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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王嘉叟讣报有作 南宋 · 陆游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四川省乐山市市中区
呜呼嘉叟今信死,哭君寝门泪如水。
我初入都不妄交,倾倒如君数人耳。
笼灯蹋雪夜相过,剧论悬河骇邻里。
地炉燔栗美刍豢,石鼎烹茶当醪醴。
上书去国何勇决,作诗送君犹壮伟。
十年偶复过都门,君方草制西垣里。
鬓须班白面骨生,心颇疑君遽如此。
西来例不候达官,每欲寄声中辄止。
只鸡絮酒纵有时,双鱼素书长已矣。
生前客屦纷满户,身后人情薄于纸。
悬知海内莆阳公(自注:谓陈丞相。),独念遗孤为经纪。
代二府与夏国主书(癸未正月二十一日,二府请至都堂撰)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六、《渭南文集》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区
隆兴元年正月二十二日,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信国公陈康伯等,谨致书夏国主殿下:昔我祖宗与夏世修盟好,岂惟当无事时,共享安平之福,亦惟缓急同休戚,恤灾患,相与为无穷之托。中更变故,壤地阻绝,虽玉帛之聘弗克往来,然朝廷未尝忘祖宗之志也。乃者皇天悔祸,舆图寖归,会今天子绍登宝位,慨然西顾,宣谕大臣曰:「夏,二百年与国也,岂其不念旧好而忘齐盟哉」?某等恭以国主英武聪哲,闻于天下,是敢辄布腹心于执事,愿留神图之。惠以报音,当告于上,议所以申固欢好者。同心协虑,义均一家,永为善邻,传之万世,岂不美欤!有少币仪,具如别幅,伏惟照察。不宣。某等谨白。
〔贴黄〕前件事宜,臣等虽已面陈,缘利害至大,陛下反复省览,故敢辄具此奏。
贺吏部陈侍郎启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九、《渭南文集》卷八、《启隽类函》卷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丹徒区
恭审显膺帝眷,进贰天官,成命甫行,群情交庆。若用人每皆如此,则公论宁复间然。窃以自昔抚运而有邦,孰不好贤而愿治。然贤能之进,常龃龉而不合;治安之会,亦稀阔而难遭。京房事汉,则见谓小忠;孔子去鲁,则自以微罪。有志之士,太息于斯。方今主上嗣无疆之庆基,恢有为之远略,思求人杰,俾代天工。当馈叹无萧曹,共传斯训;耻君不及尧舜,今得其人。采四海之公言,置六卿之要地,将期共政,以责奋庸。恭惟某官道大而气刚,才全而业巨。方登台阁,则已挺然称辅相之器;及试岳牧,则又卓尔著藩垣之劳。福及京师,名震天下,使能少贬,久已趣还。顾乃周旋四镇之间,淹历五年之久,积排摈斥疏而莫置,殆艰难险阻之备更。道之将兴,理不轻畀。岂惟论思献纳,陈万世之策;遂将经纶康济,致三代之隆。某早出门墙,晚依幕府,诲言在耳,盛德铭心。驾下泽之车,虽已安于微分;磨浯溪之石,尚拟颂于《中兴》。
贺莆阳陈右相启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九、《渭南文集》卷八、《启隽类函》卷一六、《八代四六全书》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恭审廷扬大号,位冠群公。识者咨嗟,益信道行之有命;闻而兴起,共知天定之胜人。某尝因故老之言,窃考昭陵之治。乾坤大度,固兼容而罔间;日月之照,实无隐而弗临。小人虽有幸进,而善类常多;诐论亦或抵巇,而公议终胜。故士气屡折而复振,邦朋既久而自消。谔谔昌言,天下诵道辅、仲淹之直;巍巍成绩,史臣书韩琦、富弼之贤。固尝端拜于遗风,岂意亲逢于盛旦。恭惟某官名盖当代,材高古人。瑰伟之器,足以遗大而投艰;精微之学,足以任重而道远。方孤论折群邪之锐,盖一身为众正之宗。徇国忘家,惟天知我。论去草者绝其本,宜无失于事机;及驱龙而放之菹,果不动于声气。卓矣回天之力,孰曰拔山之难,积此茂勋,降时大任。岂独明公视嘉祐之良弼,初无间然;亦惟圣主享仁祖之治功,殆其自此。某孤远一介,违离累年。登李膺之舟,恍如昨梦;游公孙之阁,尚觊兹时。敢誓糜捐,以待驱策。
跋陈鲁公所草亲征诏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八、《渭南文集》卷二九、《放翁题跋》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区
绍兴辛巳、壬午之间,某由书局西府掾,亲见丞相鲁公经纶庶务,镇服中外,有人所不可及者,然犹不知此诏为出于公也。后四十有三年,某行年且八十,偶幸未先犬马,获见公手稿。呜呼!公之谦厚不伐,与露才扬己者,相去何啻千万哉!追怀盛德大度,如巨山乔岳,凛然犹在目前,为之霣涕。嘉泰三年五月十二日,门人前史官陆某谨书。
跋出疆行程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渭南文集》卷三一、《放翁题跋》卷六
此一书,盖陈鲁公出使时官属所记,不知为何人也。文词虽鄙浅,事颇详洽,故录之。
淳熙己酉秋,钱恺之子端忠为金部外郎,予在仪曹,与之同廊,日会食,尝问此书谁所作,端忠云:「刁廱也」。廱字文叔,颇有文,不应鄙浅如此,恐未必然也。放翁书。
司马倬除直秘阁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掖垣类稿》卷二、《永乐大典》卷一三四九九
原标:三省枢密院奏,武钜昨收复邓州,其知房州司马倬首遣乡兵三千人应副钱粮,共济国事。闰二月十七日圣旨,特除直秘阁。
敕具官某:南阳版籍,归我职方。幕府上功,朕既以差而赏之矣。惟汝镇临凋郡,协比邻邦,悉其赋舆,助辟境土。寓直图书之府,岂独为汝劝哉?表而出之,所以使搢绅介胄间知吾文正公之有后也。可。
再乞去奏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历官表奏》卷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屡披丹悃,求解政机。圣恩隆厚,眷留备至。臣固应仰体殊遇,不当坚执愚见。缘臣自计甚审,宜去非一,奏陈之际,拙呐未能尽宣,须至荐渎天听。臣闻祖宗时,辅相二三年间必须补外。盖权重则嫌谤易生,位高则责望尤众。今臣执政首尾八载,宅揆已踰二年。绩效无闻,罪戾日积。臣宜去一也。酬酢机务,全在精力。臣六十之年又过其四,平时多病,近者尤甚,日所食米才二三合,时当盛夏犹服冬裘。衰疾如此,臣宜去二也。资性懦弱,无经济之才;语言轻易,非廊庙之具。自叨大任,众论弗与,街谈巷议,杂然讥之,缙绅公言,亦可想见。臣宜去三也。圣明御极,日新庶政,易置辅臣,古今常理。寿皇初载,陈康伯尚不敢久留,而况臣乎?蚤蒙圣谕,谓康伯求去月日不如是之速,盖是时康伯独相,又有人望,所以稍缓。今右揆贤德,中外具瞻,而臣望实不孚,每招议论。幸亲飨讫事,使命成礼,正当策免,已备列于初奏。臣宜去四也。今春蒙寿皇曲留,尝奏知勉强数月,辅陛下之初政,即避贤路。今当践言,难复故位。臣宜去五也。凡此五者,并非饰词,何待臣言,难逃圣鉴。惟有二事,亦合详奏。臣备数东宫,阅岁滋久。既陛下谆谆以为谕,在臣岂无恋主之心?然而当轴处中,非恃恩之地;尸禄素餐,或致弹劾。陛下虽欲不加谴斥,如公议何?孰若因其有请,保全终始,以重国体。此一事也。其一事则自右迁左,赐位特进,实为侥倖,但以条例当然,不敢独辞。未几陛下登极,首叨覃转,遂冒孤棘。又缘累朝故事,此恩无终辞之理,不免汗颜祇受。今若奉身而退,则名器岂容虚假?倘蒙圣恩幸许其去,只乞以元官奉祠,犹可少弭人言,粗安分义。臣之肝胆尽于此矣,伏望天慈早赐处分施行。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玉堂杂记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一、《玉堂杂记》卷首、《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六八、《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必大试馆职时,太上称其文,谕宰执陈公康伯、朱公倬云:「他日令掌制」。今上受禅两月,自六察擢左史。初对,玉音云:「向在王邸,见卿词科拟制,雅宜代言」。不旋踵遂兼三字。其后两入翰苑,首尾十年,自权直院至学士承旨皆遍为之,其荷两朝知遇至矣。岁月既久,凡涉典故及见闻可纪者辄笔之。淳熙庚子,进位二府,苏易简玉堂之思每切于中。因命小子纶裒为一编,略加釐订。其间多涉几微,非止温木,或删或留,仅得五十馀条,前后脞录,词无诠次,釐为三卷,或可附洪氏《翰苑群书》后云。壬寅八月十二日,周必大题。
绍兴淳熙两朝内禅诏跋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二、《省斋文稿》卷一四、《益公题跋》卷七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淳熙十四年,臣某误尸宰事,恭奉至尊寿圣皇帝手诏,命今上皇帝参决庶务。越明年正月,开议事堂,传授之意昭然。会故相陈康伯家缴进绍兴内禅御札,默契圣心,密遣中使特以赐臣。自是日闻逊位之训。又明年春,遂奉亲笔移御重华。于是两朝宸翰、东宫谢章皆萃私室。后四年,臣假守长沙,漕臣何异愿得摹本刻石旴江之麻姑山,俾臣记大略于下。臣窃惟孔子大圣人,抱帝王之学而无其时,定《书》百篇,以尧、舜二《典》为之首。意犹未足,常以「尧曰咨尔舜」、「舜亦以命禹」之数语者讽道之于口。诸弟子因记善言,遂以为《论语》末章之冠。凡二十篇所载,「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之旨无大于此者。向使夫子遭尧、舜之时,居禹、皋之位,奋庸熙载,自应见诸行事,岂特载之空言而已!臣独何人,夤缘宰辅,乃万世一遇,非大幸与!夫奉奎画于宝储,虽学士大夫有不容见;閟宸文于金匮,职在太史乃得窥焉。至于藏之人臣之家,不过荣光溢河,宝气腾霄;孰若传之副墨,刻诸名山,如日丽天,万目咸睹,如岳镇地,永世无穷!彼周石鼓,秦峄山,汉燕然,唐浯溪,尚何足算!他日圣人复起,比宋德于唐、虞,配斯文于二《典》,其由此也夫!先是高宗以壬午五月甲子降旨立储,丞相陈康伯折简,礼部侍郎吕广问密议典礼。时上正祀黄帝,广问为初献官,臣以御史监察,因语臣皇太子改名从火从华。臣谓:「与唐昭宗晔字同音,可乎」?广问亟告丞相,取旨别拟定,乃用今名宣布,而初札不复改矣。当时朝士尚未及知,况于后世疑以传疑,将何所取正?敢并列之,备他日史官之采,亦以见臣今得宝藏是书者非偶然也。绍熙四年十一月朔旦,少保、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军事兼管内劝农营田使、充荆湖南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益国公、食邑一万六百户、实封三千八百户臣某谨题。
