水,而国无捐瘠。
墨子·七患》亦云「禹有七年之水,而民不冻饥」,何也?
备先具也。
今数路水潦,曾不逾时,而谷已翔踊,民已流殍,国之无备甚矣!
臣愿亟诏遭水州军多方赈恤,使民被实惠,无至流移,亦救灾忧民之先务也。
臣闻「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说诗者谓衮指君也。
君职有阙,仲山甫能弥缝而补之,则补君职之阙者大臣之事。
今陛下不以责大臣,而令臣等疏陈阙失,是欲闻过之切也。
臣尝学《诗》,至《小雅·六月》论阙详矣,其大略云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
臣每读至此,未尝不掩卷太息也。
臣愿陛下监《鹿鸣》和乐之缺而待遇臣下尽诚,监《四牡》君臣之缺而进退大臣以礼,监《皇华》忠信之缺而遴择使臣,监《常棣》兄弟之缺而敦睦大伦,监《伐木》朋友之缺而肇修人纪,监《天保》福禄之缺而寅畏天命,监《采薇》征伐之缺而精选将帅,监《出车》功力之缺而爱惜名器,监《杕杜》师众之缺而总覈军实,监《鱼丽》法度之缺而谨守成宪,监《南陔》孝友之缺而训厉风俗,监《白华》廉耻之缺而旌表孝廉,监《华》蓄积之缺而损节浮靡。
陛下所谓缺失者,尚有大于此者乎?
当今急务,莫急于备边。
北有金人之患,西有川蜀之虑。
金人之患,宜诏两淮宣谕严为守备,如赵充国图先○之策;
川蜀之虑,宜择大臣有威望素为吴璘信服者以迮之。
臣闻道路之言,皆谓今之大臣有威望素为吴璘信服者,无出张浚,宜起长沙或镇荆襄,以遥制川蜀。
臣闻沈介前在成都,为吴璘靳侮,五十四州之人岌岌然,有是乎?
借曰有之,陛下亦安得高枕而卧也。
臣窃闻虏人恐喝我求索无厌,臣谓今日和议有可为痛哭者十,臣请为陛下极言之。
今日之患,兵费太广,养兵之外又增岁币,民力益屈,何以堪之,可为痛哭者一也。
海、泗、唐、邓之人不下数十百万,一旦与之,是陛下无故驱数十百万生灵置之死地,可为痛哭者二也。
海、泗,今日之藩篱咽喉也。
彼得海泗,且决吾藩篱以瞰吾室,绝吾咽喉以制吾命,则两淮决不可保;
两淮不保,则大江决不可守;
大江不守,则江浙决不可安,可为痛哭者三也。
中原讴吟思归之人,日夜引领陛下拯溺救焚,如赤子之望慈父母也。
一与虏和,则中原绝望,后悔无及,可为痛哭者四也。
自顷秦桧用事,力主和议,生民膏血竭于虏廷之供亿,朝廷威势屈于邻国之诡谋,民愁盗起,齐述一变,杀数万人,郡国二十四,同时大水。
今和议虽未必成,民皆曰:「又将竭吾膏血,瘠中国以肥虏矣」。
归正人嗷嗷然曰:「又将如秦桧时执我北还,以膏虏人之鈇锧矣」。
两淮之人嗷嗷然曰:「又将如前日疲于虏,使之往来而奔命不暇矣」。
可为痛哭者五也。
秦桧力排不附和议之士九十馀人,贤士大夫,国之元老,相踵引去。
末年遣张常先、汪君锡网罗张浚胡寅等三十七人,欲窜海岛。
赖上天悔祸,即陨命,而三十七人者幸脱虎口。
赵鼎王庶李光郑刚中、曾开、李弥逊、常同、魏矼、高登、吴元美、杨煇、吴师古等,或死岭海,或死罪籍,冤愤之气彻天。
今日和议万一或成,则不附时议之士复蹈前日之祸必矣。
此可为痛哭者六也。
绍兴戊午,和议既成,建遣路允迪二三大臣南京等州交割归地,一旦叛盟,劫执允迪等,遂下亲征之诏,虏复请和。
其反复如此,犹不悟,卒有逆亮之变,惊动辇毂,行朝居民一空。
覆辙不远,陛下不戒,臣恐后车又将覆也。
此可为痛哭者七也。
顷者虏人移书尽取归正之人,一切还之。
江西程师回赵良嗣等聚族数百人,几至谋变。
今虏必复如前日尽索归正人,与之则必反侧生变,不与则虏决不肯但已。
夫反侧生变则萧墙之祸深,虏决不肯但已则必别启衅端,卒有逆亮之谋,陛下何以待之?
此可为痛哭者八也。
当国二十年,空竭国力,海内乾耗,迄今府库无旬月之储。
自此复和,蠹国害民,殆有甚焉者矣。
此可为痛哭者九也。
真宗皇帝时宰李文靖公沆贤相也,尝谓王旦云:「我死公必为相,切勿与北虏讲和。
吾闻出则无敌国外患,如是者国常亡。
若与虏和,中国自此必多事矣」。
殊不以为然,既而遂和,十馀年间,祥瑞天书、土木之役不息,东封西祀,海内乾耗,始悔不用李文靖之言。
夫祖宗全盛之时,尚以和议为不可。
况今日国势委靡如此,而复唱此议,使上下解体,士气惰怯,溺于怀安之酖毒。
国之老成,如张浚张阐王大宝王十朋金安节黄中陈良翰相蹑黜逐,《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韩愈云:「言老成人重于典刑也」。
是可轻乎?
此可为痛哭者十也。
陛下乾刚独断,如太祖皇帝
臣愿坚守和不可成之诏,力行其志,自彊不息,则寇虏何足患哉!
天变水灾亦当消缩,不劳圣虑矣。
臣又闻真宗皇帝咸平元年正月甲申,彗出营室北,避殿减膳,彗十有四日而灭。
真宗皇帝所以致彗灭之速,其应天之实,盖在于心之精微,而不止于避殿减膳而已也。
陛下圣训谓「避殿减膳,思所以应天之实」,臣愿以咸平应天之实,事事而思之,恳恳而行之,则民心悦而天意解矣。
钱处和小简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一、《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四
某向者重辱宠示杰作,尤见眷予之意,不彼朽拙,使获见古人之大全,荣幸多矣。
窃尝谓自古好学不厌,虽身居相位而犹把书卷,如汉韦氏父子、魏弱翁,唐燕、许二公洎权相德舆,国朝如王文正公晏元献公,皆至老不衰。
欧阳文忠公虽居政府,犹夜分读书作文。
近代学者一踏青云,便弃笔研,况肯著书立言,作冷淡生活乎?
观文大参方且䌷石室之书,汗冰窗之简,与寒士角苦,虽古所谓「十年战冰蘖,万里濯寒江」,殆不是过,敢伏敬叹。
雪寒冰冻,奏记不恪,伏乞钧炤。
再辞免服系玉带劄子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八、《鄮峰真隐漫录》卷三一
臣比具劄子,辞免赐臣玉带令服系事。
伏奉诏书不允,臣迫于威命,谨以祗受。
臣窃考自祖宗以来,臣下固有受此赐者,如王旦王安石王圭李纲等,即宝藏于家,退未有敢加之朝服,以就班列者。
盖佩服彝章,著在甲令,若贪求殊遇,以骇具瞻,虽等名臣,犹所不敢,而况如臣者乎?
徽宗、太上朝,有特许服以造朝之旨。
若非当轴重臣,则必立功大将,识者犹议其不能力辞。
蒲柳已衰,年龄寖迫,再当柄任,绩用弗昭,已遂退休,何名当此!
欲望矜察,特降处分,许臣以故事珍藏什袭,传示子孙,夕止朝服金带。
庶安微分,以逭重诛。
定武兰亭 其三 南宋 · 陈长方
七言绝句 押尤韵
此甥此舅两风流,翰墨相传不误投。
大似曹溪付衣钵,临池他日看银钩宋俞松兰亭续考》卷一 《兰亭续考》附跋:吾友胡少明教官,以王文正家所得《兰亭》惠其甥王立之。定武石刻屡牧守私易。此本信非近年模拓失真者所能髣髴也。绍兴乙卯上元日陈长方齐之题于笠泽寓舍。)
王文正遗事 南宋 · 王十朋
七言绝句 押元韵
太平宰相王文正,盛德真宜有子孙。
旧国今馀几乔木,三槐阴满宋乾坤。
会稽风俗赋(并叙)1158年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司马相如作《上林赋》,设子虚、乌有先生、亡是公三人相答难。
子虚,虚言也;
乌有先生者,乌有是事也;
亡是公者,亡是人也。
故其词多夸而其事不实,如卢橘黄柑之类,盖上林所无者,犹庄生之寓言也。
余赋会稽,虽文采不足以相如之万一,然事皆实录,故设为子真、无妄先生、有君答问之辞。
子真者,诚言也;
无妄者,不虚也;
有君者,有是事也。
以反相如之说焉。
有客过越,自称子真,介于无妄先生,贽见于有君。
谒入,乃膝而前曰:「闻有君之名雅矣,今幸际颜色,聆话言,仆辄有请,君其听焉。
君世家于越,以风流自命,业传缃素,才播歌咏。
越之山川人物、古今风俗,载在君腹,愿闻其略,可乎」?
有君乃歛衽肃容谢曰:「唯唯。
客姑坐焉,吾以语尔。
越于九域,分曰扬州(《禹贡》:「淮海扬州。」《周礼》:「东南曰扬州,山曰会稽。」《图经》:「大都督府越州,《禹贡》扬州之域。」)
仰瞻天文,度当斗牛(《汉书·地理志》:「吴地斗分野。」《晋书·天文志》:「自斗十三度至女七度为星纪,于辰在丑,吴越分,曰扬州,而会稽入斗一度。」白乐天诗云:「牛斗天垂象,台明地展图。」)
在辰为丑,自而侯(《史记》:「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少康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禹祀。」《图经》:「封少子无馀于越,是为越侯。」)
郡于秦汉秦始皇灭荆,置会稽郡。汉以其地属吴国景帝吴王,复为会稽郡。),霸于春秋(《春秋》:「哀公十三年于越入。」《史记》:「勾践已平吴,兵横行于江淮,号称霸王。」)
州于隋而使于唐隋大业中改为越州唐乾元中浙江东道节度观察等使。),公有素而王有镠隋杨素封越国公唐末钱镠董昌封吴越国王。)
因种山而中宅(《图经》:「种山一名重山,即卧龙山。」《吴越春秋》:「越王文种于国之西山,一年,伍子胥自海上穿山胁持文种去,与之俱游于海。」今西山低处是也。),廓蠡成而外州(《吴越春秋》:「勾践自吴还,范蠡筑小城,周千一百二十二步,一员三方。西北立为龙翼之楼,以象天门东南伏漏石窦,以象地户。陵门四达,以象八风。外郭筑城而缺西北,示服事吴也。」《图经》:「会稽山阴以来,此城即为郡城。」)
龙楼翼而屹峙,石窦伏而巽流。
天门兮地户,惟昆崙兮是侔(《吴越春秋》:「范蠡曰:『臣之丛城也,其应天矣,昆崙之象存焉。』」)
实东南之大府,号天下之无仇(天下本无仇。)
其山则郁郁苍苍,岩岩嵬嵬,磅礴蜿蜒,嵂崒崥崹。
若骞若奔,若阖若开,或凸或凹,或阜或堆,或断而联,或昂而低。
虎卧龟𥖁,龙盘雁徊。
舒为屏障,峙为楼台。
崦映江湖,明灭云霓。
八山中藏府城之内有八山:种山、⿔山、蕺山、火珠山、鲍郎山彭山白马山、蛾眉山。今所存者惟四山耳,鲍郎、彭山、白马、蛾眉俱已湮灭,仅存其名。),千里周回。
彭鲍名存(《图经》:「彭山会稽县北四里。」《典录》云:「彭祖所隐居之城。鲍郎山一名阳堂山,在今大能仁寺之前。」《郡国志》云:「山有鲍郎祠。」蛾马迹迷。蛾眉山不见于《图经》,父老云:在府桥之东,轩亭之西,形如蛾眉。白马山会稽县北五里。),钜者南镇,是为会稽(《史记》:「禹会诸侯江南,计力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皇览》曰:「会稽山本名苗山。」唐开元十年封四镇为公,故会稽山为南镇永兴公。)
洞曰阳明,群仙所栖(《⿔山白玉上经》曰:「会稽山周回一百二十里,名阳明洞天,皆仙圣天人都会之所。」)
石伞如张(《图经》:「石伞山在会稽县东南十五里玉笥侧,状如伞。」),石帆如扬石帆山在会稽县东十五里。夏侯曾先《地理志》云:「射的山北有石壁,高数十丈,中央少纡,状如张帆。又有文石,状如鹞,人亦谓之石鹞山。」)
石篑如藏(《舆地志》云:「宛委山上有石篑,壁立干云,升者累梯而至。」),石鹞如翔。
