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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陈文恭公挽词 其二 南宋 · 范成大
五言律诗 押侵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候火朝连夕,筹帷决纵擒。
一江遮虏障,千古杀胡林。
皦日黄河誓,浮云绿野心。
身名两无憾,天壤独清音。
太师陈文恭公挽词 其三 南宋 · 范成大
五言律诗 押侵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圣父咨当璧,元臣预断金。
玉衡宾舜日,黄屋遂尧心。
国定功无迹,身闲病已深。
旌忠有谟训,碑榜照来今。
太师陈文恭公挽词 其四 南宋 · 范成大
五言律诗 押萧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趣召单车至,惊传两鬓凋。
倾城迎国老,即日走天骄。
梦已商人奠,身犹汉相朝。
古来贤达意,生灭两消摇。
昼锦行送陈福公判信州 南宋 · 范成大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汉家麟阁多王侯,冠佩相望经几秋。
昼锦声名两荣耀,惟有信州如相州。
国南门头折杨柳,借问江津垂白叟。
住在行都四十年,曾见归舟似公否。
人言公与赤松期,飙车羽轮来何时。
云出云归俱是道,苦学赤松还未妙。
君不见补陀大士海复山,随喜却来观世间。
上陈鲁公书 南宋 · 范成大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八一、《黄氏日钞》卷六七、《范成大佚著辑存》第一一六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治莫大乎常。天地为大矣,飘风则不终朝,骤雨则不终日。方其飘且骤也,人孰不畏,亦孰不知其不能终朝夕,何者?非天地之常故也。前日如舒、申诸公,忽天下之常,一命之曰「流俗」,再命之曰「异议」,三命之曰「奸党」。自今观之,其天定矣,俗也,异也,奸也,皆天下之常而已。
陈康伯左仆射制(绍兴三十一年三月) 宋 · 何溥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二五、《陈文正公家乘》卷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六、《陈文正公文集》卷五、同治《广信府志》卷一一、民国《弋阳县志》卷一六
门下:乾下坤上,而重卦鬯二气之交;君明臣良,而赓歌协千载之遇。朕实图乂,梦想得贤。永惟一德之求,共济万几之会。眷兹硕辅,永迪茂勋。宜擢冠于鼎司,肆诞扬于涣号。左正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提举修三朝国史、详定一司敕令所、上饶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九百户、食实封一千一百户陈康伯,高明而纯粹,敦大而裕和。学承百圣之宗,体备四时之气。澄不清,挠不浊,若观水于万顷之波;鄙夫宽,薄夫敦,想闻风于百世之下。粤从试用,休有荐扬。列侍从则论思献纳之居多,参政机则赞襄弥纶之罔缺。比俦伟望,进秩近司。和而不同,深济盐梅之用;忠而能力,允赖股肱之为。心休休而有容,事井井以攸叙。真当今庙廊之器,实近古社稷之臣。樽俎舂容,笑谈可以镇物;弁冠端委,精神自能折冲。是用询于佥言,咨谋裁自朕志。揆刚辰而幽赞,奉显册以明扬。其升元宰之崇,以表具瞻之峻。并加宠数,庸示眷怀。于戏!付托至重而为之难,朕方资于弼亮;体貌既尊则责亦厚,尔无怠于交修。恢宏辅世之图,懋建格天之业。式是百辟,毗予一人。可特授左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依前兼提举修三朝国史、详定一司敕令,加食实封四百户,如故。主者施行。
宋故资政殿学士朝议大夫致仕庐陵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五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赐紫金鱼袋赠通议大夫胡公行状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九、《诚斋集》卷一一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一、《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七、《山堂肆考》卷四五 创作地点:广东省广州市
曾祖琏,不仕。
曾祖母夫人康氏、刘氏。
祖恺,赠承务郎。
祖母张氏,封孺人。
父载,累赠太中大夫。
母陈氏、张氏、所生母曾氏,俱赠淑人。
公胡氏,讳铨,字邦衡。其先金陵人,五季避地庐陵。祖恺,未壮而没,赠承务郎。父载,累赠太中大夫。母陈、张、所生母曾,俱赠淑人,皆以公,惟祖母张以百岁封孺人云。太中气慷慨,一试有司无遇,即弃去。公自幼超诣绝世,强于记览,有质以古书者,必曰是出某书某卷,验之而信。年二十入太学,试文净不加点,博士惊异。建炎二年,上皇策士于维扬,初擢公第一,有媢其直者,竟第五,授文林郎、抚州军事判官。未上,昭慈圣献皇太后避狄于虔州,狄踵至,公裒氓为兵,与皇叔士豢、抚州太守张循军合遏其冲。虏退,论功转承直郎。权吉州军事判官。时群盗四起,守臣张中彦檄公督别将赵之仪捕之。觇者请夜袭之,公不可,曰:「贼掠民自从,将毋俱焚」?迟明,贼遁,掠者得释。未几,居太中忧。除丧,与兄蓬山居士铸筑精舍于里之洞岩,从名儒萧楚讲画古学,冥搜治乱安危根株。或勉之仕,不答。绍兴五年,忠献魏国张公浚都督诸路兵,辟公提举荆湖北路常平茶盐司干办公事,改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召赴都堂审察,兵部尚书吕祉以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荐,赐对便殿,公论持胜及纳谏及虔寇及营田事。上曰:「营田孰初」?对曰:「田制邈矣,三代曰井,春秋之晋曰爰,秦之商君曰辕,汉之晁错曰屯,赵过曰代,充国曰营。真宗用耿望之之计,于是乎治屯田;仁宗用欧阳脩之议,于是乎建营田。无弊法,有弊吏。今募民营田,官给之牛,且贷之种,美矣。然湖之南土牛之所生,市之以出乡则无全牛,降之嘉种官有其费,渔之于吏手则无实惠」。上曰:「善。当改之」。改通直郎、枢密院编修官。七年十一月,宰相秦桧决策暨金人平,王伦诱致虏使以伪诏来,责礼异甚,中外汹汹。公独奏封事,其略曰:「臣谨按,王伦本一狎邪小人,市井无赖。宰相无识,举以使虏,诱致虏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豫臣丑虏,南面称王,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一旦豺狼改虑,捽而缚之,父子为虏。商鉴不远,伦又欲陛下效之。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者,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犬戎之天下,祖宗之位为犬戎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则庙社尽污夷狄,赤子尽为左衽,宰执尽为陪臣。异时豺狼无厌,安知不刘豫我乎?夫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则怫然怒。今堂堂天朝相率而拜犬豕,曾童孺之所羞而陛下忍为之邪?伦之议乃曰,我一屈膝,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呜呼!自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啖陛下?然而卒无一验,则虏之情伪已可知矣。而陛下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雠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虏决可和,尽如伦议,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况丑虏变诈百出,而伦又以奸邪济之,梓宫决不可还,太后决不可复,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此膝一屈不可复伸,国势陵夷不可复振,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者矣。向者陛下间关海道,危如累卵,当时尚不忍臣虏,况今国势稍张,诸将尽锐,士卒思奋。只如顷者,丑虏陆梁,伪豫入寇,固尝败之淮上,败之涡口,败之淮阳,校之蹈海之危,固已万万。傥不得已而用兵,我岂遽出虏人下哉?今无故而臣之,欲屈万乘之尊,下穹庐之拜,三军之士不战而气已索。此鲁连所以义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虚名,惜天下大势有所不可也。今内而百官,外而军民,万口一谈,皆欲食伦之肉。谤议汹汹,陛下不闻,正恐一旦变作,祸且不测。臣窃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虽然,伦不足道,秦桧以腹心大臣而亦为之。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夫管仲,霸者之佐尔,尚能变左衽之区为衣裳之会。桧大国之相也,反驱衣冠之俗为左衽之乡,则桧也不惟陛下之罪人,实管仲之罪人矣。孙近傅会桧议,遂得参知政事。桧曰虏可和,近亦曰可和;桧曰天子当拜,近亦曰当拜。呜呼!参赞大政,充位如此,有如虏骑长驱,能折冲耶?臣谓桧、近亦可斩也。