御笔千字文跋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二、《省斋文稿》卷一四、《益公题跋》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以绍兴丁丑中词科,今上皇帝在普安邸,数对宫僚称其试程。逮庚辰九月召试馆职,太上皇帝喜所对策,谕宰相陈康伯、参政朱倬,欲除校书郎。宰执奏选人只当为正字,偶不记前朝李邴等例耳。上又宣谕:他日当令掌制。康伯亲为臣言如此。未几,自依格改秩,而校书丞郎、著作员缺,进拟皆不及。上虽简记,然非侍从台谏未尝亲批。壬午夏,察官陈良祐引执政汪澈荐举之嫌出台为郎。五月,御笔除臣监察御史。寻缺谏官,同僚谓臣必选。臣测圣意不在此,果就下用袁孚为正言。今上受禅累月,遂擢左史兼外制。此则两宫本指也。后十七年,叨贰大政,表谢太上云:「銮坡召试,金口褒扬。许以能文,欲其掌制。乏援助庙堂之上,甘滞留馆阁之中。会台察之虚员,简宸衷而亲擢」。皆纪实也。暨入谢德寿殿,太上尽记本末,面赐御书《千文》一轴,前者执政罕尝得此。退而伏读太上御制《翰墨志》云:「智永禅师,逸少七代孙。克嗣家法,居永兴寺阁三十年,临逸少真草《千文》,择八百本散在浙东。后并《褉帖》传弟子辨才。唐太宗三召,恩赐甚厚,求《褉帖》终不与。善保家传,抑可重也。余得其《千文》藏之」。今观宸奎所临,疑是此本。然渊、民、旦之外又缺「才」字。按米芾云:吴郡滕元发家藏辨才弟子所书,并缺「永」字,以尊智永。兹拜赐书,却有「永」字而无「才」字,岂非辨才门人别本与?谨刻于石,历叙遭遇之由以示后世。淳熙七年七月日,通议大夫、参知政事、荥阳郡侯臣周某恭题。
起居注稿 其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二、《承明集》卷一
八月十四日戊寅,奉上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寿圣太上皇后尊号册宝仪。昧爽,文武百僚集于大庆殿门外幕次,各服朝服。仪仗鼓吹列于殿门外,禁卫等列于殿庭。乐正帅工人以次入(乐备而不作。)。皇帝自内服履袍入御幄,易通天冠、绛纱袍。出御幄,执大圭,诣殿上册宝幄前褥位,西向立。有司引举册官跪举太上皇帝册,中书令奉册,吏部侍郎押册案;举宝官跪举宝,侍中奉宝,礼部侍郎押宝案次。次引举册官举太上皇后册,吏部侍郎押册案,举宝官举宝,礼部侍郎押宝案。册宝进行,皇帝步从。册宝降自西阶,至殿下褥位,东向置定。皇帝至殿下,面册褥位立。举册官、举宝官跪举册宝,兴,至殿下当中褥位,南向置定。礼仪使奏请拜,皇帝拜。典仪曰再拜,赞者承传,在位官皆再拜。举册官举太上皇帝册兴,中书令奉册进行,诣皇帝褥位,置册于案。举册官跪举册,皇上搢大圭,跪捧册授太傅,太傅受册。皇帝执大圭俛伏,兴,太傅奉册于殿东阶下。次举宝,略如举册之仪。次举太上皇后册宝,亦如之。皇帝诣殿下当中南向褥位,少立。册宝进行,出大庆殿正门。皇帝升自东阶。释大圭,入御幄,服履袍还内。先是阴雨连日,有旨降香祈晴,至是雨稍止,发册宝于殿上,故不尽如初礼。册宝既出,皇帝自祥曦殿服履袍,乘辇出和宁门,至德寿宫大次。皇帝降辇入次。仪仗、鼓吹、仪卫等分列于德寿宫门之西外。乐正帅工人以次入(乐备而不作。)。文武百僚就次,各服朝服以待。册宝至殿西阶下褥位置定(册北宝南。)。侍中已下各就位次,引太傅诣本班西向立。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出大次,执大圭。将至小次,释大圭,入小次。礼仪使请皇帝躬行奉上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号册宝之礼。皇帝出小次,执大圭,升自东阶,至殿上褥位,西向立。太上皇帝自宫服履袍出,即御座。皇帝诣褥位,北向再拜,躬身奏圣躬万福。又再拜,讫,诣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西向立。在位官皆再拜。册升,中书令跪读讫,进于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置册匣于案;宝升,侍中跪读讫,进于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置宝匣于案。次太上皇后册宝升,诣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置于案。皇帝诣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御座前褥位,北向再拜,俛伏,跪,称「嗣皇帝臣某稽首言」。致词称贺讫,俛伏,兴,再拜躬身。侍中诣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御座前,躬承旨宣答。皇帝再拜讫,诣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御座之东褥位,西向立。太傅等称贺礼毕,光尧寿圣太上皇帝降座还宫,内侍捧册宝入宫。次捧寿圣太上皇后册宝进行。皇帝后从入宫,诣寿圣太上皇后座前,行礼略如上仪。太傅率在位官移班稍西,拜笺贺寿圣太上皇后,如拜表之仪,讫,退。先是六月丁亥,集侍从、台谏、礼官议尊号于都堂。时礼官已与执政定用「光尧寿圣」之号矣。既即席,左仆射陈康伯援笔书云云,吏持白预议者。或谓尊号始自开元,罢于元丰,今不当复。况太上视天下如弃敝屣,顾岂爱此数字哉?权吏部侍郎汪应辰主之尤力。或谓此主上奉亲也,不得援元丰自却不受为比。于是签书者半,不书者半。时议文已成,明日进呈,奉旨恭依。而给事中金安节,中书舍人唐文若、刘瑛,权吏部侍郎凌景夏、徐度,权户部侍郎汪应辰,殿中侍御史张震,右正言袁孚,监察御史周操、周某、芮烨、陈良翰,各以状陈所见,且谓光尧近乎神尧,寿圣乃英宗诞节,尝以名寺,不可用。庚寅降旨云:「前日议状已令施行,载览金安节、张震等别议各执所见,今欲从『光尧寿圣』尊号之议奉上太上皇帝,以『寿圣』尊号奉上太上皇后,尽所以钦崇之意。已尝奏知,不容但已。第恐数字中有未尽善,更令金安节、张震等商量,疾速来上」。辛卯,安节等请再集官详议。壬辰,有旨不须别议,愿于都堂元集议状内签书姓名者听。安节等遂奉诏。既而有欲俟钦宗服除奉上册宝者。礼官援唐顺宗故事,谓行礼无害,第备乐而不作可也。礼部员外郎刘仪凤独上议曰:「谨按上尊号册宝典故,御正殿用乐,事属嘉礼,累朝必俟郊祀庆成然后举行。治平以来,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尊号亦用此礼。降诏于即位之初,检举于公除之后,时虽不同,事则无异。此皆搢绅先生熟复讲究,尽善尽美,可以依仿施用而无嫌疑者也。太上皇帝为社稷大计,以天下畀付圣子,魏之明元、献文,唐之一祖三宗,皆不足道。是以尧舜而下初无专门典故可以稽考,及受授之际,偶馀服制,亦无举行尊号可否之文。然而治平以来记录甚详,情文两尽,今日依仿斟酌,寔合《礼经》。如或畏嫌疑,失援据,于三经五常之道有所牴牾,不独有司失职为议者所非,亦祖宗家法所不许也。太上皇帝为钦宗备礼终制,见于诏书,外则用汉、魏权时之文,内则行祖宗遂服之礼。燕享不举乐,策试不御殿,皆其事也,何独于尊号册宝而疑之?议者曰:『永贞禅位于元和,宪宗故事可以引用』。考之新旧《唐史》、《会要》,自武德以来皆用易月之制,既葬之后谓之无服。群臣所上尊号亦多在即位之年,与本朝事体大相远也。就使可据,则即位而未改元,观俳优于丹凤门,观竞渡于鱼藻宫,击鞠于神策军,观乐于麟德殿之类,前代亦有引用者乎?议者又曰:『丧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祖宗虽用唐虞三代之制,而升祔之后祠事毕行,不止天地社稷而已。尊号之礼何独有嫌?备乐而不作可也』。是又不然。祭祀之典难于久旷,汉魏以来行之于易月之外。葬而祔庙,虽用乐可也。本朝通用古礼,谓之美事。未终制而上徽号,祖宗以为难行。使其设而不作在礼无害,则治平之后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尊号,何为不于即位降诏之初遽上册宝,而必待三年之后乎?慈圣光献之于治平,宣仁圣烈之于熙、丰,母也。当熙宁、元祐之初,犹以所尊为之厌降。主上以鸿名徽号盛礼备乐,极人子报称之初心,不容少有阙文以贻他日之悔也。司士贲问礼于子游,子游诺之。子琐曰:『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夫子游所以诺之者,以其合于礼也。不以合于礼者告人,而以意之所安者许之犹曰不可,而况一时大典,无所依据,轻议而遽行之,恐非臣子所以爱君父惜国体之意。窃详六月二十九日诏书,已依祖宗故事,所有条具典礼,乞俟将来钦宗终制检举以行,则国家盛德美事超冠前古,而主上事亲之礼与情实相称矣」。议者虽是其言,然谓事亲当权宜而致厚,故不复改。
亲征录(起辛巳十月庚子,止壬午六月丁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三十一年,岁在辛巳,十月朔庚子,阴。手诏金虏叛盟,将亲征。其文洪景卢所草,前一月,人已能诵之。
癸卯,雨,除三招讨使。吴璘报:九月十八日,遣将彭清劫金人大寨于宝鸡桥。知均州武钜奏:招到北界杜海、昝朝等二万馀人,老小数万口,获首生擒二百馀人。池州都统李显忠奏:与金人三战于正阳西,败之。此月三日也,时虏骑已缚桥踰淮。吴璘奏:九月二十七日克秦州。
戊午,晴。张真甫供职,叶义问督视江淮荆襄军马,虞允文参谋军事。义问辟洪迈、冯方同行。时虏骑大入,诸将多败奔也。
庚申,阴晴相半。闻王权与金人战于和州境,人情大汹。
辛酉,午后出北关送叶枢,矜气大言,识者忧之。行府犒军金帛络绎于道。邵宏渊黄旂走报,与金人战于六合。先是诸将每遇敌辄以捷告,都人望旗呼舞。尚书省揭黄榜于通衢,不移刻摹印遍都下,验其地则皆自北而南,实未尝有所获也。
壬戌,闻虏陷真州,邵宏渊虽力战于六合,兵少不能禦故也。
甲子,阴。闻虏陷扬州,百官宅迁徙一空。
十一月朔己巳,霜晴,人情稍舒。刘锜报皂角林大捷。先是锜提军驻淮东清河口,与虏兵相持,而完颜亮亲率大军别从淮西入寇,李显忠遇之即遁,遂与王权战于庐、于和,权退舍屡败。亮自滁入真,邵宏渊又不能当。亮兵将绕出锜后,锜知不敌,即舍清河归维扬,焚庐舍刍粮南归,虏遂两道入矣。亮至皂角林,锜与战,败之。捷书闻,上大喜,遣中使赐予甚厚。
丙子,闻此月五日李横败绩于瓜州。初,刘锜捷,即卧病舆归京口,虏遂临江。叶义问督锜进战,锜不可,亦以病实不能行。义问乃命横将兵过江,方交锋,虏分兵为左右翼,潜出横后,夹攻我师。横大败,诸军赴江死者甚众。凡犒军金帛尽为虏得,横亡失都统印,匿草间获免。或云是日中军将刘汜临陈先遁,故败。汜,锜之侄也。
庚辰,采石捷书闻。初,虏兵虽胜,视瓜州江阔难渡,而采石浅狭,且朝廷方以李显忠代王权统金陵之师。亮意其号令未定也,以此月八日、九日亲执旗鼓督细军临江,而聚所掠之舟密载甲士南渡。会渔人谍知其期,走白显忠及虞允文,亟命舟师逆之。虏舟杂以木筏,又其人不习水。我以战舰乘风冲击,贼兵皆溺死,亦有数百人已登南岸者,允文激励士卒殊死斗,尽数杀之,不然几殆。
辛巳,闻采石北师稍稍引去。
乙酉,闻北师聚于淮东真、扬间。
甲午,武钜报克邓州外城,王彦报师次长安外邑。大抵诸军时时以小捷闻,而淮上益急。
十二月己亥朔,同舍皆至政府,自午至酉方出堂。先是边报稍缓,宰执皆早归,一遇警急,往往晚出。张真父戏云:「欲知敌情但视堂」。又军兴已来阴雨连绵,天气愁沮,閒值晴霁,必传捷音,同舍又戏云:「欲占吉凶请视日」。
庚子,晴。镇江诸帅报完颜亮为其下所戕。亮之将败盟也,得浙匠教之航海,于是大兴工役,造巨舟于胶西,刷河北丁壮,杂以金人,谓之大汉军,命苏尚书者为之帅。其谋谓:「我以大兵踰淮逼江,中国必悉师来拒。钱塘禁卫空虚,则楼船可捣腹心。腹心震骇,虽抽江上援兵亦已无及,然后可以得志」。其部分计画皆有成说,乃命张忠彦坚壁凤翔以敝吴璘,又命刘萼攻扰襄汉,而亮自率精锐及签军号数十万由淮东、西两道入。既未能渡江,则驻师维扬,日望海道如约。无何,朝廷遣李宝或云刘锜预谋。率防海之舟先过山东,将次胶西,祷神祠遇顺风,又得谍者,用其言冲虏舟。舟既大,而签军及女真不习战棹,束手败降。宝纵火焚数十艘而归。亮闻大怒,暴戾益甚,杀戮无常,人人惴恐。葛王者知其可图也,遣亲信结帐下兵杀亮。会亮亲兵别攻泰州,左右无助,乃以冬至夜作乱。亮惊起,为攒箭所杀。食罢,同舍相率庆二揆杨参、黄枢,首揆有还白沟之语。夜锁学士院,何通远痰眩在假,刘共甫时暂摄直。
辛丑,文德殿宣麻:李宝自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提督海船拜靖海军节度使、充浙东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东路招讨使,赏胶西之功也。圣旨已降指挥,巡幸视师可用十二月十日进发。黄枢云:今早得报,十一月晦虏兵陷泰州,刳剔老幼,俘掠少壮,极其惨酷,即亮所遣亲兵也。或谓左右与葛王通谋,故说亮遣之。