石壁匪泥(并见石帆注。)石瓮匪携(巨石三在照湖东,状如酒瓮,时人谓之秦皇酒瓮。)
香炉自烟会稽一峰状如香炉,人谓之香炉峰一名覆釜山。),天柱可梯(《吴越春秋》:「九山东南天柱,号曰宛委。」《图经》:「望泰山一名天柱山。」)
韫玉有笥(《图经》:「玉笥山会稽县东南十五里,出美玉,其形如笥,因以为名。一名茅岘。」),降仙有台(《皇览》云:「宛委山上有一巨石,屹然如几台,尝有神仙降其上,号降仙台苗龙先生于此台上升。」)
窅而叵探(《史记》:司马迁会稽唐郑鲂碑。),葛岩蜚而自来(《龙瑞图经》:「北有石岩,高丈馀,南面侧平如削。」《真诰》云:「此石于赤乌二年天降,从安悉国飞来,上有索痕二条,名为飞来石。晋葛仙公曾筑坛炼丹,后人名葛仙岩炼丹井。」)
射堂丰凶之的(孔晔《会稽记》云:「射的山半有石室,乃仙人射堂。东峰有射的,遥望山壁有白点如射侯。士人常以占谷贵贱,故语云:『射的白,米斛百;射壁玄,米斛千。』」),宛委日月之圭(《遁甲开山图》云:「禹开宛委山,得赤圭如日,碧圭如月,长一尺二寸。」),应天上之玉衡(《舆地志》云:「会稽山一名衡山。」《吴越春秋》:「禹闻黄帝藏书于此,乃东巡,登衡岭。」《龙瑞图经》注云:「谓天文盖度中权,衡,星名,非南岳衡岭。」),直海中之蓬莱(旧志:「蓬莱山正属会稽。」沈绅蓬莱阁》诗云:「三山对峙海中央。」)
至若嵊山岿其东(《图经》:「嵊山在剡县东三十四里。」唐武德四年置嵊山,因山为名,今曰嵊县。)涂山屹其西涂山山阴西北四十五里。旧《图经》云:「禹会诸侯之所。」应劭云:「涂山永兴北。」按永兴萧山也。杜预注《左传》云:「在淮南寿春。」亦未详在何所。),阜至繇蜀(蜀阜山在山阴县北三十五里。旧经按地志云:「昔自蜀飞来,带儿妇二十馀人,随山而至,善织美锦。自云:『家在西蜀,今忽至此。』」又云:「勾践将伐吴,置妇女于山上,以邀军士。」后讹为阜。),龟来自齐(⿔山在山阴县东八十步,下有东武里,或谓之怪山。《吴越春秋》:「范蠡筑城既成,怪山自生琅玕,东武海中山也,一夕自来,故名怪山。」《越绝书》云:「勾践游台也,东南司马门所以灼⿔。又仰望天气,观天怪也,云,远望似⿔形。或名⿔山。」)
梅山隐吏之窟梅山一名巫山,在府城北一十八里,梅子真所隐之地也。其西则有里、梅福里。),纻罗盖西子之闺(《舆地志》云:「诸暨县罗山西施郑旦所居,有方石,云是西施晒纱处。今名纻罗山。」)
五泄争奇于雁荡(《掇英集》:五泄,瀑布也。在诸暨西四十里,有两山夹溪,造云壁立,高二百丈、广数十丈,水泻五节,故曰五泄。山多奇峰,或比之雁荡云。)四明竞秀于天台(《图经》:「四明山馀姚县。」孙绰天台赋》云:「涉海则有方丈蓬莱,登陆则四明天台。」)
五云中令之故居晋义熙三年中书令王献之居是山,有五色祥云见,安帝诏建云门寺。),十峰昙翼之招提(法华山在会稽县南四十里,僧昙翼栖此,诵《法华经》,因置寺焉。其山十峰,其水双涧,今天衣寺是也。)
故越为之首兮,剡为之面兮。
沃洲天姥,眉兮目兮白乐天沃洲山记》云:「东南山水越为首,剡为面,沃洲天姥为眉、目。」二山今属新昌县。)
金庭桐柏,仙子宅兮金庭观剡县东,王子晋学道登仙之所。《真诰》曰:「南岳真人云:『越有桐柏之金庭,养真之福地,升仙之灵墟也。』」)
南明嵌崆,宝相涌兮新昌南明山宝相寺梁建安王造石佛一躯,高一百尺。)
南岩嵯峨,海迹古兮南岩新昌县西南。唐李绅《龙宫寺碑》云:「南岩海迹,高下犹存。」)
秦望而望秦兮(《史记》:「秦始皇二十七年,上会稽大禹,望于南海,立石刻颂。」《图经》:「秦望山会稽南四十里。又有望秦山始皇登山,群臣于此以望秦中。」),登洛思而思洛兮(洛思山在萧山县东。《舆志》云:「永兴县有洛思山人朱隽来会稽三年不得反,乃登山北顾而叹,因以为名。」)
采葛食蕺,敬吊前王兮蕺山在府治东北三里。赵璘直碑云:「蕺,蔬类,昔越王所嗜,常采于此,遂用名之。在晋为王逸少别址,尚留故池与祠堂。」葛山会稽县东一十里。《吴越春秋》云:「勾践使女织布,以献吴王,采葛是山。」)
脩竹茂林,缅想陈迹兮(《舆地志》云:「山阴县西有兰亭。」王羲之序云:「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脩竹。」又云:「俯仰之间,以为陈迹。」)
连山如珠,秦皇之所驱兮(连山在萧山县西。夏侯曾先《志》云:「连山长冈九里,西北至定山秦始皇欲置石桥渡浙江,今尚存石柱数十列于江际,世传始皇驱山塞海。」)
擪山如玦,亚父之所割兮(擪乌山萧山县南。东方朔《神异志》云:「山是亚父割断萧山南岭,将擪断乌江。」)
北干隐兮明月在(北干山在萧山县北。孔灵符《地志》云:「许询家于此山之阳,诗云:『萧条北干园。』刘真长叹曰:『清风明月,恨无玄度。』」)东山卧兮白云迷东山上虞县西北三十里,谢安石高卧之处。李白《忆东山诗》云:「白云他自散。」)
少微寂兮幽鸟怨(少微山在会稽五云门外十里。《职方员外郎齐唐墓表》云:「公退居湖山日,少微依山有亭榭,独以书史音乐自适。」)太白空兮野猿啼太白山剡县西六十里,与少白山连。夏侯曾先《地志》云:「峻极于天岩崔嵬。赵广信炼丹登仙之处,上有白猿赤玃。」)
其水则浩淼泓澄,散漫萦迂,涨焉而大,风焉而波,净焉如练,莹焉如磨。
溢而为江,潴而为湖,为沼为沚,为潢为污。
汇为陂泽,疏为沟渠,𥧲而田畴,淤而泥涂。
生我稻粱,溉我果蔬。
集有凫雁,戏有龟鱼。
实有菱芡,香有芙蕖
鹘舟如击晋安《海物异名记》:「越人水战,凌波赴敌则有鹘,舟名。」),马楫如驱(《吴越春秋》:「越人以舡为车,以楫为马。」)
船龙夭矫,桥兽睢盱白乐天诗:「船头龙夭矫,桥脚兽睢盱。」)
堰限江河,津通漕输。
航瓯舶闽,浮鄞达吴。
浪桨风帆,千艘万舻,大武挽繂,五丁噪謼,榜人奏功,千里须臾。
境绝利博,莫如鉴湖
八百里之回环,灌九千顷之膏腴(《图经》:「后汉马臻字叔荐山阳人,为太守,创立鉴湖。在会稽山阴二界筑塘蓄水,水高田丈馀,田又高海丈馀。若水少则泄湖溉田,如水多则开湖泄田中水入海,所以无凶年。其塘堤周回三百十里,溉田九千馀顷。」一说鉴湖八百里,盖总言之。钱昭度诗云:「越国荷花八百里。」)
贺监之家(《唐书》:「贺知章秘书监请为道士,诏许之,以宅为千秋观,赐《鉴湖州》一曲。」),浸允常之都(《史记》:「少康庶子封于会稽,后二十馀世,至于允常。」《吴越春秋》云:「越之兴霸,自允常始。」)
人在鉴中,舟行画图(《舆地志》:「南湖萦带郊廓,款属峰岫,白水翠岩,互相映发,若鉴若图。」王逸少云:「从山阴上路行,如在鉴中游。」)
五月清凉,人间所无杜甫诗:「鉴湖五月凉。」)
有菱歌兮声峭谢灵运诗:「菱歌调易急。」王翰诗:「不知湖上菱歌女,几个春舟在若耶。」),有莲女兮貌都西施采莲于若邪溪,李白有《采莲曲》。)
日出兮烟销,渔郎兮啸嘑。
东泛曹江,哀彼孝娥(曹娥江在会稽东四十里。娥,上虞人,父溺死不得尸,娥年十四,沿江恸哭,昼夜不绝,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
西观惊涛,吊夫子胥浙江萧山县西十三里。《史记》:「吴王杀伍子胥,取其尸盛以鸱夷革,浮之江中。人怜之,为立祠于江上,命曰胥山。」)
槩浦思夫槩之封(槩浦在诸暨县北,吴阖闾弟之子夫槩所封之地,因以为名。),翁洲访偃王之庐(翁州属会稽,《郡国志》云:「徐偃王昔居于翁州。」)
箪醪投兮沼吴国(箪醪在会稽南三里,勾践投醪之所。《左传》:「伍子胥曰:『吴其沼乎?』」),扁舟去兮变陶朱(《史记》:范蠡事越,既灭吴,乃乘舟浮海以行,终不反,止于陶,天下称陶朱公。)
鼓樵风兮游若邪(若邪溪在会稽县东南后汉郑洪字巨君山阴人孔灵符会稽记》云:「射的山南白鹤山,此鹤为仙人取箭。郑洪尝采薪,得一遗箭,顷有人觅,还之。问何所欲,识其神人也,曰:『常患若邪溪载薪为难,愿朝南风暮北风。』后果然,故溪风至今犹尔,呼为郑公风亦名樵风。」),兴雪棹兮寻隐居剡溪一名戴溪。《晋书》云:「王子猷尝居山阴,夜雪初霁,四望皓然,忽忆戴逵,时在剡,便夜乘小船诣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反。人问其故,子猷曰:『乘兴而来,兴尽而反,何必见戴!』」)
禊事脩兮觞兰渚(兰渚即兰亭也。羲之序云:「会于山阴兰亭修禊事也。有清流激湍,引为流觞曲水。」),陶泓沐兮池戒珠戒珠寺蕺山,本王羲之别业,有鹅池、砚池题扇桥在焉。)
了溪凿兮禹功毕(了溪在剡县东北,源出了山。《越绝书》云:「禹疏了溪,人方宅土。」),刑塘筑兮长人诛(刑塘在会稽县北。《越绝记》:「大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防风后至乃诛之于塘。」贺循会稽记》云:「防风氏,其身三丈,刑者不及,乃筑高塘临之,故曰刑塘。」)
菲泉兮怀古会稽山大禹寺有泉,名曰菲泉。),饮清白兮自娱卧龙山下州宅之西隅,有清白堂、清白泉,太守范文正公命名,有记。)
其物则有鱼盐之饶沈立越州图序》:「濒海居人以鱼盐为生。」),竹箭之美(《尔雅》:「东南之美者,则有会稽之竹箭。」)
山涵海蓄,言其有几。
贡入王室,利周遐迩。
耕焉以火,耨焉以水(《汉书·地理志》云:「江南地广,火耕水耨,民食鱼稻。」)
南风翼苗,翠浪千里。
𥝧稏一空,玉粒如峙。
炊粳酿秫,既甘且旨。
檿桑之奇,号为第一(《吴录》、《太康地记》并云:「诸暨境土诸山第一产,檿桑文采如博綦,方正骈次,有如画作,可为屐鞒。上品者一两至数十万。」)
龙精㒩㒩,吐丝满室(《蚕书》曰:「蚕为龙精。」荀卿《蚕赋》云:「有物于此㒩㒩兮,其状,屡化如神。」)
万草千华,机轴中出,绫纱缯縠,雪积缣匹(《图经》:「贡花纱白编绫、轻交梭绫、轻容生縠、吴绢十样绫、大花绫、编文纱花罗。」)
木则枫梃千丈(《名山志》云:「天姥山有枫木千馀丈。」),松封五夫上虞有地名五夫,始皇封松木为五大夫之处。),桐柏合生嵊县金庭观,《道经》云:「上有桐柏合生。」),檫棐异隅(《舆地志》云:「馀姚太平山,四角各生一种木,不杂他木。一角纯檫,一角纯梓,一角纯棐。」),文梓楩楠(《吴越春秋》:「吴王好起宫室,越王使工入山伐木,天生神木一双,大二十围,阳为文梓,阴为楩楠,以献吴王。」),栎柞槠榆(《郡国志》:「若邪溪有栎木,谢客儿惠连作诗联句刻于其上。上虞历山,山下多柏木吴越名柞为历,故曰历。」诸暨槠山榆木山。)
连理之柯诸暨有木连院,因有连理木,故得名。),合抱之株,乃斧乃斤,以舆以庐。
乃有萧山陆吉东坡《黄甘陆吉传》:「吉隐萧山。」)诸暨三如(《图经》:「诸暨三如,谓如锦之,如拳之,如丝之苧。」)
成林,贺瓜满区(《尔雅》:「。」任昉《述异记》:「中有王氏橘园胡氏梅山、贺氏瓜丘、陵家白莲。」)
枣实全赤,檎腮半朱,火壳玉,樱桃荐珠,鸭脚含黄,鸡头去卢,百益七绝之奇(《尔雅》:「楙,木瓜。」《埤雅》:「百损一益,楙百益一损。」隐居云:「山阴兰亭、尤多木瓜,人以为良果。」《酉阳杂俎》:「材有七绝,一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蛊,五霜叶可爱,六嘉实,七落叶肥大。」),双头四角之殊(越多双头莲,《埤雅》云:「俗言菱芰、而不分别,惟《武陵记》云:「四角三角曰芰,两角曰菱。」)