愿竿三人之头于藁街,然后羁留虏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尔,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书奏,除名编管昭州。时侍御史郑刚中、谏议大夫李谊、吏部尚书晏敦复、给事中勾龙如渊、户部侍郎李弥逊、向子諲、礼部侍郎张九成俱入对引救,桧迫公议,亦伪为救公者。谪监广州都盐仓,改签书威武军判官事。于是寺丞陈刚中以笺贺公曰:「屈膝请和,知庙堂禦侮之无策;张瞻论事,喜枢庭经远之有人」。又曰:「知无不言,愿请上方之剑;不遇故去,聊乘下泽之车」。陈坐是谪知虔州安远县,死焉。十三年,御史中丞罗汝楫弹公,以奉议郎除名,谪新州。同郡王庭圭以诗赠行,有「痴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之句,为欧阳识所告,王坐贬辰州。新州太守张棣告公讪上,再谪吉阳军。时有观察使某上书乞代公行,不报。张棣择一牙校游崇者送公至半涂,临大江,崇拔剑而前,公色不动,徐曰:「逮书谓送某至吉阳者赏,尔不爱赏乎」?崇笑而止。至朱崖,或谂公以有后命,家人为恸,公方著书,怡然也。吉阳士多执经受业者,凡经坯冶,皆为良士。初,吉阳贡士未尝试礼部,公勉之行。及位于朝,乃请广西五至礼部者,乞不限年与推恩,自是仕者相踵。闻母曾之丧,一恸几绝。勺饮溢米,三日不歠,须发尽白,见者出涕。先是,桧大书丞相赵公鼎、参政李公光及公姓名于格天阁,冒进者争以公为梯。监察御史田如鳌献书乞斩公,桧抵之地。光坐移书于公,再贬儋耳。武冈军通判方畴以致书议姻,遂下若卢。二十六年,桧卒,公量移衡州。三十一年正月,公与忠献公偕命自便。时忠献谪○陵,公自衡造焉,馆于读易堂。忠献从容谓公曰:「秦太师颛柄二十年,成就邦衡一人耳」。今上即位,首复公官,除知饶州。召至行在所,即日赐对。上温颜曰:「久闻卿直谅」。公首论为国以礼。又论今日之事在修德以结民心,固吾圉;练兵选将以观其衅,待其衰。上嘉纳,除吏部郎,迁秘书少监,又迁起居郎。论史官失职有四,谓记注不必进呈,使史官无讳;史官当立于御坐之前,庶几言动皆得以书;今之史官后殿立而前殿不立,请前后殿皆立;左右奏事请令直前,不必预白閤门及以有无班次为拘。许之。自是史职尽复唐制,返祖宗之旧。公请迁都建康,谓:「汉高入关中,光武守信都。大抵与人斗,不扼其元,拊其背,未能全胜。今日大势自淮以北则天下之亢与背也,建康则扼之拊之之地也。进据建康,下临中原,此高、光兴王之计也。况今西北欲归之人,如汉民之思汉,茍不移跸,何以系其心」?诏议行幸,言者请纾其期,遂止。隆兴元年六月,忠献张公自建康入奏,图恢复计。侍御史王十朋力赞之,于是忠献公督师进讨金人。既克宿州,以大将李显忠欲私其金帛,且与邵宏渊私愤,复败于虏。上忧甚,十朋亦自劾。上愈怒。公言:「近者淮上之衄,盖天以是厉陛下之志,使动心忍性,增所不能。愿益强其志,毋以小衄自沮,蒐乘补卒,期于济大业」。时宿州之师赏罚衡决,公言:「宿州之败,误国之将厚赂权贵,游说自解,安处善地,诛戮不加,祸乱之渐,间不容发。愿毋忽」。兼侍讲及国史院编修官。因讲《礼记》进序篇,其略曰:「君以礼为重,礼以分为重,分以名为重,名以器为重。愿陛下辨其分,谨其名,守其器,勿轻假人」。七月,上以旱蝗、星变诏问阙政,公请勿徼福于佛老之教,而躬行周宣忧旱之诚。戒监司守令,有贪残者必罚,是应天以实。公因论纳谏曰:「今在廷之士以钳默为贤,容悦为忠。道路相传,近日台谏论事,朝廷谓为卖直,臣未知信否。夫卖直之言,唐德宗之言也。德宗猜忌,谓姜公辅为卖直,此言一出,忠臣结舌,驯致兴元之变,所谓一言丧邦者。愿陛下以德宗为戒,以太祖皇帝欲拜昌言为法」。上曰:「非卿不闻此」。九月,金人求更成,大臣欲从之,公奏曰:「虏知陛下锐意兴复,移书请和,非甘言诱我,即诡计缓我尔。愿鉴前车之覆,益修守备,益张吾军」。上曰:「朕有二说,断然不移。一则中原归附之人决不可遣,二则夷夏名分决不可乱」。又曰:「边事倚张魏公」。对曰:「陛下至诚如此,何忧丑虏?愿持之以不懈,绝口不言和字」。上曰:「卿忠直如此,朕甚喜」。兼权中书舍人,公逊于右史马骐。上曰:「无以易卿」。又曰:「恐駮事不胜任」。上曰:「贵当理」。遂就职。进兼同修国史。有旨,以中人李绰等尝典发军书无误,各进官一列,公不奉诏。绰等泣诉,上曰:「胡铨不肯」。经筵讲《礼记》,至「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公曰:「爱而知其恶,必去之勿疑;憎而知其善,必任之勿贰」。上称善。寿圣明慈皇后改称教旨为圣旨,公言:「《易》曰大哉乾元,至哉坤元。盖天地之位所不可并,故以大哉、至哉为别。陛下虽奉亲尽孝,而光尧与寿圣难于并称圣旨」。上嘉纳,谓枢密洪遵曰:「奉亲之过,朕当自受」。张栻召对,赐三品服,公言:「君子爱人以德,今赐栻服章,非爱之以德也。其父浚决不肯使之轻受,栻亦有守,决不肯妄受。恐或议浚,非全浚也」。十一月,上以和戎之利病、遣使之可否、礼文之后先、土疆之取予下廷臣杂议。公议曰:「国家与金人讲解,覆辙亦可睹矣。京都失守,自耿南仲主和;二圣播迁,自何㮚主和;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潜善主和;完颜亮之变,自秦桧主和。国家罹戎狄之祸,何尝不以和哉!议者乃曰姑与之和,而阴为之备,外虽和而内不忘战,此又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一溺于和则上下偷生,将士解体,终身不能自振,尚安能战乎」?大臣见之,相顾失色,于是益忌公,且欲夺魏公兵柄,公复沮其议。除宗正少卿。公请补外,不允。尝递宿玉堂,上召问曰:「虏人汲汲欲和,闻其势窘甚」。对曰:「近有自淮甸来者云,虏人闻陛下力任张浚,所以汲汲欲和。臣愿陛下委任勿疑,则恢复可必」。上曰:「善」。公又申前请,上曰:「卿久在瘴乡而略无瘴色,天祐直谅。卿未宜去」。兼国子祭酒。因见,公言:「往年睿旨欲移跸建康,不可但已」。上曰:「澶渊之役,当时有劝幸蜀及江南者,惟寇莱公决策」。公曰:「今张魏公,陛下之莱公也。愿早定计」。上曰:「善。卿直谅四海莫不闻,不可言去,且留经筵,事无大小皆以告朕」。公言:「晋开运之末,有陈友者杀李璘之父。国初,璘遇友于途,手杀之而自言。鞠之得实,太祖壮而释之。臣愿陛下坚复雠之志,以不忘太祖之训」。上在讲筵,谓公曰:「卿之学术,士所甚服」。因及「比日文士如苏轼、黄庭坚者,谁欤」?对曰:「未见其人」。「诗人如张耒、陈师道者谁欤」?对曰:「太上时如陈与义、吕本中,皆宗师道者」。上曰:「如韩驹、徐俯皆有诗名,卿可广访其人」。退而荐王庭圭、朱熹、杨万里、周必正、弟镐、犹子昌龄籍云。除兵部侍郎,公言:「受降古所难,六朝七得河南之地,不旋踵而皆失。在梁武时,侯景以河南来奔,未几而陷台城。在宣、政间,郭药师自燕云来降,未几而为中国患。今虏中三大将内附,高其爵禄,优其部曲,以系中原之心,善矣。然处之近地,万一包藏祸心,或为内应,后将噬脐。愿勿任以兵柄,迁其众于湖广,劝之耕种,以绝后患」。时有国学生献书阙下,乞用福国陈公康伯及公为腹心者七十有七人。二年八月,上以灾异数见,避殿减膳,诏廷臣各陈阙政及急务。公言:「禹有九年之水,而国无捐瘠,备先具也。今数路水潦,曾不踰时,而民已流殍,无备甚矣。愿诏遭水之处博施振恤,使民被实惠,无至流徙,此先务也。陛下又令条陈阙失,臣谓今之阙失孰有大于和议者」?因极陈和议可痛哭者十,上太息。公言:「自靖康至今凡四十年,虏未尝不由诡道,而我终不悟也。窃闻道路之言,虏缓我以和,而实潜师以伺我。或言多作戈船,由海道以进;或言实粟塞下,由间道以来。愿陛下坚守和不可成之诏,力修政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如越之图吴,则社稷幸甚」。进兼侍读,因进读《宝训》至「食讫习射」,奏曰:「四夷易以兵制,难以信结,愿陛下谨守此言」。上曰:「文武岂可偏废」!又读真宗顾李宗谔曰:「闻卿至孝,能保宗族,朕守二圣基业,亦犹卿之守门户」。公奏曰:「唐柳玭云『积累如登天,覆坠如燎毛』,祖宗基业,诚不易守」。上称善。公言:「侧闻虏人慢书,欲议书礼,有所增损,议者谓末节不必较。臣窃以为议者可斩也。夫四郊多垒,卿大夫辱之;楚子问鼎,义士耻之;献纳二字,富弼以死争之。今丑虏横行与多垒孰辱?国号大小与鼎轻重孰多?『献纳』二字与『再拜』孰重?臣子争欲君父屈己从之,是多垒不足辱,问鼎不足耻,献纳不必争也。臣愿绝和议以鼓战士。左氏谓无勇妇人,臣谓今日举朝之士皆妇人也」。十一月,以边鄙有衅,诏改卜郊,用来年正阳之月大雩之辰,公稽参《礼经》及国朝故事,陈不可者十。宰相汤思退、参政王之望等坚主和议,遂罢张魏公兵柄,公又力争之。于是大臣皆不悦,遂除措置浙西淮东海道使。诏趣行,以二日为期。公即辞行曰:「臣愿陛下先绝和议」。上曰:「要尽其在我者」。时金寇及境,号八十万,声动辇毂下,自维扬、海陵连数郡望风弃城。高邮太守陈敏与虏相距于射阳湖,水军帅李宝屯江阴,诏宝条陈舟师及扼守要害白海道使。公檄宝发兵援敏,宝不行。公奏曰:「臣受诏令范荣备淮,李宝备江,缓急则更相援。今宝逗留违诏,坐视敏之孤,臣恐射阳失守,则大势去矣」。上以命宝,公又移书切责之,宝乃发兵渡淮,与敏相犄角,虏一夕退。时天大雪,河冰皆合,舟车不能进,公先持铁槌槌冰,士皆奋。寻诏罢兵,而时相亦斥死。除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加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改泉州。入见,言郡邑害民之大者三。上曰:「每思卿直谅,朕恢复之志已决。今虏中土木不息,旱乾相仍,机不可失」。对曰:「陛下尝许臣以誓不与虏和,何为中变」?又谓:「臣决移跸建康,何为中辍」?上曰:「以民之不易,少须」。又曰:「在廷太半腐儒,卿不可去」。一日秘书郎张渊对选德殿,上因数不诡随者,云:「犹有胡铨一人在」。除在京宫观,兼侍讲。公论:「前古未有不由讲学而兴,灭学而亡。精兵百万,不如道德之威;被练三千,不敌忠信之胄。陛下之意端在于是」。上称善,除权工部侍郎。以修史书成,转承议郎。因见,上曰:「属已得契丹要领,观朕施设」。公言:「少康以一旅复禹迹,今陛下富有四海,非特一旅,而即位九年,复禹之效尚未赫然」。又言:「四方多水旱,乃者乙酉之岁,脩门之外斗米易一妇女,小儿半之,左右不以告,此谋国者之过也。宜令有司速为先备」。寻即工部为真,公辞焉。诏曰:「汲黯在汉,谋寝淮南;随会仕晋,盗奔秦境。