壬寅,金国大都督府牒:「国朝太宗皇帝创业开基有天下,迄今四十馀年,其间讲信修睦,兵革寝息,百姓安业。不意正隆失德,师出无名,使两国生灵皆被涂炭。今奉新天子命诏,已从废殒,大臣将帅方议班师赴国,各宜戢兵,以敦旧好。须议移牒,牒具如前。牒宋国三省、枢密院照验。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
丁未,王彦报收复华州。
戊申,大雨,□时上披毡裘,乘马出北关门,宰执建王以下皆紫衫从驾至税亭。御船进发,留司百官班辞于东仓,以泥泞免拜,随驾官宰执皆行。后省金安节、刘珙,谏院梁仲敏,宰属徐度,六部长贰凌景夏、张运,御史台吴芾、陈良祐,卿监王普、史浩,郎官曾汪、余时言、薛良朋、马骐、姚宽,一官率兼数职,馀不书。
己酉,雨不止。留守相公视事于都堂,徙居于执政府,职事官皆上谒。
庚戌,午后雨稍止。王彦收复陕州。
甲寅,闻车驾十四日次平江,十五日歇泊,今日进发。
丙辰,阴。闻枢密行府限五日结局。虏兵万馀尚留和州,李显忠禦之。
辛酉,雨。闻车驾二十日次镇江,未有进发之日。初,虏之残兵屯和州鸡笼山,李显忠攻之不克,亡失两将,虏兵缓辔徐归。显忠蹑其后而不敢逼,久之方出境。
丙寅,闻赦新复州军。
绍兴三十二年,岁在壬午,正月戊辰朔,车驾在镇江。太史局奏:未时太阳交蚀,甚于申,复于酉。雨不止,无所见。守局如式。
庚午,晴。闻岁旦镇江日蚀五分,又闻德音赦淮南、京西残破州军。
壬申,阴。陈宗卿置酒省中。闻车驾此月三日发镇江。
丁丑,吴珙等报十二月十二日收复汝州,武钜报十四日复嵩州。
己卯,武钜报十二月九日义兵复西京,又闻王师复寿春府,其实入空城而已,虏兵至则又弃之。
丙戌,闻有旨班进讨之师,粮运不继,且疫疠大作也。
戊子,闻有旨二月六日回跸。
癸巳,闻北虏遣使告即位。二十三日,圣旨差洪迈、张抡充接伴使、副。迈借左朝议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
二月癸卯,驾离金陵。
丙午,发镇江。
丁未,太尉刘锜薨。
乙卯,五更出馀杭门五里迎御舟。
丙辰、丁巳、戊午,歇泊假。
己未,文武百僚诣后殿问圣体。
乙丑,干办诸军审计司严致明云:常岁除川陕外,诸军支春衣二十四万馀疋,今春止二十一万馀疋,盖自去冬用师开落三万,而隐冒不与焉。著作佐郎张震权仓部郎官,云:行在百司及内人月支米十四万馀石,内外诸军岁支米四百馀万石。
三月庚子,圣旨:扈从及随逐一行官吏军兵依绍兴四年扈从至平江府例,并特与转一官资,馀人犒设一次。枢密行府官吏军兵诸色人依此推赏。
癸卯,吴璘报逐金人至宝鸡,尽得关险。枢密院编修官郑樵卒。樵字渔仲,兴化军人,力学著书,不为文章,不事科举,屡至阙下,游诸公间。二十八年,讲筵官王纶等荐对,特补右迪功郎,主管架阁库。御史叶义问论其过失,改监南岳庙,给札归抄所撰《通志》。三十一年携其书来,得枢密院编修官,请修北虏《正隆官制》,比附中国秩序,因求入秘书省翻阅书籍。未几,又坐言者寝其事。至是欲进《通志》而病,病数日而卒,年五十九。樵好为考證伦类之学,成书虽多,大抵博而寡要。平生甘枯淡,乐施予,独切切于仕进,识者以是少之。
壬子,北使高忠建、张景山入见。前此三节人乘马入丽正门,至是令就门外下马,喧争甚久。既而使者捧国书上殿,知閤门事赵述以祖宗旧例跪受之,使者守近例不与。述老矣,相持移时,仆于地。上目二相,陈康伯进曰:「臣等位宰相,不当受其书,请用他日行礼」。又呼馆伴责曰:「前日已议定用在京礼例,今乃紊烦圣听,何也」?徐哲惧不能对。时北使方秉笏寘书两臂间,哲从旁掣以进。国书略曰:「十二月日,大金皇帝致书于宋帝。粤自皇统以来,修好不绝;不意正隆之末,师出无名」。且有「归两淮,敦旧好」之语。
癸丑,蜀中报,闰月二十五日,姚仲、吴挺败虏师。
乙卯,洪迈借翰苑、经筵,同张抡充贺大金登宝位国信使、副。
丁巳,北使辞,答书略曰:「淮甸侵疆,幸先期而克复;祖宗故地,方遣使以请求」。
戊午,北使出门,太常少卿王普、带御器械王谦、送伴成闵自淮东来朝。闵之留荆襄也,虏正窥采石、瓜州,朝廷屡以金字牌趣闵解围。闵声言捣陈、蔡,其实畏避。既而驰百馀里,士卒冻馁而死者十二三,至有自经于树者。虏退,方进攻宿、亳,亦复无功。至是归阙,惧人之议己,凡郎官而上皆有苞苴,冀以自解云。
己未,洪景卢出《接伴杂录》云:「淮泗间弥望无寸木,鹊巢平地」。又云:「道逢泰州民自虏中逃归,言初被驱迫至京畿,百姓争舍匿之,调护甚至,仍为治装,告以归路,有舍其马使代步者。惟过河则不可回」。
四月戊辰,皇孙女永嘉郡主薨,年十四。初本疮疹,而医者误投药,有旨送棘寺。
庚午,释众医,朱邸奏请也。
辛未,上为永嘉郡主辍视朝。闻泛使礼物例用金器二千两,银器二万两,合十具(脑子、龙涎、心字香、丁香各二合之类。),匹物二千(绵撚、金葺背,以上各二百;线罗、摴线、紧丝蒲绫、清丝绫,以上各四百。)。朝士言:三月十七日得旨,许高丽遣使来贺恢复疆土。盖纲首徐德荣为乡导,而明守韩仲通为请于朝,众论不以为然。会浙东提刑樊光远画七不可之说,其议遂阁。洪州言:三月二十七日,资正殿学士魏良臣卒。良臣字道弼,金陵人,登进士第,调丹徒尉,移遂昌令,召为敕令所删定官,擢尚书郎。北虏遣二太子将兵薄淮,韩世忠战不利,吕颐浩荐良臣往使。时方与同舍郎观潮,得檄纳笥中,卒饮乃起。人颇危其行,良臣亦作遗令付其家,脱不幸,持以白父母。行至楚州,见世忠道使指。世忠下令断浮桥,命无得以一骑踰淮。良臣驰扣虏营,其副将聂耳孛堇有和意,敕吏授馆待使者。无何,世忠谍知虏已弛备,轻兵渡水击其后军,杀伤甚众。聂耳大怒,谓良臣卖己,麾众捽斩之。良臣大呼曰:「某亲老,妻子幼弱,诚知边将不恤国计,侥倖一旦功,何苦蹈万死来见将军哉」?聂耳稍悟,命韬剑,驱良臣行数十里,抵主帅帐前,卒许和,遣良臣归报。会颐浩罢相,赵鼎主战。良臣请祠去。久之,召拜左司员外郎,进检正,擢吏部侍郎。兀术寇边邀结好,诏良臣与王公亮议之。虏欲斥地尽江,岁遣匹两皆五十万。良臣曰:「被命以淮为界,非江也」。兀术阳诺而签书云:「使者许我江北矣」。良臣私发其封,大惊。明日携入诘兀术背约,兀术辞穷,为取玺纸易书,和议自此始定。俄坐台劾与近习昵,出知庐州,徙池州。复敷文阁待制,进直学士。秦桧用事久,士大夫异己者死徙相望。良臣遗桧书曰:「天有雷霆,尚随之以雨露,欲胜天乎?愿为子孙计,毋贻后悔也」。桧死,御批召陈诚之及良臣等四人。良臣先至,遂拜参知政事,绍兴二十五年十二月也。良臣既骤当大任,锐意更庶事,稍裁诸将回易之弊,发三省堂厨官贾瑜罪流之,人颇畏慑。然学术空疏,举措多轻脱,内外喧诮,不三月罢为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内侍邓友护攒官,干扰府县,良臣摘其盗伐禁地林木,械送行在,诏贷死决配。人颇服其果。未几提举洞霄宫,起知宣州,徙潭州、洪州、所至治盗甚刻,洪州之政尤暴率。卒年六十九。
五月丁未,梁仲敏、蔡寺丞洗子平相访。蔡乃君谟曾孙,陈亚尝有「蔡襄无口便成衰」之戏,自是子孙立名多连口字,惟子平从水。
壬子,五更至漏舍,平明入丽正门,宰执、亲王、使相、侍从、台谏、两省官、礼官并诣射殿立班。辰时八刻,皇帝自御幄出,再拜升殿,奠酹显仁皇后神御前,沾洒久之,在廷泫然。神御出丽正门,皇帝奉辞,宰执至礼官皆骑导赴景灵宫,文武百官奉迎于宫门,骑导官步导赴后殿。未时八刻,再立班行奉安礼,左仆射陈康伯充礼仪使。是日天气甚凉,初出丽正门,细仗布列,鼓吹振作,众马惊跳。户部侍郎方跨鞍而坠,腰臂皆损。
癸丑,歇泊假。钦宗小祥,前辅臣至权侍郎以上赴几筵殿行奠酹礼,以明日枢密院罢散天申节道场,故前期入奠。
甲寅,有旨张浚专一措置两淮事务,兼节制淮东西、建康、镇江府、池州军马。
丙辰,张子盖、李宝连报海州围解,虏兵败走。国信使、副以十六日到虹县,金国接伴使、工部侍郎庞,副使秘书少监□已先在,遣人致问云:「不须傅衔,便请过界」。
丁巳,天申节,故事当拜表贺,有旨免。百官晨赴明庆寺,望阙立班再拜赐香口宣,再拜讫,又再拜,首相以谢表授中使回奏。顷之,再追班满散祝圣寿道场,台史引予立香案侧,谓之监香。
甲子,未后御笔手诏:「朕以不德,躬履艰难,荷天地祖宗垂祐之休,获安大位三十有六年。忧劳万几,宵旰靡懈,属时多故,未能雍容释负,退养寿康。今边鄙粗宁,可遂如志。而皇子玮毓德允成,神器有托,朕心庶几焉。可立为皇太子,仍改名(初用烨字,或谓近唐昭宗名,有旨别拟定。)。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其宫室官属仪物制度等,疾速讨论典故以闻」。诏自内出,外廷不知也。自去岁修秦桧旧府,贵近密语人云:「上欲行唐尧故事」。寻以边事而止。今春工役甚急,外议藉藉。四月末,新除侍御史吕广问以陈康伯姻嫌改除礼侍。康伯因求去,上始露倦勤之意,云:「朕年老多病,皇子将四十,可付社稷」。径欲行内禅礼。他日近臣奏云:「事当有渐,无令四方或致惊骇」。上曰:「朕未思此也」。故先下立储之诏,而意指已见。或谓此即初制传位诏云。
六月戊辰,殿院张真甫上殿击朱揆,仍纳副本。倬自拜相即地震,且立朝专务迎合,中外杂然讥讪,台谏欲论列,而上眷至厚,非其有大恶,势不能去。五月间,倬闻内禅有定议,语其子端厚,端厚遽令干办府以状申太府寺云:「某本国学生,去秋误作白身奏补承事郎,乞批料钱历为證」。会有密告台谏者,以为国学生与白身初不系入官利害,盖臆料将来覃恩,国学职事及得解人或可免省,而倬在相位可主此议。又惧人之知也,故不于吏、礼部而言之太府,但欲取官文书照使尔。弹文专指此事,并面奏:大臣怀奸,觊幸非常,不可恕。上闻之变色。
辛未,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保明扈卫统制、将佐、使臣、军兵等四万三百五十二人。四月六日,奉旨诸班直等三百三十四人并诸军扈卫官兵二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人各特与转一官资,出戍暴露并扈卫官兵二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人各特与转两官资。今日报台见之。
癸酉,侍从、台谏、礼官就御史台集议故宗室子称并妻加封事。初,朝士有以子称恩数白宰相者,宰相难之。既而冒昧进呈,上遽曰:「他日诚难处置,今了却甚善」。寻有旨皇太子所生父子称赠秀王,追谥安僖。中书舍人唐文若既书黄,疑其未安,急白宰相别取旨,改称皇太子本生之亲。俄又收回制书而降旨云:「故宗室子称并妻合行加封,令礼部官、侍从、台谏检照典故讨论闻奏」。于是诸公仿濮王之议,请极其官爵,使后无以加,且服属虽绝,当从权冠以皇兄二字,庶免著姓。惟徐敦立、汪圣锡、吕仁甫坚欲称宗室,予与辨论久之,乃肯书奏。是日奉旨子称赠太师、中书令,追封秀王,谥安僖(元系左朝奉大夫充秘阁修撰。),妻加封秀王夫人,而制中加「皇兄」二字。
甲戌,皇太子赐字元永,宰臣率百官诣文德殿拜表贺立储。翰林学士洪遵等十六人以皇太子正位东宫告庙礼毕,同班上殿称贺,实欲致恋轩之意。上曰:「朕在位失德甚多,更赖卿等掩覆」。真父、仲诚同对,促罢朱揆。上曰:「即有处分,卿等皆公论也」。
乙亥,旬假。宣麻:「朱倬罢右仆射」。时内禅日逼,宰执请止降告,上不欲废故事,就假日。殿院张真甫之具稿也,察官周元特未知,一日云:「某昨夜梦朱相衰服还乡,且以棺自随,此何祥也」?真甫惊异,具言之。解之者曰:「衰服者,白身也。端厚正以白身事故为此举,其以棺自随,殆能终保观文乎」。既造廷,果除观文殿学士,提举在外宫观。台谏交章乞褫职,皆不报。昨日刘共父当直,以尝为倬荐,在假规免。
丙子,五更至待漏院,平明,正殿设仗。上坐,雨稍止,禁卫閤门三衙文武百官以次起居。宰执上殿奏事讫,驾兴,班退。顷之,复追班序立殿门。上閤门官南乡宣诏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帝,退处德寿宫。皇后称太上皇后」。云云。百官拜舞讫,入诣殿下立班。皇太子即位,流涕久之,侧立拱手,群臣拜舞称贺。内侍固请坐御榻,不许。礼毕,宰执奏事,皇帝亦立听。班退,雨复作。太上皇帝自祥曦殿乘逍遥车幸德寿宫,仪卫及从驾臣僚并如常制,百官就幕次起居,太上皇后相继出。陈德召司业云:「某在宗寺,见玉牒载绍兴初今上皇帝初入宫,宰执赞太上圣德真尧舜用心。太上曰:『尧舜之事甚不难』。则脱屣之意盖素定于当日矣」。