蔗有昆崙之号(《本草注》:「甘蔗有两种,赤色名昆崙蔗,白色名萩蔗,赤蔗出江东会稽。」)有官长之呼(越有杨梅二种,绝佳,一曰官长,一曰棱梅。)
蔓生则马乳蘡薁,土实则凫茈慈菰。
野蔌溪毛,园蔬木菌
湘湖,箭里之萧山湘湖莼菜会稽有美箭里。)
可荐可羞,采撷无尽。
鳞虫水族,海生池养,丁首丙尾,皤腹缩项,赤鲩文鳢,玄𩺀黄𩺞(以上鱼名并载于《图经》,越所有者,余皆类此。)
䱷人骈集,以钩以网。
羹金鲙玉,不数熊掌。
能言之鹜,善鸣之鹅陆龟蒙养能言之鹜,王羲之爱善鸣之鹅。)输芒之蟹,孕珠之蠃,文身合氏之子(蛤有文,故谓之文蛤。元微之诗:「乡味尤珍蛤。」合氏子见东坡《江瑶柱传》。)跛足从事之徒元微之诗:「鳖解称从事。」),街填巷委,与土仝多。
异兽珍禽,屑铜吐绶(铜牛山在会稽县夏侯曾先《地志》云:「昔有铜牛见于灵汜桥,人逐之,奔入此山,掘地视之,悉铜屑也。」《图经》:「太白山有鸟,尾似鸡,文采五色,口吐绿绶,长数尺,号吐绶鸟。」)
猛虎负子萧山有去虎山本名虎子山,有猛虎伤人。景德四年六月晦日,虎负一子而渡浙江而去,知县杜守一改名焉。),灵乌送𪆪(法华山有双乌鹡,长则送出之,故惟此乌在焉。唐万《齐融守碑》云:「双乌所以示北。」)
凤栖鹿化会稽凤林乡。按《吴越春秋》:「禹会诸侯于稽山,因传国政。凤凰栖于木,百鸟伺于泽」。华公《凤林诗》:「苗山会计图书曰,威凤曾栖璧玉枝。」《龙瑞图经》:「葛仙翁有桐木,隐几化为白鹿,三足,号为鹿迹山。」),鹤拾雁耨孔灵符会稽记》云:「射的山西南有白鹤,为仙人取箭,因号箭羽山。」上虞有雁田,州志云:「夏禹与诸侯虞乐于此,化感鸟兽,故其地雁为民田拔草根,除其穗。」)
熊罴狸豹,猴玃猿啼。
鵁衔鸬吐(《埤雅》:「鵁鶄子衔母翅。」「鸬鹚吐而生子。」),莺求鹑斗。
鸥浮鹬浴(《禽经》曰:「凫善没,鸥好浮。」《埤雅》:「鹬翡翠也,衒其毛羽,日浴登阑洄渊之间。」),鸦寒鳦瘦(越多寒鸦,秦少游词「寒鸦万点」,黄岩叟词「寒鸦如豆」,俱得其实。鳦,燕也,有二种:有胡燕,有越燕,胡燕肥,越燕瘦。)
巧妇锥喙(《埤雅》:「鹪鹩性巧,故俗呼巧妇。其喙尖利如锥,巢至精密。」),舂锄雪脰(《尔雅》:「鹭舂锄。」《埤雅》:「步于浅水,好自低昂,故曰舂锄。」)
林栖水宿,脩尾长咮(《禽经》曰:「陆鸟曰栖,水鸟曰宿。」又曰:「山禽之咮多短,水禽之咮多长,山禽之尾多修,水禽之尾多促。」)
江湖为笼,山林为囿。
以牡以牝,以蜚以走。
甲第名园,奇葩异香。
牡丹如洛,芍药如扬(欧阳公《花品序》:「牡丹西出丹州延州,东出青州,南出越州,出洛阳者为天下第一。」扬州出千叶芍药。)
木兰载新吴蜕镇东军监军使院记》云:「大厦之前,木兰特异,越城之中,称为一绝。当前政不轨之际,忽焉凋○,逮彭城王之镇临也,绿叶紫苞,载新阳艳也。」)海榴怀芳州宅旧有海榴亭。唐李绅诗:「怀芳不作翻风艳,列萼犹含泫露妍。」)
菊山黄华(《图经》:「菊山萧山县西,山多甘菊。唐县令李萼、尉丘丹目之曰菊山。」)兰亭国香(《越绝书》:「兰亭山阴越王种兰处。」)
天衣杜鹃天衣寺杜鹃花最奇,每岁盛开,观者竞集。)东山蔷薇李白诗:「不到东山久,蔷薇几度花。」)
湖映香雪(越多梅花,又馀姚澳湖,以得名。),鉴生水芝李白诗:「荷花鉴里生。」)
并蒂(越有鸳鸯,双头千叶。)仙桂丹枝(越有丹桂。)
司华骋巧,天女效奇。
桃李漫山,臧穫视之。
药物之产,不知其名。
白术丹参,甘菊黄精,吴萸越桃(山栀子一名越桃。),禹粮石英嵊县了山出禹馀粮诸暨乌带山出紫石英。)
蓟训鬻之以疗疾(《图经》:「古废市在州南。」《舆地志》曰:「昔蓟训卖药于此市中。」)彭祖服之而延龄彭山会稽县北。《典录》云:「彭祖隐居之城。」)秦皇求之而莫致(《史记》:「始皇令方士徐韨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葛仙饵之而飞升葛仙翁炼丹飞升,北有仙岩。)
日铸雪芽(日铸山在会稽东南五十五里,欧冶铸剑之所。《览古集》云:「会稽日铸洪崖双井不在建腊之后。」),卧龙瑞草卧龙山亦产奇茗。范文正公清白堂记》:「以建溪、日铸、卧龙、云门之茗试之,甘液华滋,悦人襟灵。」张伯玉云:「卧龙吴越。」),瀑岭称仙(《茶经》云:「馀姚县生瀑布岭者号仙茗。」),茗山斗好(《图经》:「茗山萧山县西,其上多奇茗。」)顾渚争先,建溪仝蚤。
碾尘飞玉,瓯涛翻皓,生两腋之清风,兴飘飘于蓬岛
剡藤番番,管城斑斑(越纸出于剡,舒元舆有《悲古剡藤》文。《图经》:「越出笔管。」)
冰敲嵊水张伯玉诗:「敲冰呈巧手。」注云:「越俗呼敲冰纸为巧手。」)剪顾园(《述异记》:「越中有顾家斑竹。」),制于蒙、蔡之手,游于羲、猷之间。
友陈元与端紫,仝文字于人寰。
至若龙护金书(《龙瑞图经》:「黄帝藏金简玉字书于宛委山,禹探得之。唐开元二年,投金笼于,俄有一龙自穴出,现于坛上,赐号龙瑞宫。」),苔封石刻(《齐书》志云:「会稽剡县刻石山相传于名,不知文字所在。宋升明本县名家儿,袭祖行猎,忽见石上有文,凡三处,苔生其上,字不可识,刊笞去之,有大石文、立石文、小石文云云。或云卫夫人碑堕此中,因以为名。),苗山金玉(《山海经》:「会稽山上多金玉,下多珠石。」),邪堇铜锡(《吴越春秋》云:「欧冶子越王铸剑,破赤堇之山而出锡,涸若邪之溪而出铜。」)
黄帝之鉴(《述异记》:「世传黄帝铸鉴于此,故名鉴湖。」)神禹之璧绍兴丁丑之前有光见,人即其处得圭璧。)欧冶之剑(见「邪堇铜锡」注。)蔡邕之笛(《舆地志》:「蔡邕避难于越,宿千秋亭,仰见榱,知有奇响,因取以为笛,遂为宝器。」)虞翻之床(《图经》:「五官省相传有虞翻床,翻为吴长沙王所礼,特设此床,以表贤客。」)秦皇之石(《舆地志》:秦始皇刻石,前有方石,广十丈,云是始皇座,两边有方石八所,云是丞相已下座。)
淳碑斯篆(汉邯郸淳作《曹娥》,蔡邕题曰:「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秦望山始皇《颂德碑》,李斯篆。)肃墨(府治之北有笔飞巷,江淹梦笔之所也。汉王肃随父在郡东斋,夜有女子从地中出,与语,将晓辞别,赠墨二员,时方注《周易》,多有凝滞,旦用此墨,觉才思开敏。)
雷鼓铜漏(《汉书·王尊传》:「母持布鼓于雷门。」注云:「雷门,会稽城门也,有大鼓,声闻洛阳。」会稽黄閤故有铜漏,古制甚精,王羲之陆机《漏赋》,镌刻于上,历代以为宝。)梅梁窆石(《越绝书》:「少康禹祠于陵所」,梁时修庙,少一梁木,夕有风雨,漂一木至,乃梅梁也,今存。窆石禹陵之前,旧经云:禹葬会稽,取此石为窆。秦少游诗云:「一代衣冠埋窆石,千年风雨锁梁。」)
罍金履铁晋太康中上虞县于道观井中获金罍,故县以金罍名驿。《郡国志》云:涂山有石舡,长一丈,云禹所乘来。宋元嘉中于舡侧掘得铁履一双,梁初又得青玉印。」),罂铜印玉晋太元年中,谢輶为郡守,掘郡厅柱下深八尺,得古铜罂,可容数斗,封题作「越王」字,文甚分明,是今隶书,馀不可识,輶以为范蠡厌胜之术,遂埋之,今不识处。玉印见上注。)
胎草蹄石(《图经》:「猎士陈惠度于剡山射孕鹿,既伤,产下一子,以舌舐子,身乾而后鹿母乃死,惠度弃弓矢为僧,鹿死之处生草,号鹿胎草诸暨有马蹄石,传云始皇东巡,马蹄践此,其迹存焉。)黄竹神木萧山黄竹山。《越绝记》云:「范蠡遗鞭于此,生为林,竹色皆黄,状如刀割。」神木见「文梓楩楠」注。)
流黄汉簟(《西京杂记》:「会稽贡竹簟,号流黄簟。」),錞于周乐(《会稽记》:「涂山庙中有周时乐器,名錞于。」)
活人之草(《郡国志》云:「会稽横山有草,茎赤叶青,人死覆之,更活。」),止痛之木(《图经》:「郡王官廨两杉梁,相传勾践听事之旧梁,历代虽远,材质不异,俗谚云『千年之木,能止心痛』,有削服者,多愈。」),柘敷荣而华含戚(《石氏宗谱》:新昌石昉墓前有柘木,生而内向,覆坟如盖然。守墓者言,每有登科者,则柘有枝特生,一枝一人,或二三枝则二三人云。《会稽览古集》:「四明山有双石如,高数尺,野花丛生其顶,杜鹃鸣时,烂若霞锦。」国朝祖宗遏密,皆三年不荣。职方齐唐尝为之赞。华镇诗云:「鼎湖龙去苍髯断,三载丛花不记。」)天雨钱而山储(剡有禅房寺,旧经云:安南将军僧成有德政,感天雨钱数亿万,遂舍造寺,号钱房院。梁天监中禅房寺。储山在会稽,东南有粟山周处《风俗记》:「舜时供储在此。」)
皆希世之奇迹,盖欲言而不足。
其人则见于《吴越春秋》、《会稽典录》,图经地志,历代柬牍,大书特书,班班满目。
孝者悌者,忠者义者,廉者逊者,智者健者,优于文词者,长于吏事者,擢秀科目之荣者,策名卿相之贵者,杀身以成仁者,隐居以求志者,埋光屠钓之微者,晦迹佛老之异者。
虞翻之言有所不能尽,朱育之对有所不能既(《会稽典录》云:「孙亮时,山阴朱育少好奇字,仕郡门下书佐太守濮阳兴正旦宴见掾吏,问:『昔王景兴问士于虞仲翔,而未睹仲翔对也,书佐宁识之乎?』对云云。府君称善。」),予亦焉能缕数之哉,姑摘其尤之一二:前则、计𥓋,号贤大夫(按《吴越春秋》,越王有八臣四友,文种范蠡、计𥓋最显。),后则严助买臣,直承明庐(《汉书》:严助朱买臣会稽吴人武帝时,俱为侍中,后皆为会稽守。)
孝悌则张万和之父子唐张万和诸暨人,遭父母丧,兄弟庐墓二十馀年。万和终,子亦庐墓。)韩灵敏之弟昆齐韩灵敏,剡人,早孤,与兄灵珍并有至性。母亡,无以营凶,共种瓜半亩,朝暮生,遂办葬事。)
邓、斯、祁、樊自杀以代罪朱育对曰:「处士邓卢叙弟犯公宪,自杀乞代。吴宁斯敦山阴祁庚上虞樊正咸代父死罪。」)董黯、朱、魏报雠而名闻虞翻对曰:「句章董黯尽心色养,丧致其哀,怨亲之辱,白日报雠,海内名闻。又魏朱恭明永兴人,父为乌伤陈硕所杀,恭明志在报雠。未间,病亡,刺杀其子,遂奔魏。后汉魏少英上虞人,兄为乡人所杀,少英报雠讫,遂亡命。)
或湿衣以障火(丁兴,会稽人,家近荒野,野火沿烧,兴母老病,乃湿衣覆母,以身障火,身死母存。),或泣血以戢焚许伯会萧山人,遭母丧,结庐墓侧。野火将及坟所,乃悲号恸哭,天忽降雨,火则随灭。),或衔哀而庐墓山阴钟离表、剡郑僧保诸暨张万和萧山许伯会、戴恭,皆以庐墓著名。),或负土以成坟诸暨张孝和、申屠氏女、萧山郭世道许伯会,并负土成坟。),或以行而名里(剡王知元父丧,哀毁卒,高宗改为孝义里。诸暨贾思会母亡,以至孝闻,有司奏改其里为孝义里。永兴郭世道负土成坟,袁愉表其行,敕改所居里为孝行里。),或以义而旌门山阴严世期好施慕善,有司奏榜其门曰义行。剡公孙达居丧事母,名闻郡县,诏表门闾。萧山俞仅一门四代,兄弟十五人,老幼八十馀口,为乡里所称,观察使孟简书于《图经》,以励风俗。)
懿矣三女(《齐书》:「会稽陆氏有三女,无男,祖父母年八九十,相继卒,三女自营坟葬,为庵,舍墓侧。),贤哉二娥曹娥见「曹江」注。国史:朱娥上虞朱回女也,母亡,养于祖媪。十岁,里中朱颜与媪竞,持刀欲杀媪,一家惊溃,独号呼而前,拥蔽媪,手挽颜刀曰:「宁杀我,毋杀媪也。」媪脱,死,事闻,赐其家粟帛。其后会稽董偕为立像于曹娥,四时配享。),处子之孝,凛然可多。
节义则黄公四皓之列虞翻对曰:「鄞大里黄公絜己,暴秦之世,高祖即祚,不能一致。惠帝恭逊,出则济难。」)魏少英参八隽之俦少英见《后汉·党锢传》。虞翻曰:「少英遭此屯蹇,忘家忧国,列在八隽,为世英彦。」)