卿其奚辞」?赐对衣金带,封庐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今参政周公必大视草,以御札归公,今藏于家。公尝燕见,言:「初元经筵之臣七人,惟臣独在。臣老矣,愿乞身归田里」。上曰:「卿忠孝有物护持,且留观朕恢复」。属立皇太子,公请饬太子宾僚朝夕劝讲,上曰:「三代长且久者,由辅导太子得人所致;末世国祚不永,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皆由辅导不得其人所致」。对曰:「诚如圣训」。公力乞致仕,除宝文阁待制,与外祠。既出都门,有旨复留,改佑神观,兼侍读。公辞不得请,于经筵讲罢,复申前请。上曰:「卿大节可嘉,朕不忍令卿去」。因论纳谏,公曰:「从谏人主之高致,陛下自登大位,虚怀受言,中外翕然,咸谓恢复之期指日可冀。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光武之杀韩歆,文皇之杀刘洎,终之实难」。诏举堪刑狱钱谷及有智略吏能各二人,公以张敦实昌永、周必达、李发、刘之柄应书。言者谓举李发、刘之柄非是,公坐贬秩二等。三求去,上不得已,从之,除敷文阁直学士,与外祠。辞行,言于上曰:「愿陛下规恢远图,任贤黜邪,理财训兵,抚鳏恤孤,然后布告中外,必报国雠,必归陵寝,必复故疆,以副太上付托」。上曰:「朕志也」。又问:「卿今何归」?对曰:「庐陵」。又赐通天犀带。又曰:「臣在岭海无所用心,妄意经学三十年,粗能训传」。上曰:「卿可进来」。既归,诏趣之,遂表进《易》、《春秋》、《周礼》、《礼记》解,命藏之秘书省。复奉议郎,以郊恩进封开国子,食益三百户。又复承议郎,除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制有「身蹈东海,独仲连不欲帝秦;名重泰山,微相如何以强赵」之语。光尧天寿七十庆寿,湛恩转朝奉郎,进封开国伯,益邑三百户。公自收科至是,未尝以伐阅自言增秩也。诏吏部举行所宜得之官,特畀四秩,转朝散大夫,除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复以加恩进封郡侯,加食邑三百户。公复乞致仕,优诏不许,除端明殿学士。明堂合祭礼成,复增邑户三百,实封百户。淳熙六年十一月,召赴行在所,公辞焉。复力乞致仕,不许。公遂引疾,转朝议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遂称笃,且极陈时病五事。上察公志不可夺,乃加资政殿学士致仕。明年夏五月,疾革,庚辰薨。不及家事,惟命诸子口授遗表,有「死为厉鬼以杀贼」之语。表闻,特赠通议大夫,年七十有九。诸孤卜以是岁冬十月丙午,葬于庐陵县之儒行乡松山原祖承务府君茔之右。公名德峻极,虏绝敬畏。丞相洪公适述其先忠宣公虏中事云:「皇太后以书归,曰胡铨封事此有之,知中国有人,益生惧心」。公于利不茍取。初,钦宗既祥及册隆兴皇后,公以职将事,皆赐金帛,再辞,必得请乃已。使海道日,赐金十镒,既归,或惎之以理生业者,悉以赒昏友之贫。其于君赐尚尔,故没齿先畴不益一亩。邃于礼学,冠昏丧祭,式礼迂叟,佛老梵呗,焚纸为钱,一切刬磢。四仲享先,设醴分膰,坐客百人,州闾耆老,不遗贱贫,挹𣂏必躬。投壶赋诗,杂以琴奕,往往申旦。睦族笃亲,庆予必诣,寒暑雨风,不为回车。居新兴时,尝名其室曰「澹」,盖取贾生「澹若深渊」之意,晚自号澹庵老人云。公居无事时,下心拱手,言恐伤人。独论国事,劲气正色,贯日袭月,奋以直前,不怵不恻,不疾不式,大节揭揭,细行斩斩,动容出辞,见者起敬。长身玉立,望之山如,即之春如。其为文章,骏奔轧忽,幽纷胶轕,隐帙奇字,旁揠远撷,初佔之者口呿语难,徐综其纬,理顺脉属,似肆实庄,若险实夷,韩碑柳骚,媲高俪沉,中兴以来作者寡二。笔画真隶,上规颜、蔡,铁屈石出,肖其作人。饭不重肉,一制十稔,而豆区饥民,棺歛道殣,退省其橐,屡空不赢。惟太中公,不货于啬,繄德之植,公实仪之。蓬山既逝,公字其子。岁在癸巳,潚以公任。孝友惟抵,忠义惟干。葰茂硕大,岂一朝夕。公有《澹庵文集》一百卷,《周易拾遗》十卷,《书解》四卷,《春秋集善》三十卷,《周官解》十二卷,《礼记解》三十卷,《经筵二礼讲义》一卷,《奏议》三卷,《学礼编》三卷,《诗话》二卷,《活国本草》三卷。娶刘氏,赠淑人,先公卒,中散大夫、荆湖南路提点刑狱敏才之女。子男五人:泳,承务郎,监江东淮西总领军马钱粮所太平惠民局,兼行宫杂卖场,淳熙二年卒于官,参政周公哀而铭之。澥,承事郎,监潭州南岳庙。浃、瀳,皆承务郎。冲,未命。女五人,适西昌严万全、福唐叶昌嗣、上饶方自厚、承务郎赣州兴国县丞王宗孟、将仕郎王藏。孙男六人:摫、矩、程、杙、杋、榗。女四人,长曰相孙,夭,馀皆幼。万里与公同郡,且尝从学。公将竁,万里以系官岭表,不得筑室于场。澥走书二千里,以公犹子承务郎致仕昌龄所述公之言行诡万里论次,将乞铭于参政周公,万里敬动哭而书之。谨状。淳熙七年九月日,门人朝奉郎、提举广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杨万里状。
宋故左丞相节度使雍国公赠太师谥忠肃虞公神道碑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二
自昔立国者,不幸当强虎狼之敌,非得天下之大势,国未易立也。大势一得,则万亿年之基可定于一日,不然百战万举,何益于成败之数?是故吴以赤壁,晋以淝水,吾宋以牛渚,皆以一日之大势定基而立国者。然赤壁、淝水之役乘其方锐之初,君子以为易,牛渚之役振于娄败之后,君子以为难。客有问者曰:「事难而功反易,何也」?曰:「我高宗皇帝知人如尧,善任使如汉高祖而已」。其人受任使者为谁?曰丞相虞公。公有勇力乎?曰否,公儒者也。公非贲育,公焉得力?公有机数乎?曰否,公德人也。公非孙吴,公焉得数?然则曷济登兹?曰忠诚而已。方诸将皆遁,而我师大溃,公身先冒死以激怯懦,不以忠乎?方虏酋遗吾元帅书,以行惎间,公昌言其诈,以安危疑,不以诚乎?夫大忠可以贯日月,何人不感?至诚可以动金石,何人不怀?感一而万从,怀一而万顺,惟吾所向,何敌不克,何难不济,何功不成哉!故曰公之成功忠诚而已。客曰是矣,然君子以谓尧之知人,犹失之鲧;汉祖之善任使,犹失之绾与濞。今我高宗一举而得公,公一战而定国,故公之功难于周公瑾、谢幼度,而高宗之圣贤于尧与汉祖远矣。呜呼盛哉!呜呼盛哉!公讳允文,字彬父,隆州人也。系出周虞仲,在六国曰卿,在唐曰世南。世南七世曰殷,守仁寿郡,即隆州也,因家焉。曾祖昭白,祖轩,父祺,皆赠太师,周、魏、秦国公。秦公仕至左中奉大夫,德阳县男,潼川府路转运判官。初,秦公未有子,祷于梓潼神,是夕梦入一官府,见一大官衮冕迎秦公,执客主礼甚敬。主人忽指其侧一人介胄而立者,曰:「此为而子」。秦国夫人娠,公将生,户外有异光云。六岁暗诵六经,十岁赋诗,有惊人语,诸老知其远器。未冠属文,有能名。初不欲以门子进,秦公曰:「汝薄吾泽耶」?公乃拜命。锁厅试凡四荐名,至绍兴二十四年第进士,竟如志。初仕监成都府榷茶司卖引所,又监雅州名山县茶场,权四川都大提举茶马司干办公事,四川总领所辟差干办,行在分差户部粮料院。既登第,转左奉议郎,通判彭州。未赴,制置司檄权黎州,改知渠州。召除秘书丞,兼兵部员外郎,兼实录院检讨官,兼国史院编修官,除吏部员外郎,兼权枢密院检详,又兼检正,又兼右司员外郎,除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假工部尚书使虏,归除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兼侍讲。为江淮督视府参谋军事,拜兵部尚书,川陕宣谕使。孝宗即位,徙知夔州。未上,召除敷文阁学士、知太平州,改兵部尚书兼湖北京西宣谕使。就升制置使,改显谟阁学士、知平江府。徙知潼川府,未上,再知平江府。召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改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未几,以端明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召拜知枢密院事,又以知枢密院事为四川宣抚使。召拜枢密使,进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兼制国用使、济国公,迁左丞相兼枢密使,华国公。终少保、武安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雍国公,以少傅致仕。薨,赠少师,又赠太傅,谥忠肃。今上庆元元年,赠太师。公在茶马司,使长贾思诚议增茗课,公力谏不从,谒告引去。公在渠州,地埆民窭,而常赋之外又行加敛,流江一邑尤甚。公亟除之,然后上闻。岁减缗钱六万五千有奇,远民呼舞。考试类省,所得多知名士。宰臣沈该荐公于高宗,召见,公献言谓君道有三:曰畏天,曰安民,曰法祖宗,时论韪之。显仁后崩,百官入临皆吉服,公独变服。有非之者,公不改,俄诏百官易服。公在西掖,秦桧妻王赠希妙先生,富民金鼐以奴事桧而累官至阁门宣赞舍人,给使元君实以结宦官而超除枢密副承旨,公皆封还诏书。吏部侍郎汪应辰出知衢州,公请留之。时诸军帅皆以宦官充承受,公奏罢之。绍兴季年,和戎既久,虏情叵测,而朝廷玩愒,晏然无虞。公因见上,力陈虏必渝盟。寇来之道有三:曰川陕,曰荆襄,曰淮东。彼必不出于此,必以正兵出淮西,奇兵出海道,宜为之备。时上方在显仁谅闇,太息,深以为然。未几公使虏,馆公者与公实射,公一发破的,君臣惊异。公见虏中倅倅挽刍粟,肄舟师,归见上,再申前言,请备之。上继使徐度使虏,还言虏无变意。三十一年五月,虏使来贺天申圣节,因索将相大臣,割两淮地。上始悟公前言,乃以刘锜为淮东制置使、京畿河北等路招讨使,军于建康,王权与锜侄汜副之。九月,虏以重兵出淮东,刘锜禦之。完颜亮自将大军自寿春渡淮入寇,众号百万,王权禦之。既而二将望风遁还,而权以伪退诱虏为辞。公料权必渡江南奔,白执政未信。十月丁巳,谋报权果渡江,中外大震。上避殿减膳,面谕宰臣,议散百官浮海避狄,宰臣陈康伯曰不可。于是上始闻公料权必败语,谓公知兵,心倚重焉。急召李显忠为淮西大将,命知枢密院叶义问督视江淮诸军事,以公为参谋,洪迈、冯方俱入幕府。庚申,公辞行,上曰:「卿词臣,不当遣。以卿洞达军事,姑为朕行」。公泣谢曰:「主忧臣辱,臣愿尽死力」。