丁丑,大雨。驾诣德寿宫,伞扇皆止宫门外。百官班迎,泥淖没膝,不能成列。初定仪注,皇帝率百官谒太上,既而诏百官免入。俄有旨从驾臣僚亦不入,但就宫中行家人礼。昨日,上欲从太上过宫,大臣议不同而止。侍从官赴都堂议赦,初定太学止免职事人文解,御批在籍皆免,非故事也(《杂著述》卷一。)。
缺字明抄本、四库本作「巽」。
思陵录下之一(起戊申三月丁酉止己酉二月壬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五、《杂著述》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五年戊申三月丁酉朔,雨。延和殿坐,呈学士院申明报谢国书,绍兴三十年例以锦拓匣用红封裹。上曰:「合依去年告哀国书例,并以黄」。萧燧申:「昨充按行使,将来合往攒宫审验神标,缘除参政,合与不合前去?或止令吴回掌管,将来一就结局」?有旨令吴回掌管,一就结局。从驾过德寿宫临慰如仪。
己亥,晴。早,百官请太上尊谥于南郊,积雨骤霁,人皆叹异。
辛丑,晴。国忌,行香毕,先诣德寿宫进名奉慰太后,次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皇帝及皇后,以太上谥号敕下也。次入东华门,至倚桂奏事。呈礼部太常寺申,将来发引差摄太傅导梓宫,合就委总护使,及摄侍中、少傅、少保等。予奏:「馀官皆已拟定,惟太傅续呈」。既退,上遣内侍持批旨云:大行太上皇帝灵驾发引,依绍兴二十九年显仁皇后例,免引拽。
壬寅,雨。早,常服吉带至祥曦殿,宪节皇后册宝自内中出,骑从至太庙门下马,至南神门外幄次奉安讫,就庙中宿斋。
癸卯,阴。早,以地湿,祭服诣殿廊立班,文武百官皆集,从册宝入南神门,至殿西阶下,俟奉神主出祏室再拜。王相摄太傅升殿,逐室上香、奠币、酌酒、读祝文讫,回至册匣。予搢笏奉册以授之。留参读册于殿上,意若告祖宗者。读毕,复授宝如授册之仪。黄枢读宝于殿上讫,各复位,赞再拜。奉神主入祏室瘗币讫,复换常服吉带,从册宝出庙门。骑从至德寿宫换黑带入,以册宝告于太上皇帝虞主前,如太庙之仪。从册宝归太庙权奉安讫,归家。
甲辰,晴。延和奏事,萧参谢充攒宫礼仪使,且云已具画一进入。上小语云:「尚未定,且少待,或改差宰臣」。盖恐人有议论。既而上问:「差宰相如何」?予奏:「去年十月,臣在德寿宫固尝言当置五使,而礼官坚执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例,殊不知事体当有别。臣适避嫌,不敢力争。今陛下既用七月之制,又行三年之丧,岂可无执政官至陵下?前日所以绵蕝乞差萧燧充礼仪使,盖此使旧用从官,今以两府,足见增重之意。又序位适在伯圭之下,于总护使自不相妨。兼元祐二年迎奉神宗塑像往裕陵,亦差中书侍郎吕大防为礼仪使,即今参政也,盖不敢无所据云」。上曰:「事体不轻,甚善」。上宣谕:「绍兴府前月二十九日大雷,明日雨雹,甚损麦苗,独攒宫相近无之」。呈激赏库申,昨绍兴二十九年有支送总护使已下常礼,今未有钱银。上曰:「几何」?予奏:「已具在此,约钱八千缗、银二百两。顷年激赏库有馀,今非昔比」。上曰:「即今封桩库,此自合支」。乃令左帑支万缗及银二百两。次补阙薛叔似对两疏:一论政事,一乞请太后还大内。次诣祥曦殿下立班,圣神文武宪孝皇帝册宝自内出,再拜讫,从诣德寿宫奉安于宫门外幄次,赴都堂宿斋。以近例论之,合于德寿宫前宿斋,亦惟吏言是从耳。
乙巳,绝早,常服黑带诣德寿宫门外幄次,后从册宝寘殿阶下少退,再追班,再拜。左相升殿上香奠祭讫下殿。予以册宝授之。留参升殿读册,次授宝如册。黄枢升殿读宝。礼毕,进名奉慰太后。次赴太庙换吉带,就别庙奉上懿节皇后改谥宪节,如太上册宝之仪。次换黑带诣文德殿门外,为奉上太上谥册宝毕,奉慰皇帝、皇后,并进名再拜。帝后两册宝,左相当上太上者,予当上宪节者,枢、参亦各一读册宝,而太常不敢明言,堂吏又复观望。既左相并任其事,册在宝先,但字数多尔。初谓以此相优,令予读宝。予以嫌不敢辨,但用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例,陈康伯为右相以册宝授左相,而令枢参读册宝。吏又以黄枢衰疲惮烦,遂令读宝云。内侍都知刘庆祖传旨赐奉上册宝银绢,二相各三百疋两,枢参各二百四十疋两,同入奏辞免。闻礼官及行事官支赐有差。
丙午,旬休。内批辞银绢奏云:「不许辞免,可特收受」。
丁未,延和殿坐。起居毕,三省枢院同辞银绢。上再三不许,曰:「典礼至重,其数不多,不必固辞」。进呈至道三年永熙陵典故:四月差越王元份等五使,是年九月十四日差宰臣吕端摄太傅,持节前导灵驾并奠谥册宝,监锁元宫。是时一相,尚且亲往。只如绍兴元年昭慈圣献皇后在会稽,仓卒间犹命同知枢密院事李回为总护使,又差参知政事张守监掩攒宫,盖是时范宗尹独相,又母后事体不同。今者有司不知典故,凡事只用显仁误例。初八日因圣问,臣方敢具出。上曰:「若无典故,犹当义起,况典故甚明乎」?初,予连日语左相:「今若卤莽,后必噬脐」。左深以为疑,五更漏舍再示以典故,怫然曰:「须是两相都往」。又密语留参云云。留遂云:「左相疑逼其去则不可复归,不如已之」。予曰:「然则某当自请去」。留曰:「如此方可」。既进呈,予亟奏:「臣请去」。上从之,且曰:「别立使名如何」?予奏:「使名却小,且碍总护,只依此的例为是」。王相见议定,然后云:「陛下属臣亦可」。上曰:「不须」。是日内引洪迈,上谕以山陵事重,已令宰臣一人去。初欲立使名,恐碍总护,乃有摄太傅故事。迈赞圣德,又进劄子乞条具修实录,又奏:「顷蒙宣谕太上皇帝宜以文武臣各二人配享,文臣无如吕颐浩、赵鼎,武臣当用张浚、韩世忠,乞令侍从议」。并批依奏。上又曰:「鼎有社稷之功」。迈以诸韩在此致力,书韩世忠于张浚之上,皆云太师,其实世忠乃赠尔。从驾过德寿宫即回。有台州进士宗女夫余宋臣缟素,在望仙桥东欲拦驾投进二黄册文字,为街司所驱,驾过,叫呼不已。临安府为缴进,乃《万世如见集》,其前太上庆寿歌颂,其后乃追思上仙之辞,刻板模印数十本。有旨令临安毁板,押出界。
戊申,国忌行香。
己酉,不坐,入局。内引总护使伯圭,又引报谢使副京镗、刘端仁朝辞,其书曰:「比沐慈仁,远驰华使。悯念凶哀之故,特行祭唁之仪。虽已饬于报函,顾未殚于感绪。亟颛谢礼,荐达英聪。不腆币将,并申牍布」。镗奏:「赍礼物当与告哀使同,缘其间遗留使却用泛使例,恐今减半,彼以为疑」。上沉吟良久,曰:「莫适中否」?又云:「以卿向来馆伴倜傥,故加选用」。盖谏议谢谔有疏乞量增,上不以为然,故圣语如此。
辛亥,早,国忌行香。倚桂阁下奏事,呈谢谔乞量添报谢使礼物。上曰:「昨京镗亦来说,用正旦例已得中」。谔自不知,遂进呈讫。又呈户部奏:「今年权免会庆圣节进奉总计左藏库银十三万二千八十两五钱二分五釐,绢三万七千四百疋,金三百两,折银钱三万六千六百二十八贯三百六十二文,内藏库银五千九百五十九两,折银绢钱四千九百八十四贯三百七十五文」。上曰:「明年又须此数」。予奏:「此盛德事,陛下必不惜」。上曰:「将来衣绢莫不防阙否」?予奏:「户部纽作四贯一疋,价已不低,有钱甚易买」。上许之,退批旨以金银对支。予呈劄子:「被差前导太上灵驾,止关借奉使一印,并带堂吏五人,诸色使令五十馀人,并不申请借请批支之类,免觊恩赏。但令激赏库使臣量带官会前去,恐合犒设人匠」。上曰:「须行犒设,仍务从优」。盖宰臣亲往,大小体面。内侍省都知语行首司云:「近日册宝银绢,既未见赍关子来请,已得旨少间一面降赐支食钱二十千,酒四瓶」。短表谢。内侍传旨付下洪迈所拟指挥,其略云:「攒宫大事,如官吏指望赦恩,故不整肃,及受财扰良民,理宜戒敕,乞给黄榜」。
枢密使赠金紫光禄大夫汪公澈神道碑(绍熙二年十一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二、《省斋文稿》卷三○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公讳澈,字明远,姓汪氏,系出新安,南唐保大中徙饶州浮梁县。曾祖仲宣,赠太保;妣徐氏,卫国夫人。祖叔宝,赠太师、惠国公;妣陈氏,益国夫人。考俊修,赠太师、庆国公;妣檀氏,秦国夫人。三世皆以诗书训子弟。公生颖异,幼从伯兄沆学,博览群书,尤长于《春秋》。登绍兴八年进士第,主临江军新喻簿,从军器少监鲍琚检察荆湖军,改吉州州学教授。父忧不赴。服除,教授衡、沅二州。万俟忠靖公谪沅,知公可任重,二十六年入相,荐召为秘书省正字,兼实录院检讨官,迁校书郎、国史院编修官。安分无求,视同舍郎数迁,殊不介意。二十九年三月轮对,论「立国二道,曰文与武,宜令帅臣监司举所部大小使臣智谋深远可备镇防、武艺超绝可帅士卒者,在内则侍从台谏各荐所知。务得其实,实则精;不必求多,多则泛。毋问小疵,毋拘常制」。高宗嘉纳,即诏内外荐举武臣,而擢公监察御史,寻进殿中侍御史,特赐鞍马。和戎浸久,边防懈弛,公力陈养贤、养民、养兵及自治预备之说,反覆累数千言。其他如有司毋得援例破成法并废教坊,皆自公发之。显仁皇后攒宫既讫工,议者欲广四隅,凡士庶坟在二十里内皆当迁。公言阴阳家说难信,与帝意合,命公按视。公还奏:「昭慈、徽宗、显肃、懿节四陵园旧占百步已数十年,何今日为是纷纷?且汉长乐、未央宫夹樗里疾墓,未尝迁也。唐张说坎其宅东北隅,人谓泄王气。今就如议者言,则穿穴丘垄,恐非徒无益。按国朝宫陵仪制,在封堠界内不许开故合祔,愿迁出者听,其意深矣」。帝大悟,一切如故。三十年,知枢密院事叶公义问使金归,颇知入寇之谋,公申言选将帅为兵备。八月迁侍御史,赐绯衣银鱼。时酒课亏,国用不足,公请戢私酤。或遂议以赡军库付殿前司,公言兵权利柄出于一,他日将不可制。又论镇江大将刘宝十罪,乞行诛斥。又论往岁经界法行,隐漏税多,诸郡经总制钱一时羡溢,嗣岁即亏,今乃以为额,必至病民,愿诏户部别取十年通数而用其中。事皆施行。当国者多过举,公疏罢之。明年上元前一日,风雷雨雪交作,春大寒,有旨令侍从台谏条具消弭灾异之术。公谓天变不虚,其应在兵。今荆襄无统督,江海乏备禦,凡陈十二事,皆内修外攘计。会诏政事并用祖宗旧制,公言近岁武爵迁转太骤,请复六等检校官;总管、钤辖、路分都监除授超躐,当遴其选。于是诏两省详议,其后稍复旧制云。金使高景山因贺天申节报钦宗升遐,且索将相求衅。公请置使江干,益兵上流,守淮甸,备海道,然后下哀痛之诏,布告中外。是月除御史中丞,遣大将成闵提禁旅五万屯荆、襄,而公遂为宣谕使,大率如公前后所陈。诏书略曰:「抚劳将士,体访事宜,凡其所临,如朕亲幸」。公自以身任言责,凡川陕江淮利害悉以闻。由鄂渚历江陵,走襄阳,具宣天子恩意,拊循诸军,勉将帅以忠义,人人感激思奋。时田师中戍鄂,李道戍荆,吴拱以蜀兵戍襄,成闵屯郢鄂间。公以师中老病劾去之。襄披城为山寨,荆治水堡,公曰:「此特自守计耳!敌至当力战逐北,奈何坐困乎」?乃部分诸将乘边,还武昌调军食。九月,金犯信阳、光化,诸将战却之。俄金师大至,与我军相持。公乞下诏进讨,而驾幸金陵,乃升闵京西河北西路诏讨使,实听宣谕司节制。公欲乘完颜亮驻淮南,檄诸将分兵出唐、邓、陈、蔡,直捣京洛,使亮腹背受敌,可成大功。会两淮失守,驲召闵军入援,公志不就,惟以荆襄军当金将刘萼十万之众。顷之,牒报金谋自光、黄渡江,袭武昌,入江西,诏拱分兵还戍江岸。拱即将而南。公在武昌驰书责拱还襄阳,自调鄂之馀兵悉战舰声言备光、黄,敌计不得行。拱仅抵岘首,金师掩至,大战汉水上,敌众败走,唐、邓、陈、蔡、汝、颍相次归职方。未几,亮死。公乞出兵淮甸,与荆襄军夹击其归师,未报而金之新主罢兵请和矣。三十二年春,驾留金陵,公请奏事,诏需后。公复条奏便宜。三月,趣公朝临安,虚政府以待。甫入对,即拜参知政事。六月内禅,公与宰相陈鲁公及二枢臣俱膺佐命之寄。寿皇既御极,锐意恢服,首用张忠献公使江淮,而命公督视荆襄军马,将分路进讨。公开府襄阳,遣赵樽守唐,王宣守邓,别选偏将分据要害。皇甫倜拥众万馀栅陈、蔡间,未有所属。公请赐军号官爵,果为名将。初,蜀帅顿德顺军,为金所围,公欲以兵助倜牵制之,会上命中使梁珂赍手笔劳公,曰:「卿文武兼资,帷幄大臣,以战以守,临机制变」。