蒙难卫主则有若丁潭晋丁潭字世康山阴人苏峻乱,成帝蒙尘于石头,随从不离帝侧。),委身授命则有若王脩虞翻曰:「句章王脩,委身授命,垂声来世。」)
虞喜岁寒之操晋虞喜字仲宁馀姚人太康中诏曰:「洁静其操,岁寒不移。」)孔愉洪止足之谋晋孔愉字敬康山阴人。史赞曰:「洪止足之分,有廉逊之风。」)
或一门死三世之义虞翻曰:「决曹掾上虞孟英三世死义。」),或一邑萃三康之㳅山阴孔愉敬康张茂伟康丁潭世康人,号会稽三康。)
至若㮤杨柳朱,永宁瞿素,妇节峥嵘,蹈死不顾朱育对:「其女则杨柳朱,永宁瞿素,或一醮守节,丧身不顾,或遭寇劫贼,死不亏行。」)
卓行则郑洪韩说钟离意、朱隽、戴就举于孝廉后汉郑洪韩说钟离意山阴人,朱隽、戴就上虞人,并举孝廉。)虞潭孔奂、沈融、朱仕明举于秀茂晋虞潭馀姚人陈孔奂山阴人,唐沈融,会稽人,并举秀才。齐朱仕明剡人,举茂才。)
虞寄起于对策虞寄馀姚人,弱冠对策,高第起家。)赵晔推于有道后汉赵晔山阴人,举有道。)
陈子公退侵地之藩会稽陈嚣字子公,以逊为行,与纪伯为邻。伯窃蕃地自益,见之不言,移一丈以润纪伯。伯觉知患,俱乃还所侵之地。两边俱退,乃为一路。鸿嘉二年太守右扶风府君刻石旌表,号曰义里长詹路。)钟离牧拒惭还之吴钟离牧山阴人,居永兴种稻二十亩,临熟,民认之,遂与,后民惭还,闭门不受。)
循吏则有还珠孟尝(《后汉·循吏》:孟尝字伯周上虞人。为合浦太守。郡无耕稼,所资珠玑,前政贪残,珠徙交趾,尝清洁无求,珠乃还郡。),致雁虞国(孔晔记云:虞国,馀姚人汉时日南太守,有惠政。行部有双雁随轩翔舞,及还馀姚,雁奔随归国。卒,雁栖于墓侧,后遂成群,今馀姚有双雁乡。),希铣遗四州之爱唐康希铣,会稽人,为饶、海、台、睦四州刺史颜鲁公撰碑,今断碑犹存。)香著历任之绩香字曼卿萧山人。《会稽典录》云:「香历任邑长,皆有声绩。」)
儒学则王充以《论衡》显(后汉王充字仲任上虞人,著《论衡》八十五篇。)沈珣以《大义》称唐沈珣会稽人,撰《九经大义》百卷。),谢沉、谢承之史学(晋谢沉字行思,山阴人,明练经史,撰《晋书》三十馀卷。字伟平,亦山阴人,博学洽闻,撰《后汉书》一百馀卷。)孔佥、孔祛之明经梁孔佥山阴人,通五经,尤明三《礼》,生徒数百人,三为五经博士孔子祛山阴人,讲《尚书》,听者尝数百人,著《尚书义》二十卷。),贺孝先擅儒宗号晋贺循字孝先山阴人,经学第一,为江东儒宗。)虞伯施剸博学之名唐虞世南字伯施太宗世南有五绝,其一博学也。)
文章则孙兴公掞金声之赋晋孙绰字兴公会稽人,作《天台赋》,谓友人曰:「卿试掷地,当作金声。」)徐季海挥玉堂之策唐徐浩字季海,为中书舍人,诏令诰策,皆为之。)
晔若春荣则任奕虞翔朱育对曰:「文章之士则任奕虞翔,齐驰文檄,晔若春荣。」),文不加点则四明狂客唐贺知章字贵真永兴人自号四明狂客,醉后属词,动成篇卷,文不加点。)
二贺、二虞蜚声籍籍唐贺德仁山阴人,与从兄德基以文辞称,人为语曰:「学行可师贺德基,文质彬彬贺德仁。」虞世南与兄世基俱善属文,时人方之二陆。)吴融十诏成于俄刻唐吴融山阴人昭宗时,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帝曾指授叠十许藁,跪作诏,少选成,语当意详。)
隐逸则严、谢、秦、方、述睿、充符后汉严光字子陵馀姚人晋谢敷会稽人。月犯少微,星占者以隐士当之,俄而死。唐秦系会稽人,初隐于剡,后居泉州南安,人号其山为高士峰方干字雄飞,今五云门外有方干岛、登波坊,有方干池,皆隐所也。唐孔述睿山阴人,与兄充符皆隐嵩山。),方术则介象吴范严卿夷吾吴介象字元则,学气术,能于屋上煮物而火不焚。吴范字文则,明历数,知风气。晋严卿善卜筮。皆会稽人后汉谢夷吾字尧卿山阴人,学风角占候,克日卒。)
丹青则孙遇道芬(《名画录》:孙遇僧道芬会稽人,以善画著名。),笔札则孔琳徐峤宋孔琳之山阴人徐峤之会稽人,皆善草隶书。),浮屠则道林、灵澈僧支遁字道林,居沃焦山,与王谢诸公游,唐僧灵澈会稽汤氏子也,工诗,与刘柳善。),神仙则刘晨、阮肇(《续齐谐记》:汉永平十五年剡县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因遇女仙,半年还家,并无相识,验得七代孙,至太康年失二人所在。)
乃有溪上浣纱之女诸暨西施浣纱石。),林间舞剑之姝(《吴越春秋》:越有处女,出于南林越王聘之,问以剑戟之术。」),色白天下(杜诗:「越女天下白。」),气雄万夫(越女论剑曰:「闻斯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王欲试之,其术即见。」)
勾践复国也,有六千君子(《史记》:「越伐吴,发教士四万人、君子六千人。」),项氏崛起也,有八千子弟(《史记》:「项羽会稽,得精兵八千人渡江。」今山阴有项里,乃与叔父梁避仇之地。),霸有江浙,横行当代。
彼二霸之得人,尚斗量而车载,矧历世之人材,亦足明其大槩。
逮我国朝,尤号多士,二百年间,不可胜纪。
大则杜正献之勋德杜祁公衍字世昌会稽人谥曰正献。),次则孙威敏之功名孙大资字元规会稽人谥曰威敏。)
姚石郎司元祐之直姚给事劬,字辉中山阴人元祐中谏官,有直声。)顾内相江南之英顾内翰临字子敦会稽人东坡赠诗云:「君为江南英,面作河朔伟。」)
万石云仍,匪建则庆新昌石氏为东南名族,国朝登第者几三十人。)
二陆棠棣,如云与衡陆左丞佃字农师,弟傅字岩老,俱有才名,比晋二陆。)
先生风高于贺老吴先生名孜嘉祐治平间名士,舍宅为泮宫。今有祠堂存,君子以为贤于贺监一等。),齐职方迹拟于渊明齐贤良唐字祖之,仕至职方员外郎,退居湖山,名曰少微,自为诗云:「直当山面开三径,平截波心种绿杨。」)
钱氏世贤科之盛钱内翰易会稽人景德三年中制科。子明庆历二年彦远庆历六年并中制科。),史门继衣锦之荣(剡中史氏兄弟相继登科,乡号继锦。)
刘求以义门显会稽求氏、上虞刘氏,并号义门。),杜赵以处士王荆公有《赠越中处士杜醇》诗。赵处士仲渊祥符中被召,不赴。)
或览古以流咏(故朝奉大夫华君名镇字安仁,尝著《会稽览古诗》百馀篇。),或编图而著名(诸葛深字通甫,总集历代帝王年纪,自三皇至于大宋,编之为图,名曰《绍运》。)
至若联翩桂籍,焜耀簪缨,名登史策,足叠天庭,盖尝询之故老,往往莫识其名矣。
故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者,顾长康之言也刘义庆《世说》云:「顾长康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
山转远转高、水转深转清者,李浙东之记也唐李逊《游妙喜寺记》:「越州好山水,山转远转高,水转深转清。」)
瑰奇市井、佳丽闉阇者,白馀杭之诗也白乐天《和元稹阳明洞天》诗云:「瑰奇填市井,佳丽溢闉阇。」)
忠臣系踵、孝子连闾者,虞功曹之对也虞翻王府君曰:「海岳精液,善生俊异,是以忠臣系踵,孝子连闾,下及贤女,靡不育焉。」)
越之山川风物,其大略如此」。
子真始惊而疑,卒叹而敼曰:「壮矣哉,盛矣哉!
山川如斯,人物如斯,吾未之前闻也。
然越在春秋,僻处东夷,夫子作经,𡬯为于越,其人材风俗,固未可与齐、晋、鲁、卫诸列国抗衡也。
今有君所称,几不容口。
岂昔日远于京畿,含香未越,如王景兴之言邪王景兴虞翻曰:「闻玉出昆山,珠生南海,远方异域各生珍宝,曾闻士人叹美贵邦,旧多英俊,徒以远于京畿,含香未越尔。功曹雅好博古,宁识其人邪?对云云。)
抑山川降灵孕秀,固自有时邪?
抑亦因人作成而致然邪」?
有君曰:「昔严朱二子,为汉名卿,昼绣故乡,夹道郊迎,争观快睹,歆艳其荣,故其俗始尚文学而敼功名严助朱买臣贵显汉朝,文辞并发,上拜买臣会稽太守,谓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今子何如?」买臣顿首辞谢。)
王右军为越内史,雅会兰亭流觞曲水临池墨妙,辉映千祀,能使遗文感槩君子,故其俗始尚风流,而多翰墨之士晋王羲之右将军会稽内史,以上巳日谢安孙绰许询之流会于兰亭,流觞曲水,自为之序,其末云:「后之君子,亦将有感于斯文。」)
唐元微之一代奇才,罢侍玉皇,谪居蓬莱,宾窦邻白,唱酬往来,繇是鉴湖秦望之奇益闻,故其俗至今好吟咏,而多风骚之才唐元稹字微之,罢相为浙东观察使,辟窦巩为副,工于诗,与之酬和,故鉴湖秦望之奇益传,时号兰亭绝唱。微之州宅》诗云:「我是玉皇香案吏,谪居犹得小蓬莱。」时白乐天,常以诗筒往来,后白赴阙,留赠云:「从此舟人应省事,寂寥无复递诗筒。」)
不独此数君子也。
任延张霸尚贤为治,而俗始贵士后汉任延郡尉会稽称多士,皆聘请高士,如董子仪严子陵,待以师友之礼,郡中贤士大夫争往附焉。张霸为守,表用处士顾奉、公孙等,其馀有业行者皆见擢用,郡中争厉志节,习经者以千数。)
刘宠、车俊以洁己化下,而人斯尚清后汉刘宠太守,郡中大化,召为将作大匠山阴五六老叟人赍百钱送为人选一大钱受之。吴车俊为太守在公清忠。)
第五伦下令而淫祀之风革后汉第五伦太守,俗多淫祀,常椎牛祭神,财产困匮,其自食牛肉而不以荐祠者发病且死,先为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到官,移书属县,晓告百姓,后遂断绝。)诸葛恢莅政而陵迟之俗兴诸葛恢太守元帝谓曰:「今之会稽,昔之关中,政之所先,君为言之。」曰:「今天下丧乱,风俗陵迟,宜尊五美,屏四恶,进忠实,退浮华。」帝纳之,以政绩第一增秩。)
至若李唐,刺史九十八公,首有庞玉,显有姚崇,图经十子,郡绩称雄(《唐太守题名记》凡九十八人,总管庞玉为首,其最显者姚元之,后为开元贤宰相。其以名见于图经者十人:李大亮窦怀正薛平陆亘杨于陵李逊、薛成、元稹王式弟⿔。)
国朝逮今,盖百馀政,前有文简,后有文正,题名所记,比唐为盛(《宋太守题名记》始于毕文简公士安,其间显者非一,而尤贤者范文正公。)
承宣得人,风俗斯美,盖亦理之然也」。
子真曰:「是诚有之,然皆二千石之事尔,未足多也,愿闻其上者」。
有君曰:「昔勾践会稽之栖也(《史记》:「越王,吴败之夫越王乃以馀兵五千人保栖于会稽。」),痛石室之辱也(《吴越春秋》:「越王入臣吴,拘于石室胆之中,越王服犊鼻、著樵头,斫剉养马。」)目水足,抱冰握火越王念复吴雠,苦身劳心,夜以接日,目卧则切之以,足寒则渍之以水,抱冰握火。),采蕺于山越王吴王尝恶,遂病口臭,范蠡乃令左右皆食岑草以乱其臭,越人至今以为俗。岑草,蕺也,见前注。),置胆于坐(《史记》:「勾践反国,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曰:『汝忘会稽之耻邪?』」)
妇兴歌,名曰《何苦》,其词曰:『尝胆不苦味若饴,令我采葛以作丝(《吴越春秋》:「越王使国中男女入山采葛作布,以献吴王,吴王大悦妇伤越王用心之苦,乃作《何苦》之诗云云。」)』。
二十年间,焦心苦志,卒灭强吴,以雪前耻。
《越绝》之称,权舆于此(《越绝书》:闻者曰:何谓越绝?越者国之氏也,绝者绝也,谓勾践时也。)
故其俗至今能慷慨以复雠,隐忍以成事。
若是何如」?