辛酉,公出脩门,闻王权尽失淮西,刘锜尽失淮东,锜亦托疾过江。戊辰,公至京口见锜,问兵败状,锜抵谰曰:「兵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公曰:「虏席卷两淮,直窥江表,今日用兵为得已乎」?属建康告急,公与义问倍道而进。十一月壬申,刘汜又大败于瓜洲。逆亮以兵向来石,即牛渚也。甲戌,公与义问至建康。是夜有诏,罢刘锜,以成闵代;召王权,以李显忠代。于是义问檄公如池州,招显忠领西师,且犒师来石。乙亥,公行。是日逆亮已次来石,刑白黑马祭天,期以诘朝渡江。丙子,公未至来石十五里所,已闻江北鼓声震天。公见官军十十五五坐道旁,盖王权败军也。公念权已去,显忠未来,若坐待显忠,国事去矣。呼而问之曰:「逆亮在江北,汝等何乃在此」?从者皆劝公还建康,曰:「事势至此,皆他人坏之。且督府直委公犒师耳,非委督战也。彼自有将帅,公奈何代人任责以速辜」?公曰:「吾位从臣,使虏济江则国危,吾亦安避?今日之事,有进无退,不敌则死之。等死耳,退而死不若进而死,死吾节也」。策马至来石,趋水滨,望见江北虏兵连营三十馀里,不见其后,号七十万,马倍之,而王权溃兵止一万八千人,马数百而已,诸将已为遁计。公召其将时俊、张振、戴皋、盛新、王琪劳问之,曰:「虏万一过江,汝辈走亦何之?今前控大江,地利在我,孰若死中求生乎?且朝廷养汝辈三十年,乃不得一战报国乎」?众皆曰:「岂不欲战,谁主张者」?公觉其可以义动,因诵言曰:「汝辈止坐王权之谬至此,今朝廷巳别选将将此军矣」。众愕立曰:「谁也」?曰:「李显忠」。众皆曰:「得人矣」。公曰:「今显忠未至,而虏以来日过江,我当身先进死,与诸公勠力决一战,何如?且天子出内帑金帛九百万,给节度、承宣、观察使告身,今皆在此,有功即发帑赏之,书告授之。若有遁者,我亦归报某用命,某不用命」。众皆曰:「如此则我辈效命有所付矣,请为舍人一战」。公即与时俊等谋,整步骑为阵,分戈船为五,其二上下东西两涯为游军,其一载精兵于中流以待战,其二伏内港以备不测。号令甫毕,公复上马至水滨,见北岸有一高台,其上立大朱绣旗,左右各二,环立侍者。中张一大黄盖,有一人被黄金铠,据胡床坐其下者,逆亮也。忽虏众大呼,声动天地,亮亲秉一小朱旗,麾舟数百艘绝江而来。一瞬间七十馀舟已达南岸,其登岸者与官军战,我师小却。公乘马往来阵间,顾见时俊,抚其背曰:「汝胆略闻四方,今可作气否?若立阵后,则儿女子耳」。俊回顾曰:「舍人在此耶」?即手挥双长刀,出阵奋击,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俘斩略尽。其中流者,船小而卒众,又自争舟,兵刃隔塞,运掉不俊,而我之蒙冲往来如飞,横突乱刺,虏舟破,溺死者数万,顷刻江水为丹。虏引馀舟遁去,公命强弓劲弩追射之,虏兵多伤。至夜师还,数尸四千有七百,杀万户二人,生得千户五人,女真五百人。是夕公具捷奏以闻,椎牛酾酒,大飨将士。公谓虏明日必复来,乃与诸将再往水滨,整列步骑戈船,出海䲡船五之二,以其半直北岸上流杨林河口,以遏虏舟之所自出。丁丑,虏众如墙而进,我师射之,应弦而倒,死者万计。舟来未已,海䲡逆击,虏舟大败。顾见我师扼其归路,即纵火自焚。我师举火尽焚其馀二百艘,逆亮遁去。入扬州,留遣一骑移书招王权,其辞若与权有宿约者。公观其书,权之将佐变色。公虑生变,即顾诸将曰:「此反间也,欲以携我众耳」。诸将拜曰:「赖公之明,当效死以报」。是日李显忠至,公谕之曰:「京口无备,我今欲往,公能分兵见助否」?显忠曰:「惟命」。即分李捧军一万六千人及戈船百艘会京口。庚辰,公至京口,谒刘锜问疾。锜执公手曰:「疾何必问?朝廷养兵三十年,我辈一技不施,今日大功乃出于一儒者,我辈愧死矣」。时京口止有战舰二十四艘,会李显忠戈船亦至。公与杨存中、成闵谋曰:「虏弃来石来此,欲出我不意,我宜反出其不意」。庚寅,大阅舟师,大而蒙冲,小而海䲡,皆外垩板城,中运机轮,但见舟行,不见有人。三周金山,沂洄往来,矫如白龙,怒飞水上,风涛掀天,江水尽沸。北岸诸酋凭垒纵观骇愕,皆以为神。亟遣人报亮,亮至见之,笑曰:「此纸船也,欺我哉」!因列坐,诸酋前跪曰:「南军有备,未可轻进」。亮震怒,拔剑数其罪,命斩之。哀谢久之,亮曰:「姑赦汝,宜率诸将,五日必绝江,违命先斩」。诸酋退曰:「南涯必不可往,往即死。亮不可谏,谏亦死。盍先诸」?亮居龟山寺,乙未夜,诸酋伪效南军劫砦,直至亮幄前,阍曰:「何为者」?曰:「欲奏事」。既入,即乱射幄中,亮被箭呼曰:「汝南人乎?吾人乎」?皆应曰:「吾人」。遂连射殪亮。十二月己亥,公与杨存中等具奏以闻,公寻诣阙奏事。甲辰,公至,上见公,慰籍甚渥。公谢曰:「此庙社之灵,陛下之英断,臣何力之有」?公因奏曰:「来石之役,张振等以偏裨胜逆亮,今止赏以三官,臣愿貤臣官以赏扼等」。上曰:「曩者江上事势,此何等危事?如此宣力,功其可忘」?即除扼等正任承宣观察等使,于是刘锜致仕,王权、刘汜削籍流岭表。上命公往经理两淮,公请以兵断虏归路,徐发京口之师袭之,为进取计。比至淮上,诸军先已过江,尽复两淮矣。戊申,东驾幸建康,于是有宣谕川陕之命。三十二年春,公自襄汉而西,开幕府于兴元。初与大将吴拱、李道会于襄阳,既又与吴璘会于河池,又与璘会于秦州,前后博议经略中原之策。令董庠守淮东,郭扼守淮西,赵撙次信阳,李道进新野,吴拱与王彦合军于商州,吴璘、姚仲以大军出关辅,因长安之粮以取河南,因河南之粮而会诸军以取汴,则兵力全而饟道省,至如两河,可传檄而定。初以此策闻于高宗,又以闻于孝宗。经理有绪,关河响应,旌旃所指,军民归附日以万计,且争出刍粟牛酒以迎王师。遂复泾、原、熙、巩等十六州。而蜀士杨民望者媢公,沮挠于中,谓宜弃新复州郡,而退守蜀之故封。言者信之,大臣史浩主之。公娄争不能得,乃请入见而陈便宜,诏许焉。既见,孝宗问弃地得失何如,公以笏画地,具陈形势险要,如是而固吾蜀,如是而基进取。上慨然曰:「史浩误朕」。公既忤时宰,于是有当涂之命,时隆兴元年春也。明年春,襄阳有警,召归,于是有宣谕湖北京西之命。未几,进制置使。公开幕府于襄阳,与大将王宣、赵撙等会议攻守之策,以为荆襄藩篱实在唐、邓,然胜势在唐州、方城,其次樊城,其次光化军,而唐、邓无城,难以据守,乃先城新野,次城邓州,次城唐州,又开泌河以通漕运。藩篱既固,则襄汉久安,此守策也。王师进取之路,出蔡以睨陈,出襄郏以袭许,出汝以逼洛,出嵩、虢以震河东,出商以图陕西,此攻策也。部分已定,累奏以闻,而宰臣汤思退欲速和戎,议弃唐、邓。既而二州之民虏皆孥戮,上亦悔之,召公诣阙。未至而有姑苏、潼川之命,旋又有召归之命,公参辞不获。参知政事王之望忌公,请少须政成,召用未晚,上可之而召公益急。既至见上,即除签书枢密院事,而之望未之知也。命下,之望失色。初,虏议和,其约曰:「俘虏两还,叛亡则否」。至是并求所否,公执不与。未几,有参知同知之命。适议母后戚畹恩泽,公请视旧差增,视今损半。蜀军请谋帅,或荐王权,公执不可。虏使来聘,故事,大臣躬与除馆,公独不行;虎贲给其厮役,公请易以材官;使者骄惰,公请斩之,不果。识者韪之。湖寇李金颇炽,潭帅珙请济师,公曰鄂将可用而与某州将不相下,即遣鄂将,而以某州将继之。鄂将闻之,力战禽贼。时久不置相,有两参预,会蜀人李宏求中书除官,同列欲与之。公曰:「是富者子,吾曹可不避谤」?同列不悦,言于上曰:「虞某纳李宏玉带,将除以某职」。御史章服附其说以弹公,请付廷尉。丐罢政,于是有太平兴国宫之命。狱成,有司怀二奏以候伺上意。上迎问曰:「带自虞某家出否」?对曰:「否」。于是同列亦罢政,李宏流新州,章服贬秩绌,中外詟服。即召公,于是有知枢密院之命。未几,蜀帅吴璘卒,于是有四川宣抚之命,上辍所御履及黄金甲胄赐焉。公开幕府于利州,时军政久蠹,民力愈凋,公曰敝之攸兴,兴于大将之贪与私也,于是首劾大将任天锡剥其下以为苞苴,又劾幕掾王槐孙以战功官其亲族,又劾守令刘洪、宋琛等十一人之病民瘝官者。首荐员琦为西帅,吴珙为东帅,又荐可将材者三人,又荐其次者五人,又进退偏裨二百馀人。大将得人,后进获伸,诸军驩呼,四蜀交贺。于是开公正,绝请谒,缮营垒,修器械,明劝沮,甄窳良,拔智勇,绌奸贪,戢裒克,禁子本,杜私役,训技击,汰老癃,刊窾籍,核赝名,一日罢浮食者一万有七千馀人。乃辟蒐庭,乃试射侯,今之挽弓一石有五者,昔之减于一石者也。今之蹙弩五石有五者,昔之三石者也。至是军政修矣。请择使者,厚贾胡,简权奇,却罢驽,设监牧,广騋牝,至是马政修矣。又请捐公钱一百万缗,代民补输,自是一岁军须减钱谷九百万有奇,四路郡县除逋负缗钱三百四十三万有奇。又禁两税之豫索者,又禁鹾酒之豫输者,又减常赋之虚额者。适邛蜀等十四郡告饥,则发帑廪,除年租,活流民数十万口,至是民力裕矣。法行之初,谤讟盈路,或谓召变,公不为动。既而下无异论,蜀民顿苏,军政一新,实自公始。公引疾丐祠,一再愈力,上优诏召公,降诏者一,锡宸翰者二,遣中使迎劳趣行者五,公固辞者八。特命北门草麻,除枢密使。未几,有右辅辨章兼官枢廷、国用之命,时乾道五年八月戊子也。右相陈公俊卿荐龚茂良宜在本朝,有诏补外,陈公见上,上愠。见上震怒,陈公退,丐罢政。上不留行,恩礼顿衰。公泣入见上,为陈公摧谢,且言愿全所以进退大臣之礼。上怒未怠,公百拜于前,始授陈公观文殿学士、知福州。汪应辰曰:「虞公所谓范尧夫佛地位中人也」。闻者一辞。上自即位,再郊见上帝,皆以两望祀于斋居之宫。六年卜郊,及期又雨。公忧形于色。是夕公雨立沾衣,焫芗吁天,引咎责己。丙辰开霁,上登坛成礼。公感上不世之遇,深思所报,每曰:「宰相无职事,旁招俊乂列于席位而已」。怀袖有一小方策,自曰《材馆录》,闻人一善必书。一再谕蜀,首荐汪应辰、赵雄、黄钧、梁介、范仲芭、章森。前后居中及为相,首用胡铨、张震、洪适、梁克家、留正、郑闻、周执羔、王希吕、韩元吉、林光朝、林枅、丘崇、晁公武、吕祖谦、张珗、杨甲、王质、辛弃疾、汤邦彦、王之奇、尤袤、王佐、王公衮。又用吕原明、司马康故事,荐张栻入经筵,又荐布衣李垕制科,一时得人之盛,廪廪有庆历、元祐之风。先是,浙民岁输身丁钱绢,细民生子即弃之,稍长即杀之,公闻之恻然。访知江渚有荻场,其利甚厚。而为势家及浮屠所私。公令有司籍其数以闻,请以代输民之身丁钱绢,以缗计者至一十三万七千有奇,绢以疋计者一十六万三千有奇。免符下,九州之民呼舞,始知有父子生聚之乐。会庆圣节,燕群臣及虏使。酒半,上起更衣,使者密诹傧曰:「侍坐孰为虞丞相」?观者以闻,上命傧与之见公于幕次,叹曰:「真汉相也」。上大喜,召公见曰:「卿能重中国如此」!七年春,建储,公言于上曰:「皇太子宜日闻正言,日见正行,以养成其德,必与正人处」。