公因奏:「金方并力拒西师,宜分命赵樽、王宣潜师袭洛,仍令两淮犄角,中原遗民必响应,一举可定,岂特解西师而已」!是时,金师移文江淮督府议和,复扬言入寇。上虑公锐于进取,谕旨未宜分兵远略。公念襄汉宿兵,馈粮艰阻,昔之沃壤,弥望荆榛,乃与漕臣吕擢、姚岳议因古长渠筑堰通流,募闲民,汰冗卒,十人为甲,五甲为队,三队为屯,授地给牛,各有等差,贷之种谷,授之庐舍,而薄其课。秋成第输种,馀谷官以缗钱市之。画为三十八屯,规模详密。人方劝趋,而西师退保,虏势遂张,盖隆兴元年也。宸翰数饬修边备,公请入奏军事。上复遣内侍甘泽赐亲札曰:「入寇无虞,可暂入觐」。仍赐金合茶药,非常典也。方公归武昌候命,而张忠献公先入朝,密以迎降人为名,刻期大举,虽宰相亦不与闻。诏公出师应之。公以前议骤变,上奏曰:「虏自得志陕右,陈兵压境,姑迁延避盛夏,将期秋冬一决和战。浚先发固善,独未知能度彼己,有必胜之策否?愿许臣对,面论形势」。诏可,而我师已踰淮。公知言不用,乞令张公并领荆襄,号令归一。俄李显忠师溃,公道乞奉祠,除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言者随攻之,落职台州居住。明年冬,有旨自便,才两月,复端明殿学士、知建康府,视事于乾道元年春。上浸察前谗,深念公之功,九月,召知枢密院事,遂升枢密使,立班恩数并同宰臣。公以南渡后非旧相若官至公孤不以拜,再三辞,上曰:「卿将命驰驱,经历为多,故授此职」。尝密访人才,公举所知百馀人,第其材器复于上。二年引疾,上固留不能夺,以观文殿学士再领洞霄。越三月,起知鄂州,兼管内安抚使。盖上知公两使荆襄,有经武整军之勋,将倚规恢也。继访公边事,公奏:「向者我有唐、邓为籓篱,又皇甫倜控扼陈、蔡间,敌兵不敢窥襄。比既失两郡,倜复内徙,敌屯新野,相距百里耳。臣尝令赵樽、王宣筑城郭,储刍粮,守备要害,首尾相应,有以待敌,众心乃安。为今之计,无以易此。至于机会之来,固难预定。臣职在守土,不得而知也」。上深然之,每以上流诿公。议臣欲废江州军,公力言不可而止。公以和好方坚,上章求归,移知宁国府,便公之私。四年改知福州,兼本路安抚使。海寇为乱,公遣兵捕渠戮之。十月得末疾,再请洞霄。七年遂告老。上虽知公疾,犹令降诏不允,曲示礼意,寻特转通奉大夫,许致仕。八月二十三日,召其子授遗奏大指而薨,年六十有三。特赠金紫光禄大夫,官其后十人。积阶自迪功郎至三品皆特迁,爵鄱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三百户,实封五百户。有司定谥曰「庄敏」。以九年二月乙酉,葬邑之南乡湘湖长穆山之原。娶同邑李氏,封荣国夫人,后公九月薨。子男四人,皆通敏。槔,今为朝请大夫、提举广南路市舶。梓,朝请郎、知盱眙军。楫,通直郎、新通判抚州。独其季承奉郎、隆兴府监仓橚早世。女三人,适李师心、王源、方恬。孙男十五人:光、熙、烈、勋、燧、烨、耀、爚、杰、𤇴、煟、煜、炬、焯、炎。孙女七人。公学本诚敬,不专诵说,每务躬行,尝从容奏高宗曰:「臣起家寒远,所以报国惟无私、不欺耳」。及事重华亦云。退以名所居二斋。天性孝友,自以禄不逮亲,每沾俸赐,感怆弥日。怜弟澄少孤,拊遇尤至,首荫以官。前公数月没淮东,公已病,犹遣长子暑行护柩归,遗命复官其子。与人交,始终如一。居家俨恪,服用犹未贵时。治郡不求赫赫名,处军事精审明白,将卒无不悦服。尤爱惜爵赏,每曰:「名器轻假,何以示劝」?有立功者必奏真命,未尝假版。其后朝廷以诸军借补猥滥,或夺或裁,独所部无之。汲引善类,惟恐不及,名卿才大夫多公所荐。有文集二十卷、奏议十二卷,辞章简重如其为人。某尝观《国史》,天圣中,契丹讲好已二十馀年,宿将无在,武备卑缺,范文正公方为京官,奏疏乞命大臣举忠义有谋之人,次命武臣举壮勇出群之士,及复唐武举,当世称其有王佐才。由是入馆阁,擢右司谏,言事鲠挺,为仁宗所知。元昊僭窃,选帅西边,尽瘁经营,昊竟纳款。召拜二府,值西北交争,麟府奏警,自请宣抚河东、陕西,二虏卒不敢动。后历数镇而终。本朝言文武兼资可为后世法,推以为首。公以文正尝守鄱阳,师慕其为人,故当南北交聘、习讲文治、讳言军旅之时,独以馆职为国远虑,请择武将,遂结主知。中岁遍历言路,出帅荆襄,往来指授,两路晏然。及亮授首,遂参大政。重华初元,复以执政督视军马,悉其智谋,方面巩固。和戎定,而公归位元枢,历四镇,遭时遇主,出处本末大略近文正,然后搢绅间皆知儒者果可用也。初公薨,翰林学士洪公景卢既以历官行事刻之墓,嗣子槔谓某与公同朝,尝赞美攒陵之议,相与至厚,复请碑于墓道,义不可辞,谨提其要而系之以铭。于是公以诸子升朝,累赠至太师。铭曰:
天生圣人,专用仁治。蠢兹猃狁,常桀以肆。念昔三代,降汉迄唐。乐天保民,运祚以长。赫赫高宗,绍复大业。明明重华,广声继伐。叛则征之,服则盟之。宁抑尔兵,毋残我民。维时汪公,致位丞辅。翼赞两朝,敌威众附。杂耕渭上,屯田先零。气吞幽燕,公志则然。我车既攻,我策既定,师干一试,箪壶必应。有黠斯寇,窃窥至仁。叩关乞和,遂许来庭。上曰归哉,其永予弼。公曰止哉,盍均于佚。征镇四迁,讫其外庸。或出或入,有始有终。孰不富贵,孰不更践?有誉无疵,如公则鲜。往在庆历,西征夏台。倚臣曰范,迄用招徕。于穆二圣,心乎仁祖。公慕先正,几踵其武。螭首龟趺,表于墓门。文以诗之,庸谂后昆。
资政殿学士赠通奉大夫胡忠简公神道碑(绍熙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二、《省斋文稿》卷三○、《澹庵文集》附录、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武王一戎衣而定天下,应天顺人之举也,义士犹或非之,孔孟奚取焉?为万世计也。绍兴和戎,高皇有不得已者矣,两宫未归,母后春秋已高,故与大臣决策从权。中外议论虽汹汹,顾无敢直陈于上前者,独枢密院编修官胡公铨上书数百言,援大义而伸之,大略谓:王伦诱致金使,欲刘豫我;秦桧腹心大臣,导陛下为石晋;孙近傅会,遂参政事。愿竿三人头,羁留金使,兴问罪之师。时八年十一月也。辛亥有旨:铨书凶悖劫持,其削籍流昭州,仍降诏布告中外。是日,桧、近惶恐待罪。明日,又请收责命,不许,则乞从末减。十二月,王伦亦再上章自劾,而六曹长贰、给舍、台谏自晏景初而下多有救解者,乃改监广州都盐仓。明年正月,宰执复奏:铨书专诋臣等,前和议未谐,不敢固请以疑群心,今议已定,宜稍甄叙。乙酉,遂改签书威武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十一年六月之官。十二年七月,谏议大夫罗汝楫劾公益倡前说,用欺群听,复除其名,勒停编管新州。十八年十一月,郡守张棣奏公与客唱酬,毁谤怨望,移吉阳军。时大臣专国柄,小人观望迎合,必欲置公死地,赖天子独保全之。二十五年冬,秦丞相薨,乃得归。某窃惟人臣犯颜逆耳,上撄人主之怒,下为权臣切齿,或诛或斥,何可胜数?未有九重特申诏谕,两府矫情屡请,禁近引谊救止,曾不四旬,谪命三改,如朝廷此举之盛者。当是时,一胡编修名震天下,勇者服,怯者奋。朝士陈刚中以言饯行,至云:「屈膝请和,庙堂无策;张胆论事,枢庭有人。贬令安远,之死靡憾」。乡人王廷圭尝赋「奸谀胆落」之诗,窜徙夜郎,反以为荣。下至武夫悍卒,遐方裔士,莫不传诵其书,乐道其姓氏,争愿识面,虽北庭亦因是知中国之不可轻。盖天理所存,自公达之;人心所愤,自公发之。扶世垂教,非圣朝之伯夷耶!孔孟如在,其大书特书也必矣。胡氏本金陵人,五季徙庐陵。公字邦衡。曾祖连,妣康氏、刘氏。祖恺,赠承务郎;妣孺人张氏。父载,有气节,一试有司不中,即弃去,赠大中大夫。母陈氏、张氏、所生母曾氏,俱赠淑人。公幼不群,强记博览,年二十试大学,文不加点。建炎二年廷对行在所,考官初以冠多士,或畏其切直,置第五,授左文林郎、抚州军事判官。未上,隆祐太后避狄上赣,狄师随之。公以发运司檄摄本州幕官,率乡丁佐官军捍止,第赏循承直郎,就权判官。寻丁父忧。服除,与兄铸从乡先生萧楚讲《春秋》学,无仕进意。绍兴五年,张忠献公都督诸路军马,辟湖北常平茶盐司干办公事,以亲嫌,易河南提点刑狱司,俱未行,召赴都堂审察。七年,兵部尚书吕祉以贤良方正荐,四月赐对,改左通直郎,留为枢属。后二年赴福州,才一年踰峤。又六年过海,守棣驱公使步往,又谕送吏侵公。公不为动,吏无所肆其毒。既抵珠崖,著书怡然,不以死生介意。士执经从学,多可观,预贡者相继赴南宫。其后公还朝,复请五至省者许勿限年推恩,自是海岛颇有仕宦者。阅七年,始量移衡州。又数年,乃许自便。三十二年,寿皇即位,复左奉议郎、知饶州。十二月入对,乞修德结民心,练兵观敌衅。上曰:「久闻卿直谅」。拜吏部尚左郎官。隆兴元年正月,迁秘书少监。四月,擢起居郎、兼侍讲、国史编修官。论记注不应进稿,前后殿皆当侍立,遇直前毋白阁门,毋隔班次,又请移都金陵。时督府北伐克宿州,大将李显忠、邵宏渊败归,劝上毋以小衄自沮。七年,旱蝗星变,求直言。公请勿徼福佛老,躬行周宣王故事,罚监司守令之贪残者。其论纳谏曰:「今廷臣以钳默为贤,容悦为忠,反谓台谏论事为卖直,此德宗疑姜公辅之语也,驯致兴元之幸,所谓一言丧邦者」。上曰:「非卿不闻此」。金人再求和,公曰:「彼知陛下锐意恢复,故以甘言诡计款我,愿绝口不言和字」。上叹其忠直。侍郎王之望、侍御史尹穑皆主和,排张忠献公,公廷责之,闻者称快。兼权中书舍人,特升同修国史。公虽与忠献善,及其子栻赐金紫,则谓不当如待勋臣子,缴奏之。太上皇后改称教旨为圣旨,公奏:「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今乃一之,将如太上皇帝何」?上曰:「奉亲之过,朕当自受」。十一月,诏以和戎利病、遣使可否、礼文后先、土疆取予大要询禁近。或劝公从众,公奋曰:「古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乃上奏曰:「京师失守自耿南仲主和,靖康播迁自何㮚主和,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潜善主和,完颜亮之变自秦桧主和。议者乃曰:『外虽和,内不忘战』。此又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一溺于和,将士解体,尚能战乎」?执政读之失色,会中贵人推金字牌赏越旧制,公索成法将论之。俄与宗正少卿何辅两易其官,公未出省,吏白新舍人至,公叱曰:「命汝取成法,何迟也」?吏惧,探怀出之。公亟具奏,乃缄印上马去。上寻悟中伤之由。请外,弗听,独以侍讲夜对。上曰:「金急欲和,其势甚䠞」。公乞力任张浚,恢复可必,因再求去。上曰:「卿直谅,四海所知,且留经筵,事无大小皆以告朕」。二年二月,兼权国子祭酒。六月,除权兵部侍郎。八月,上以灾异避殿减膳,诏廷臣言阙政急务。公以赈恤为先务,议和为缺失。于是太学生七十七人同上书,乞再相陈康伯,用胡某为腹心。进兼侍读。金人议国书未合,或请末节不必较。公曰:「富弼以死争献纳二字,今欲君父卑辞下敌国,愧弼多矣」。上韪其言。十一月,以边事改卜郊,公言不可者十。又大臣主和益坚,公争之力。以本职措置浙西、淮东海道,命下即趣行。时金寇深入,号八十万,淮东郡县望风退避,高邮守陈敏拒之射阳湖,而大将李宝驻师江阴不肯援敏,公檄宝出师。宝先尝取密诏为自安计,公劾奏曰:「臣受诏令范荣备淮,李宝备江,缓急更相援。今宝视敏弗救,若射阳失守,大事去矣」。宝惧,与敏犄角退金兵。时大雪河冻,公亲斸冰济舟师,人以用命。初,公与尹穑同出使,穑使浙东,置家于京。公使江淮,盖受敌之地,携孥北行,实安众心。言者乃并指为罪,闰十一月,与穑俱罢。久之,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乾道五年冬,上语谏臣单时,思得节谊之士。时奏公中兴初率乡兵遏金事。上雅知公,陈、虞二丞相复荐之,遂除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未赴。六年春,改泉州,趣令奏事。上曰:「每思卿直谅,今朕恢复之志已决」。公曰:「陛下尝欲移跸金陵,何为中辍」?上曰:「以民之不易,少需耳」。留为在京宫观兼侍讲。闰五月,除权工部侍郎,论前修史功,进官一等。十一月,真拜侍郎。公言:「初元经筵七人,老臣独在,愿乞身归田里」。