子真曰:「兹霸者之事也,传不云乎,『碎而王,驳而霸』,彼齐威、晋文之盛,犹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况勾践乎」!
有君曰:「昔治水之毕,与群后计功苗山,更名会稽,卒而葬焉,祠庙陵寝,于今尚存(《图经》:「禹陵会稽山。」《吴越春秋》:「禹到越,因病死,葬焉,苇椁桐棺,穿圹七尺,下无及泉,坟高三尺,土阶三等。」《越绝书》:「少康立祠于禹陵所。」)
上有遗井贺循《地志》云:「会稽山有禹井,去二十五步,谓禹穿凿,故因名之。」),下有菲泉,过而饮者,莫不发免鱼之叹,兴河洛之思。
不独勾践有其烈(《史记》:「勾践有禹之遗烈。」),马侯嗣其功马臻创立鉴湖。),至今其俗勤劳俭啬,实有禹之遗风。
若是何如」?
子真曰:「美哉禹功!
宜其代舜而有天下也。
游于是,穸于是,庙食于是,兹所以化被万世之久也。
然说者以为入圣域而未优,其必有大于此者乎」?
有君曰:「舜生于诸冯,孟子以为东夷之人,历世逾远,流传失真,太史公以为冀州,然邪,否邪(《史记》:「舜,冀州人」,冀在河南,非东夷也,与孟子之说异。)
之邑则有上虞馀姚(《图经》:夏禹与诸侯会计,因相虞乐于此,故曰上虞周处《风土记》云:「舜后支庶所封,舜姓姚,故曰馀姚。一曰谓邑有姚丘,即舜母握登感大虹生舜之地。」),山有虞山、历山(《图经》:虞山馀姚西三十里。一云在上虞之东。太康《地志》云:舜避丹朱于此。历山会稽东南八十四里。旧《图经》云:「昔舜耕之所。」),水有渔浦三怃(《图经》:上虞县北有渔河,是舜渔之处。又上虞有地名渔滨,虞滨。《水经》:妫石入东海,江里有上中下三怃,言二女降,时妫地高险回曲,使者至险,辄怃然而叹,故曰三怃。),地则有姚丘百官(《风土记》:「舜生于姚丘,去上虞四十里有姚丘,即姚丘也。《新记》云:「《书》『平章百姓』,今上虞有百官里。」《会稽记》:「百官者,丹朱从舜于此。」)
里焉有上虞里,舜时供储在此。),陶焉有灶上虞有古陶灶,言舜所作。),汲焉有井(舜井在上虞西北三十五里,又有舜水县南二百五十步。),祀焉有庙舜庙上虞县西三十五里。),皆其遗迹也。
意者,不生于是,则游于是乎?
舜为人子,克谐以孝,故其俗至今烝烝是效;
舜为人臣,克尽其道,故其俗至今孳孳是蹈;
舜为人兄,怨怒不藏,故其俗至今爱而能容;
舜为人君,以天下禅,故其俗至今廉而能逊。
若是如何」?
子真矍然离席而立,拱手而对曰:「于戏,噫嘻!
尽善尽美,虽甚盛德,蔑有加矣。
季札观乐而止于《韶》,自《韶》之外不敢观。
余问风俗,亦极于舜,自舜之外不复问矣」。
无妄先生粲然失笑于旁,曰:「固则子真之问、有君之答也。
兹皆古之越,非今之越也。
人死骨朽,世变风移,山川虽在,人物已非。
前日淳朴变而浇伪,前日廉逊变而争敚,前日勤俭变而矫怠,前日忠孝变而凶悖,尚何执纸上陈迹而譊譊其颊舌邪」?
有君曰:「先生之言是也。
然风俗不常美,亦不常弊,善焉恶焉,维人是系。
今朝廷驻跸东南,越为钜藩,密迩尧天,盖尺五间。
帝命重臣,来镇是邦,入境问俗,登堂观风卧龙山观风堂。),因舜禹之遗化,明吾君之至仁,布德教于黄堂,变薄俗而还淳
矧何世之无才,亦奚有于古今?
子不见夫衔命虏庭,死于王事,如陈公、张公者乎陈公名过庭张公名宇发靖康间为和议使,咸死于虏中。)
议礼靖康,赴难建炎,如华君、傅君者乎华君名初平靖康初太常博士,议礼不屈,事见李参政所作墓志。傅君名崧卿建炎间虏犯浙东,越守以城降,公举兵赴难,越人赖之。)
是岂异代之人邪?
又不见夫姚江陈公陈公名橐。),所临有声,亦克知退,身名两荣;
执政李公李公名光。),忤意权臣,老于沦落,世贤其人;
悯孝蔡子,捐生可悲,同彼旌忠,庙食于兹(蔡孝子名定,父以罪系狱,请代弗许,遂自沉于河,竟脱父罪。事闻乎朝,立庙号悯孝建炎间,越守以城降虏,班直唐琦奋砖击虏酋,慢骂而死,庙号旌忠。)
隐吏王君王君名公衮,手斩发冢之雠,自投于府。),斩雠著名,一门可称,贤父难兄。
兹固先生目所亲睹也,安知后之视今,不犹今之视古乎」?
先生曰:「有君越人也,知越之风俗而已矣。
子虚夸云梦,乌有先生诧齐,亡是公折之以上林之事。
今越未足侔齐楚之大,尚何足以夸之」?
有君曰:「昔吴子问柳先生晋国之事,而以晋对;
子真问余以越国之俗,而余以越答,亦各因其所问而及之尔,余岂瞢然无闻无知于越之外哉!
今天子披舆地之图,思祖宗之绩,求治如不及,见贤而太息,文德既修,武事时阅,盖将舞干戚而服远夷,复侵疆而旋京阙。
余俟其车书仝,南北一,仿吉甫,美周室,赋《崧高》,歌吉日;
鲁公,命元结,磨苍崖,秃钜笔,颂中兴,纪洪烈。
迈三五,夐前牒,亘天地,昭日月。
于是穷章亥之所步,考神禹之所别,览四海九州之风俗,掩《两京》、《三都》之著述。
腾万丈之光芒,有皇宋一统之赋出,回视会稽,盖甄陶中之一物」。
无妄先生自知失言,色有馀愧,乃与子真逡巡而避。
有君退而啸傲于南窗,有飘飘凌云之气(《梅溪先生后集》卷一。又见单刻本《会稽三赋》卷上,《山堂肆考》卷一二九,《历代赋汇》卷三七,《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九三四,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六九,《南宋文录录》卷一。)
「登洛思」下原衍「兮」字,据雍正本、四库本、光绪本删。
泫露:四库本同,雍正本、光绪本作「濯露」。
御试策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六、《梅溪先生廷试策》卷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七六、《宋史》卷三八七《王十朋传》、《南宋书》卷三三、《南宋文范》卷二八
问:盖闻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
仰惟祖宗以来,立经陈纪,百度著明,细大毕举,皆列圣相授之模,为万世不刊之典。
朕缵绍丕图,恪守洪业,凡一号令,一施为,靡不稽诸故实,惟祖宗成法是宪是若。
然画一之禁、赏刑之具犹昔也,而奸弊未尽革;
赋歛之制、经常之度犹昔也,而财用未甚裕,取士之科、作成之法犹昔也,而人才尚未盛;
黜陟之典、训迪之方犹昔也,而官师或未励。
其咎安在,岂道虽久而不渝,法有时而或弊,损益之宜有不可已邪,抑推而行之者非其人耶?
朕欲参稽典册之训,讲明推行之要,俾祖宗之治复见于今,其必有道。
子大夫学古入官,明于治道,蕴畜以待问久矣。
详著于篇,朕将亲览。
臣对:臣闻有家法,有天下法,人臣以家法为一家之法,人君以家法为天下之法。
人君之与人臣,虽名分不同,而法有小大之异,至于能世守其法者,则皆曰权而已。
人臣能执一家之权,守一家之法,以示其子孙,则必世为名家;
人君能执天下之权,守其家法以为天下法,贻厥子孙而施诸罔极,则必世为有道之国。
盖法者治家、治天下之大具,而权者又持法之要术也。
今陛下亲屈至尊,廷集多士,访治道于清问之中,首以监于先王成宪、恪守祖宗之法为言,是则陛下欲守家法以为天下法者,固已得之矣。
臣获以一介草茅,与子大夫之列,仰承圣诏,其敢不展尽底蕴,茂明大对,以为陛下遵祖宗、守成法之献邪?
臣之所欲言者无他焉,亦曰揽权而已。
尝谓君者天也,天之所以为天者,以其聪明刚健,司庆赏刑威之权而不昧也。
君之所以为君者,以其能宪天聪明,体天刚健,司庆赏刑威之权而不下移也。
天执天之权而为天,君执君之权而为君,故天与君同称大于域中,而君之名号必以天配。
以天道而王天下也,则谓之天王
天德而子兆民也,则谓之天子;
居九五正中之位,则谓之天位;
享万寿无疆之禄,则谓之天禄;
五服五章者谓之天命,五刑五用者谓之天讨,就之如日者谓之天表,畏之如神者谓之天威。
居曰天阙,器曰天仗,法曰天宪,诏曰天语。
天之大不可以有加,君之大亦不可以有加者,以其咸能司域中之权而已矣。
恭惟陛下蕴聪明之德,体刚健之资,躬亲听断,动法祖宗。
一诏令之下而万民莫不鼓舞者,如天之雷风;
一德泽之布而万民莫不涵泳者,如天之雨露。
开众正之路,杜群枉之门,而万民莫不悦服者,如天之清明
为政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而万民莫不拭目以观者,如天之运行而不息。
巍巍乎,荡荡乎,固不可以有加矣。
而臣犹以法天揽权为言者,盖陛下之德虽不可以有加,而臣子之心每以有加亡已而望陛下,此臣所以昧死尽言而不知讳也。
臣伏读圣策,首以「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为言,次及于祖宗立经陈纪,列圣相授之道,又次以今日奉行而不能无四者之弊为问。
臣有以见陛下知致治之道,在乎守成宪,遵祖宗,欲革今日之弊也。
臣切谓陛下能揽福威之权,率自己出,则成宪有不难守,祖宗有不难法,时弊有不难革,天下有不难治,凡所以策臣者,皆不足为陛下忧矣。
不然,陛下虽勤勤问之,臣虽譊譊诵之,无益也。
臣观自古善言治之人,未尝不以揽权为先;
自古善致治之君,亦未尝不以揽权为先。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者,箕子武王之言也。
「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至于无道,则自诸侯大夫出」者,孔子垂戒后世之言也。
谓「庆赏刑威曰君,君能制命为义」者,左氏记时人之言也。
谓「堂陛不可以相陵,首足不可以相反」者,贾谊告文帝之言也。
此臣所谓善言治之人未尝不以揽权为先也。
三皇官天下者,揽福威之权以官之也;
五帝家天下者,揽福威之权以家之也;
王计安天下而历年长且久者,揽福威之权以安之也。
汉宣帝善法祖宗之君也,然其所以能守祖宗之法、致中兴之业者,无他焉,以其能革霍光专政之弊,躬揽福威之权而已。
观其总核名实,信赏必罚,斋居决事,听断惟精,而神爵五凤之治,号为吏称民安,功光祖宗、业垂后裔者,盖本乎此也。
光武亦善法祖宗之君也,然其所以能守祖宗之法、建中兴之功者,无他焉,以其能鉴西京不竞之祸,躬揽福威之权而已。
观其总揽权纲,明慎政体,退功臣而进文吏,戢弓矢而散马牛,建武之政号为止戈之武,系隆我汉,同符高祖者,盖本乎此也。
唐明皇善法祖宗之君也,然其所以能守祖宗之法、致开元之治者,以其能革前朝权戚干政之弊,躬揽福威之权而已。
初,明皇锐于求治,姚崇设十事以要说之,其大概则劝其揽权也。
帝自谓能行,由是励精为治,责成于下而权归于上矣。
宪宗亦善法祖宗之君也,然其所以能守祖宗之法、致元和之治者,以其能惩前日沾沾小人窃柄之弊,躬揽福威之权而已。
初,宪宗锐于致治,杜黄裳惧不得其要,劝其操执纲领要得其大者,帝嘉纳之,由是励精为治,纪律设张,赫然号中兴矣。
此臣所谓自古善致治之君,未尝不以揽权为先也。
陛下惩前日权臣专政之久,收还福威之柄,运独化于陶钧,裁万机于独断,天下翕然称陛下为英主,凛凛乎汉宣帝光武唐明皇宪宗之上矣。
而臣尤劝陛下揽权者,非欲陛下衡石程书,如秦皇帝,而谓之揽权也;
又非欲陛下传餐听政,如隋文帝,而谓之揽权也;
又非欲其强明自任,亲治细事,不任宰相,如唐德宗,而谓之揽权也;
又非欲其精于吏事,以察为明,无复仁恩,如唐宣宗,而谓之揽权也。
盖欲陛下惩其所既往,戒其所未然,操持把握,不可一日而少纵之,使福威之柄一出于上,不至于下移而已。
臣切谓陛下欲守祖宗之法,莫若躬揽福威之权,欲揽福威之权,又莫若行陛下平日之所学。
五经泛言治道,而《春秋》者人主揽权之书也。
陛下圣学高明,缉熙不倦,万机之暇,笃好此书,固尝亲洒宸翰以书经传,刊之琬琰,以诏学者矣。
迩者,又命儒学近臣于经筵讲读之,是则夫子二百四十二年行事之书,固已默得于圣心之妙。
至于其间可谓揽权之法者,臣请为陛下诵之。
《春秋》书王曰「天王」者,所以为人君法天揽权之法;
有书「王」不书「天」者,所以为人君不能法天揽权之戒。
书朝、书会者,欲朝会之权必出于天子也;
书侵、书伐者,欲征伐之权必出于天子也,书僣礼乱乐者,欲其收礼乐之权也;
书僣赏滥罚者,欲其收赏罚之权也。
权在诸侯,则讥之,如践土之盟之类是也;
权在大夫则刺之,如鸡泽之盟之类是也。
先王人而后诸侯者,欲权在王人也;
内中国而外夷狄者,欲权在中国也。
书「盗」一字者,所以戒小人之窃权也;
书「阍」一字者,所以防刑人之弄权也。
一字之褒重于华衮者,皆所以劝人君揽权以作福;
凡一字之贬重于斧钺者,皆所以劝人君揽权以作威。
臣愿陛下尊圣人之经,行圣人之言,以是正天下之名分,以是定天下之邪正,以是成天下之事业,则何患乎不能监先王之宪、遵祖宗之法、革今日之弊邪?