乃荐王十朋、陈良翰为詹事,刘焞、李彦领为侍讲、侍读。会庆节,虏使乌林答天锡来贺,见紫宸殿,既跪进其主遗上书,因跪不起,要我以故事所无之礼,左右失色。公请驾兴,上入内,天锡色沮。公遣閤门官传宰相之令,云:「使人好礼,有诏放仗」。使介还馆,更相谯责,乃因傧者恳祈,诘朝朝见上寿,遂极恭顺,朝论称快。公下其事于边郡,令檄虏中。天锡归,果获罪。上遣使使虏请陵寝地,虏不可,而荆襄羽书报云,虏以三十万骑奉迁陵寝以来,中外恟恟。于是荆、襄大将韩彦直、帅臣张栋请发兵禦寇。公料虏决不敢动,戒边臣勿妄动,已而寂然,中外大服。其后书赞称公「镇物如嵩岱,决事如蓍龟」者以此。一日,有报国门外海舶数百艘,将及岸者,中外恍骇。上召问公,公对当是外夷贾舟风飘至此,果高丽贾胡也。上志克复,尝手笔付公曰:「朕必欲用武臣为枢密,曹勋如何」?公执奏不可,上勉从之。未几,复用张说为签书枢密院,廷臣极谏,上怒甚。公力救解,皆授以郡。上蒐讲官制,欲正左右丞相之名,于是有左丞相之命。八年,公引疾求去,不许。御史萧之敏弹公移帝城骑兵一军于建康,非是。上曰:「丞相有大功,勿移弹文之副」。公伸前请,祈致其仕。三请不许,强起视事。之敏外补,公上疏留之,不报,朝论归重。寻力祈解政纳禄,其词危苦。上察公意不可夺,于是有少保、节度使、宣抚四川之命。锡宴禁中,上赋诗饯行,有云:「归来尚想终霖雨,未许乡人衣锦看」。又诏奉常赐公家庙五室祭器,其后大臣不复有此矣。公开幕府于汉中,建请蜀军口众者微增其廪,于是诸军大悦。又请关外四州之民,凡养马者复其赋役,于是马数岁滋。又大将秦琪以边头六军兵将散漫,地势回远,公请随地易置左右前后中军之部分,以便缓急。于是军势首尾相应。商、虢之间有寇邻者拥众数万,尝输款于我,公不轻纳。虏中捕之,或请增兵,公不为增,虏卒自退。契丹之使曰六彪者,潜请合力于我,俟命于西和州上,久不遣。会其属疾,公请遣还,无致后悔。青羌犯边,制司请发兵,公止调绵州兵三百留屯成都,声言击羌而实不进,羌自散。上锐意大举,密诏趣迫,公不奉诏,复于上曰:「机不可为,但令机至勿失耳。植根本,图富强,待时而动可也,安敢趣师,期为乱阶乎」?公注意将才,偏裨行伍寸长必录,延见慰荐,人人得其驩心。幕府再招人士如韩晓、王元、李昌图、韩炳、陈季习、陈损之、李舜臣,后朝廷皆赖其用云。公念属任至重,益务修军政,裕民力,储财用,戴星秉马,冰满鬓髯,人不堪其劳,公不顾也。竟以此得疾而薨,实淳熙元年二月癸酉也。享年六十有五。是日大风扬沙,前两夕大星霣于军前,太史奏将星坠云。讣闻,上大恸,辍视朝,于是有赠少师、太傅之命。公娶王氏,成都甲族,累封蜀国夫人。三子:公亮,奉议郎,直秘阁,前四川制置司参议官;公著,朝散郎、知开州;杭孙,奉议郎、馀杭县丞。女枢娘,适从事郎、黎州军事推官张熠。孙八人:易简,承议郎,前枣阳军使;刚简,通直郎、知成都府华阳县;方简,宣教郎、知泸州江安县;秋,宣教郎、知眉州青神县,夷简,宣教郎、知成都府郫县丞;普,承奉郎;曾、泰,未奏官。公事秦公、秦国夫人至孝,宅夫人忧,哀毁柴立。既葬,伏哭墓前,僵仆不能起。阡中有枯桑,是夕两乌巢焉,里人赋诗颂其孝感。秦公尝疾笃,公惊惧,书章默祷于天云:「愿移父之疾加臣之身,减臣之年,为父之寿」。秦公即瘳。后一星终,乃薨。公在绍兴、隆兴间以忠孝文武勋名德望与魏国张公浚相颉颃,孝宗尝称公曰:「今阃外能类魏公者,独有卿耳」。然二公以身徇国,皆不免于谗口。赖上圣明,其言不行。魏公尝遗公书曰:「自昔任事于外,鲜获安全;优游不为,率有后福」。公尝以闻,且言于上曰:「一天下舆图易,一朝廷议论难」。然公天资宽厚,每以德报怨。故王之望公所荐,冯方公所厚,而每排公,章服与公无怨而附他执政弹公。及公为相,念之望以罪废,请授以资政殿学士;方以水死而禄不及嗣,请官其一子;服久远窜,请贴职授郡。或问公曰:「圣人谓『何以报德』,何如」?公曰:「圣人不曰『以德报怨,宽身之仁』乎」?有以明哲保身规公者,公曰:「仲山甫之明哲,不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乎」?公之经学绝人如此。公性廉介,虽君赐亦固辞。初除签书枢密,赐白金及缣疋两各一千,力辞得请乃已。最后谕蜀辞行,赐钱一万缗,至蜀以市国马。大将有献附子,发之金也。有献家酿,珠也。公笑曰:「是宜一劾,劾之近名」。却之而已。公颀而长,山立玉色,望之如神仙中人。其音如钟,杰魁俊伟,慷慨磊落,内无城府,外无边幅,好士如好色,视军士如视其子,待内外族亲如待其家人。家居雍容,无疾言厉色,不訾饮食,不詈臧获。谒乡郡太守,出入不由戟门。自秉政至谕蜀,退食必观书。为文立成,不雕而工。尝注《唐书》、《五代史》,有诗文、奏议若干卷。诸孤以某年月日葬公于某所,后二十八年,不远八千里,遣一个行李来庐陵请铭。万里尝待罪太史,于职宜书。铭曰:
维古南国,以江为壁。维宋中兴,以人为城。孰为其人?虞姓雍公。玉立长身,岩岩岱嵩。谅我高宗,殪彼羯戎。匪公则贤,高宗睿聪。揠而将之,万英之中。绍兴辛巳,彼羯暴至。其来冲风,其速如鬼。我师既溃,彼锋益锐。公奋孤忠,转败为功。羯酋射天,岱嵩压之。羯駓饮江,岱嵩跲之。跲之则毙,压之则殪。赫吾天声,濯吾王灵。风鹤弗鸣,彼自震惊。草木弗兵,彼自割烹。在昔典午,有导有安。曷尝帅师,与敌周旋。武哉雍公,儒衣据鞍。矢石纷前,对之夷然。弗色弗声,弗麾弗旃。笑谈之间,一清腥膻。乾坤再安,神人重驩。赤子晏眠,今四十年。公事高宗,尽节尽瘁。万事不理,维理一事。公相孝宗,端委庙堂。旁招俊乂,寘彼周行。维宋中兴,两社稷臣。前张后虞,皆蜀之人。相望有伟,与宋靡已。作颂以纪,太史万里(《诚斋集》卷一二○。)。
呜呼盛哉:原脱,据四库本补。
宋故少师大观文左丞相鲁国王公神道碑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三
孝宗皇帝齐圣天授,勇智天挺,皇乎有阖辟宇宙、旋乾转坤之姿,盖艺祖之神武,仁宗之仁俭,神宗之英明,高宗之武文,集四圣之大成,金声而玉振之者也。而稽古舍己,比崇华、勋,闻善从谏,兼徽汤、禹,圣而不居,能而不矜,汉五凤,唐贞观,风斯在下矣。故其图任相臣,在初元时则有若魏国张公浚,在中年时则有若雍国虞公允文,皆骏发扬厉,誓清中原,人咸谓君臣投分,一何契也!至其季年则不然,乃选于众,而举鲁国王公。公之为人,貌不襮其刚,动不显其方,呐呐恂恂,言徐色夷,以春迟冬湿之气,而当风行雷厉之威,人又谓君臣异趋,又何睽也!然公自疑丞以宅该辅,十有四年,视前数公,独久厥职。算效考成,济登隆平,日不足而岁有馀,朝廷清明,纲纪爰整,众正列布,百度咸熙,民物乐康,边鄙嘉靖,淳熙之治视庆历、元祐无所与逊者,主之圣亦臣之贤,又何伟也!呜呼!孝宗之远猷深旨,是可得而天窥海测也耶?公讳淮,字季海。其先太原人,五季避地至婺,八世业儒。曾祖本。祖登,策进士第,终官承议郎、知湘潭县。父师德,宣义郎。皆赠太师,鲁、魏、楚国公。母时氏,封魏国太夫人。公自幼警敏,寡笑与言,表和里正,力学工文。绍兴十五年第进士,时年二十。为台州临海尉,太守萧振一见许以公辅器。振帅蜀,辟公入幕府。造朝,改左宣教郎,累迁校书郎。高宗皇帝命御史中丞朱倬举可御史者,以公应书,除监察御史。迁右正言,首论:「大臣养尊,小臣持禄,以括囊为智,以引去为高。愿陛下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时宰相汤思退无物望,公条其罪数十,于是册免,公论韪之。至于宰士方师尹之狡险,大将刘宝之掊克,吉州守臣魏安行虚增鬻公田之估,皆奏免所居官。陈辉、王传之才,皆荐为郡。如两淮之互市,如七闽之鬻盐,如诸道之预买折帛,如淮漕之夺民榷酤,皆言其敝,多所施行。丁楚公忧,既葬,奉母庐墓,哀动行路。免丧,除直敷文阁、福建转运副使,时孝宗隆兴二年也。旧制,鬻盐官自为场。其后户计人算,强而售之,淆以泥沙,损其铢两。公复其旧,小民大悦。未几召归,言于上曰:「尧以知人安民为难,舜以明目达聪为急,愿陛下以尧舜自期,群臣以尧舜其君自任」。又云:「自治之策,治内有三:曰正心术,曰宝慈俭,曰去壅蔽。治外有四:曰固封守,曰选将帅,曰明赏罚,曰储材用」。上曰:「卿曩居言责,议论诚确」。除秘书少监。时光宗为恭王,上妙简师交,首命公兼王府直讲、国史院编修官。执政钱端礼私谒于公,正色拒之。会王府生皇孙,公请正其典礼,端礼因是谗公。上知公不相安,命知江州,改建宁府,仍直敷文阁。至郡,老幼逆于境曰:「吾一佛复来矣」。公俭以裕财用,宽以抚军民。民有骨肉之讼者,晓以恩义,有泣而去者,狱无颂系,里无叹声。就迁副漕。未几得召,御史李处全沮之,诏仍故官。建之北溪湍悍,方舟以济,每岁桃华水生,随缀随裂,民病涉焉。公伐石为梁,官费而民不与,梁成而民不知,民堂其南涯,肖公像而祠之。改浙西提点刑狱,见上陈阁中利病四事,天语褒嘉。且令一至东宫,皇太子待以师儒,特施拜礼。既至官下,精意谳平,冤者辏集,有数十年不决之讼,皆与直之。于是有司不敢怠事,狱吏不敢舞文,囹圄娄空,民知远罪。诸邑有前期借民租调者,公下令必罚,民用昭苏,治最上闻,以太常少卿召。近习曾觌一再来见,公竟不见,闻者钦叹。兼中书舍人、吏部侍郎、太子左庶子。未几,西掖为真,兼直学士院、侍讲、太子詹事。会郊祀恩应任子,公舍其子,任其弟。时閤门官陈觉民超转遥郡防禦使,近习龙大渊赠太师,仍畀开府仪同三司恩数,参知政事姚宪罢政,除资政殿学士,戚里张说为枢密罢政,除太尉,在京宫观,公皆封还诏书。公自掌帝制,训词深厚,有西汉风。如苏公轼赠太师词,尤为海内传诵。除翰林学士、知制诰,知贡举。上尝与公论及朋党,至是发策问士以崇名节恶朋党,士风丕变,得士最盛。上问公以文行之士,公荐郑伯熊、李焘、程叔达,后皆擢用。淳熙二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公言于上曰:「曩者大臣知以和为和,而不知以和为战」。于是一新经武,大整师律。请令蜀中军帅补置偏裨者,必诣密院以审其才;诸将勿私置亲军,以消其党;庐州勿撤戍兵,以严其备;中外诸军勿互招亡卒,致纪律之不严;荆襄士夫勿私役民兵,致忠勇之不振。荐蜀帅吴拱才可登用,郭田、张宣才堪为帅。辛弃疾平江西茶寇,上功太滥,公谓不核真伪,何以劝有功?文州蕃部扰边,吴挺奏厍彦威失利之罪;靖州夷人扰边,杨倓奏田琪失利之罪。公谓二将战没,若反罪之,何以劝士?三年八月,除同知枢密院事。靖州蛮既平,率逢原杀及老幼,文州羌既定,李昌祖诱杀降者,公皆请惩其罪。四年六月,除参知政事。先是,参预龚茂良之政大抵慕魏相,庶位承风,多过于苛。龚既去,时宰席久虚,公与李公彦颖同秉大政,赞上以治。