上曰:「卿忠孝,神物护持,且留观朕恢复,同载大梁」。或忌公敢言,摘细故杂他朝士并撼公,冀不得独留。公自以年踰七十,遂求致仕。诏除宝文阁待制、在外宫观,七年三月也。未数日,特留提举祐神观,侍讲如故。上曰:「卿大节可嘉,朕不忍令卿去」。未几,受诏举堪任刑狱钱谷及智略吏能各二人。言者又谓公所举非其人,贬秩二等。公知不容,力求退,进敷文阁直学士,再提举兴国宫,特许陛辞。公奏:「愿陛下任贤斥邪,理财训兵,逮鳏恤孤,必报国仇,必归陵寝,必复故疆」。上曰:「朕志也」。又问:「卿今何归」?公曰:「臣向在岭海尝训传诸经,今归庐陵,将成此书」。特赐通天犀带以宠之。公既归,上趣所进书,遂上《易》、《春秋》、二《礼》解,诏藏秘书省,寻复原官。淳熙二年,上思公不置,谕大臣令进职。初拟稍迁,上特升十等,遂为龙图阁学士,前此未有也。太上庆七十,独公以前朝龙飞甲科迁朝奉郎。祠满,又纳禄。上令因任,近臣有言:「秦桧时臣僚被贬斥者后皆还其所历岁月,惟胡某为议郎将四十年,未尝自列」。诏特予四官,遂转朝散大夫。三年冬,三纳禄,优诏不允。四年秋,秩满,特命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五年夏,上以公连岁纳禄,举大梁同载之言谕大臣使留公,仍进端明殿学士。六年冬,三省复奏公祠满。上曰:「铨虽老不衰。昨去国,欲他日从朕中原。朕尝壮其言,可召归,处以经筵」。公引疾力辞,因陈时病五事,且曰:「刘珙、张栻将死,其言甚忠。李椿、郑鉴之去国,论议皆有补。陛下盍念之,顾何以老臣为」?上知公不能来,七年春,超转朝议大夫,再食兴国宫禄。公称疾笃,四月加资政殿学士致仕。五月庚辰薨,遗表犹欲为厉鬼杀贼。赠通议大夫,官其后三人。享年七十有九。初封庐陵县开国男,加至本郡开国侯,食邑自三百户积至一千五百户,实封百户。是年冬十月丙午,葬于县之儒行乡松山原祖茔之右,以子升朝,遇郊恩赠通奉大夫。娶刘氏,中散大夫、湖南提点刑狱事敏材女,先公卒,赠淑人。五男:泳,承务郎、监江淮总领所惠民局、兼行宫杂卖场,淳熙初卒官;澥,今为奉议郎,前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能世其家;浃,承务郎;瀳,承奉郎;冲,未命夭。五女:适从事郎、道州司法参军严万金,福唐叶昌嗣,上饶方自厚,通直郎、签书昭信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赐绯鱼袋王宗孟,将仕郎王蒇。孙男十六人:槻,承事郎、奏辟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矩,文林郎、监泉州市舶务;杙,承奉郎;桯、杋、榗、梴、枅、机、棿、槚、枃、桦、檖、𣟄、椅。女七人。惟公忘身为国,首倡正议,人已知敬畏;又平居持论鲠挺,视权贵有不善,趋向有不正,辄奋髯欲扼其吭,略无顾避,士大夫以是疑公特立独行,不可得而亲。其实笃厚恭宽,孜孜乐善,常欲以学道爱人之实施诸有政。既不大用于朝,尝三拜二千石,复未及布宣于外,故公之刚虽表表愈显,而其仁心则罕知者。昔苏文忠公作《刚说》,谓夫子以刚毅巧言辨仁不仁,深辟大刚则折之说。由公视之,其信而有證哉!公性孝友,在海南闻母丧恸绝,水浆不入口,一夕须发尽白。当任子,先禄兄之子。岁时会聚宗族,恩意周备,收恤贫弱,不计家之有无。与朋友交,情文两尽。田父野老、荛儿牧夫亦接以礼,得其欢心。奉身俭约,非宾祭食不重味。间被君赐,可辞则辞,不可辞则以赒人。先畴外寸地无所增,识者叹服。公聪明既绝人,又能坚忍勤苦,圣经贤传昼夜绎思,古文奇字悉力研究;发为文章,雄深雅健,清新藻丽,下笔辄数百言。尤刻意《诗》、《骚》,用事深远,措词奇崛。后生投贽,率次韵以酬,多至百韵数十篇,愈出愈工。字画端劲,兼通篆隶,碑版一出,人争传玩。邃于礼学,能躬行之,冠婚丧祭必遵古训,释老异端一切屏弃。亲旧庆吊,寒暑不辍,自壮至老,始终如一。在新兴名室曰「澹」,晚号澹庵老人,遂以名其集,总一百卷。又著《易拾遗》十卷、《书解》四卷、《春秋集善》三十卷、《周官解》十二卷、《礼记解》三十卷《、经筵二礼讲义》一卷、《奏议》三卷、《学礼编》三卷、《诗话》二卷、《活国本草》三卷。自公之殁,其子以门人今秘书监杨公万里所状行实来求铭。某自少知慕公名德,隆兴初先后入两省,中间郊居从游几十年,已复递宿玉堂,凡公文行皆亲薰而炙之,铭其敢辞?独念公官品虽未应谥,而名节如此,顾在隐德丘园之下耶?幸从执政之后,当任斯责,暨尸宰事,始奉明诏谥公「忠简」,而郡庠又以公配祠六一先生,然后哀荣两备,铭公有辞矣。铭曰:
河入中国,地卑而倾。屹立砥柱,其势乃分。江会三峡,湍束于隘。截然滟滪,其流乃杀。天方骄金,帝维念亲。事之至难,有君无臣。龂龂满朝,其澜孰障?言言胡公,正论独抗。鼎镬刀锯,视之犹无。岭海崎岖,不曰夷途。相欲杀公,彼憸趋和。天子仁圣,公卒无祸。晚仪王朝,素志弗移。不会于梁,则系乎时。富贵寿考,百年之顷。孤忠大节,千古惟永。懦夫以立,清哉伯夷。孔孟亟称,公乎得师。祠在学校,传在国史。刻诗新阡,与宋无止。
直敷文阁致仕鲁公訔墓志铭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六、《省斋文稿》卷三四、《经义考》卷二五、嘉庆《嘉兴县志》卷三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初,鲁如晦、季钦兄弟问学词章,一时竞爽,名卿毗陵张公守、胡公世将争为延誉,或比之二陆,已而同奏名礼部别院。既仕,各以议论才术自见,为郎、为卿、为郡守监司,职业交举,天子器之。年至,先后挂其冠,里居康宁,濒八十乃终,《洪范》五福盖庶几焉。乾道中如晦没,季钦属予铭其藏。季钦之葬也,二子复以为请,何可辞?公名訔,字季钦,世为秀州嘉兴人,徙海盐之武原。曾祖延厚。祖惟辨。父赠正议大夫寿宁,妣硕人刘氏。公起家左迪功郎、临安府馀杭县主簿,以正议年高,求监潭州南岳庙。未几遂丁忧。免丧,为广德军教授,升从政郎。时宰有雅故,公不深求,仅得台州教授,用荐者改宣教郎、知衢州江山县。争讼数十年不决者,公晓以义理,多感泣愧谢。县旧科籴本、乾姜、羊钱岁二万缗,二十六年有诏蠲免,而州家用不足,别取之民。公经画榷酤,以其赢代横敛,公私便之。守言诸朝,下其法他邑,迁奉议郎、大宗正司主管财用,分治于越。三十一年,明堂赦恩赐五品服。上登极,继如晦主管官告院,请覈空名告身在诸军者,冒滥顿革,擢国子监丞。未上,改太常丞。隆兴二年冬召对,论人主当法尧舜,及言文武未尽其用,百司不守法度,天语称奖。拜监察御史,公以左相陈文恭公、参政钱公端礼姻旧固辞。上谓二公曰:「訔,朕亲擢,何辞」?二公言:「典故不可违。欲用訔,岂无他官」?乃改吏部员外郎。是岁,浙东西水灾,民大饥疫。诏郡邑赈济,选郎官察之。公使浙西,所过发仓廪,人人被实惠,具施行次第归报,又陈荒政六事。上甚嘉纳,特迁一官。尝摄右史,侍立,上顾左右,称其仪矩凝重,且有端人之目。俄进太府少卿,轮对及治道机要。上曰:「卿老成,今处司府,凡事宜尽诚」。退即条奏文书牴牾事。上谕宰相:「如鲁訔留意职事,何患不治」?兼权大理少卿。公益感激奋励,遇事可言,不以非其责弗言。如论海道备禦、蕃舶事宜、缗钱会子轻重相权、催科纲运致弊不一,咸得要领。至言徇私植党,请谒交通,辞尤激切。会举行出入更迭之制,公在卿寺盖二年矣,首请补外,除直敷文阁、江西转运副使。所部适旱,诏趣行,随以玺书询管下雨泽何如。公夙夜布宣上德,岁以不歉,作卷雨楼于厅侧,自为之记。本道上供米九十馀万斛,岁费钱十馀万缗,造运舟于赣、吉,其来已久。使臣纲稍积习侵盗,甚则凿舟沉之,大率数年辄欠三十万斛,惟江、袁、兴国、建昌四郡专募客舟,未尝损也。公具以闻,诏官舟、客舟均用,须岁终较其利害徐议更制。公乃捐枋木钱助诸州雇舟,又蠲民间水脚钱十一万缗,即漕台置艘二百备其阙,而赣、吉船场遂罢。徙浙东提点刑狱公事,又徙闽路。公已倦游,力请奉祠,得主管台州崇道观,遂致仕,积官至朝请郎。公之自广德归也,大辟园囿,手自种植,名曰「日涉」。至是殆三十年,木皆成阴,亭榭增华。公日从容其间,岁时酾酒会宾客邻里以为笑乐,名士多赋诗美之。淳熙三年八月十日以微疾卒,前三日犹秉笔作文,临终精神不乱,其所养如此。享年七十有七。先娶陈氏,朝议大夫正原之女,继室以其妹,盖忠肃公族也;再娶曹氏,武惠王之后,亦前卒,皆赠恭人。三子:可宗,登隆兴元年进士第,后又中博学宏词科,终修职郎、南外敦宗院教授,人皆惜之;可群,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可举,将仕郎。五女:长适朝奉郎、知德安府周颉;次适迪功郎、监秀州支盐仓陈纲;次适国学进士胡怀祖;次适迪功郎、广德军建平县主簿叶岩;次在室。孙男五人:符、籥、筌、策、节。孙女八人:长适迪功郎、监行在编估打套局门黄闻,馀尚幼。曾孙男、女三人。初,公卜地于湖州武康县庆安乡后汪村之原,规画兆域,旁筑息庵,随一祠堂,环以松竹,扁舟时至其上。公既没,二子奉柩以葬,盖四年三月二十日也。公力学强记,年十二下笔惊人。入京师太学,每从儒先质疑义,闻见日广。刻意古文,耻作蹈袭语,下至尺牍亦可观。喜论天下事,延对述安危治乱边防形势甚备,两上万言书,极陈利病。当官务行所学,必欲事事办治。平居喜称人善而覆匿其短,貌庄气和,轻财重义,勤于接物,少老如一。著述有《易说》二十卷、《论语解》十卷、《蒙溪已矣集》四十五卷、《后集》二十卷、《须江杂著》六卷《、会稽酬唱》二卷、《刍狗集》十卷、《刍荛编》十卷、《南征录》二卷、《自警录》四卷,编集《祖宗训典》五十卷,编注《杜少陵诗》十八卷,又《年谱》一卷。昔予摄承词掖,公由会稽入朝,袖诗数十篇为贽,格律高妙,予窃敬焉。其后公持节按行庐陵,远访予于郊野,自是问讯无虚岁,情好滋洽,非特以葭莩之故也。既序公出处,又系之以铭曰:
降才者天,成之者人。如彼良畴,勉其耔耘。岁有饥穰,我无阨贫。敏乎鲁公,能济以勤。既裕于政,亦昌其文。既食其实,亦彰厥名。有始有终,以没元身。肇营新宫,山环水萦。生乐斯丘,死反其真。我为铭诗,式谷云礽。
资政殿大学士左太中大夫参知政事赠太师张忠定公焘神道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八、《平园续稿》卷二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乾道二年四月旦,资政殿大学士、左太中大夫致仕张公薨于饶州德兴县之里第,是岁十二月甲申,葬本县铸印台先茔之侧。其子既类行实闻于朝,谓某尝以文学掾事公于升,谒铭诗揭墓道,义不得辞。按张氏世家德兴,唐宰相文瓘之后,子孙散居县之诸乡,衣冠不绝,国朝多以进士入官。公曾祖讳潜,通直郎致仕,赠太子少保。妣寿安县君叶氏,赠清河郡夫人。始居吴园,长沙王芮故里也。祖讳磐,袁州万载县主簿,赠太子少师。妣长兴县君程氏,赠通义郡夫人。父讳根,元丰五年进士,将改京秩,以近大礼,亟欲升朝推恩祖父母,遂致其仕,归养四亲,年方三十一。久之,近臣交荐,赐对再仕,终秘阁修撰、淮南转运副使。文行俱高,世号吴园先生。公贵,赠太师。妣南华郡君黄氏,尚书右丞履之女,赠秦国夫人。公讳焘,字子公,幼庄重嗜书。右丞喜曰:「是儿骨耸神清,他日必贵」。将命以官,会薨,诸舅承先志,奏补太庙斋郎。公犹丱角,学愈力,入成均,升上舍。政和八年廷试,问五运六气。公对数千言,极论阴阳消长、天人精祲与夫财成辅相之道。天子嘉之,亲擢第三,授文林郎、辟雍学录。宣和元年,迁太学博士。三年,丁内外艰。服除,再为博士,充南省检点试卷官。北虏入寇,靖康改元之正月,李纲以执政为亲征行营使守禦京城,辟兼机幕,迁秘书省正字。四月解严,特改宣教郎,自列纲妻弟,求补外。时权要亲戚多在朝,嫉之,坐以越职言事送吏部。明年,高宗登极,改元建炎,例复行营及宣抚司官属之责降者,以公通判常州,改湖州,赐绯衣银鱼。二年,诏班巡社法于东南,听民自备器械、结队伍。公条不便者十六事,卒罢之。三年,苗傅等谋逆临安,公适摄郡丞,募兵三千入援。乘舆反正,论勤王功,特转一官。四月大赦,求直言。公上疏曰:「陛下践位于倾危中,继遭叛逆,号令不能动人心,政事不能压人望,卑词厚礼,祈还二圣,未有以动感敌情,岂胸中之诚未修乎」?又言:「贤不肖杂进,大臣惟亲旧是用。虏方陵犯,乃欲议和;淮寇纵横,乃欲实粟。