臣伏读圣策曰:「仰惟祖宗以来,立经陈纪,百度著明,细大毕举,皆列圣相授之模,为万世不刊之典。
朕缵绍丕图,恪守洪业,凡一号令,一施为,靡不稽诸故实,惟祖宗成法是宪是若」。
臣有以见陛下谦恭仰畏,不以聪明自居,必欲行祖宗之法,以致中兴之治也。
臣以谓陛下欲法祖宗以致治,又不可不法《春秋》以揽权。
臣谨按《春秋》有变古则讥之之书,有存古则幸之之书,有复古则善之之书。
经书「初献六羽」者,讥隐公不能守祖宗之法而轻变先王之乐也;
书「初税亩」者,讥宣公不能守祖宗之法而轻变成周之彻也。
此所谓变古则讥之者也。
书「犹三望」者,讥僖公不郊而幸其犹三望;
书「犹朝于庙」者,讥文公不告朔而幸其犹朝于庙。
此所谓存古则幸之者也。
襄公十一年,书「作三军」者,讥其变古也;
昭公五年,书「舍中军」者,善其复古也。
此所谓复古则善之者也。
《书》曰:「无作聪明乱旧章」。
《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汉惠帝曹参,守萧何之法,而海内晏然。
武帝张汤,取高皇帝之法纷更之,而盗贼半天下。
守祖宗之法者其治如此,变祖宗之法者其乱如彼,为人主者其可自坏其家法耶?
太祖太宗肇造我宋之家法者也,真宗仁宗至于列圣,守我宋之家法者也。
先正大臣若范质赵普之徒,相与造我宋之家法者也,在真宗时,有若李沆王旦寇准,在仁宗时,有若王曾李迪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之徒,相与守我宋之家法者也。
侧闻庆历中仁宗出御书十三轴,凡三十五事,其一曰遵祖宗训
二曰奉真考业。
三曰祖宗艰难,不敢有坠。
四曰真宗爱民,孝思感噎。
故当时君圣臣良,持循法度,四十二年之间治效卓然者,盖本乎此。
又闻熙宁中,先正司马光经筵进讲,至萧何曹参事,谓不变法,得守成之道,且言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异日吕惠卿进讲,立说以破之,谓法有一年一变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
五年一变者,巡守考制度是也;
三十年一变者,刑罚世轻世重是也。
随而折之曰:「布法象魏,布旧法也,非变也。
诸侯有变礼易乐者,王巡守则诛之,王不自变也。
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平国用中典,是谓世轻世重,非变法也」。
观二臣之言,亦足以见其人之邪正矣。
陛下自即位以来,固未尝不遵守祖宗成法。
比年有出于一时申请,权宜而行者,致与成法或相牴牾。
迩者陛下面谕群臣,谓国家政事并宜遵守祖宗,今又发于清问,以求致治之效。
臣有以见陛下得持盈守成之道,真仁宗之用心矣。
然臣复以揽权为言者,盖《春秋》讥时王失揽权之道,故诸侯遂有变法之弊。
今陛下欲守祖宗之法,宜用《春秋》赏罚之权以御之可也。
大臣有清净如曹参者,宜命之持循;
忠正司马光者,宜俾之讨论;
变乱如张汤者,则诛之;
异议如吕惠卿者,则斥之。
如是则祖宗良法美意,可以垂万世而无弊矣,尚何患乎天下之不治哉!
臣伏读圣策曰:「画一之法,赏刑之具犹昔也,而奸弊未尽革」。
臣有以见陛下欲行祖宗之法,在乎明赏刑以革弊也。
臣切谓欲奸弊之尽革,不可不法《春秋》以揽权。
盖《春秋》之法,非孔子之法也,成周之法也,故杜预曰:「周公之志,仲尼从而明之」。
经有书赏者,如锡命威公、锡命文公、锡命成公之类,皆所以讥时王之滥赏,非周公之赏也。
有书刑者,如杀其大夫、放其大夫、杀其公子之类,皆所以讥时君之滥刑,非周公之刑也。
时王失周公赏刑之法,不能革当时之奸弊,故仲尼以笔削之权代之,善劝而淫惧焉。
我祖宗制赏刑之法,载在有司,画一之章,昭然可睹,创之者如萧,守之者如曹。
未尝有滥赏也,而赏必当乎功;
未尝有淫刑也,而刑必当乎罪。
历世行之,弊无不革者,盖以圣祖神宗能揽权于上,而群臣能奉行于下故也。
司马光自为谏官及为侍从,尝以人君致治之道三献之仁宗,又献之英宗,又献之神宗,而其二说则在乎信赏必罚也。
三宗既用其言,以致极治矣。
以清德雅望,执政元祐之初,躬行其言以革时弊,进退群臣邪正之甚者十数人,天下皆服其赏刑之当,一时之弊亦无不革者。
我三宗真盛德之君,而亦可谓救时贤相也。
今者陛下躬亲万机,一新时政,斥逐奸邪,登用耆旧,禁锢者释,告讦者诛,兹赏刑之至公而革弊之甚大者也。
圣策犹以奸弊未革为忧者,岂今日朝廷犹有僭赏滥罚如春秋时乎?
臣不敢不陈其大槩。
夫人主赏刑之大者,莫若进退天下之人才。
今陛下每进一人,必出于陛下素知其贤,亲自识擢可也。
不然,则出于大臣侍从公心荐举可也。
不然,则采于舆论而天下国人皆曰贤可也。
苟不出于三者,而一旦遽进之,则议者必曰:「某人之进也,出于某人阴为之地也」。
如是,则一人之滥进,有以损陛下作福之权矣。
陛下每退一人,必出于陛下灼知其罪,震怒而赐谴可也。
不然,则出于谏官御史公言论列可也。
不然,则得于佥言而天下国人皆曰有罪可也。
苟不出于三者,而一旦遽退之,则议者必曰:「某人之退也,出于某人阴有以中之也」。
如是一人之误退,有以损陛下作威之权矣。
舜举十六相,而天下说其赏之当;
去四凶人,而天下服其罚之公。
陛下苟能以祖宗制赏刑为法,以虞舜用赏刑为心,执《春秋》赏刑之权以御之,则何患乎奸弊之不革耶?
若夫有某劳进某秩以为赏,犯某事得某罪以为罚,此特有司之职耳,非人主福威之大者,臣不复为陛下言之也。
臣伏读圣策曰:「赋歛之制、经常之度犹昔也,而财用未甚裕」。
臣有以见陛下欲行祖宗之法,在乎裕财用以经邦也。
臣切谓欲财用之有裕,又不可不法《春秋》以揽权。
谨按《春秋》书「臧孙辰告籴于齐」者,讥庄公不节国用,一岁不熟而告急于外也;
书「初税亩」者,讥宣公不节国用,变成周什一之法至于履亩而税也。
书「作丘甲」者,讥成公不节国用,至于以丘而出甲也;
书「用田赋」者,讥哀公不节国用,至于用亩而出军赋也。
《春秋》书「告」者不宜告,书「初」者不宜初,书「作」者不宜作,书「用」者不宜用。
臣由是知《春秋》赋税之书,为人君节用裕财之训明矣。
孔子齐景公之问政,不曰「政在生财」,而曰「政在节财」;
有若对鲁哀公之问年饥,不告之以生财之术,而告之以「盍彻」。
臣又知裕国之术实在乎节用也。
侧闻太祖皇帝有言曰:「我以四海之富,宫殿悉以金银为饰,力亦可办。
但念我为天下守财耳,岂可妄用?
古称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
呜呼,大哉言乎!
真可为万世子孙保国之训也。
又闻仁宗圣性尤务俭约,器用止于漆素,衾褥止用黄絁。
嘉祐间临轩策士,出《富民之要在节俭》以为御题,时吕溱赋曰:「国用既节,民财乃丰」。
仁宗悦之,擢为第一。
仁宗取士命题之意,又真可为万世子孙保国之训也。
又闻熙宁初司马光王安石同对,论及救灾节用事,安石曰:「国用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财者也」。
曰:「善理财者不过头会箕歛以尽民财,民穷为盗,非国之福」。
安石曰:「不然。
善理财者,不加赋而上用足」。
曰:「天下安有此理?
天地所生财货万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
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
此乃桑弘羊汉武帝之言,太史公书之,以见武帝不明耳」。
司马光之名言,真可谓节用理财之法、聚歛毒民者之深戒也。
陛下自和戎以来,兵革不用二十年矣,是宜仓廪富实,贯朽粟陈,如、文、景时可也,而圣策乃以财用未裕为忧。
虽臣亦切疑之,岂国家用度之际,有所未节乎,奢侈之风有所未革乎,不急之务、无名之费尚繁乎?
今赋入不及祖宗全盛之日,而用度不减祖宗全盛之时。
三年郊祀之礼所不可免者,而臣下赏赐之费有可得而省也。
不得已之岁币所不可免者,而使命往来之费可得而省也。
百官之俸所不可免者,而冗官可得而省也。
六军之养所不可免者,而冗兵可得而省也。
臣所谓用度之际有所未节者如此之类,不止乎此也。
朝廷往尝屡有禁销金之令矣,而妇人以销金为衣服者,今犹自若也。
又尝有禁铺翠之令矣,而妇人以翠羽为首饰者,今犹自若也。
是岂法令之不可禁乎,岂宫中服浣濯之化,衣不曳地之风未形于外乎?
臣所谓奢侈之风有所未革者,盖在乎此也。
臣又闻之道路,谓远夷外国有以无益之奇玩,易我有用之资财者。
池台、苑囿、车骑、服御有未能无所增益者,中贵外戚、便嬖使令、倡优伶官之徒有未能无非时赏赐者,臣所谓不急之务、无名之费尚繁者,盖在乎此也。
汉文帝躬行节俭以化民,而海内至于富庶。
臣愿陛下揽权于上而革众弊,以文帝及我太祖仁宗恭俭为法,以《春秋》所书为戒,则何患乎财用之不裕乎?
若夫自同于聚歛之臣,献生财之术,则臣不敢也。
臣伏读圣策曰:「取士之科、作成之法犹昔也,而人才犹未盛」。
臣有以见陛下知致治之道在乎得士,而欲人才之盛如祖宗时也。
臣切谓陛下欲人才之盛,宜揽育才取士之权。
臣谨按《春秋》书「作丘甲」,《谷梁》因论古者有四民,而以士民为首。
范宁释之曰:「士者,治道艺者也」。
又按经书「单伯送王姬」,《谷梁》曰:「单伯者,我之命大夫也」。
范宁释之曰:「古者诸侯贡士于夫子,大国三人,次国二人,小国一人」。
又按《公羊春秋》曰:「什一行而颂声作」。
何休因论及成周之时,井田校室之制、大学小学之法、养士取士之说为甚详。
又按经赦许止之罪,《谷梁》曰:子生三月,「不免水火,母之罪也。
羁贯成童,不就师傅,父之罪也。
师傅学问无方,心志不通,己之罪也。
心志既通而名誉不彰,朋友之罪也。
名誉既彰而有司不举,有司之罪也。
有司举之而王者不用,王者之过也」。
《春秋》伤时王失育才取士之权,而默寓其意于笔削之际。
《公羊》、《谷梁》、范宁、何休之徒,从而发明之,亦可谓有功于风教矣。
我祖宗以来,取士于科举,是古者诸侯贡士之法也,养士于太学,是古者校庠序之法也。
又有制科以待非常之士,是有取于汉唐盛世之法也。
进士科或用诗赋,或用经义,虽更变不同,而未尝不得人也。
大学之士或出于舍选,或出于科举,虽作成不同,而亦未尝不得人也。
二百年间,名臣钜儒,建勋立业,背项相望,莫不由此涂出,可谓盛矣。
陛下往者虽在干戈日不暇给之中,而亦未尝废俎豆之事。
自偃兵以来,复兴太学以养诸生,其取士之科、作成之法,一遵祖宗之旧,恩甚渥也。
而圣策犹以人才未甚盛为忧者,臣辄献揽权之说焉。
今取士之科、作成之法虽曰犹昔,而人才非昔者,由福威之权下移于前日故也。
夫法之至公者莫如取士,名器之至重者莫如科第,往岁权臣子孙、门客省闱殿试,类皆窃巍科,而有司以国家名器为媚权臣之具,而欲得人可乎?
朝廷比因外台之言,例行驳放,士论莫不称快。
臣愿陛下常揽福威之权以御之,严诏有司,谨取士之公法,而无蹈往年之覆辙可也。
至所谓作成者,盖欲作成其器,如鸢飞鱼跃,涵养其平日之刚方,而成就其异时之远大者耳,非取其能絺章绘句,以媒青紫也。
自权臣以身障天下之言路,而庠序之士养谀成风,科举之文不敢以一言及时务,欲士气之振可乎?