尚忠厚,诸路奏谳多所平反,政刑中和,一时气象蔼如也。五年三月,除知枢密院事。蜀帅胡元质奏黎州青羌寇降,公请诏守臣不得邀功。吴挺奏草羌寇亦降,公请诏抚之以劝来者。先是,蜀帅范成大言兴元军帅郭钧御众无术,至是折知常乃言钧治众以整;成大言吴挺颇失士心,至是胡元质乃言挺治军有纪。上问钧、挺一人而毁誉二三,公曰:「挺固未可遽罢,钧亦未宜遽用,此抑扬之理也」。五年十一月,除枢密使,诏班缀恩礼并视宰臣。上从容言武臣岳祠之员宜省,公曰:「有战功者壮用其力,老而弃之,可乎」?宰臣赵雄言:「北人归附者,畀以员外置之职,宜令诣吏部」。上曰:「姑仍旧」。公赞曰:「圣意即天意也」。雄又言:「宗室岳祠八百员,宜罢」。公曰:「尧时九族,在平章百姓之先,疏骨肉之恩,可乎」?郴寇陈峒颇张,帅臣王佐请节制诸军,公言:「莫若使各展其效」。寇平,公言佐之功卓然,赏不可薄,上即除佐次对。又言:「佐用流人冯湛,有功,请先释其累囚,趣上其功」。又言:「军志曰『赏不踰时』,请趣佐上诸军功状」。殿岩步军帅岳建寿初充职,即鞭其偏裨十人,有死者,士有怨言。公言:「恩未加而威先之,请密赐训敕」。荐陈溱伉健无华,王世雄奇厖有谋,上皆将之。楚州守臣翟畋专杀八盗,池州守臣赵粹中专杀一驿骑,皆罪非殊死,公言其冤而正二人之罪。广西帅刘焞平妖贼李接,上问焞功孰与辛弃疾、王佐,公曰:「弗如也」。乃畀焞集英殿修撰。七年,诏王某起居不名。黎州寇平,上曰:「皆卿协赞之力,江湖广寇,卿力尤多。至于行赏惟允,遂为后法。昔陈康伯虽有人望,至于处事皆不及卿」。蜀帅言昨平蕃寇,将臣成光延、高冕失律,公请夺爵或流窜。上曰:「不已轻乎?盍从军制」?公曰:「故事,平内寇之功其赏半于平北虏之功,罚亦宜然」。上欣然曰:「朕因卿言,释然有悟」。乃命减死。公执政七载,多在枢廷,凡选授中外将臣及边方守臣,各称其职,有泛求恩倖从中出者,皆执不行。四方所陈军务,虽数千里外,应之皆切中事机。上眷益隆,而公益夙夜兢兢,朝野贤之,望其为相。八年八月癸丑,拜右丞相兼枢密使,封福国公。先是,自夏不雨至秋,是日甘雨如注,朝士相贺,曰:「此傅霖也」。时户部言诸郡旱者口算绢钱,其缗八十馀万,上喜命相而雨,尽除一年。于是公请发廪以振两淮之饥,择官以检民田之损,粜官粟以平畿甸之谷价。于是富民无蕴年,贫者无道殚,民皆欣然,若更生焉。先是,丞相赵公雄蜀人也,故蜀中名士多汲引在朝。及赵罢相,有为飞语以撼蜀士者,皆有去志。公谓一宰臣去,所用者皆去,唐季党祸之胎也,岂圣世所宜有?于是求去者留,久次者迁,蜀士乃安,朝论以为盛德事。有王叔简者,蜀类试第一人也,赵公荐之得召,既至而赵去。公力荐其文行,用为博士。近习王抃为枢密都承旨,怙宠为奸,中外莫敢言者。公极陈其罪,语甚切,谓自古人主受谤鲜不由此,上即斥之。公荐名儒萧燧代之,小人屏迹。言者论冗官之敝,请损任子。公请自大臣始,人服其公。及郊祀,任子减前郊之半,上甚喜。时有谓公省事多积,除吏多滞者,语闻,上问:「久不除郡守,何也」?公翼日启拟三人,上问孰可帅蜀,公以留正对。命下,谏大夫黄洽贺上曰:「蜀帅得人矣」。上喜,以其语告公,于是荐刘国瑞可风宪,李昌图可版曹,赵汝愚可闽帅,张枃可畿漕。上曰:「卿迩日选用得人,决事惟允」。公曰:「臣荐一士则谗兴,决一事则毁至,非圣主责臣以久不除吏,臣何敢哉」!先是,故相梁公克家久外,公尝从容为上诵言其贤。九年九月己巳,拜公左丞相,克家右丞相。二公对持国柄,同心辅政,上虚己信任,士夫翕然归重,天下颙然望治。公首以进贤报上为己任,谓李椿之老成,朱熹之练达可以寄民命,上使椿帅长沙,熹为浙东常平使者;谓郑丙之刚正、芮辉之文学可以侍经幄,上使辉为侍讲,丙为天官;谓余端礼之精密、曾逮之风力可使为民曹,谓葛邲之行谊、熊克之文词可使登法从;又请补馆职之阙员以储人材,选治郡之高第以为郎官。上尝访公以当世人物,公言儒学政事之臣如京镗、谢深甫、郑侨、何澹、袁说交、吕祖谦、尤袤、谢谔、阎苍舒、罗点、范仲艺、洪迈、沈揆、陆游、倪思、莫叔光、宇文介、谢师稷、王正己、赵思、赵汝谊、何万、邓驲、陆九渊、刘颖、赵巩、詹元宗、吴燠、陈仲谔、詹骙、周颉、黄黼、蔡戡、林枅、李璧、郑锷、赵彦中、丰谊、詹仪之、方有开,皆一时之选也,上皆用之。荐李处全及钱端礼之孙象祖为郡守,上曰:「王某长者」。一日上谓公曰:「今中外得人,前所未有,复见古风矣」。故淳熙人物之盛,至今以为美谈。然公守法度,爱名器,重人命,钦刑罚,惜人材,全始终,恤民隐,宣德意,审几事,持远谋,夙夜切磋,无微不尽。故郑丙议戍期至而不之官者,必严其禁令,公请遵已行之法。林宗臣议私请托以求荐举者,必白发其私书,公谓长告讦之风。邓槔祈改丹书而宰掾谓其罪不可掩,或欲屈法以从所祈,公曰如是则有司可废矣。进士有求以免举之恩为升等之恩,或谓求者止八人,何必靳,公曰八人得之则百人援之矣。宦官张去为请以己之官貤其子,公言其子已为遥郡,法不应迁。龚颐以执政之客补官,求诣铨曹,公言圣世无近比,门不可启。公之守法度、爱名器如此。丹阳民有擅决湖水以溉田者,张枃请重其罪,公言民尝请而官不执,罪不在民。又有饥而强借民谷者,执政请痛惩之。公言令甲饥民缺食,罪不至死。左帑胥吏受赇抵罪者三十人,公言刑者颇众,恐伤好生之德,于是流一人,耐三人。夔帅林栗奏部民谭汝翼豪横可杀,公言夷人杀汝翼下人一百七十馀人,汝翼止杀夷人十七人,谓宜减死,于是止从编置。吴宗旦、刘国瑞请为盗者必杀,公言若尔,则盗必曰杀人者死,不杀人者亦死,等死耳,何惮而不杀人乎?公之重人命、钦刑罚如此。故相陈公俊卿请老,公言其材可惜,未宜遽从。赵公雄请祠,公言人才实难,亦未宜听。右相梁公克家告病求去,公言时方盛寒,请留之以经筵、在京祠官之职,俟春暄而后行。部使者曾逢请祠以养亲,公言逢之孝养,宜加以贴职美名之宠,示砥砺于风俗。周极有才而人多议其轻,公言跅弛之士缓急能出死力,上遂用为郡守。辛弃疾有功,而人多言其难驾御,公言此等缓急有用,上即畀祠官。公之惜人才、全始终如此。版曹王佐言诸路旱暵,除租至五十四万石,上疑其过于多,公言其非过。赵子濛言救荒多滥,公言百姓其谓朝廷轻失人命,而重发仓廪,虽知其滥,可不从厚?沈宗禹请行推排贫富升降之法,公言开民更相纠举,其害甚大。退谓同列曰:「吾辈见民疾苦,当如疾病之在身」。王佐请诸郡上供一岁再校,后期者罚。公言顷岁尝一校殿最,州郡争先,鞭笞苛峻,有至死者。今若一岁至再,其害不细。谓宜止于每岁之杪择一二逋负之尤者罚之,庶几吏不急征,民免苛政。上大喜,曰:「甚善」。公之恤民隐宣德意如此。上尝论唐太宗之功业,因叹大功之未就,公以先德后功为规。上尝遣汤邦彦使虏,而虏酋不礼吾使,因叹宿愤之未摅,公以上策自治为献。虏使魏正吉朝贺不肃,公责之以朝仪,卒致其恭顺而成礼。上欲废枢密院之非古官,公言军务至重,不宜弛备以示敌。公之审几事、持远谋如此。公所建明,上皆施行,此其尤著者。十一年冬,边吏言虏主归朔庭,公言于上曰:「虏之情伪未可知也,或中原豪杰起而图之,为吾驱除,亦未可知也。所宜先者,择将帅、严守备、明斥候、峙糗粮耳」。边吏又言:虏境檄称,其主巡行故国,南朝来岁贺正旦、生辰使暂辍一年。上曰:「彼止吾使,若彼使至,则如之何?盍亦遣使郊劳乎」?公曰:「彼既止吾使,亦必暂止彼使」。未几边吏再言虏境有檄,果亦云然。上再三嘉公,曰:「卿言于前,乃验于今,真庙谟矣」。时高宗皇帝圣寿新岁八十,公言礼之大者仪必极其崇,庆之隆者泽必侈其溥。上命公绵蕞其典。十三年正月朔,上躬帅百官朝德寿宫,奉玉卮,上鸿号。礼成,发德音,行庆泽。群公百执进律增秩,于是恩达于荐绅矣;太学弟子员径诣太常,于是恩达于韦布矣;虎贲材宫饫赐餐钱,于是恩达于尺籍伍符矣;敬老尊贤,薄刑已责,于是恩达于幽人山农海隅苍生矣。公亦当进两秩,增封邑,公恳辞焉。退而喜曰:「吾求去八九矣,而上不听,今可以从此逝矣」。三月,公祈上丞相印绶,归田里。章四上,不许。九月,再请为祠官,又不许,进封鲁国公。来年六月,又累章申前请,又不许。是秋,高宗升遐,一时典礼皆公所定。北虏遣使来贺生辰,或谓上在哀疾,既不受礼,宜辞其来。公独言继好已久,骤辞其使,未可也。谓宜除馆延之,徐议礼遣。从之。上欲遂服,令皇太子参决机务,乃于祥曦殿西序设幄次,命曰「议事堂」。每有大政,宰执诣堂禀议,翼日随皇太子诣内殿进呈。时公当轴寖久,尽瘁夙夜,重以魏国年高有去思,而国恤方殷,欲去不可,闵免踌躇,非其志也。来年春,高宗祔庙,公乃上章丐祠,见上面控,其辞危苦。上恻然曰:「丞相无苦,敬当勉从」。除观文殿大学士,仍前特进、鲁国公,判衢州,从公便乡邻、侍板舆之志也。诏许辞行,拊劳再三。退辞东宫,慰藉周悉。宰执百官设祖帐都门外,观者叹息。侍亲归里,稚耋驩迎,亲故歆艳,以为古人戏䌽画绣,公独兼之。公即日上章力辞典州,请为祠官。上恩闵劳,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未几孝宗倦勤,光宗嗣位,公以旧学首奉明诏询初政。公答诏言极切至,大概谓尽孝进德,奉天敬民,用人立政,罔不在初。上欲拜公使相,而公宅魏国忧,有诏服除日降制。公念母子相为命者六十四年,至此痛极,不如无生,誓以素食终丧。既卒哭,得脾疾,亲旧劝公曰:「此素食所致也。丧有疾,御酒肉,礼也。盍强食从礼」?言未毕,公一恸几绝,劝者乃止。未几小愈,闻王人及门传宣慰问,且禭魏国以白金及帛疋两各七百,公起拜命,自草奏称谢。一日,忽语家人子曰:「《易》卦六十有四,吾年亦然」。即命子弟执笔,自占表章,祈致其仕。翼日夜漏下十刻,薨于正寝,实淳熙十六年某月某日也。先是一月,有大星霣于里门。遗表上闻,两宫震悼,辍朝二日,赠少师,禭以白金及帛疋两各千,令奏亲属一人,添差本路干官以治襄事。官其子孙七人,恤典从厚,终始哀荣。明年十二月甲申,葬于婺之北郭外隆寿之原。公娶何氏,左奉议郎、知温州瑞安县绅之女,累封冀国夫人。子八人:模,通直郎,监西京中岳庙;枢,朝散郎,主管佑神观;机,通直郎,监西京中岳庙;朴,迪功郎;栋,奉议郎,主管佑神观;楫,修职郎,监西京中岳庙;橚,宣教郎,监西京中岳庙;栻,寄理将仕郎。模、机、朴皆先公卒。一女,适校书郎姚颖。孙男女十四人。公风骨清臞,萧然简远,家人未尝见其喜愠。冲淡寡欲,自奉甚薄,食不重肉,一衣十年。每一饮食,魏国未食,不敢先尝。闺门肃然,寂无歌舞。在公退食,端居斋房,观书或至夜分。合族千指,与同饱温。训迪子侄,不异己子。士夫客死,必赒其归。好贤惜才,人有片善,终身不忘。然不立党与,不市私恩,每有荐进,不告其人,其不知者或以为怨,终不自明。公相孝宗,论事安舒,不迫不激。论人先纯正,论政本宽厚。是时士大夫多言闽人不可用者,公尝荐一二士,上曰:「非闽人乎」?公曰:「立贤无方,汤之执中也。必曰闽有章子厚、吕惠卿也,不有曾公亮、苏颂、蔡襄乎?必曰江浙多名臣也,不有丁谓、王钦若乎」?上称善。自此闽士多收用云。博士章颖论事狂直,上议绌之,公曰:「陛下乐闻直言,故士夫以言相高,耻不相若,此风可贺也,绌之乃成其名也。绌之愈甚,其名愈重。名既归于下,谤必归于上」。上悦,颖复留。有司言天长县水毁七十馀家,上曰:「此常事,何必以闻」?公曰:「昔人谓人主一日不可不闻水旱盗贼,《礼》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可谓人之父母矣』」。上敬纳焉。君子谓此三言者,真古大臣之言也。其开广贤路,长养谏者,固结民心,增益主德,其功远矣。故上每称公曰「不党无私」,又曰「刚直不欺」。夫外人见其粹温,而上独见其刚直,扬己要誉者能之乎?隆兴以来称名相云。有文集若干卷,制草若干卷,奏议若干卷。既葬十四年,栻走二千里,以其兄枢之书来庐陵谒万里曰:「先生非先公故人乎?墓隧之碑未立,先生而不为,尚以谁诿」?万里则按其诸子所作家传,及起居郎熊公克所作行状,摭其系天下国家之大者书之。铭曰:
皇矣孝宗,圣与天通。英武刚明,而相鲁公。孝宗赫然,鲁公凝然。赫然如天,凝然如渊。规凿矩枘,落落弗契。云胡相逢,同底于治。闻诸晏婴,有同有和。同罔可否,和罔唯阿。未闻衢室,以俞废咈。面惟予从,违弗汝弼。维皇之刚,用公济而。维皇之英,用公粹而。皇武用公,保大定功。皇明用公,海函地容。皇德增增,皇功锽锽。皇治其弘,有巍其成。昔周之宣,艾夜勤止。暨厥末造,鹤诲驹刺。唐之文皇,唐之成康。其渐二五,曾谓无荒。隆兴之元,阖开乾坤。震是狁魂,于强于安。淳熙之季,薄海丕乂。金瓯罔缺,龟玉罔毁。何施臻兹,维皇不疑,维公不欺,维卒不欹。谓公平平,无勇功智名。后有思者,訾不来下(《诚斋集》卷一二○。)。
诚:原脱,据四库本补。
宋故华文阁直学士赠特进程公墓志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九、《诚斋集》卷一二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淳熙甲辰十月一日,万里既除先太硕人之丧,又三日,江西安抚使、给事程公遣骑踵门遗以书曰:「江西,诗人渊林也。祖于山谷先生,派于陈、徐诸贤,谓之诗社。而社中多逸诗,某冥搜得之,今刻枣以传,而序引缺焉。非君,其谁宜为」?万里辞不获命,既呈似公,公不以为不可。是时万里未识公也。自是书问还往益密,情益亲厚。后八年,万里将漕江东,被旨往上饶问囚,过新安,至休宁,公遣人送酒相劳苦,又遣其子铉遮见于逆旅。是时以使事有指,欲见公而不敢也,私念归涂当庚此愿。既而山路崎嵚,难以再经,拿舟东归,至今以不识公为恨,每每流涕,公闻之亦流涕。盖万里平生知旧相识而不相知者有矣,未有不相识而相知者也。不相识而相知者,公一人而已。公既没,万里哭遣家僮吊焉。今铉又以兵部王公寅所状公之行实来谒铭,万里恸哭曰:「已矣,世无此知我者矣。铭其忍辞」?公姓程,讳叔达,字元诚,徽之黟县人。胄自重黎,氏自伯休及婴。晋元谭守新安,民德之,诏赐田宅于歙,因家焉。梁灵洗起兵拒侯景,入陈,以功封重安公,谥忠壮,迨今庙食。至天旺始徙黟云。曾祖宗颜,以子显谟阁直学士迈赠正议大夫。祖远,以子楫之、千载赠奉议郎。父晋之,以公赠太中大夫。三世娶胡氏,赠硕人。公少颖异,伯父奇之。令从枢密巫公学,方丱已有俊声。年二十三第进士,中书连除兴国军、光化军教授。以荐改宣教郎,除湖州教授。秩满造朝,虏酋亮将渝盟,朝论二三。公以书抵时宰陈公康伯,请厉兵马,守淮汉,募异军,遣间谍,理财用。陈大喜,以为足强人意。除通判临安府,府尹赵子潚待下简而亢,公不为屈。赵谓有台谏风,即委以府事,且屏后觇焉,见公剖决如流,遂大相知。除知通州。诸御史荐为台主簿,未三月,迁监察御史。乾道二年,二浙大饥,孝宗皇帝忧之,分遣郎官御史行视振贷。公当行临安诸邑,先自府始。奏谓受粥之令及市而不及野,请均之。上大喜,语执政曰:「谁肯为朕尽心如此」?既周视诸邑,见上,上迎劳曰:「卿振民良苦」。公条上便宜曰:「丰荒在天,感格在人,愿益修省以召至和。至如祖宗朝已行之荒政,若赵抃之会稽,范纯仁之襄邑,斯二者可举行也。若夫今日之急务,愿诏监司与帅臣察所部之官吏,或罢耎不胜任者罢之,或奉行不应书者罚之,斯者不可缓也」。上称善。除右正言,见上,首论君臣听纳,词旨剀切。时已和戎,公言勿恃和以为安,必因和以为备。复言:「广盗始平,湘寇复作,盖官于湖广者或昏庸贪残,或迁客左官,欲民得其所难矣。谓宜精择部使者以察郡守,妙简守臣以察县令。孰为公廉,孰为苛刻,或辟置,或罢绌,至于一切科扰之政,尤宜蠲损」。上即诏群臣集议于御史府,选监司一人,遂除张维广西提点刑狱。郴寇李金叛,公复奏请广开赦宥招降之门,速发旁近精锐之师,应时讨定,无使越轶二广。又言:「龚遂治渤海,诸持锄为良民,持兵为盗贼,此安之之策也。张敞治胶东,明设募赏,令相斩捕,此胜之之策也。愿下攸司,著定捕斩除罪之令」。潭帅刘公珙移书,谓「赖公建明,表里相应」。寇遂平。中书除吏非法,公言:「法制所以维持国体也,要当遵守于上,则侥倖息于下。夫不中铨者,吏部不拟官,法也;未出阶官者,中书不除官,亦法也。今则将仕、登仕除岳祠之官矣。非词学上舍甲科者不注教官,法也。今则州文学亦除教官矣。近有宜州文学高衮者,除襄阳教授,考其爵里,乃一时借补,乱法亦太甚矣」。有旨押衮归本贯。又言:「诸郎皆华选也,近乃有为丞十月而遽摄员者,有监门数日而亦充数者。望申诏执政,继自今必察才望优劣,资格浅深」。时有为淮漕者进死蝗,公言:「日者庐州守臣张师颜奏蝗遍田野,今乃谀言蝗自毙,罪其可逃」?又有以前从臣召还者,请复免役钱,公言:「身为迩臣,不以道德宽大推广上意,乃导为刻剥,是可不斥」?迁左司谏,言民困于执役及和籴四弊,上曰:「朕当遣使按察」。在谏省仅四阅月,以母老且病,四请外。上再三留之曰:「朕方欲用卿」。寻以母忧去,服除,除直敷文阁知池州,时四年二月也。引嫌改衢,当路有不乐者,遇官期至,则辄以他人代,凡五年。至言者论其非是,始获之官。辞行,首言:「陛下厉精图治,未尝不欲大为。然有志不可不养,养志不可不审。耗于事则易怠,速于用则或沮。愿毋狃宴安,毋急事功」。上指「养志」二字曰:「此言极嘉」。五月,改江西转运副使。十月,易江东,乡部也。即家拜命,奉亲之官,邦人谓昼绣云。既视事,有曰本司耗米,曰和籴本钱,曰去秋苗钱,曰宣城砦木钱,皆蠲除之。仍捐米数千石,赡宣之乏。徽州杂征有曰驿料豆钱者,多取八千缗,即奏蠲减。又言徽绢铢两昔轻而今重,民以益困,有旨十二万匹减四之一。公喜谓人曰:「大哉,圣主之仁!一举革二百年之弊」。淳熙初元十月,除浙西提点刑狱。辞行,上曰:「朕欲留卿,未可言去」。除宗正少卿、太子左庶子。既数日,上复问宰执:「程叔达已除庶子未」?其简记如此。公言:「玉牒凡例,止䌷实录,而不网罗诸书,恐有放失」。寻兼崇政殿说书,上前因论帝王之学,所以治国平天下之道,愿讲求前代圣贤事业而施之天下。一日讲《周礼》至泉府,因言其法本欲歛市之不售与夫货之滞者,各从其抵而予之,所以惠民也。而世儒乃假其息之说,创青苗之法,以取二十二之息,故天下卒受其弊,用经之误如此。因言:「今州县知利而不知义,受田租之粟则多至加倍,理讼狱之负则专务罚金。甚至周内罪名,没人生业。大则献羡馀,结权贵,小则私盗取,资妄用,民日益困,不可不惩」。上曰:「亦非不惩,更当痛革」。右史萧公燧在旁与闻,出而大言于殿门曰:「讲读官得人,可为朝廷贺」!寻兼直学士院。三年四月,兼中书舍人,公以兼官过多,力控免云。一日召见,因言:「传闻江东淮南多旱,愿修德明政,省刑薄歛,庶人心悦而天意得」。上曰:「亦闻江东闵雨,方以为忧,而刘珙奏云『已得大雨,可喜』。汉唐之亡,皆缘岁荒盗起。朕每忧念,常至五六日不敢去心」。公退谓人曰:「有君如此,天下国家之福」。八月,兼权给事中,言:「诏令先书西省,后至琐闼,或昏暮丙夜,事之本末有不及知,人之贤否有不及问。望诏自今除官行事,必具事之本末、人之阀阅,连书于前,俾得参考,不然依旧制缴奏」。十一月,召见赐坐,上曰:「卿制诏甚得体」。公称谢久之。辞起,命复坐曰:「事无巨细,尽言」。公言:「近日选人除授超越」。上曰:「何也」?公言:「旧京局诸阙,本以待选人资浅之有才者,今既归铨部,无以处之,则径除职事官。愿以京局诸阙仍旧归朝廷」。公每论谏,上必嘉叹,即施行之。再召见,论敬天、爱民、有志事功三事。其论敬天曰:「臣承乏司宗,纂修玉牒,因得仰窥陛下盛德,如读《尚书》而作《敬天图》,臣愿陛下鉴图而法文王不已之心,勿谓丰穰而怠忧勤,勿谓平泰而忘儆惧」。上曰:「朕自为此图,颇觉有益。每遇水旱则必披图修省,常获感格」。后再召见,上顾左右取图示公,曰:「人君享国久长,皆由严恭寅畏,尤当以为法」。公言:「陛下既知所以戒,又知所以法,社稷生灵之幸」。复以亲老请外,上曰:「朕方用卿,何数求去」?退而力伸前请,上欲与郡,而言者以为亲年高,恐迎侍非便,除直龙图阁提举武夷山冲佑观。明年丁太中忧,服除,七年五月除湖南转运副使。帅刘焞久病废事,民方怨咨。公为辨讼决囚,涤滞除弊,遇水旱与蠲租振赡,人呼舞曰:「非运使,我等皆当死徙岭海矣」。又下令通财,以本司缗钱助衡、郴、道、永者凡一万三千缗,又代道州输岁缺之钱一万七千缗、积逋大军钱三万八千缗,又与总领赵汝谊奏除永州旱米四万馀石。民感实惠,百千人相率诣安抚司,请为表乞借留。九年七月,再除浙西提点刑狱,饯者塞途。其后潭帅李公椿竟以民言上闻。时江西谋帅,上命执政疏其人,上指公名曰:「某也可。近李椿奏其甚得湖湘民心」。八月,除秘阁修撰知隆兴府。见上,极论郴、桂盗贼之由,抚御之要,选任之宜,消弭之策。洎至洪,以所部多盗,申严同恶及他盗捕告之令。一夕,郭外僧舍有寇,其徒来告,公免其罪,厚其犒,尽缚群寇,尸诸市。属邑有八,而每岁之赋十逋二三,盖有民已流徙而田实污莱者,亦有田不污莱而业无主名者,谓之逃阁。公分遣县官精敏者,核其欺,占其实,百年蠹敝,一日荡去。州之材官曰亲兵者千,曰选中禁军者亦千,异时士卒营居市居相半,以故骄放。公为之筑室三百馀区,聚居一营,月廪时服,给授惟时,昼训夕警,无敢哗遨。复请州置准备将一员,择其久于履军者以管辖之。上以其法刻板下之百郡云。吉之兵噪于牙门,公以守臣与兵钤不咸,劾罢之。揭赏禽贼,皆伏诛。军政肃然,一道惕息。十二月,进集英殿修撰因任。公上体圣意,下恤民隐,其惜官藏甚于家货。帅洪五年,前后蠲除民赋为缗钱二十三万有奇,为米斛一十一万有奇,谈者以为多于王仲舒云。十三年八月,上一日忽宣谕执政,程叔达隆兴之政甚美,与进敷文阁待制,再因任。岁或小不雨,公每祷雨,举室不茹荤,感召如响。