京师疏缪如此,而侍从不言,台谏不论,其职安在」?又言:「巡幸所至,未免营缮;越栖会稽,似不如是」。疏入不报,请主管台州崇道观。绍兴二年春,驾自越回临安,宰相吕颐浩荐公,召对论三事。其一曰:「天下之病极矣,医国者未见治效。愿定国事,以某事为本,某事为末,某事可因,某事可革。规模既立,以次行之」。其二曰:「昔之致祸由缙绅以侥倖相师,世俗以侈靡相夸,官府贿赂公行,将帅偃蹇自肆,州县诛求无艺,百僚偷惰废弛,今皆有之」。其三曰:「陛下欲整军,而求一枢臣不可得;欲理财赋、登铨曹,而吏、户部长贰每难其人。古不借贤于异代,在陛下加之意而已」。除尚书司封员外郎。再轮对,论及圣学,上有取法唐太宗之语。公曰:「陛下诚欲取法,必用贤纳谏,今所谓房、杜、王、魏,谁乎?且太宗英武,百战百胜,乃者手诏明言捍夷狄、援中原,而实图退避之计,何也」?又请早定国论,词甚剀切。于是寘修政司讲求治要,命宰相提举,自公发之。五月,诏在内职事官,在外监司守令及曾任郡守郎官以上者各述所见。公因极言时事,乞复置御营司,分诸将为六军,令大臣大将为使副,各典一军,以收兵权;举淮南之地分置征镇,使自战自守;又乞躬行实德以率百官。皆他人未尝言者。六月,擢起居舍人,奏:「欲知敌情,莫如厚设爵赏,广募间探,事皆预备,毋蹈往昔维扬之失」。寻诏都督府及沿江诸将如公言。是秋,上欲用旧相朱胜非代秦右相桧,先以侍读召,而给事中程瑀、中书舍人胡世将执不可;刘一正为左史,公为右史,次当书行,亦谓不可;又命左司林待聘、右司楼炤摄承,皆辞。六人并以宫观罢。五年宗祀赦,复直显谟阁,积阶左朝散郎。六年秋,再以起居郎召。入谢,上曰:「久不见卿,殊渴嘉言」。公力论风俗久坏,必尽扫而更张之。又言二史职废,乞用唐制,群臣奏对,史官侍傍,事必记,言必书。一日,宰执更互留身,公曰:「公事公言。今五六执政人各进说,殆非同寅协恭之义」。暂权给事中,改兼外制。七年二月,真拜中书舍人,赐服金紫。公感激上知,政事阙失尽言无隐。金陵宫室未备,置修内司,命宦者王鉴领之。鉴请圣祖殿基营私第,部曲多占民居,其使臣储毅托名御庄,冒占腴田,大为奸利。会有诉者,按验得实,止镌毅官。公曰:「此与宣和间李彦西城所公田何异?毅不足道,鉴实使之」。上为逐鉴,仍罢御庄。言者论司农少卿樊宾、屯田员外郎王弗提领营田扰民无益,以其事归帅漕,而召宾、弗还朝。公缴奏,二人皆罢。都督府修造建康城,期会迫促,又以军储不足,夏税正绢每匹折钱八缗。公言行宫甫毕,不宜复兴大役,民力已困,折变何以堪之?诏罢筑城,而折帛减二千,至今以为例。张丞相浚兄滉自蜀来,既除职与郡,又赐出身。公与张公同年相善,劝其力辞,张公迫母命难之。公即缴奏,竟寝。观望者乃指公论他事异同,罢为提举台州崇道观。公不以兵部尚书吕祉代刘光世统军合肥为然,至是郦琼杀祉,率全军数万人北去。上记公言,加集英殿修撰。八年四月,召拜兵部侍郎。公奏:「臣屡言规模先定,乃可为国。迁都,大事也,期年之间方进临安,复退还浙。辅弼,重任也,一纪之间下命相之制者十有四,进退执政无虑二十馀人。规模安在」?上曰:「非不欲立规模,正缘宰辅数易耳」。六月兼权吏部尚书,十一月又兼史馆修撰。去冬,虏废刘豫,使来议和,秦丞相再相主之,朝论藉藉。公请询可否于众,上乃令侍从台谏即日条奏。公上疏数百言,大概谓天方佑宋,当自治以需天时,屈膝事人,非臣所知。又率侍从极陈失计,尝面折中丞勾龙如渊曰:「达观其所举,君昔荐七人,后皆北面张邦昌。今嗫嚅附会,堕虏计中,他日必背君亲矣」。监察御史施廷臣擢侍御史,太府寺丞莫将赐出身,超拜起居郎,皆上书迎合者。翻黄下吏部,公执奏曰:「故事迁除未有如此之骤」。力诋两人,引疾卧家。秦素厚公,命楼炤问疾,许直翰苑。公曰:「今日进退在我,迁官则在他人,某惟有去耳」。秦语人曰:「张子公守正,官职不能动也」。徽猷阁待制黎确赠官,前参政李回退复职官,公谓确等事伪楚而为之用,并乞追夺。其摄铨曹,遇事不茍如此。是冬和议成,复河南、陕西境土。九年正月,上以祖宗陵寝久沦异域,诏公同光山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士袅修奉洒扫,赐银绢有差。以二月己巳陛辞,自武昌、信阳入蔡、颍,五月丙戌至永安军,戊子朝谒诸陵,庚寅修奉毕,辛卯由郑历汴、宋、宿、泗、淮南以归。六月入对,公奏:「频年陵下石涧涸竭,使至而水流如故」。上惊异。久之,又陈使事十馀条。如谓刘豫初废,人情汹汹,而我斥堠不明,坐失机会。谓郦琼部伍皆西陲劲兵,今在河南,尚可收用。新疆赋租已蠲,而使命络绎,推恩支费犹用兵兴时例,愿加裁损,非甚不得已勿遣使,以宽民力。上悉嘉纳。七月,除权吏部尚书,首论官冗,半年间授宫观岳庙九百馀员,坐糜廪禄,虚理资考。方议革铨选之弊,会四川制置使胡世将升川陕宣抚副使,成都谋帅,上语宰相:「张某高明练达,和正有守,可宽西顾,但朕惜其去耳」。台评朝论亦谓当留,公力请行。九月,除宝文阁学士、知成都府,特制金带以赐。初加佩鱼,宰相以官制为言而止。公奏:「蜀困征徭,臣当宣布德意,宽一路之民」。上曰:「岂惟本路,凡四川宽恤,悉以付卿」。又奏:「主和者,挞懒也。今为其侄兀术所戕,势必渝平。乞道京洛关陕,谒世将于河池,共议边计」。至则谓世将:「诸军今戍陕西,馈饷虽宽,如缓急何?宜敛兵备蜀口」。仍丐钱五百万缗为储偫,世将皆奏行之。公以十年春至益,与世将尺牍交驰,讲画素定。是夏,虏果叛盟窥蜀,吴璘及杨政、郭浩大破之,俘获万计。其后公除西府,蜀人唐文若草制云:「保蜀之功,蓍龟先见」。盖谓此也。十一年,诏世将纳契丹降人。公曰:「蜀地狭,安能容?且不鉴前朝常胜军乎」?世将奏寝其事。蜀自用兵,和预买匹布折估钱二引,民已病之,至是转运司迫饷军增至三道,成都一路总七十四万一千有奇。公言:「昨降度牒二千,称提前引,数适相当,愿以此代输」。从之。初公开府,适承岁旱,大发积粟以赈饥民,抚存黎、雅番部,禁戢贪吏,开修渠堰,蠲落江田税,决遣狱讼,修文翁旧学,时与诸生讲论经旨,葺诸葛武侯庙、杜少陵草堂,新张乖崖祠,政无不举,蜀人大悦。屡请代,不听,十三年冬始命提举江州太平观。时旧人往往以异同得罪,公家居绝口不言世事,取吴园先生遗编数百卷手自抄定。又追先志,斥俸馀为义庄赡宗族,自号云山老人。二十五年冬,秦丞相薨,旧人在者皆起。上首以公帅乡部,兼行宫留守司公事。明年二月至金陵,积岁负内库钱帛钜万,公悉奏免。池有义子与父争讼,守昏谬,系父连年不决。公请移廷尉,黜其守。居二年,政成化洽,进端明殿学士,考课累转左中奉大夫。二十九年夏,召赴行在。公奏:「虏主迁都,和好难保。惟陛下儆戒无虞,自反求治」。上喜曰:「久不闻卿议论,良沃朕心」。是夕,公腹疾暴作,亟请休致。上大惊,用前执政礼除公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公再移疾,给宽假还乡。数月疾平,连有旨趣觐。公奏:「两郡王名分宜早定」。上曰:「朕怀此久矣,人所难言,开春当议典礼」。公顿首谢。时风俗侈靡,财用匮乏。公劝上止北货之贸易,省非时之赐予,罢土木,减冗吏,躬行节俭,民自富足。上嘉奖再三。公遂言:「甲库萃工巧以荡上心,酤良酝以夺官课,教坊员数日增,俸给赐赉耗蠹不赀」。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明日罢甲库诸局,以酒库归有司,减乐工数百人,正除吏部尚书,侍读如故。虏使施宜生来贺三十年正旦,命公馆伴。宜生闽人,公以首丘桑梓语动之,宜生雅敬公,颇漏虏情。公乞早为之备。会疾复作,力求纳禄,词极哀切。上命汤丞相思退留公。公请不已,转左中大夫,加资政殿学士致仕,特给真俸。公方去,即降诏立皇子云。明年冬,起公再帅江东。完颜亮已深入,人情凶惧,公不敢辞。亮死,虏复求和,诏沿江帅守条具进讨恢复计。人人驰志幽燕,公独乞持重养威,观衅而动。已而,诸将追蹑果无功。寻以张忠献公代公,命公奏事。公言:「前日边遽,义当强起,今惫不能支矣」。复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三十二年六月,孝宗受禅,御札召公,道除同知枢密院事。公恳辞,又遣子埏入辞。上命中使赍手笔趋朝,许乘车至宫门,给扶登殿,问为治之要。公曰:「内治乃可外攘。今天下弊事至众,中外望治,愿如祖宗及太上绍兴二年五月手诏,命百执事赴都省给札条具」。上大喜,御批略云:「览焘所奏,犁然有契于衷。其令侍从台谏集都堂,赐以笔札,取当今弊事悉意以闻,退各于其听治之所,尽率其属,谕以朕意,极言毋隐」。于是士大夫平日欲言不能自达者纤悉闻矣。上皆亲阅,标识急务,付公看详,公请择可行行之。覃恩转左太中大夫。隆兴元年三月,迁参知政事,公以老病不拜。台谏交章留公,上还公奏,且命宰相谕旨云:「朕不敢烦公以政,姑为朝廷重可也」。公辞益坚。上亦察其实病,遂除资政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恩数视政府。公援绍兴末例谒告将理,上乃许之。及家,固求致仕,诏从其请。后二年而薨,享年七十五,赠宣奉大夫,谥忠定,爵自德兴县男累封鄱阳郡开国公,食邑通三千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后以子遇恩累赠太师。娶程氏,同郡徽猷阁待制邻之女,先卒,追封秦国夫人。二男:朝议大夫、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公事垓,朝议大夫、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埏,分符持节,皆有家法。一女,适邹忠公浩之子处州太守栩。孙男十九人:铸,朝散郎、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镇,通直郎、荆湖北路安抚司干办公事;钜,儒林郎、福州录事参军;燧,承事郎;镒,承事郎、新差监鄂州在城盐税务;锷、鋐、锭,将仕郎;铉、镃、镛、錧、錥、錞、錤、键、镗、锜,未仕。孙女十四人:长适周简惠公葵之孙奉议郎、沿河制置司干办公事大辩;次适王恭简公刚中之孙承奉郎元老;次适嗣秀王伯圭之孙宣义郎、新添差淮西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希德;次适陈文恭公康伯之孙通直郎、佥书福州军事判官厅公事景祖;馀尚幼。曾孙一人,涛,脩职郎、隆兴府新建县主簿。玄孙一人,㮚。公外和内刚,临事有仁者之勇。在蜀四年,尤著惠爱,百姓皆绘像以祀,后帅李璆赞云:「公昔在蜀,千载一人。公今去蜀,千载其身。愿公再来,以慰斯民」。盖实录也。得谢复出,以至大用,奉赉往往积而不支。平生清修简静,无所嗜好,颇喜大书,得颜鲁公笔法,望而知其为端人正士。显仁皇后神主,公所题也。有外制二十卷、奏议三十卷、杂著二十卷,藏于家。某窃惟公历事四朝,始末可考。早官成均,学术行谊,人已推之。钦庙初政,即以议论气节有声馆阁。被遇高宗,出入侍从越三十年,知无不言而上不疑,谊形于色而下不忌。世论名臣,推以为冠。小人虽间有不悦,终不敢妄有指议。孝宗首从人望,召置二府,将尽行平昔之言,而公老且病矣,退休于家,以寿考终。历观五十年间,士大夫进退成败殆非一端,盖时有险易,道有屈伸,或荣于前而辱于后,或誉于上而毁于下,求其常负重望始终全节如公者鲜矣,宜有铭诗,以信后世。铭曰:
忠则不欺,公则不私。明则不疑,正则不欹。堂堂张公,具美在兹。学识卓然,气节随之。时有难易,心忘险夷。遇事极言,见义勇为。如璧如圭,表里无疵。如蓍如龟,计策无遗。独立近班,国之表仪。久任两镇,民之父师。绍兴季年,大政方咨。公曰惫矣,祈哀以辞。孝宗纂承,元老来思。美疢益侵,壮猷莫施。位岂不高,人叹辰迟。寿岂不遐,人望期颐。四朝遗直,千载清规。相彼先茔,山川逶迤。公所自上,是祔是宜。斲石刻辞,以永厥垂。