臣闻嘉祐间仁宗以制科取士,时应诏者数人,眉山苏辙之言最为切直,考官以上无失德而妄言,欲黜之,独司马光慨然主其事。
仁宗曰:「朕以直言求士,其可以直言弃之邪」?
擢寘异等。
此陛下取士之家法也。
臣愿陛下以仁宗为法,以前日权臣之事为戒,命庠序去谤讪之规,科举革忌讳之禁,有司取忠谠之论。
将见贤良方正、茂才异等、直言极谏之士济济而出,如仁宗时矣,尚何患人才之不盛乎?
臣伏读圣策曰:「黜陟之典、训迪之方犹昔也,而官师或未励」。
臣有以见陛下知致治之道在乎得人,而欲官师之励如祖宗时也。
臣切谓欲官师之励,宜揽黜陟贤否之权。
谨按《春秋》隐十一年书「滕侯」,至威二年别书「滕子」,范宁曰:「前称侯今称子者,盖时王所黜」。
隐二年书「纪子」,至威二年则书「纪侯」,范宁曰:「前称子今称侯者,盖时王所进」。
臣切谓《春秋》时王不能黜陟诸侯,是必夫子以赏罚之权因其贤否而黜陟之也。
又按经书,楚曰「荆」,《公羊》曰:「荆者何?
州名也。
州不若国,国不若氏,氏不若人,人不若名,名不若字,字不若子」。
何休释之曰:「圣人因周有夺爵之法,故备七等之科以进退之」。
臣是以知《春秋》实夫子黜陟之公法也。
故为臣而知《春秋》者则必为忠臣,盖《春秋》以责忠臣之至,训迪天下之为人臣者也。
为子而知《春秋》者则必为孝子,盖《春秋》以责孝子之至,训迪天下之为人子者也。
我国家任官之法,上自公卿百执事,下至一郡一县之吏,无非以公道黜陟之,固无异虞舜三载考绩之法也。
有学以教之于未仕之前,有法以禁之于筮仕之后,无非以公道训迪之,固无异乎成周训迪厥官之方也。
故当时为官师者罔不勉励厥职。
坐庙堂之上,与天子相可否者,是宰相之励其职也;
立殿陛之前,与天子争是非者,是谏官之励其职也;
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者,是御史之励其职也。
百官励其职于朝,守令励其职于郡县,是以祖宗之世,内外多任职之臣,故其致治之效远出汉唐之上。
今陛下任贤使能,以建中兴之治,黜陟之法、训迪之方无非遵祖宗之时,而圣策乃以官师未励为忧者,臣辄献揽权之说焉。
今黜陟之法、训迪之方虽曰犹昔,而治效非昔者,由福威之权下移于前日故也。
夫法之至公者莫大乎黜陟,而治乱之所系者莫重乎官师。
曩者内外用事之臣,多出乎权门之亲戚故旧朋党,文臣或非清流而滥居清要之职,武臣或无军功而滥居将帅之任,贿赂公行,其门如市,郡县之吏,其浊如泥,是皆官曹澄清时可堪一笑者。
至于一言忤意,虽无罪而亦斥,睚眦之怨,虽忠贤而必诛。
其一时黜陟皆出乎喜怒爱憎之私,无复有唐虞考绩、李唐四善二十七最之法,求欲其尽瘁励职,可乎?
若夫所谓训迪者,盖将以忠义训迪之,使其忘身徇国而已,非欲训迪其巧进取、善造请以事权势也。
当权门炙手可热之时,搢绅相率为佞之不暇,孰有以忠义相训迪者乎?
至于今日而官师犹未励者,以其承积习之后,而馀弊未革故也。
陛下必欲官师咸励厥职,莫若大明黜陟于上,而以黜陟之次者付之宰相,又其次者付之吏部,又其次者付之监司可也。
庆历中仁宗夏竦等,用杜、、富以为执政,以欧阳脩、余靖王素蔡襄谏官,皆天下之望,鲁人石介作《圣德颂》以揄扬之。
此陛下黜陟之家法也。
臣愿陛下以仁宗为法,以前日权臣之事为戒,执福威之大柄以为黜陟之法,明忠孝之大节以为训迪之方。
如是,则尚何患乎官师之不励职如祖宗时乎?
臣伏读圣策,谓:「奸弊未尽革,财用未甚裕,人才尚未盛,官师或未励,其咎安在,岂道虽久而不渝,法有时而或弊,损益之宜有不可已邪,抑推而行之者非其人邪?
朕欲参稽典策之训,讲明推行之要,俾祖宗致治之效复见于今,其必有道」。
臣仰见陛下愿治之切,思慕祖宗之深,欲聿追其盛德大业者,可谓勤且至矣。
然臣已陈揽权之说于前,且以《春秋》,为献。
抑尝闻先儒曾参有言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
《春秋》之学,陛下既已深得之,复能尊其所闻,行其所知,揽福威之权以守祖宗之家法,则赏刑当而天下悦矣,奸弊不患乎不革;
节俭行而天下化矣,财用不患乎不裕;
取士公而贤能出矣,人才不患乎不盛;
黜陟明而邪正分矣,官师不患乎不励。
祖宗致治之效,又何患乎不复见于今邪?
若夫所谓道虽久而不渝,法有时而或弊,损益之宜有不可已者。
臣按先儒释《春秋》有变周之文、从周之质之说,又有商变、周变商、春秋变周之说。
臣以谓《春秋》未尝变周也,特因时而救弊耳。
又尝闻董仲舒之言曰:「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
救其偏者,所以补其弊而已矣」。
我祖宗之法譬犹大厦,弊则修之,不可更造。
苟不知遵守而轻务改更,臣恐风雨之不芘也,损益之宜有不可已者。
臣愿以仲舒补弊之说为献,可乎?
若夫所谓「推而行之,有非其人」者,臣按《春秋》书「乃」一字,如「公子遂如齐,至黄乃复」之类,《谷梁》释之曰:「乃者,亡乎人之辞也」。
盖言任用不得其人耳。
又尝闻荀卿之言曰:「有治人无治法」。
商周之法非不善也,苟得其人,监于成宪常如傅说之言,遵先王之法常如孟子之言,率由旧章如诗人之言,则夏商周虽至今存可也。
汉唐之法亦非不善也,苟得其人曹参之守法,宋景之守文,魏相李绛之奉行故事,则汉唐虽至今存可也。
祖宗之法非不甚善也,苟得其人司马光之徒持守成之论,则垂之万世与天地并久可也。
陛下既知前日推而行之非其人矣,则今日又不可不慎择焉。
臣愿以荀卿有治人之言为献,可乎?
若夫参稽典策之训,则有历朝之国典在焉,祖宗之宝训政要在焉,有司之成法在焉,朝廷之故事在焉。
陛下宜诏执政与百执事之人参稽而奉行之可也。
若夫讲明推行之要,则无若乎揽权。
陛下提纲振领,而以万目之繁付之臣下可也。
陛下终策臣曰:「子大夫学古入官,明于治道,蕴畜以待问久矣。
详著于篇,朕得亲览」。
此陛下导臣使言,臣不敢不尽言也。
臣闻人主开求言之路,必将有听言之实。
人臣遇得言之,不可无献言之诚。
盖求言之路不常开,而得言之不易遇。
今陛下开求言之路,而臣遇得言之,陛下有听言之实,臣其可无献言之诚乎!
臣复有一言以为陛下献者,欲陛下正身以为揽权之本也。
按《春秋》书正者,杜预谓欲其体元而居正
《公羊》又有「君子大居正」之说。
谓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者,董仲舒之论正也。
谓人君所行必正道,所发必正言,所居必正位,所近必正人者,刘蕡之论正也。
臣观自古人君能正身以化下者,莫如周文王,不能正身以化下者,莫如汉武帝
文王宅心于正道之中,其勤劳则日昃不遑暇食,不敢盘于游田,以庶邦万民惟正之供,故能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见于《思齐》之诗。
在位之臣皆节俭正直,见于《羔羊》之诗。
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其化,又见于《驺虞》之诗。
文王能自正其身,而其下化之如此。
若夫武帝则不然,其所以自治其身与其下应之者,皆不正也。
帝好谀也,故公孙弘曲学以应之;
帝好刑也,故张汤曲法以应之;
帝好利也,故孔仅桑弘羊以剥下益上应之;
帝好兵也,故卫青霍去病以拓土开疆应之;
帝好夸大也,故司马相如作《封禅书》以应之;
帝好神仙也,故文成五利之徒以左道应之。
武帝不能自正其身,而其下应之如彼。
臣愿陛下以文王为法,以武帝为戒,端厥心居以为化本,非正勿视,非正非听,非正勿言,非正勿动。
其用人也不必问其才不才,而先察其正不正。
是果正人也,其进则为治之表,其可以其才不足而不与之进乎?
是果不正人也,其进则为乱之机,其可以其才有馀而使之进乎?
其听言也必观其言之是与非,斯可以见其人之邪与正。
有逊志之言必将察之,曰:彼何为而投吾之所好哉,是必不正人之言也,是言之有害于我者也,其可以其逊吾志而受之邪?
有逆耳之言必将察之,曰:彼何为而犯吾之所恶哉,是必正人之言也,是言之有益于我也,其可以其逆吾耳而不受邪?
左右誉言日闻必察之,曰:是必不正人也,是必阿大夫之类也,是必善结吾左右以求誉者也,退之可矣。
左右毁言日闻必察之,曰:是未必非正人也,是必即墨大夫之类也,是必不善结吾左右以致毁者也,进之可矣。
如是则一念虑无非正心,一云为无非正道,左右前后侍御仆从罔匪正人,殆见四方万里,风行草偃,莫不一于正矣。
臣愿陛下以是为揽权之本,而又任贤以为揽权之助,广览兼听以尽揽权之美。
权在陛下之手则所求无不得,所欲皆如意,虽社稷之大计、天下之大事,皆可以不动声色而为之,况区区四者之弊,尚何足以轸渊衷之念哉!
臣闻主圣臣直,惟陛下赦其狂愚,不胜幸甚,臣昧死,臣谨对。
太守李端明1137年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三、《梅溪先生文集》卷一六、《宋李忠定奏议》卷首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某尝读前史,窃知李氏为天下甲门,世生大贤,角立杰出,皆天人也。
自昔周柱下史先天地而生,指木为姓,博古知今,而道德为吾圣人之师。
东都太尉禀元精之气,正色在列,杀身成仁,而节义为人臣之冠。
翰林应长庚之梦,世号谪仙人,立马万言,而文章为天下之法,孰谓其非天人耶?
其间又有以声名自高,而天下有被其收接者,如登龙门
隐居求志,而天下望其出仕者,如睹景星
至若出秉旄钺,如临淮之元勋;
入总台衡,如卫公之风采者,皆卓然为一代之名臣,中兴之贤佐,其风流馀韵,足以起万世之耸慕。
某故曰李氏天下之甲门,而数公者真天人也。
迨我国朝二百年间,宗工钜儒,背项相望,而李氏之门最号得人。
有若文靖公咸平景德间,公忠直亮,深虑远识,尝戒王文正公与北虏和亲之议,断然有先见之明,天下至今称为贤相。
有若文定公天禧乾兴间,慷慨立朝,义形于色,尝伸救寇莱公之祸,以手板击奸邪,天下至今目为正人。
有若紫薇舍人熙宁间,居代言之任,力持风裁,虽贬黜而气不挠,与苏、宋齐名,天下至今有三舍人之号。
有若大丞相政和间危言谠论,耸动四方,及重华受禅之际,垂绅正笏,不动声气而大议决,天下至今赖为社稷臣,而苍生犹冀其复起。
有若尚书公当靖康之难,得主辱臣死之义,力抗腥膻,碎首裂额而愤骂不绝,英烈言言,与赫日秋霜争严,艰难以来一人而已。
天下至今称为烈丈夫,而知与不知莫不为之流涕。
仰惟明公以英伟之才,刚方之气,挺生华裔,为当世羽仪,被遇三朝,终始一节。
乃者上方兴衰拨乱,任贤使能,日不暇给,起明公于均逸中,付以喉舌之任。
公卿大夫相与贺于朝,韦带布衣相与贺于下,咸谓明公体道德如柱下史,尚节义如汉太尉,工文章如唐翰林
立天子前,披陈利害,论列可否,在廷竦慄,明公之谏诤,固不在谏议勃之后也。
屡典名藩,皆著声绩,奸赃望风解绶而去,明公之威声固不在河南尹之下也。
至如临淮、卫公之勋烈,文靖文定之事业,皆明公之所优为者。
诗人诵召虎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
然则,明公岂非所谓天人者耶?