部内连年有秋,民歌之曰:「公来江西熟,公去江西旱」。十四年,引疾丐祠,章继上。四月四日,特转一官,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去之日如始至,在官束脩之问,近比宜受者积八千馀缗,皆入公帑。因任至再,宜受礼物,亦以犒军。既归,宅旁治小囿曰西壄,有堂二:曰葵心,曰秀野。凿池沼,种花竹,逍遥忘归。十六年二月,太上皇帝登极,转一官;以尝为东宫讲官,再转两官。时旧学悉收召,公独以与执政隆兴合符小忤,壅不以闻。奉祠四载,引年纳禄,遂以显谟阁待制致其仕。今上皇帝即位,有诏抚问,遣使赐银奁药茗,诏有渴见之语。公感泣拜赐。庆元二年十月,特除华文阁直学士,赐衣带,佥论始伸。公年高益健,一日对客,忽有不屑人间世之语。得疾无苦,惟日食寖减。忽命左右扶掖,端坐于寝,奄然而逝,享年七十有八。官宣奉大夫,爵新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一百户。遗表闻,天子闵悼,加赠特进。娶黄氏,封硕人,先公五年卒。子男四人;铸,年十九预国子第二名荐,早卒;铉,朝请郎、行将作监主簿;锡,承议郎、知江州彭泽县事;镐,早夭。女四人:适进士黄汝崇,奉议郎、知潭州湘阴县事黄荣,通判台州金㒜,枢密汪公之孙义实,皆前卒。孙男源、洵,俱登仕郎。女一人,尚幼。公天姿静重,逮事四朝,守正不挠,始终一节。感孝宗眷厚,日思报称,所论列封駮无少顾忌,以故龃龉。尝因草诏,孝宗嘉赏,顾左右问学士为谁,以他学士对,公终不自言。行己敬,事亲孝,和于族,信于友。抚姊妹甥侄尽爱,婚丧赒之必厚。既以先夫人志养不尽为终天之戚,复举太中资产遗诸侄,且官伯氏子,慰下泉意。族人病于乡正之役,则剖私田倡义役,诸乡效之,其利甚博。既没,里人筑堂肖像祠焉。嗜学,至老不释卷,六经诸史皆探根柢,书法得急就体。生平著述曰《玉堂制草》,曰《玉堂备草》,曰《表笺》,曰《论谏》,曰《承华故实诗笺》,曰宏词赋颂,曰歌诗书启记序杂文,凡六十八卷,藏于家。其自述出处大节,则有《四朝遗老传》。公之未病前数夕,忽有大星霣于庭,家人大惊。没于庆元三年七月十四日,葬于五年二月二十二日。其乡东亭,其冈潭口。铭曰:
温温程公,日行维冬,风行维东,万物有融。毅毅程公,玉立维嵩,雪立维松,众正之宗。既介既通,不异不同,邦之夔龙,氓之黄龚。眷非不隆,不诡其从,不究其冲,其乖其逢。
祭周益公丞相文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七、《诚斋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维皇宋嘉泰四年岁次甲子,十月庚寅朔,越十一日庚子,具位杨某谨以清酌之奠,致祭于近故致政、少傅、大观文、左丞相国公之灵。呜呼!六七月间,闻公属疾。欲往问安,我疾方棘。曾未几何,闻公有瘳。尚摛鸿文,以应人求。云胡一夕,而遽不起?萎此哲人,骑彼箕尾。乾折天柱,坤隤岱嵩。国亏股肱,道丧师宗。天乎痛哉,一老不憖!自家徂邦,闻者涕陨。公自绍兴,奋繇诸生。独提一笔,万人莫撄。遂收双科,遂入三馆,遂掌丝纶,遂首辅赞。中兴以还,孰冕词臣?维汪龙溪,学士曰真。公出其后,而出其上。发帝之令,有一无两。高皇倦勤,逊于孝宗。托子者谁?维陈鲁公。孝逊于光,畴缵陈者?公扶日毂,以照天下。昔汉董、贾,玉映文事。彼岂不文,文而不位。昔唐房、杜,星垂相勋。彼岂不位,位而不文。维文维位,公俱其尤。其词典谟,其勋伊周。龄甫七十,健若霜鹘。而挂其冠,而还其笏。归于午桥,争席渔樵。岫遨川嬉,风哦月谣。酒船淋漓,诗陈跌宕。九老非高,七贤未放。赤松之从,公其前而。蟠溪之耋,公其肩而。汾阳之祉,公其全而。神清之蜕,公其仙而。公一无憾,我心孔悲。殄瘁之伤,岂我之私!呜呼哀哉,尚飨!
授陈康伯左金紫光禄大夫诰(绍兴三十二年六月二十一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六
门下(阙二十四字。):之功(阙二十四字。)太上皇履(阙二十二字。)万乘之尊(阙一字。),简同德以辅朕。予一人宅兆民之上,倚旧弼以代天。载畴翊赞之勋,爰峻褒崇之典。增文阶之两秩,衍赋邑之真租。以昭体貌之隆,以厚股肱之遇。惟时所望,非朕敢私。于戏!垂拱而阜天民,当谨循于尧道;功名之冠群后,正有赖于萧规。益懋尔猷,永弼予治。可特授左金紫光禄大夫、依前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提举编修玉牒所、监修国史,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如故。绍兴三十二年六月二十一日下(《陈文正公文集》卷五。又见《陈文正公家乘》卷一,民国《弋阳县志》卷一六。)。
履:《陈文正公家乘》作「屣」。
陈康伯特授特进制(绍兴三十二年八月二十四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八、《陈文正公文集》卷五、《陈文正公家乘》卷一、同治《广信府志》卷一一、民国《弋阳县志》卷一六
门下:朕祗绍炎图,恢崇孝治。稽经诹律,阐一代之弥文;缕玉绳金,奉两宫之硕号。眷时元辅,实总上仪。差谷旦以敷纶,即昕朝而亶众。左金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提举编修玉牒所、监修国史、兼提举一司敕令、上饶郡开国公、食邑五千九百户、食实封二千三百户陈康伯,学醇而能钜,材茂而履方。风采耸闻,魁然著宰相之望;忠忱自许,卓尔非世俗所知。逮励翼于台符,久穆宣于天縡。岩瞻增峻,国是长依。魏相非故事不行,治寖昌于更化;伊尹为斯民先觉,名绝出于中兴。属予临御之初,尤笃显亲之志。明帝尧之至德,孰拟形容;广太姒之徽音,莫殚称谓。比铺张于伟范,用仰正于鸿名。宗社尊依,臣民欢乐。繄丰功之懋著,宜信赏之先颁。冠文阶极品之华,衍赋邑多腴之实。益昭注意,并沛殊恩。于戏!扬鸿烈而章缉熙,既展慈闱之庆;尹天下而制典礼,诞膺涣命之休。茂对荣怀,永绥令誉。可特授特进,依前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提举编修玉牒所、监修国史、兼提举详定一司敕令,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如故。主者施行。
左仆射陈康伯乞解机政不允御笔(绍兴三十二年十月三日丙寅)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三下
太上皇帝储卿以佐朕,卿遽力请,岂朕凉菲不足与为治?况今边陲未为无事,卿纵欲舍朕而去,宁忍违太上皇帝之意耶!
辛次膺除御史中丞付陈康伯御札(绍兴三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陈文正公家乘》卷一
辛次膺除御史中丞,日下供职。
擢陈康伯兼枢密使进信国公诰(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五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陈文正公文集》卷五、《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七、《陈文正公家乘》卷一、同治《广信府志》卷一一、民国《弋阳县志》卷一六
门下:熙帝载而使宅百揆,时有赖于一贤;佐天子而镇抚四夷,事难分于二柄。爰稽古训,载考勋臣。眷维文武之兼资,并用安危之注意。锡以涣命,飏于皇朝。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提举编修玉牒所、监修国史、兼提举编类圣政所、上饶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九百户、食实封二千七百户陈康伯,浑厚而直温,刚方而和裕。学足以探天人之赜,识足以周事物之几。正论不回,凛松柏后雕之操;至仁自守,抱蘋蘩明信之衷。早际遇于上皇,遂登庸于硕辅。望隆华夏,名著鼎彝。胡马饮江,首决亲征之策;时龙御汉,独高显相之功。朕惟兵律之尚烦,念边防之未靖,欲图妙算,协济多虞。考艺祖、仁宗之宏规,遵建炎、绍兴之圣政。肆令东府,仍筦西枢。兴言属任之专,宜有显荣之宠。用申徽数,特表殊庸。方邑增腴,并实新畬之入;公圭胙国,进荒故里之封。亶峻民瞻,允符佥论。于戏!宣王复文武之境,倚元老之壮猷;齐人归郓欢之田,资真儒之无敌。顾有为者亦若是,矧时则勿以间之。其追继于前修,以益光于永世。可特授兼枢密使,依前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提举编修玉牒所、监修国史、兼编修圣政所,进封信国公,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五日。
张说落阶官赐陈康伯御札(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陈文正公家乘》卷一
张说充奉使,不受金□,辞免两人白身恩泽,理宜旌赏。可特与落阶官。
赐陈康伯御札(一 绍兴三十二年)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陈文正公文集》卷五、康熙《广信府志》卷二八、《陈文正公家乘》卷一、民国《弋阳县志》卷一六
早来所谕,欲遣使往江淮。阃外之事,既以付之张浚,恐徒成沮挠,别有异端。蜀道一节,更须商议。
赐陈康伯御札(二 绍兴三十二年)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陈文正公文集》卷五、康熙《广信府志》卷二八、《陈文正公家乘》卷一、民国《弋阳县志》卷一六
尹穑、陆游力学有闻,枢臣同荐。比令召见,果能剀切详明。宜有旌嘉,用劝来者。可并赐进士出身。
赐陈康伯御札(三 绍兴三十二年)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陈文正公家乘》卷一
□□出战三司诸军,可令主帅勒元统兵官先具姓名,曾立功者,限五日申枢密院,候宣抚司保明到,照应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