资政殿大学士毗陵侯赠太保周简惠公葵神道碑(庆元四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高宗皇帝疋马渡江,中兴炎祚,其丰功盛德固不容尽述。窃窥大要,以仰成宰辅、信用台谏为本。三十六年间,命相不一。自今观之,激士气,复故疆,张丞相浚之心也;固根本,候机会,赵丞相鼎之志也;专持国柄、一意和好者,秦丞相桧也。三相所主虽不同,其人才进退,政事弛张,是非得失,公论各不可掩,至于身任安危则一而已。当是时,言路固多名臣,其视力轻重而为向背亦或有之。惟毗陵周简惠公以乙卯岁赵、张并相之日,四月入台,八月进殿中侍御史,在职仅两月,言事至三十章,太抵谓自治其国,乃能成功,今外有强敌,内有群盗,不可事虚文、贻实祸。历条时政二十馀事,指宰相不任责。上变色曰:「赵鼎、张浚肯任事,须假之权,奈何遽以小事形迹之」?公徐奏:「陛下有过,尚望大臣尽心。今臣一及大臣,便为形迹,使彼过而不改,罪戾日深,非所以保全之也」。上改容曰:「此论甚奇」。最后连章极论赵子淔,语侵赵公。又论张公大举北伐,系国存亡,坐是不得其言而去。迨秦公独相,意公必憾赵,再拔公入台。公语人曰:「元镇已贬,某固不言,虽门下客亦不及也」。一日,内降差除四人。公言:「愿陛下以仁祖为法,大臣以杜衍为法」。又历疏三大弊。秦怒甚,不数月改左史,因是流落于外十六七年。秦薨,始为禁从,席未暖复去国。孝宗即位,公与张焘、辛次膺、任古首被召,初对有绳愆纠缪之谕。会上以张公为枢密使,督师江淮,锐意恢复,而公素不以亟战为然,命佐夏官。明年六月符离退师,乃超拜政府。其后汤丞相思退与张公并相,或战或和多取决于上,而其宾客议论间失之偏。公始终守自治之说,是则曰是,非则曰非,不将不迎,不谄不讦,表里洞达,无一毫之伪。又明年四月,张公罢。十一月,汤公亦罢。上再起陈丞相康伯,虏已约和,国论始定。时公在政府一年有半矣,因坠马败面伤手,力请去。上不得已,久乃从之。其立朝本末如此,所谓非茍知之亦允蹈之者欤!公讳葵,字立义,常州宜兴县人。曾祖密,赠太子太保。祖璟,赠少保。父裕,朝奉郎致仕,赐绯鱼袋,赠少师。妣秦国夫人王氏。公少力学,自乡校移籍京师,两学传诵其文。宣和六年廷试,以历数为问。公既详对,又为说曰:「圣人兼天地之职,一物不遂,必任其责。凡《易》之大衍,《内经》之五运六气,《书》之闰月定四时,老氏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皆当裁成辅相以实之,然后可以和同天人之际」。考官嗟赏,擢寘甲科,调广德军司刑曹事。靖康覃恩,循修职郎,用举主升文林郎,注徽州军事推官。车驾移跸临安,诸军交驰境上,守死倅易,公与州判官摄行郡事,随机应变,千里帖然。初,大观间诸郡增赋物帛,其后赦书已蠲减,而漕臣便文复取于民。公白新守力止之,讫公去,乃增如故。荐章交上,改通直郎、临安府府学教授。未赴,吏部侍郎陈与义密荐公,遂召试馆职,将试复引对。上曰:「从官多说卿端人正士」。面除监察御史,绍兴五年也。寻充省试参详官,开院适轮对,论内外兵势,上密以措画与公议,信向方深。既为副端,论事不合,徙司农少卿,四求去皆不允。两召至都堂谕旨,二相示以言求去非朝廷美事。公曰:「某离言路半年,自以亲老家贫请外耳」。乃除直秘阁、知信州,屡展戍期。赵公罢,张公当国,陈公与义执政,改湖南提点刑狱公事,以远求易浙西,又避本贯易江东,四岁四易地,迄未尝至。八年冬,和议已定,公复被召,论「为国若有道,战则胜,守则固,和则久。不然,三者在人不在我矣」。九年二月,除太常少卿。五月再为殿中,既不合,会传某人赐出身除两府者,公又将论之,携疏至殿幕,改起居郎。有诏侍从两省荐西北人才,公同给事中刘一止荐吕广问。广问,参政李光客也,拟试馆职,秦不可,谒告不入。言者论罢李,并谓公受其风旨,十二月黜主管洪州玉隆观。十年郊恩,复直秘阁。十二年春,起知湖州。十三年正月,移平江府,复以郊恩赐服绯鱼。北方初修聘,敕使络驿,公不为礼,又积与转运议论不协,共劾公设宴菲薄。十四年二月,落职主管台州崇道观。屏居乡里,二亲益老,家益贫,忧患连年不能堪,公独安之。二十五年十二月,复旧职知绍兴府。二十六年正月过阙,除权尚书礼部侍郎,赐紫章服,兼国子祭酒,又兼权给事中。言路忌之,三月出知信州。太学生列状留公,不报。居数月,复罢郡。二十八年,起知抚州,道引疾改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十月直龙图阁、知太平州。水坏圩岸,公大加修治,凡百二十里。傍郡诸圩皆没,惟当涂岁熟。市河久湮,雨旸交病,公下令城中家出一夫,官给之食,并力浚导,公私便之。三十年八月,进集英殿修撰,寻移婺州,加敷文阁待制。当江上用师,调度繁兴,不扰而办。三十二年七月,除兵部侍郎。时孝宗初政,增置讲官,九月首命公兼侍讲,积官左朝散大夫。隆兴元年同知贡举,户部阙官,兼权侍郎。上数批问钱谷出入,公奏:「陛下劳心庶物,日有咨询,若出人意表,足以耸动观听。今皆微文细故,此必有小人乘间献忠,欲售其私,不可不察」。盖指龙大渊、曾觌也。上色为动。自完颜亮毙,褒立,虽两军相持,而移文议和不绝。张公自督府来朝,密为上言:「虏失泗州,其伪官蒲察久安、大周仁寄治虹县,惧罪皆欲来归,愿遣军渡淮赴之,此恢复之机也」。二相皆不与闻。公请对,谓不可轻举,累数千言。上唯唯。五月,李显忠将骑兵,邵宏渊领步兵共十万,取虹县,下灵壁,既克宿州,二帅始不协。虏兵击显忠军,宏渊不肯援,幸胜负相当。至暮,我师入城,明日虏亦解去。金帛山积,显忠不以犒军,众怒而溃败。书闻,上思公言,以左中大夫参知政事。谢毕,朝德寿宫,门无宿卫,廷无閤门,公乞轮差,从之。故事初拜相银绢二千匹两,执政半之,辞则减半,例自行首司申御药院取旨。公命勿申,遂已。每便朝,二府先共呈机速房事。既毕,宰相兼枢密使自与其贰次呈西府文书,参政稍退。一日,西府拟元居实浙西总管,上连问如何,枢相皆无语。上顾公问可否,公前奏曰:「是人顷为御前买北货,乾没万计,公论必不可」。上乃却其除目。后数日,公留身,上曰:「昨居实差遣不同议耶」?公曰:「此西府事,臣不与也」。是时,虏虽主和,而其右丞相兼都元帅仆散忠义、左副元帅纥石烈志宁握兵淮北,专任边防,尝以书达三省密院,大略谓方议遣使,遽乘不备攻我符离,毋乃为将臣所误,妄要功利乎?今治兵决在农隙,旧疆岁币如约则止。众谓彼不以兴师归过朝廷及督府,反为设词罪将臣,其欲和可见矣。上令答书,差右宣教郎假枢密院计议官卢仲贤、右宣议郎假将作监主簿李栻充通书官。栻以妹为虏主妃辞行,命都辖官王抃代之。十月末,仲贤等与虏帅议定为叔侄国。上曰:「虏能以太上为兄,朕所深喜」。诏遣从臣为通问使,而以左宣议郎胡昉假枢密院编修官、修武郎杨由义假枢密院管干公事,充国信所审议官。台谏交章言议和太速,公与陈、汤二相乞令侍从台谏集议,众益汹汹,诸公待罪乞罢,不许。公独留身固请,上曰:「卿何请之力也」?对曰:「臣误蒙知遇,欲为陛下正纲纪,今不可得而正也」。上曰:「何为不可」?公曰:「政出于一则纲纪可正。今朝廷督府左右前后之臣皆欲自行其言,此臣欲去者一也。臣初为言官,晚忝侍从,事有不可,大即奏论,小则堂白。言虽不从,臣塞责矣,固无愧于心也。出而为州,事茍难行,反复论之,不从则委曲行之,使百姓不至受弊,亦无可愧于心也。惟预政以来,每与宰相议事,有以为然而从者,有不得已而强从者,有绝不肯从者,十常四五。暨至榻前,陛下又或不然,大率十事之中勉书者七八,安得不愧于心?此臣欲去者二也」。上察公诚,不以为罪,第不许其去。议者多请幸金陵,公曰:「车驾一动,能保德寿不为浙东闽中之行乎」?他日,上又欲先下诏。公曰:「陛下能行数事警动天下乃可」。上问其目。公曰:「臣自初对便乞迎还太上于大内,尽发内帑付有司,勿令近习干政,汰溢额内侍,罢击鞠,节饮燕,内治举然后可攘夷狄」。上称善。尝因灾异诏群臣直言。公请择其可行者行之。上曰:「类捃摭细故耳」。公又及前数事,至议用兵不可轻,有「一掷赌乾坤」之语。上曰:「今战虽不足,守则有馀」。公曰:「措置未善,政事未备,虽守亦难」。同列皆甚其言,退谓公曰:「上不能堪」。明日,公留身谢,上更奖其直,且曰:「闻卿在中书事事力争,朕深嘉之」。二年正月,胡昉、杨由义见虏帅于亳州,逼昉等拜,乃求还四郡。昉等不可,械系月馀。上怒,诏张公行视师屯,复遣户部侍郎钱端礼、吏部侍郎王之望充两淮宣谕使。张公寻罢,以汤左相都督军马,太傅、和义郡王杨存中为同都督,改宣谕为参赞军事。会盱眙又报北界来有所议,上方遣魏杞、康湑充通问使副,而忠义、志宁二人遽引兵分犯濠、滁,志在邀盟。于是台谏诋宰执主和误国,太学生亦上书乞斩大臣。公与相、参并乞罢黜,上密以书示公曰:「初不及卿」。乃止。诏留思退领都督于朝,以参知政事王之望充督视。公曰:「临阵易将,古人所忌,奈何移都督于陛辞之日?况存中已为同都督,之望乃见执政,反出其下,愿正称谓,使之速往号召诸将弁,并力捍虏」。上大以为然,亦升之望同都督。明日,之望又乞专委存中,无二其权,上复从之。存中遂督军马而汤罢。先是副枢洪遵罢,上命公兼知密院事。公以祖讳辞,诏免系私衔。已而召用贺允中,不两月允中再致仕。公兼领如故,军国事繁,悉心裁决,持论正平,甚得士心。汤相就贬道亡,公乞许归葬。上恻然曰:「何至是耶」?胡侍郎铨郊前与郡,公奏:「铨以直言久谪岭海,今将任子,坏之可乎」?上皆嘉纳。尝乞召用侍从台谏。上曰:「安得如卿直谅者」?公荐李浩、龚茂良,上皆以为佳士,次第用之。太常言郊牛毙,公奏:「春秋鼷鼠食牛角免郊,况边虞未靖,请展郊以符天意」。事下有司,或引《春秋传》晦日为天忌,乾德元年艺祖初郊,以冬至近晦日,改用十六日甲子,至道元年当郊而李继迁叛,亦改次年。今冬至适近晦日,两淮复用兵,当候来年恭见上帝。诏从之。时再遣武翼大夫、閤门宣赞舍人、国信所干办公事王抃使虏军,而擢钱端礼、虞允文执政。闰十一月,新相陈公亦视事。公即奏:「臣向因颠坠求退,圣谕庙堂无人,令力疾少留。今康伯已相,执政又有人,可以去矣」。宣押数四,陈相亦乞留公,公请益坚,乃除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陛对,上曰:「卿筋力未衰,他日宣诏勿辞」。公奏:「臣今年六十七,三二年不死亦合挂冠」。上为怅然。未几,王抃使归,虏自滁州退师,和议成矣。乾道三年三月,起至泉州,明年复请祠,六年告老,章五上,加大学士致仕。闲适累年,不以世故萦心,惟究极死生之说。淳熙改元正月十二日薨于里第,享年七十有七。上闻震悼,赠正奉大夫,后以子升朝,累赠太傅,爵由宜兴县开国子加至毗陵郡开国侯,食邑通一千一百户,食实封二百户。娶李氏,同安郡夫人,累赠魏国夫人,前卒,葬县东清泉乡梅林之原。明年正月己酉,公合葬焉。四年,太常考功议以正直无邪曰简,宽裕不苛曰惠易公之名,人以为允。四男:长枞,从事郎、点检赡军激赏酒库所主管文字;季楷,宣教郎、知临安府临安县丞,皆早世;栋,今为朝奉大夫、新知辰州;林,朝散郎、淮南路转运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女桂,适朝散大夫、知雷州鲍同。孙男十二人:大年,儒林郎、监总领四川财赋军马钱粮所户部鱼关大军仓;次大辩,承议郎、新知和州含山县;次大壮,通事郎;次大本,将仕郎;次大中;次大昌,寄理从事郎、新差监总领淮西江东军马钱粮所市易抵当库;次大猷、大直、大任、大翼、大雅、大经。孙女十二人。公孝于事亲,尤睦宗族,当任子先孤侄,谢事遍奏诸弟之子。其薨也,幼子与孙尚未命名。平生学问不泥传注,尝论《大学》物格而后知至,以谓「在人之至为知,在物之至为道。以吾之知极物之道,如两物相抵,故谓之格。夫万物不同,道一而已。方其格物,物我为二;及其物格,则自视无我,何有于物?是谓知至」。作《圣传诗》二十篇行于世,文集三十卷,奏议五卷。晚号惟心居士。昔壬辰岁,公年七十有五,予自小宗伯奉祠居过阳羡,别公里第。临行,公执手眷眷若有所属,后二年而公薨。栋等推原先志,以著作佐郎李远所述行状屡来请铭,其犹子桧用公奏入官,今掾庐陵,日道二子之意,趣如约,不可辞也。铭曰:
惟几惟康,古倚良弼。耳目股肱,卫上则一。降及后世,其职乃析。越在台谏,箴规排击。进居庙廊,将顺辅翼。前之责人,今以自责。躬或不逮,言孰底绩。惟简惠公,端谅笃实。和战无常,随事应敌。其在我者,自治吾国。时虽不同,论则无易。或从或违,有始有卒。皇心褒嘉,士论厌塞。我作铭诗,追纪贤德。一言蔽之,主圣臣直(《平园续稿》卷二三。又见《荆溪外纪》卷一四。)。
四岁:原脱「四」,据明抄本、傅校本补。
太师陈文恭公挽词 其一 南宋 · 范成大
五言律诗 押蒸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日者更皇化,公来辅圣能。
无心殊辙混,不作众波澄。
举国材真相,他年了中兴。
天如遗一老,人亦望三登。