然朝廷方视明公之出处以为安危之系,天下方视明公之进退以为治乱之分,夷狄问明公之安否而为之叛服,奸邪伺明公之行藏而为之喜惧。
舆议皆谓明公匪朝伊夕,正台鼎之司,慰苍生之望,中兴之功,指日可期。
今乃力辞柄任,出牧侯藩,虽一方得卧治之贤,而天下郁具瞻之望。
窃料明公固难久屈于此也。
某蓬荜一贱生尔,自总角闻先生长者称颂明公盛德伟望,殆非一日,第恨生居遐陬,自处卑贱,邈无进见之阶。
今幸明公父母吾桑梓之邦,适符夙昔景慕企仰之诚。
比者千骑入境,道由僻邑,而某遂得与田夫野老奔走争先,瞻望于车尘马足间,已足少偿素愿矣。
然未获进拜黄堂,亲承謦咳之馀,少窥大人君子之高致。
不日明公入秉洪钧,则某于此时当抱无穷之恨矣。
是以不介于人,不谋于龟,朝斋而裁书,莫沐而修刺,曳裾麾戟,冀一瞻芝宇,退当誇大,自谓今日得见天人也。
请重行刊修徽宗实录劄子乾道五年十二月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窃见太平兴国三年初修《太祖实录》,命李昉扈蒙李穆郭贽宋白董淳赵邻几同修沈伦监修五年成书。
咸平元年真宗所修事多漏略,乃诏钱若水王禹偁李宗谔梁颢赵安仁重加刊修,吕端李沆监修,二年成书。
前录文武臣僚止九十一传,整其阙谬,合成一百四传,凡得姓受禅,平僭伪,更法制,皆创行纪述,视前录稍详。
真宗犹谓未备,大中祥符九年,复诏赵安仁晁迥陈彭年夏竦崔遵度同修王旦监修明年书成。
盖自兴国祥符,前后凡三修。
太宗实录》初修于至道二年,再修于大中祥符九年
祖宗实录皆不但一修,此故事也。
神宗实录》初修于元祐,再修于绍圣,又修于元符,至绍兴初凡四修。
《哲宗实录》初修于元祐,再修于绍圣。
神宗、哲宗两朝所以四修、再修,则与太祖太宗异,盖不独于事实有所漏略而已,又辄以私意变乱是非,绍兴初不得不为辩白也
诬谤虽则辩白,而漏略固在,然犹愈乎近所修《徽宗实录》。
盖《徽宗实录》疏舛特甚,非前二录比。
凡臣僚除罢年月,最易知者,其颠倒错乱,往往忘不可晓,况其难知者乎?
史院前已得旨修四朝正史,窃缘修正史当据实录,实录傥荒误不可据,则史官自察,旁采博取,考验增损。
今实录既疏舛若此,最难以准凭下笔。
茍谓开院今已十年有馀,当亟奏篇,则因仍缀缉,亦可粗成卷帙,然臣终不敢也。
徽宗一朝大典,治忽所关最大,若不就今文字未尽沦落,尚可著意收拾,同力整顿,日复一日,必至是非混乱,忠义枉遭埋没,奸谀反得恣睢,史官之罪大矣。
臣窃愿陛下特降指挥,用太祖太宗故事,将《徽宗实录》重加刊修,更不别置司局,只委史院官取前所修实录子细看详,是则存之,非则去之,阙则补之,误则改之。
宜从元符三年正月十二月,每事开具何者为是,何者为非,何者为阙,何者为误,今合如何删修,仍进呈取旨。
一年义例既定,则馀年自可仿此编集。
此一无甚难者,但须检勘全备,辨證精审耳。
实录先具,正史便当趣成,今不治其本源而导其末流,臣决知其不可也。
按:《宋会要辑稿》职官一八之六九。第三册第二七八九页又见《皇宋中兴两朝圣政》卷四七,《续资治通鉴》卷一四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二。
国史监修提举题名序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四、《咸淳临安志》卷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二
国家崇儒尚文,因唐旧制,必命宰辅兼领三馆,其首相昭文馆大学士,次曰监修,自景德二年王旦始也。
昭文馆大学士熙宁九年王安石罢,遂不复除。
集贤院大学士元丰三年王圭迁,亦不复除。
监修国史相传至今。
天圣五年修真宗正史王曾既领昭文,兼监修,又别敕命提举提举之名自始。
元丰以前,国史别置院,寓宣徽南院号曰编修
及官制行,并归史馆,隶秘书省国史案
国史案,今日历所也。
元祐复置国史院,隶门下省
明年又置国史院修撰兼知院事,而监修国史
王圭后,宰辅皆不入衔,及修神宗正史吕大防实为提举,而国史院修撰又别敕兼修正史
盖日历即国史也,祖宗实录、正史亦国史也,起居注、时政记、圣政录及会要亦国史也,皆总于一,固末有分。
绍圣复以国史院秘书省,其后提举修日历或命它官,而实录、正史宰辅兼提举,初不易。
昭文、集贤或废或改,而史馆故在。
中兴之六年,始命吕颐浩提举修国史
当时国史但指日历,颐浩引元祐故事并及正史,自是首相即兼监修监修之名废于元丰,而复于绍兴也。
逮修《徽宗实录》,秦桧亦以监修提举
绍兴二十六年沈该万俟卨并为左右仆射,始分监修提举为二,至今因之。
编类圣政初属左,寻属右,会要则乾道五年右创领焉。
秘书少监陈骙谓焘曰:三馆皆有题名,而监修提举独阙,可乎?
盍序其沿革次第并刻之,焘猥以无能之辞,备数太史牛马走,因不敢辞。
严道郡学圣贤画像记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五
太守杨先生既新庙学,土木之崇高雕镂皆极其美矣,而讲堂尤巨丽,又使工摹成都礼殿所画邃古以来圣贤遗像列置四壁,且命其从事李焘夷考世次,审谛名氏,说所以画此意。
谨按图籍,汉兴平初高朕守蜀,始作礼殿,即画三皇五帝、七十二子及三代、两汉君臣,其后好事者颇增益以魏晋
或曰太康初蜀守张收所画也,或曰殿有画自高朕始,若张收但取魏晋增益之耳。
今遗像并及王导谢安,则张收后复有增益,顾不知谁画此也。
王羲之已知贵重此画,谓奇妙可观。
今距羲之盖八百岁,则画愈可贵重,非士大夫常所宝玩魏晋以来丹青人物轻得拟也。
岁月浸久,户殿门者惰职弗思,尘垢蒙翳,精神晦昧,粉墨题识,渐多剥落,藻饰荐加,笔迹稍失其旧。
而不学者猥用私智改族姓位号,甚者或古无是人。
独幸圣贤未即圬墁,凭附之质,隐隐故在,乃追逐上下,斟酌后前,寻绎其偏旁,以意道志,还识本书世次名氏可传信不疑者,总得一百七十有三人,悉付工使画。
其无所考验,莫知孰何者,画亦弗及也。
画卒,说于先生曰:三皇五帝与七十二子,是学者朝夕所常讽诵、儿童𤞣闻而饫见者也,然亦多说,讫未有定。
始左氏称古书有三坟五典,盖莫知何等书也。
孔安国著《书传》,因以三坟系之三皇,五典系之五帝,而三皇五帝之称则亦非安国所创言。
外史分职,固掌是书也。
《传》会《周礼》,安国若可信矣,而司马迁安国并时人,作《史记》遽弗用《周礼》,黜三皇,纪五典,岂不见《周礼》,抑疑而未信故邪?
谶纬横发于哀、平,在所不论,《庄》、《列》、《文子》、吕不韦《春秋》及《六韬》、管夷吾书志称三皇,不惟《周礼》也,尽弃不取,谓多爱不忍,顾忍于此何哉?
且百家称五帝与称三皇孰多,独为《五帝本纪》,谁氏之从欤?
《大戴礼》、《家语》、《世本》,与合者也,皆以有熊为五帝而不数三皇与五帝,以有熊为五帝则三皇阙其一,固不可数也。
然三皇与五帝俱称,讵当偏废?
故先儒或上数燧人以配羲农,或杂取祝融共工足为三皇数。
郑康成又置女娲于羲、农之间,五帝并数有熊至陶唐为五帝,而出虞舜不数,使同夏、商、周为四代,其悖理伤道甚矣。
刘恕者恶其乱厖,始力攻之,以谓三皇五帝之称,孔子未尝道也,后世依假托,更相抵捂,中缺。
罔七帝皆承袭羲、农而王金天、高阳、高辛亦嗣黄帝,如无怀监魁比也。
功德特高,非百王所可并,是宜别称二代,绍黄帝而继羲、农。
之说简矣,既不违经,又即人心。
然学者溺于三王之称,不能舍旧图新,不得已而从安国,则三皇犹各安其处,姑愈耳,要非正也。
今此绘事,其亦从安国者欤?
画盘古居伏羲前何也?
生物始于盘古,天地万物之祖也。
自盘古至燧人盖九十一代,而伏羲出焉。
其说虽不经见,然传闻有自来矣,亦不能易也。
苍颉沮诵沮诵独见于《帝王世纪》,卫常亦兼言之,盖与皇甫谧合。
今此二人者并画于神农之后,黄帝之先,则画者或出晋人,未可知也。
其先黄帝,岂犹疑于谯周张揖等说欤?
祝融火官,画居高阳、高辛之间,得其处矣。
或指为三皇与共工相类,如谓苍颉帝王者,皆谶纬妄书,虽此画亦弗从也。
三代以降,坦然明白,殆无可疑。
伊尹负鼎以干汤,齐东野人语耳,孟轲固尝辩之,今画犹然,世俗易欺难悟类若此。
成王冠屋过制,又知礼者所尝太息也。
孔子问礼于老聃司马迁著之,吾儒或讳焉
达人大观则无不可者,而此遗象因使聃也倨坐,仲尼嶷立其前舍,拱揖而效夷礼,岂西方之教当此时亦既盛行欤?
学者不可不察也。
孟轲仲尼之徒曰七十子,司马迁谓「受业身通考七十有七人」,而《家语》《弟子解》但总目以七十二。
虽总目以七十二,而姓名时见者尚七十六。
司马真谓《家语》人数与《史记》同,苏氏《古史》亦云今数之廑得七十六。
盖公伯寮与秦冉颜何俱不载于《家语》,而《古史》但举冉、何,疑《家语》别本尚著公伯寮,而今本偶脱之,公伯寮可补也。
而冉、何及鄡单申党四人者,实《家语》所无。
虽无此四人,乃别出琴牢陈亢、悬亶、申缭等字,悬亶、申缭即鄡单申党也,转借讹舛耳。
琴牢陈亢又俱不载于《史记》。
合《史记》、《家语》二者并数之,凡得七十九人,今《古史》所载是矣。
而《开元礼》列从祀之位亦止七十二,且皆失其姓名。
及诏书追赠公侯伯爵,乃《志》著见,数其姓名则遽增五人矣,不知所增何等也。
唐旧志与新书人数实同,而《通典》又别增五人,并十哲数之,乃得八十二。
蘧瑗林放陈亢、申振、琴牢五人者,皆《志》所不载也。
蘧瑗林放申枨,先儒未尝以为弟子,傥可不录,而陈亢琴牢实见于《家语》及《论语》,柰何弃之?
然所载七十七人姓名则皆与《史记》合,必当时以《史记》为据耳。
增以蘧瑗等五人,不知《通典》复据书也。
祥符进封七十二子,蘧瑗等五人皆在,而公夏首、后处、公肩定、颜相、鄡单罕父黑、秦商、原乐欬、廉洁等十人皆不与,不知当时又何所据也。
王旦谓建隆尝有定议,在祥符初已不复见,独籍国学所图得其姓名耳。
今此遗象自颜渊狄黑凡七十三人,其七十二人姓名互见于《史记》、《家语》及《通典》,开元追赠遍及之,惟乐欬、后处、廉洁、原亢公肩定、颜相、秦祖鄡单八人者,祥符进封所不及,而陈亢申枨、勾井彊、悬成、颜之仆颜何孔忠、公西举如、公夏首罕父黑十人者,画亦无其象,乃别出廉瑀一人,其姓名皆不见于《史记》、《家语》及《通典》,或题识缪误,当十人中之一人,顾不可臆决耳。
乡所谓不学者猥用私智改定族姓位号,殆此类也。
十人者开元追赠亦遍及之,自陈亢至公西举如八人者,又追封于祥符
公夏首罕父黑二人者,至政和乃追封,不知此画何独遗此十人也。
司马真又言文翁孔庙图》弟子凡七十二,《孔庙图》今盖不传,文翁无异人,或即此画也。
其数但多一耳,考其姓名,复参差不合,则此画殆非真欤?
又言蘧瑗林放、申枨、申党皆后人于《孔庙图》妄加者。
今画有蘧瑗林放申党,独无申枨,岂廉瑀则申枨邪?
疑不能明也。
孔子及游、夏以四科,此十人盖尝从于陈蔡渚耳。
七十二子可升四科者不唯此十人,而后世或因四科遂坐祀十人以为哲,故薛伯高谓非孔子意。
按《史记》、《家语》亦次第传十人者为首篇,今考此画则仲由乐欬后,言偃居公冶长后,而宰予又居樊须后,不知画者故紊其序邪,或当此时尚有所本也?
礼失求诸野,遗象不犹愈于野乎?
夫七十二子与五帝三皇,学者朝夕讽诵、儿童所厌饫者也,然其族姓位号犹不免如此纷错难辩,苟非豪杰特起之士,虽尽富贵谁复比数?
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又当务其远者大者,而学必贵乎博也,岂独绘事哉?
其曰浚井得泉即休,不藉劳苦旁求,食肉舍马肝,非不知味,则所谓苟而可者如不学也。
戴逵常学于范宣,动辄视所为。
独好画,谓无用也,及画《南都赋图》,始咨嗟称赏,以为有益。
杨恽西阁上画人,指画谓王武曰,天子过此一二,问其过可以得师矣,矧兹礼殿之圣贤乎?
先生既诺其说,乃退而书之,以告学者,庶相与蚤辩云。
祀九宫贵神乞依故事奏绍兴十一年十月 南宋 · 朱辂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一、《中兴礼书》卷一二九、《宋史》卷一○三《礼志》六
伏自国朝承唐之旧,祀九宫贵神于东郊,用大祀礼。
盖缘九宫所主,风雨霜雪雹疫之事,所系甚重,有国家者欲以为民请福,所以必加寅奉。
唐天宝间,每岁祭以四孟
乾元,方减冬夏二季。
本朝因乾元故事,无所更改,每岁止祭春秋二仲。
渡江以来,并与春秋二仲之祭因循不举,其为缺典。
检准《国朝会要》,咸平四年诏从杜镐之一日,诏以蝗灾,遣官于二十五日祀九宫贵神。
王旦曰:「九宫是大祠,前七日受誓戒。
若于二十五日祀,则于礼不备」。
帝以为然,乃择日依典礼行事。
然则圣朝所以专事九宫之神,岁有常祀,祀有常礼,皆不可废。
伏望朝廷详酌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